第24章 抉择

    第二天大清早, 方步涛顶着黑眼圈，在微信群里刷屏上百条——全是鼓励他们的截图。

    【没关系，新战队嘛, 一步一步慢慢来！POG加油！】

    【赢了GGB战队就已经很厉害了！给爷冲！暴打FJ你们还是五条好汉！】

    【跟霜哥说，别管别人怎么说，新人能拿五杀的都是天才！】

    【在网址队手里翻车的强队多了去了, 四舍五入你们也是强队（狗头）】

    【骂你们的不是赌狗就是GGB粉丝，别理他们，你们超棒的！】

    【自信点, 有人骂就是强队了，菜鸡队输了谁管你】

    ……

    方步涛发完图, 最后补上一句说：“还是有不少人支持你们的！别丧气！”

    顾月霜是个不常用手机的人, 他们群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 基本都是重要内容，所以她也没开消息免打扰。

    以至于大清早的被手机提示音吵醒——堪比连环夺命call。

    顾月霜打着哈欠下楼, 碰上了同样一脸困倦的林宴秋。

    她有些纳闷：“你怎么也醒这么早？睡了几个小时？”

    林宴秋捧着一杯热咖啡，说：“被这么多人支持着, 睡不着啊。”

    “也真亏他能从一堆骂声里翻出这些鼓励的话，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网站……”顾月霜去开了自己的电脑，又问, “你哪来的咖啡？我也想来一杯。”

    林宴秋：“去拿牛奶吧，小孩子喝咖啡容易长不高。”

    顾月霜：“？”

    林宴秋话锋一转，又说：“如果真的是同一批人, 我反而更睡不着了。被人维护着就是很幸运的事了。”

    顾月霜从抽屉里翻出来两颗薄荷糖，又去拿了杯甜牛奶。

    林宴秋见她状态还不错，应该是真的没看论坛言论，他才放下心来。

    其实网上更多的是骂他们的智障BP, 觉得霞洛中野一碰就碎，网址队玩蛇玩习惯了，你们POG也跟着玩蛇？

    “简直不自量力。”

    她要是知道是在骂BP，肯定要抢着去接锅，说不定还要再来一次霞洛中野证明一下自己——BP没问题，是选手打得有问题。

    POG能陪着她成长，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林宴秋问：“双排吗？”

    顾月霜：“来。”

    林宴秋：“你这一周主练辛德拉，次选发条。合格了我们再开始下一阶段。”

    顾月霜迟疑两秒，确定他是在给自己安排训练计划，犹豫一会儿，还是应声：“好。”

    她这段时间的状态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乱撞，东一下西一下，试图寻找突破点，却在哪都撞不开。

    她站在岔路口犹豫不决。

    现在林宴秋帮她选了一条最朴实无华的路，一条有点土、有点笨但却也非常有效的路。

    林宴秋的声音清润如水，带着些让人心安的神奇能力，他说：“你不要总想着开辟一条新的路，当然，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也相信你。”

    他顿了顿，在某个文件夹里拖出一张图，是一份病历，周尧的。

    他继续说：“但是有的选手可能没有明年了。”

    【慢性腰肌劳损，不宜久坐，建议尽快治疗】

    “知道了。”

    顾月霜闷闷应了声，抿了一口牛奶，然后把自己桌面上记录着的一些奇思妙想战术体系给收到了不常用的文件夹里，暂且封存。

    她深吸一口气，问：“你准备练什么？”

    林宴秋：“霞和EZ。”

    AD位的版本常青树。

    顾月霜：“好。”

    基地有点安静，林宴秋想着自己这个月还有几个小时直播时长没播，说：“我开个直播，不开摄像头。”

    顾月霜：“行。”

    很少有电竞选手能有早上。

    像他们俩这样会在早上出现的简直是稀有物种，发现开播的网友们也惊呆了。

    【这是睡不着？跑起来打RANK？】

    【你们这是还没睡还是刚醒？】

    【恕我直言，昨天打得是真的垃圾。】

    【房管呢？带节奏的封一下】

    林宴秋：“不用封，随便说，没事。”

    他这么一说，喷子来劲了——

    【又和中单双排？你们俩别瞎玩了，Frost本来就菜，还总拿一些奇奇怪怪的英雄，装NM呢？】

    “把那个骂我队友的封一下。”林宴秋眼尖，一下就看到这条弹幕，或许是嫌弃房管动作慢，“算了，我亲自封。”

    【？？】

    【不是随便说的吗哈哈哈哈】

    【随便说主播可以，说中单不可以，朋友们，这是什么？双标啊。】

    【Frost世界第一中单送出10个深水鱼雷】

    “感谢‘Frost世界第一中单’送出的10个深水。”他念得很顺畅，且响亮，还非常自然地给这个金主上了房管，“给你上个房管，再看到骂我队友的麻烦帮忙封一下。”

    名为【Frost世界第一中单】的粉丝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小林的房管这么好拿，发了一连串的“好”。

    【？？这就上房管了？？上次那个谁送了一百个深水都没房管呢！】

    【别说没房管了，上次橙哥来交了一百个深水保护费才没被踢出去】

    【震惊，新人居然是关系户（狗头）（求别封）】

    【我听到声音了，你们在喝什么？】

    【早上排位是不是都没什么人，要排队排好久……】

    还没排进去，林宴秋点开了FJ战队的比赛视频看起来，偶尔回一两句弹幕：“中单在喝牛奶，对，新人确实是关系户。”

    顾月霜被呛得猛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桌子问：“你怎么什么都说？”

    林宴秋莞尔：“有人问了嘛。”

    顾月霜：“……”

    完蛋，笑起来太好看了，完全没法怪罪他。

    她可耻地移开了视线。

    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两人终于排进游戏，顾月霜倒吸一口凉气：“嘶——怎么给我分到辅助位去了？”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感觉小林听了吓得抖了一下】

    【还记得被霜哥辅助支配得恐惧吗？】

    【这个路人中单韩国人呀？完了，能沟通吗？】

    韩服高端局比较贴近于比赛节奏，所以很多职业选手都会在韩服打排位。

    一般看名字就能分得清玩家是哪里人，用拼音的肯定是国人，用韩文的多半是韩国人，要是摸不准的话先用英语沟通准没错。

    顾月霜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打字，说：“我问问他能不能跟我换位置。”

    她发了一串韩语出去，林宴秋愣了下，观众们也愣了。

    【？】

    【霜哥是韩援吗？不会吧？她中文也没口音，韩文打字也这么流畅？】

    林宴秋汗颜，连忙帮着解释：“是国人，真的。”

    顾月霜见有人问，解释说：“常在韩服混，难免多学几门语言。而且我原来队伍里有韩国人，他不会中文。”

    她犹豫片刻，又觉得带节奏不太好，补充说：“巧合而已，跟他没关系啊。我十三岁就已经会韩语了。”

    她和路人中单交流了一下，对方很友好，跟她换了位置。

    在接下来的直播里，观众们神奇地发现，只要顾月霜的英雄阵亡，大家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敲键盘的声音，但是最后又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这是气急败坏乱敲键盘吗？】

    【帮我问问霜哥是不是祖安区出来的，要不然就是艾欧尼亚的，就这俩区的老哥最暴躁了】

    【这用的什么键盘？敲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林宴秋纠正：“不，是真的在打字。”

    而且还能换语种发言，每次都写完小作文之后再全选删除，恐怕是在发出去之前，理智提醒她选手骂人被举报要罚款，这才忍住了。

    林宴秋转达弹幕：“他们问你从哪个区出来的，用什么键盘。”

    顾月霜：“电一电二都有号，峡谷之巅出的晚，我打得不多。键盘不知道，随便买的。”

    【我就说她肯定祖安有号！不然不可能骂这么快！】

    【艾欧尼亚表示不服，每次封号禁言名单出来我们电一比电二人多！】

    很快弹幕就为了电一和电二谁更会骂人吵起来了。

    林宴秋不太能理解这种离谱的祖安文化，毕竟被骂或是会骂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干脆就当没看到。

    两个人双排了一上午，一共打了四盘，赢了三盘，输了一盘，成绩还算不错。

    两个人进入第五盘的排队队列的时候，许清终于醒了。

    他拿着手机一边玩手机一边下楼，结果一脚踩空，仿佛坐不规则滑梯似的咯噔咯噔地滑了下去。

    林宴秋和顾月霜听到动静都被吓了一跳，同时起身跑过去扶他，问：“没事吧？”

    许清被砸得有点懵，被两个人拉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好像还行？就是屁股有点疼……还好我脂肪层厚。”

    许清本来只是有点圆润，但是自从加入POG能吃到隔壁大厨做的饭之后，饭量激增，已经肉眼可见地胖了两圈，并还有继续胖下去的趋势。

    但也还好脂肪层厚，今天救了命。

    他晃了晃，活动了一下，才确信说：“真没事。”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林宴秋叮嘱他：“你以后下楼还是别玩手机了。”

    这次还好是屁股着地，万一下次脸或者手着地，多半得进医院。

    确认排位的提示音响起，两个人又同时扔下许清跑回电脑旁边点确定。

    好不容易排进去了，错过这一班车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许清有点茫然，点开了排位记录的公众号，纳闷：“你俩都双排这么久了？”

    早上王者段位人少，大家都是夜猫子，算上排队时间，一盘怎么着也得一小时了……

    许清小跑着凑过去观察这两人的眼睛有没有黑眼圈，不禁发出真诚地疑问：“你俩昨晚睡过没？”

    林宴秋：“？”

    顾月霜：“？”

    弹幕们：“？？？？”

    粉丝们纷纷把自己的弹幕颜色换成黄色——

    【我还是白色的吧？】

    【所以到底睡♂没♂睡？】

    【今天双排默契度感人，应该是睡了吧？】

    林宴秋看着一串的黄色弹幕，威胁说：“我关直播了啊。”

    许清惊了，他刚刚没看到摄像头亮红光，以为没人直播。

    他第一反应是：“他们刚刚都听到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不我现在不关注胖爷到底摔没摔，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睡没睡】

    【我们听到你说还好你脂肪层厚】

    【脂肪是好东西，记得多补充点，换其他人摔下来可能下一场就得教练上场打比赛了】

    【所以到底睡没睡？】

    许清急得有点结巴：“不是、我……我那只是单纯的问他俩昨晚有没有睡觉而已。不是一起睡！是问的到底有没有睡眠时间！”

    眼看着弹幕刷起了彩虹的表情包和滑稽的表情包，林宴秋面无表情地关了直播。

    观众们猝不及防面对黑屏——

    【？？？】

    【无情！！】

    【真就一声不吭地关了？？】

    【你回来我不刷了！】

    【不是……哥，你这会儿关了不是欲盖弥彰吗？】

    【我发现POG这个队伍，在打某个队之前，就会向这个队靠近——比如打GGB之前就变得爱说垃圾话了，打网址队就喜欢玩蛇皮操作，打腹肌队就变基了】

    【你发现了真相！】

    许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挠挠头，有点尴尬，讪讪说：“抱歉啊……可能没睡醒脑子不清醒。”

    顾月霜非常宽容：“没事，身上节奏多了，不愁多这一个。”

    顾月霜越豁达他反而越内疚。

    林宴秋看出来他不自在，说：“你要是想赔罪的话，把舒克带出去溜一圈吧。”

    顾月霜附和：“对，顺便给我带杯奶茶回来，大杯原味三分糖。”

    睡眠不足加上早上的RANK让她有点困倦，一会儿吃完饭说不定会犯困，她需要借助外物提提神，清醒一点。

    许清纳闷：“你不要可乐了？”

    顾月霜：“那也顺便买一瓶吧，记得买罐装。”

    “好嘞，小林你要带点什么吗？”

    “不用。”

    林宴秋提醒她：“摄入糖分过多不太好，困了？”

    顾月霜：“有点，这盘打完我去睡半个小时。”

    林宴秋：“行。”

    这一盘的上单是个国人玩家，名字是拼音，很好认，mei dai zhi。

    顾月霜本来没在意他，他一上来就嘲讽，但是韩服只能发拼音，发不了中文，顾月霜懒得去翻译拼音，也就没理他。

    结果这位名为“没带纸”的上单，居然故意到中路来抢她的兵线，还引着对面打野过来害死了她一次，她才去翻看这些记录。

    【垃圾中单，丢人。】

    【之前还吹未来之光，POG和FJ谁先终结对方的连胜，笑话】

    【翻车了吧？爽不爽？】

    林宴秋问：“认识？”

    顾月霜果断回答：“不认识。”

    林宴秋见她脸色不对，提醒说：“截图拍照，这是个青训选手，举报给联盟就行，你别回嘴。”

    顾月霜气鼓鼓，没应声。

    林宴秋仿佛是在安慰她，说：“感觉也是买了博|彩气急败坏的赌狗，让联盟严查一下假赛行为。”

    顾月霜默不吭声地，去上路断兵线。

    对方上单见她残血，想过来打一套，结果被顾月霜一套天秀操作完成单杀。

    顾月霜丝血，找了个草丛回城，看表情还是气得不行。

    林宴秋觉得她这种行为好笑又可爱，问：“你去帮他做什么？”

    “我哪是帮他，我这是在嘲讽他。”顾月霜趁着没人小声嘟囔，“废物上单，活该打不上LPL，他杀不掉的人我轻轻松松单杀，他只能看着，连个助攻都混不到，呵，垃圾。”

    顾月霜发育变好起来，路人野辅也开始PIN上单，疯狂点上单的问号。

    好在这一局游戏还是赢了下来，顾月霜毫不犹豫点了举报：“消极游戏、辱骂队友，建议封号。”

    举报完还是气呼呼，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次级联赛遇到的都是这种人。

    林宴秋笑，说：“保存录像，我帮你反馈给官方，你去睡吧。”

    顾月霜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一会儿让许清把饮料放我桌上就行，我醒了来喝。”

    “好。”

    打FJ战队的当天，FJ队五个人居然齐刷刷来他们休息室串门。

    许清直接赶人：“滚滚滚，有熟到来GANK的地步吗？”

    汪怀宁笑嘻嘻往里钻：“怕什么，我听说你们也基。”

    顾月霜第一时间否认，严肃道：“我们一点也不，非常直——再乱说我就亲自动手把你们丢出去了。”

    几个人明显不信她这个小身板能有多大力气，一个个都笑嘻嘻地没当回事。

    林宴秋按住顾月霜肩膀，说：“先叫保安吧，等我们赢了比赛你再动手，免得他们输了怪我们真人PK。”

    池南下意识躲在夏衍背后嘴炮输出：“别瞎说啊，我们怎么可能输。”

    甘旭：“就是，我们都没输冲浪队——这群人可嘚瑟了，在你下一次答应他们之前，他们会在网上反复鞭尸，贱兮兮的，难搞。”

    石威等他们皮完，拿出礼盒说：“别误会，我们来外交的，今天我们队的主题日，我们来送礼物的。”

    里面无非是一些队服和战队周边。

    为了彰显战队之间的友谊，一般都会合影留念发到社交平台。

    POG几个人营业完，顾月霜问：“主题日输了会被喷得很惨吗？”

    林宴秋：“会。”

    顾月霜意味深长点点头，说：“那他们完了呀。”

    FJ队的队员其实还没走远，POG休息室人少，又没关门，说话带着回音混响，他们想听不到都难。

    但这时候也只能装成没听到，总不能再回去跟人理论吧？

    那也太掉底子了。

    顾月霜其实不太了解LPL的各种活动，问：“战队主题日是什么？”

    许清解释说：“就是这个队伍的特别营业日，会有一些活动和节目表演，一般一个赛季有一次，这一场恐怕百分之九十都是他们的粉丝。”

    顾月霜了然。

    其实她都习惯了。

    毕竟他们新人新队，没什么粉丝，所以他们打出极限操作的时候场下一片安静，但是他们被击杀的时候欢呼声总是很大。

    恰好休息室内显示屏正在放观众入场的样子。

    顾月霜有模有样地伸手捏了个咒，又挥挥手，说：“马上就给你们套上沉默。”

    她又回头跟队友们说：“我有预感，我今天能把杀人书叠到25层。”

    “这么自信？”

    许清惊讶，又狐疑地看了眼林宴秋和顾阳，说：“今天没有四保一中单哦……”

    顾月霜眉眼弯弯：“没事，我不会死。”

    她又拍拍周尧肩膀：“你今天对着混就行，等我carry。”

    杀人书，原名梅贾的窃魂卷，每拿到一个人头就能叠加4层buff，助攻则是2层buff，提供法术强度和移动速度，到25层叠满。

    但是一旦死亡一次，立刻掉10层。

    如果说有信心能压着对面中单打，杀人书是一件非常划算的装备。

    但与此同时，它的风险也很大，一旦掉到零层就相当于少了一件装备。

    可能会辛辛苦苦几十分钟，一夜回到解放前。

    用它出装的人一般都异常自信，以前顾月霜rank的时候会用，刚打职业联赛的时候也会用，但是后来死的次数多了，全队的命运握在她手上，就没那么有自信了，还是得拿一些更划算的装备。

    今天她异常自信，所以又准备掏出这件装备。

    顾月霜今天格外神采飞扬，说：“25层杀人书，能把这里变成安安静静的图书馆吧？”

    林宴秋弯唇：“我觉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POG最喜欢劫富济贫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