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12)
替劫,还有别的办法飞升大元吗?”
鬼魂摇摇头:“没有。”
虞子栖紧跟着就问:“你飞升的时候怎么保住的魂魄碎片?”
鬼魂一顿,慢慢说:“你进来的太快了。”
虞子栖没吭声。
鬼魂:“天雷还没有劈完,你就闯进了身体里,将我残余的魂魄碎片挤了出去。”
也就是说,虞子栖先帮池戮抗天雷,结束之后回到了仙尊的躯体内,恰逢那时仙尊历劫濒临结束,残存的魂魄碎片得以保住躯体尚且来不及消散。
紧接着就被外来的虞子栖占据了身体,同时将他残余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魂魄碎片给挤了出去!
然后天雷结束。
这个万分之一的恰好,救了他们两个。
虞子栖心中感叹,一时无话可说。同时,他心中下定决心,池戮截止到这一步,绝对不能再继续往上飞升。
鬼魂等了片刻,见他无话,说:“那我走了。”
虞子栖看着他轻盈的靠后一飘,在皎洁的圆月上留下半个剪影。
这剪影短暂的在半空中停留,然后消失不见了。
虞子栖看了一会儿外头无风无嘈的夜景,池戮靠在一侧的墙上看着他说:“已经走远了。”
虞子栖转身同他一样靠着,后腰抵在窗边的棱上有些硌,于是他干脆单手往上一撑,坐在了上头。
“你一定不能再飞升了。”他说。
池戮偏头看着他:“我知道。”
虞子栖一顿,说:“就算你再飞升也没关系,我替你受雷劫。”
池戮看着他。
虞子栖微微歪着头:“别感动哭了啊。”
池戮不语,慢慢凑过去撑着窗边仔细的打量他的眉眼,宠溺而依恋道:“仙尊疼我,什么都想着我。”
虞子栖确实疼他,疼到狠不得将心掏给他。
但是有什么用呢?一点都不耽误吃醋训夫。
他望了一眼鬼魂离开的方向,想了想说:“以后你不许单独见他。”
“嗯。”池戮有求必应,保证的话说的很快:“不见,除了你,谁我都不想见。”
83、第 83 章
凤鸣山是虞子栖第二次来了。
上一回是初到这里的时候, 想方设法把闻笛拉入仙界阵营。
虞子栖盯着洞口,望着四处无人,才矮身钻进洞中:“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想要拖闻笛下水。”
提及这个熟悉的名字池戮没说话。
虞子栖碰了碰他:“你也用了原仙尊用一魄做成的凡人,人家也没追着一定要打你杀你, 将心比心, 你怎么就放不过闻笛了?”
池戮走在黑漆漆的洞中, 到了一处杂土堆积成山的三岔口处,听虞子栖说:“我第一次见到闻笛,就是商云在打他, 单方面的吊打。当时我就想,魔界的人可真凶。”
“凶吗?”池戮问。
黑暗之中他的眼眸有些黑, 时不时闪过一丝亮光, 但是很短暂。
虞子栖不知想到什么,没忍住笑了,“谁知道魔尊竟然是个小可爱啊。”
池戮看着他, 竟然没有反驳这个称呼。
虞子栖爬上土坡, 因为看不大清脚下, 不留神绊了一脚, 被池戮伸手捞住了。
虞子栖站稳挥了挥面前并不存在灰尘, “快到了吗?”
“穿过这个洞就是。”池戮说:“用不用我开虚空?”
虞子栖本意想着溜达过去,路上可以聊聊天,也不会觉得无聊。他犹豫了一下,松气道:“开吧。”
池戮打开虚空的同时, 说:“我教你法术吧?”
“不学。”虞子栖一脚踏进虚空,斩钉截铁道:“怕学会了你打不过我。”
“太有自信了。”池戮说着,跟他一齐进去,手下意识的环在他身后。
二人落地, 是天光大亮的洞外。
虞子栖看了一眼脚下踩着的暗红色泥土,鼻尖一动,说:“就是这个吧?”
“嗯。”池戮丢出乾坤袋,让它自己去收土,“我一定平衡好,不会再飞升了。要不你,学点法术?”他说:“关键时刻可以自保。”
“我不要自保,我要你保。”虞子栖说。
池戮看得出来,因为原仙尊没有找到可以抗天劫的凡人,虽然险险没有魂飞魄散,但是这万分之一的巧合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所以他一直都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导致他继续飞升。
这事给他留下了阴影。
池戮喉咙一动,虞子栖抢先说:“留备万一,这事别再提了。”
池戮看着他,虞子栖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乾坤袋吭哧吭哧的收集泥土。
片刻后虞子栖一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嗯?”
池戮唇角一动。
虞子栖眉梢跟着一抬,用富有深意的语气说:“你确定,真的想让我学法术?”
池戮没有立刻回答。
虞子栖意味深长的一笑,眼中增加了许多‘不可说’的隐秘想法。
那笑里头夹杂的动态太多,以至于池戮忍不住问:“仙尊又想算计点什么事,笑得这么不怀好意。”
虞子栖笑意更甚,凑过去说:“你说我要是学会法术了,一时半会的肯定打不过你,但是时间长了,或者赶上你受点什么伤打不过我的时候,我是不是要翻身作主了。”
池戮说:“你不是一直都作着主,说什么是什么。”
虞子栖:“那我说要上了你,你也没同意啊。”
池戮复杂的看着他。
虞子栖坦然直视,将想法写在了眼睛里。
“不学也……行。”池戮转过头,顺手收起装满泥土的乾坤袋,慢慢说:“仙尊仅靠着一张嘴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若是再有了法力,岂不是要一统六界了。”
虞子栖一本正经道:“不行,看来我得学。”
池戮打开通往寒泉宫的虚空,“走了。”
虞子栖站在原地,继续说:“你教我啊。”
池戮一把拽住他,将他整个人拉进了虚空。
寒泉宫重建后跟之前相差无几。虞子栖喜欢在这里待着,这里比狰狞窟多了烟火气,也比仙界多了红尘味。
落地的时刻虞子栖追问:“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不如就今天吧。”
“今天没空,”池戮说。
虞子栖:“那要等什么时候?”
池戮:“看你的表现。”
俊貌站在门口看他们说话,忍不住问:“教什什么?”
池戮把乾坤袋扔给他,“捏个人形,去鼎炉里头烧出来。”
“是。”俊貌应了,提着东西没走,拍着胸脯问虞子栖:“仙仙尊想学什么,我教教教你啊。”
虞子栖眼睛亮了。
池戮盯着俊貌,道:“你闲的没事干了。”
虞子栖前进一步,对俊貌感激的说:“法术,我想学法术,你能教我吗,俊貌?”
俊貌感受着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也感受着池戮满是压迫性的视线,犹豫了片刻摇了一下头。严肃至极的说:“教教不了。”
虞子栖看着匆匆远去的背影,感觉他像是逃跑的。
池戮拉住虞子栖,说:“走了。”
“去哪?”虞子栖说:“开虚空啊。”
“回家。几天不联系余惊涧,差不多他该找来问进度了。”池戮说:“用什么法力,不如走着舒坦。”
虞子栖眼角抽了抽,被他拽着向外走去。
出了魔宫张牙舞爪的大门,面前便是六界闻名的白骨渊。
虞子栖曾经多次在这里和往返。但这一次的心情尤其与众不同。
“我从初到这里就一直在想,”虞子栖望着白骨渊,眼中被映上了一重山峦清雾,“有朝一日这些事情都解决完,我该做些什么。”
他迎风而站,衣袍被吹的摇曳不止,整个人静的却像玉石雕刻成的。
池戮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拨了他被风撩到侧脸上的发丝,别在了薄透的耳后。
“想好了吗?”他问。
虞子栖转过脸,风吹到了他的后脑上,把发丝又吹回了原位,“没有。”
池戮再次伸出手,这次来不及整理碎发就被虞子栖捉住攥在了手里。
“你的头发乱了。”池戮说。
虞子栖看了他一眼,垂眸笑了:“是吗?”
池戮看着他的笑,心跳漏掉一拍。
虞子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速度,说:“是你的心乱了。”
池戮猛地将他抱起,虞子栖没防备,紧紧抓着他的肩,“放我下去!”
“不放,”池戮说:“我要一直抱着你。”
他抱着他踏上白骨渊一侧蜿蜒的路,这路一直到尽头,池戮说:“你抬头看。”
虞子栖随着他仰头去看。
池戮用一边手臂稳稳托着他,另一手指向天边的一线白:“那里是你的凌云殿。”
虞子栖眯起眼来看了看。
池戮又指另一个方向:“那里是云海,那片青色的影子,就是花树。”
虞子栖眺望天边,想起来以前一同去云海的时候。
往事历历在目,虞子栖能回想起来每一个瞬间的池戮。但是他唏嘘道:“以前霸道凶狠的魔尊一去不复返了。”他伸出手,一伸手就能摸到池戮的头,“现在只会撒娇要糖吃了。”
“给吗?”池戮抬起眼看他,似乎不仅仅指糖。
这个角度将他瞳仁底边压住的白线掩住了,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虞子栖喜欢那漆黑。
不仅漆黑,他喜欢他身上的一切。
“给啊。”他轻轻的说:“要什么都给。”
池戮喉咙一动的刹那,虞子栖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比他更快一步的俯下身吻在他唇上。
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吻总是带着滚烫的纠缠。
天边的风仍旧刮着,香樟林里头的繁花自从开了再没有谢过,那香气漂浮在白骨渊上空,把整个魔界都熏的清香一片。
因为虞子栖喜欢这个味道。
池戮稍退,却没有离开他的唇,“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随我一起。我做什么,你做什么。”
虞子栖要低头才能望尽他的眼睛里,纠缠过后的嗓音带着些低哑:“你做什么?”
池戮说:“先还了余惊涧的债,抓五百年的鬼。”
虞子栖问:“五百年之后呢?”
池戮想了想,认真答道:“约莫一千年,白木泽就能化出人形,可以带着他去六界转。四千年,鼎炉造出来的人形跟魂魄彻底结合,可以自由行动,到时候你要管仙界就继续管,不想管就交给他。八千年,若是北海有意,定元跟小殿下的婚礼就该提上日程。
一万年左右的时候六界会有一次大动荡,我们可以趁机拓展领地。
两万年,朱雀飞升,足够帮扶俊貌,魔界便可以彻底撒手不管。
三万年,白木泽长大,该给他寻一门亲事。到时候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再养一只,养什么你说了算。
此外,仙界每隔一段时间飞升的仙君都要找你报道。还有仙界魔界同其他地方每隔一万年举办一次的联合宴。”
他的声音能搅乱心扉,令人深陷沉沦。
这远比香樟林的香气令人迷醉。
池戮吻了他一下,继续说:“如果商云拼命,至多四万年,你的龙就回来了。商云继续留在仙宫,那他的仙阶、宫殿、香火台,都要重新安排,到时仙界局面会焕然一新。
五万年,仙界大宴,要重新分配各位仙君事务,到时候应当已经飞升了很多新的仙君,不愁没人用。
六万年,俊貌飞升,在加上已经修养好的梦千里,我们可以考虑把蛮荒拿下来。到时候,仙尊就是六界尊主,从此以后,六界和平安枕无忧。”
他说出来的话回荡在彼此唇间,比呼吸更加滚烫。
虞子栖不关心六界怎么样,他被他的野心俘虏,就像在他的瞳孔里迷失自己。
他目不转睛看着眼睛微微发亮的池戮,他眼睛有些酸涩,却不敢眨眼。他怕错过他的每一个瞬间,他不舍得。
风把他二人的头发绕到了一起,衣衫叠压交错分不清条理。
池戮紧紧抱着他,瞳孔深处倒映着他的所有,那眼神看起来深且宠:“再长些,你的凤凰也该回来了。”
“那你呢?”虞子栖揽着他的脖颈,手中数着发丝,清了清发涩的喉咙:“说了这么多,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旁。”池戮说:“你坐在我的肩上,我会一直都在,永……”
虞子栖猛地吻住他的唇,打断了他的话。
层峦之间的密不可分不仅仅只是衣衫,纠缠中虞子栖才将这句话补充完整:“……永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84、第 84 章
城边的房子建的太合心意, 以至于虞子栖有些乐不思蜀。
他春天种花,夏天怕热在家的时候最多,秋天去门口种的果树上头挑熟透的带着香味的果子。
有时候还要带着一筐水果去集市上卖,赚来的钱就攒起来, 准备一些不起眼却精致的小礼物送给池戮。
池戮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乾坤袋里随身携带。
等一入冬, 他又窝在窗边不出门, 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一直到寒冬腊月,池戮就裹好他抗回四季如春的寒泉宫。
余惊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他一回,却总是捉不到人。
几次下来他摸到诀窍, 挑了个虞子栖绝对会在家窝着的夏天正午。
余惊涧敲门的时候一旁的蝉正在叫。
这拼命的声音另他心烦意乱,加大了敲门的力气。
虞子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 眉间的烦躁比他还要重。
“唷, ”余惊涧一愣,看着他:“我来的不是时候?”
虞子栖伸了个懒腰,勉强清醒了些:“来都来了, 请进。”
他让出一条路, 余惊涧从路的尽头处看到了池戮。
池戮撑着一把伞出来, 遮到了虞子栖的头顶上。
虞子栖身处阴凉, 对余惊涧客气的说:“有事进去说, 怪晒的。”
其实晒到的只有余惊涧一个人而已。
进了堂,池戮在门边收伞,虞子栖顺手在茶壶上头一贴,然后提起来往旁边一举:“凉了。”
池戮自然而然的接过去, “我去煮。”
余惊涧:“?”
虞子栖冲他和气道:“坐。”随即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太师靠椅上。
余惊涧看了看他悠闲的坐姿,又看了看进厨房去烧水的池戮,一时无言以对。
虞子栖看了他一眼:“不必大惊小怪,这是凡间的习俗, 夫主外,妻主内,以后常来我家坐坐,习惯就好了。”
“……”余惊涧表情更加有趣了。
他说:“对不住,我一直以为你们……”
虞子栖深不可测的微微一笑。
余惊涧心有余悸的坐在方桌的对面。
虞子栖等他坐稳才问:“有事?”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余惊涧找他们只有一件事,就是抓鬼。
果不其然,余惊涧紧接着就说:“就是来问问那鬼魂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抓到了吗?”
虞子栖叹了口气。
余惊涧追问:“有麻烦啊?”
虞子栖沉默稍许,看着他有些紧张,才说:“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那鬼魂原是仙界的人。”
余惊涧下意识就把耳朵给竖了起来,像机警的大型兽类。
“仙界?”他问:“仙界的谁啊?”
虞子栖一手搭着椅子扶手,斜斜的靠在桌檐上,姿态非常舒适。
“我听池戮说,当初你没说除了凡人的鬼魂还要帮你抓仙界的,”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慢慢说:“今日体会一回,觉得这买卖着实亏。”
余惊涧顾不上追问,坚决的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好的五百年,少一年都不行啊。”
虞子栖照样没接茬,往那边凑了凑,说一件秘密事一样的悄悄说:“你知道抓这一个,耗费了多少法力吗?”
余惊涧一听他说话就心底没底,他这样悄悄的小声说更让人提心吊胆,他不禁往后躲了躲。
虞子栖看着他的表情,慢吞吞的笑了笑,继续道:“五百年都修炼不回来。”
余惊涧看着他,虞子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鬼魂那么厉害吗?”余惊涧问:“到底是谁啊?”
“厉害,”虞子栖停顿一下,“所以我们就商量着,那鬼魂你干脆别要了。”
余惊涧想了想,说:“那也不能让他到处跑啊,而且,如果他时间长了不去投胎,天雷会下来劈我。”
“绝对不会让他乱跑,时间也不会很长。”虞子栖保证道,然后才说:“近来抓他这么费劲,我思来想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余惊涧等着他继续说。
虞子栖手轻轻敲着扶手:“等抓到他,不如……留他下来还债。”
余惊涧:“他一个鬼魂,能还什么债啊?”
“鬼魂的法力也很强啊,”虞子栖想了想:“修炼成丹,提取法力,训练成跟班……用处多了去了。”
余惊涧“啧”一声,摇头感慨道:“你们太残忍了。”
池戮提着装好水的白瓷茶壶进来,从桌上扣着的茶杯捏了一个出来,倒满放在虞子栖跟前。
虞子栖习以为常的说:“辛苦了。”
“不辛苦。”池戮说。
余惊涧也跟着拿了一个茶杯,还没来得及放在桌上,只见池戮把茶壶一搁,说:“你自己倒。”
余惊涧:“……”
随即他想起来以池戮的个性总是做这些‘内’事,想必心中怨怼又不敢明说。
“……你也不容易,”余惊涧叹息一声,提起壶来给自己倒满了,“我理解你。”
池戮微微一眯眼。
虞子栖忍着笑:“殿下把这个鬼魂给我,往后五百年还是五百年,既不耽误你,我们也舒坦了。”
“仙尊真想要啊?”余惊涧搓着茶杯问。
虞子栖笑了笑,未置可否。
余惊涧一看他笑心中就警铃大作,戒备的问:“没有别的条件了吧?”
虞子栖见状更加自在了,他往前凑了凑,轻声说:“你有点怕我啊?”
不等余惊涧反应,池戮一掌扣他额头,将他推回原位,对着余惊涧勾起一点唇角来,看起来笑中带煞,“五百年,仙尊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那加在一起就是一千年。
这下就连余惊涧都没想到,惊疑不定的问:“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池戮说:“行不行?”
余惊涧一口答应下来,“行行行行!这可是你说……””
“闲话谈完了,”池戮打断他,直起身来:“走吧。”
茶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一口的余惊涧:“……”
池戮看着他。
余惊涧想了一会,站起身来:“我得问问,这鬼魂到底是谁啊?”
虞子栖张了张嘴,池戮说:“再加五百年。”
“兄弟敞亮,”余惊涧朝他一抱拳,“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多问一个字,告辞。”
他利落的转身离开,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几步就出了院门。
蝉鸣声被关在了外头。
虞子栖转眼去看池戮,呛声道:“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池戮不说话,虞子栖继续说:“我先跟他谈话,他若是不给,你再出面。张口一千年又出去了,这跟你的计划出入的有些太大了吧?”
池戮说:“再谈就要谈出感情来了。”
虞子栖眉尖微皱。
池戮:“你说话的时候离他太近了。”
二人对视片刻,虞子栖猛地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啪”一声脆响,“找事是吧,行。”
他猛地站起身来,连带着将挡在一旁的桌子也给撞歪了一角。
池戮顺手给他搓了搓胯,虞子栖将他的手一挡,抬步要走。
“仙尊,仙尊,”池戮伸手拉住他衣袖,虞子栖仍旧要甩开,被紧紧抱住了腰。
池戮将头靠在他脸侧,匆忙说:“听说我,仙尊。”
带着宠溺和安抚意味的称呼稍稍平息了虞子栖的心境,他忍不住道:“你还当什么魔尊啊,你直接当醋尊啊。”
池戮认错认的很快,“是,我吃醋了。”
他说:“我想把你藏起来,你说话的时候太招人了。”
虞子栖无从骂起。
池戮拥着他,蹭了蹭他的耳朵尖,“我不想让你烦心劳神,我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完。管他什么残魂余魄,什么鬼大殿下,我只想让你看着我一个。”
这占有欲令人慌,也令人心里塞满了安全感。
池戮望着他侧脸,还有挺阔白皙的耳廓,“你的呼吸乱了。”
虞子栖伸手抵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说:“你心跳的好快。”
池戮亲在他的手上,昵声说:“是我的心乱了。”
虞子栖的心随着他话音落地也跟着一并乱了。
“甜言蜜语说的我腿都软了。”他情不自禁放低了声音,放下手凑过唇,呵声道:“跟谁学的?”
温凉和热气互相纠缠,声音已经快要听不清了。
池戮说:“只有我的仙尊会教我这些。”
虞子栖将他的话含在舌尖,又传递到耳畔:“你学坏了。”
堂内的温度同外头的暑热一样灼人。
“都是你教的好。”池戮将他托起,仰头去够他,在隐隐约约的蝉鸣声中说:“一起坏啊,仙尊。”
85、第 85 章
一千年的时候, 白木泽没能化出人形,四千年,鼎炉烧制出来的人形没能自由行动,八千年, 别说定元跟小殿下的婚事提上日程, 俩人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池戮对此的解释是, 他推算的完全没问题,纯粹是因为他们太菜了。
要说别人菜,尚且有情可原, 但是说原仙尊菜,虞子栖就不怎么信了。
万年一次的仙宫大宴即将开始, 定元早几个月就告诉了虞子栖, 就是怕他不来。虞子栖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去,定元这才放下心的回去准备。
临到宴会,虞子栖去狰狞窟看了一下, 主要是为了印证原仙尊到底菜不菜, 次要是为了问问他去不去仙宫宴。
魔界所有的禁制对虞子栖全都不设防, 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鼎炉间, 走近看了一眼躺在寒冰床上的人形, 发现他已经有了呼吸。
“来做什么?”人形的嘴一动不动,却能发出声音。
这场景有些吓人,虞子栖打量几眼才转身靠在一边,“来看看你, 还不能自由活动吗?”
人形没什么感情的说:“倘若魔尊再把禁制开的强一些,别说自由活动,不魂飞魄散就算我这二两残魂运气好。”
看来原仙尊并没有那么菜,虞子栖松了一口气:“回头我提醒他关上。”
人形“嗯”一声, 平静的问:“还有什么事?”
虞子栖心中感受奇特,背对着他望向别处,过了一会儿才道:“过几天仙宫宴。”
“知道,”人形说:“你怎么还不去准备?”
虞子栖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我来是想问问,你去不去?”
人形干脆道:“不去。”
虞子栖:“宝诰掐算出来,梦千里那日会醒来,你,你去见见吗?”
梦千里自从聚出龙息后,过了两千年才养出了第一片鳞,到八千年的时候,才终于将龙身生长完整。
其实这已经很快了。但是自八千年开始,这龙一直沉睡着,直到宝诰近日才算出他将要在天宫宴会那日醒过来。
虽然这相当不易,但是这归期已经比池戮推测的足足提前了三万年。
不知道商云用得什么办法攒香火,不过想也知道,那必定十分艰难。
人形久久无声,虞子栖手扶着冰,耐心等他的话。
“见见也行。”良久,躺在寒冰床上的人又说:“不见了。”
虞子栖想了一会儿,不能切身体会他的感受,他心里一直盼着梦千里回来,临到跟前却有些近乡情怯。
“虽然你修的无情道,但是养育龙凤是事实,真能狠的下心,见也不见一面吗?”他问。
身后人声音未见起伏,倒是语速放慢了:“你这一魄,是我分离出去的‘情魄’。”
虞子栖眉心一动,看向他。
人形道:“我修无情道,当初我分离你出去,一是为了炼出凡人魂魄挡雷劫,二是为了不影响修炼。”
他既然修的是无情道,把‘情’分离出去,自然可保万全,永绝后患。
但是‘情’不仅仅是情爱,还有亲情、友情。全都应在了虞子栖的身上。
所以虞子栖天生共情能力很强。在现代社会他能攀折影帝,到了这里他是力挽狂澜的仙尊。他非常擅长捕捉别人的弱点,知道怎么快速契入他人的心里,抓到最薄弱的那个点。
非常适合谈判,也非常适合谈情说爱。当然,后一点只有池戮才能切身感受一二。
虞子栖叹了声气,难得竟然无话可说。
鼎炉头顶石柱,三足结结实实的砸在地面上,投下庞大可怖的阴影。
虞子栖看了一会儿,才从阴影里看到竟摆着两具躯壳。
他看着那两具孤零零的躯壳,从心里升起一点奇特感受来:“那两具是干嘛用的?”
身后人冷淡道:“魔尊养的那只结巴烧出来的,他觉得那个好看,想让我换。”
俊貌的审美虞子栖是体会过的,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也觉得那个丑?”他笑着问。
身后人道:“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他根本不在乎美丑,他一心沉溺在修炼上,连情爱都可以抛,何况只是皮囊?
虞子栖自讨个没趣,转回头忍不住道:“按照一般的套路,你得先跟我争身体,再跟我争权力,然后我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这才对。”
“我分离出你来,不是给自己添堵用的。”人形停了一会儿才出声:“……而且,你这身体我也实在是不想要了。”
虞子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你修什么法术不好,非得修无情道,这里头的滋味,你不感受永远都不知道有多快乐。”
人形没出声,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脸程度噎到了。
虞子栖靠在那里,看了片刻这里头安安静静的摆设,说:“你会无聊吗?”
人形仍旧没出声。
虞子栖:“如果你无聊,我可以时常找你来聊聊天。”
这次人形说话了,他说:“不必。”
虞子栖垂头笑了起来。
他兀自笑着,人形慢慢的说:“……你笑起来,很好。”
“嗯?”虞子栖扬着嘴角眉梢轻挑,脸上的五官明艳又生动,“你没见过自己笑?”
人形说:“我没有笑过。”
虞子栖忍不住说:“……你过去的几十万年,未免有些太无趣了。”
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人形沉默了少许才说:“还好。”
烟火直上的火烛给寒冰床上的人形投下阴影,同地上虞子栖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
虞子栖盯着那灰暗的一团,想起来第一次见池戮的场景。
那场错认是一条导火线,一直到现在,他都能清清楚楚想起来池戮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虞子栖挠了挠掌心,像是缓解心底的痒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人形说:“闭关。”
“飞升这么危险,还要闭关修炼?”虞子栖想了想:“你别再飞升了吧,下回不一定有这种机缘。”
人形略微一顿,说:“我修无情道,将你分离出去,我从此无情无欲,未必渡不过去。”
有自信是好事情,但是淹死的会游泳,这种自信实在是非常危险。
“也不用亲自去尝试吧?”虞子栖说:“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飞不飞升都无所谓,何必冒这个险。”
空气中沉默许久,人形才道:“你真是没有追求。”
虞子栖以为说动了他,想不到压根没有。他叹息道:“你这一心求死的追求真是令人敬佩。”
二人沉默良久,空气中漂浮着悠闲的尘埃,虞子栖看了一会儿打进来的几束光。人形突然说:“只闭关,不修炼。”
虞子栖思考片刻,实在是找不到闭关的乐趣在哪里。
人形察觉他所想,在他开口之前说:“闭关有趣,你可以感受一下。”
“……”虞子栖:“不必了,我不太想感受。”
人形被他逗的语气柔和许多,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你以后少过来,还有那个结巴,打扰我闭关。”
不知道他多爱闭关,也不知道俊貌到底怎么折磨他了,以至于他三令五申,态度这么抗拒。
虞子栖对他有着天生的亲昵感,被他直言说了也一点都不恼,反倒撇了撇嘴,“谁稀罕啊。”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
人形说:“慢走。”
“……”虞子栖叫他顶的无话可说:“好的,告辞。”
他转身往外走,仍旧穿着平时那件衣服。
他很钟爱这种垂顺的布料,怎么坐、揉、滚都不会皱。衣摆拖着阴影一路前行,出了这道门。
在门口碰到了俊貌。
俊貌叫虞子栖传染的喜欢吃凡间的东西,这会儿正抓着把干果嚼,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仙仙尊。”
虞子栖从他手里抓了几颗开心果,掰开了扔到嘴里,“干嘛去?”
俊貌指了指里头,“怕他他烦,聊聊聊天。”
俊貌的语言功力有耳朵的都惨受折磨。若是一开始只有一点烦,跟他聊完天就能烦透顶。
虞子栖说:“要不你别结巴了?好了算了。”
之前无论多少人说,俊貌都坚持自我,不想改变。
这次虞子栖说完,他难得犹豫了几秒,然后说:“还还是别了,这样样挺好的。”
虞子栖心里觉得惨绝人寰,继续说:“要不,你别跟他聊天了,去忙活点别的。”
俊貌看着他。
虞子栖指了指里头:“他喜欢闭关,让他闭关得了。”
“他闭闭他的关,”俊貌嚼着豆,一转身晃了进去,“我又不不不影响响他。”
虞子栖看他进去找了把椅子,坐在了人形的旁边。
他远远望了一眼那架势,忍不住心道: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你自求多福吧。
他顺着长长的通道往前走,到了尽头处一转,入目便是初见池戮的那个地方。
他面朝寒泉宫靠在石壁上,身影投在地上被拉的很长。微微曲着的腿踩在那影子上,包裹住小腿的黑靴点在地面,显得腿尤其的长。
垂在空中的衣带轻轻晃动,带着那投影也摇个不停。
这副画面刹那间同虞子栖脑海深处的记忆融合到一起,让他一时产生了难以述说眩晕感。
池戮一动,一直伸展到虞子栖脚下的投影也跟着动。
“怎么站在这里不动?”池戮走到他身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又不会怎么样你。”
虞子栖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这不是,怕你吃醋嘛?”
他刚刚想的绝对不是这个。池戮眼睛眯了眯,“刚刚在想什么?”
虞子栖笑了一声:“你猜猜。”
“不猜,你自己说。”池戮看着他:“聊个天聊这么久。”
虞子栖调笑道:“欸,醋尊要上线了。”
池戮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叫他给逗笑了。
虞子栖朝他伸出手,池戮抱着他往上一抬,叫他坐在自己臂上,抱着他往寒泉宫里头去。
虞子栖摸了摸他的头,池戮说:“这娴熟的手法,你摸白木泽呢?”
虞子栖说:“木泽最近好像长大了些,毛都有些炸起来了。”
“怕是长胖了。”池戮说:“神兽靠吸收灵气生长,不用吃凡间的东西,你天天喂他,能不长胖吗?”
二人进了寒泉宫,虞子栖打声口哨,白木泽“嗖!”一下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蹿了出来,像一道闪电一般扎到了他的怀里。
那冲劲儿大的差点将虞子栖掀翻。
池戮在后头扶着他的腰,伸出手指弹了白木泽一下,“老实点。”
白木泽撅着嘴委屈的蹭虞子栖,只敢露出半只眼睛来看他。
这小崽子到现在还没有化出过人形,虞子栖心里着急,体现到表面上,就更加溺爱他了。
他伸出手屈指弹了池戮一下。
池戮看着他,虞子栖严肃的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池戮:“……”
虞子栖:“再有下回让我看到你欺负他,你怎么欺负的他,我就怎么欺负你。”
池戮同他对视片刻,闭嘴别开了脸。
白木泽仗势,竟然也敢探出头来大剌剌的打量他。
虞子栖把手里的两颗开心果剥开,率先喂了一颗给白木泽:“来,张嘴儿子。”
白木泽张开嘴一口吞下,然后在嘴里捣鼓个不停。
虞子栖捏着另一颗,递到了池戮的唇边,“来,张嘴,”他笑眯眯的说:“夫君~”
池戮一顿,随即难以克制表情,唇角情不自禁的往上一提。
他张嘴把果仁吃进嘴里,虞子栖松手的时候手指使坏,若有似无的勾了勾他的舌尖。
池戮停下动作,齿间咬着那颗果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唉,命苦,”虞子栖说:“儿子一颗,夫君一颗,自己却没有。”
池戮将果仁含在舌尖,一松手,虞子栖惊呼一声掉了下去。
池戮接住他的人,紧紧揽着他的腰,趁机将果仁抵到了他的嘴里。
白木泽啪唧一声摔倒地上,自己滚了几圈,晕头转向的迈着小短腿跑了。
虞子栖把果仁咬碎,斜目看了一眼跑远的白木泽,含糊不清的说:“别耍流氓,注意影响。”
热气喷到近在咫尺的池戮唇上,叫他怀念那令人颤栗的滋味。
虞子栖的表情浮现出一丁点只有隐秘时刻才能发现的坏来:“别动不动就……”
池戮忍不住凑过去再次堵住了那唇。
“不耍流氓,”他在滚烫的热意和要命的纠缠里咬破了猎物的唇,听到耳边克制的“嘶”声响起,才去轻轻舔舐。
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刻总是很低,喉咙的颤音和心底的悸动彻底合二为一,他在红透的耳畔说:“我从来都只搞真事。”
86、第 86 章
万年一度的宴会这日, 虞子栖本想早些去,但是池戮早晨起来不放人,一直磋磨了两个时辰才动身。
等他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六界中都派了脸面人物过来, 一眼看过去帅的各具特色, 丑的难以直视, 十分新奇有趣。
虞子栖从众目睽睽中走过去,怀里还揣着毛茸茸的白木泽,身后还跟着难得一见的魔尊。
以前难得一见……现在, 现在只要见到仙尊,就必定能见到魔尊。
众人聊天的声音短暂的停了一下, 继而又哄闹着开始了。
“仙尊, 仙尊好久不见!”
“仙界欣欣向荣,都是仙尊管教有方哇……”
“仙尊满面春风更显得年轻了……”
总之就是仙尊这也好、那也好。
虞子栖自认脸皮厚无人能及,此刻叫他们一通夸的也有些挂不住。他一路点头示意, 微笑着走到最前头, 朝着四下示意后方才落座。
仙尊的桌同魔尊的刚好在对面, 这也是历年来两界不成文的座次习惯, 代表着仙魔两界地位鼎立。
虞子栖刚要跟他说让他过去坐, 池戮就已经坐在了他旁边,目视前方道:“闻笛来做什么?”
虞子栖找了一圈才找到坐在谷山灯旁边的闻笛,“许是定元一并请来的,蛮荒也要搞好关系嘛。”
他看过去的时候, 闻笛朝着他行了一礼,虞子栖点头示意,微微一笑。
“眉来眼去。”池戮在一旁说。
虞子栖微笑着面朝四方,眼底浮现警告的神色:“你若是敢乱来, 别怪我收拾你。”
二人手臂挨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一眼看过去有些过分亲密。
虞子栖往边上挪了挪,眼睛仍旧注视着六界各位掌权人,继续警告道:“注意场合。”
池戮稳稳坐在位置上,似乎打定主意绝不再动。
虞子栖只好倾身吩咐站在旁边的晓风,“去将魔尊的桌搬过来。”
晓风刚要去,只见池戮伸出手指一勾,对面的桌子“呼”一下子飞了过来,然后“哐当”一声,跟虞子栖的并到了一起。
满座皆静,一同望向东位,诸位终于能借机一探究竟,借着这声巨响的东风,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的看。
虞子栖怀里的白木泽一同被惊醒,探出头来支棱着翅膀看池戮。
池戮伸手弹在他圆圆的脑壳上,“咚”一声脆响,将他彻底弹回了虞子栖的衣襟里。
虞子栖看了白木泽一眼,又去看池戮:“你想找事?”
池戮撑在桌上,拖着下颌看着他。那目光非常亮,眼神也十分有趣。
虞子栖半晌给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池戮扬唇一笑,将视线挪向其他人。
明华殿中不知谁带的头,聊天的声音突然陡然放大了一倍,热闹声喧天而上,一度盖过了丝竹声。
池戮收回视线,虞子栖仍旧看着他。
“看什么?”他问。
虞子栖朝他眨了眨眼。
这种眉眼如丝池戮只在床上见过,一时被他眼睫上伸展出来的小勾子给撩住了。他尝试着问:“要不……回寒泉宫?”
虞子栖一笑,刚刚的眼神被他收敛干净,扬起的唇角恰到好处,看上去大方端正极了。
池戮一顿。
虞子栖一本正经道:“这才叫眉来眼去。”
池戮沉默盯着他,继而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一笑,四下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个个戒备机警、如临大敌。
虞子栖余光里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们是不是都很怕你?”
池戮侧身撑着下颌,姿态同眼神比刚刚更加肆意而玩味:“好像是。”
不是好像,是肯定。这种‘怕’不仅从今天其他人想要八卦却不敢看他一眼的表现,还有当初仙魔即将开战,却没有一个人肯当仙界的同盟就能深刻的了解到,池戮此人到底有多么的不好招惹。
虞子栖将衣领往上提了提,担心露出昨夜他留在脖颈下头的痕迹。他这边一动,不等站起身,其他人就自动停住话且十分给面子的望了过来。
虞子栖站直身体,寒冰纱衣在他肩膀留下光,映的他皮肤泛起冷白色,像冻在寒冰中的玉石。
他环视一圈,带着那大方得体的微笑,坦然扬声道:“诸位能今日到场,使我仙界蓬荜生辉……”
他在座首侃侃而谈,池戮便撑着下颌望着他,那视线远比其他人深且蕴含许多难以明说的情愫。
“还有一件事于今日喜上加喜,”虞子栖余光扫了池戮一眼,发觉他一直盯着自己,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宝诰上仙推算得出,仙界战神归来,就在今日。”
四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渐起,虞子栖仍微笑着继续道:“诸位有目共睹仙界挣扎许久才有今日,期间艰难险阻、损毁无数。希望以后大家能够齐心协力,互相帮扶,六界能够安稳和平。”
这话说完,出乎意料没有收到附和声。
其实这是很不应该的,因为此次宴会既然办在仙宫,那虞子栖便是东道主,只要他办的这不是场鸿门宴,那无论他说什么,其他人都该应和几句以示友好。
虞子栖无声看去,发觉他们的目光都非常蹊跷——面上虽然是对着自己这里,却一直觑着旁边的位置。
旁边是池戮。
虞子栖心下明了,大大方方的看向池戮,“魔尊以为如何?”
池戮仍旧在看他,自进了华明殿,始终他都不曾把哪怕一寸视线分给其它,闻言仍不错眼道:“仙尊说了算。”
四下立刻响起一片刻意压制着松气声的附和,也不仅仅是附和,看那脸上神色,似乎是从心底里为不用打仗而高兴。
虞子栖适时道:“今日不谈正事,以免扰了兴致。仙界备好美酒佳肴、弦声舞曲,不若效仿凡宫宴会,望诸位今日务必尽兴而归。”
他已经谈了几句正事,又说‘不谈’,这属实太虚伪客气了。
但是满座没有一个人胆敢放肆指出,顷刻间就恢复成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模样。
丝竹管弦声随着他话音落地同时响起,仙云随着舞姬轻盈的身影缓缓流动,带起的微风夹带着从香樟林传上来的香气,扑在每一个人的面上。
虞子栖坐回位置上,又朝上提了提衣领,然后往池戮那边一靠,肩膀抵着他肩膀道:“你总看着我干什么?”
池戮看着他包裹住白玉脖颈的衣领,唇上露出了浅浅的窝:“仙尊今天功力不足,中间卡壳了。”
虞子栖只要一看到他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他嗤笑一声,回到原位:“你一脸发春的盯着我,我若是不卡壳,才是有毛病。”
池戮跟着他一起笑。他坐也不好好坐,支着一条腿,膝盖顶起的衣摆撑出棱角分明的线条,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虞子栖摸了一把被乌靴包住的长腿,还顺手勾了一下搭在他大腿上垂了一半的衣带。
池戮说:“要摸你就光明正大的摸。”
虞子栖扫了一眼四处,说道:“这也不是个适合光明正大的场合啊。”
池戮眼睛压窄,里头闪过许多不怀好意。
虞子栖被他用这眼神盯着,觉得要糟,立刻转头去看四下觥筹交错,一边忍不住转移话题:“其实真正的不安定因素只有你一个吧?”
池戮笑笑不说话,无声的默认了。
虞子栖“啧”道:“年纪轻轻那么好斗,混吃等死的滋味多么美好啊。”
池戮一手撑着头,一手环到他身后去,“如果六界统一,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战争。不比战战兢兢的设计、绞尽脑汁的谋划来的一劳永逸吗?”
从来都是为了扩张和侵略而战,没听说过为了止战而战,他这个发起战争的脑回路倒是十分新奇。
虞子栖打量着他,然后倚在桌上,同他一样撑着下颌,说:“永远不会‘一劳永逸’,只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池戮看着他。
虞子栖弯唇一笑。
二人对视数息,就在虞子栖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他倾身一动,很快的凑过来在唇角上印了一下。
虞子栖一惊,甚至来不及反应,带着热度的唇就已经离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虞子栖睁大眼睛,不及说话就听池戮说:“不好意思,没忍住。”
虞子栖扫了一眼四周,凑近了些语重心长道:“不,您太好意思了。”
池戮笑眯眯的看着他,虞子栖谨防他又突然搞事情,往后撤了撤。
哪知池戮随即追了上来,离他不过毫厘之差,低声说:“其实你要是不介意,还有更刺激的事情。”
虞子栖一手盖他嘴上,将他推回原位,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池戮坦然一抬手,做了个类似示弱的手势,然后继续撑在桌上看着他。明华殿的光点不亮他的瞳孔,但是倒影其中的虞子栖可以。
虞子栖“啧”了一声,也看着他。
下头喧闹声此起彼伏,缭绕乐声连续不歇,座首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眼睛里一丝空余的位置都腾不出来给其他人。
直到晓风在一旁紧张的说:“仙尊,裕龙殿上空霞光万倾,想是战神、战神快回来了!”
正说着,金色的霞光越过通天柱照进了华明殿。
定元率先凑了过来,对着虞子栖低声请示道:“仙尊,我能不能带着小殿下去云海转转?”
云海是仙界禁地,多少年来也只进去过一个外人——池戮,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
虞子栖“嗯?”了一声,“约会去啊?”
定元颇有些害羞,笑着指了指北面的客桌。虞子栖随着看过去,只见一个极年轻的漂亮姑娘坐在那里望着这处,见虞子栖看过去,便露齿一笑,行了个礼。
大约是因为今日宴会的缘故,她穿的大方得体,并不过分出挑。但是那张巴掌脸却尽显美艳。
“北海的小殿下?”虞子栖问。
定元点点头,期待着看着他。
仙界与北海的这桩亲事若是真能成,等蛟王身陨,小殿下即位,那才是真的一劳永逸。
虞子栖望了外头越来越盛的霞光一眼,沉吟道:“梦千里就快回来了。”
定元很快的解释:“正因为战神快到了,我才赶紧着带她出去。战神那张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虞子栖“嘶”了一声,“定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呢?”
定元嘿嘿一笑,虞子栖道:“去吧。”
这便是允了。定元高兴的行礼:“谢谢仙尊!”
“不着急,”虞子栖皮笑肉不笑的说:“家底都给人家看了,若是最后亲事不成,我就打断你的腿。”
定元一哽,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来,“不会的。”
虞子栖以为他说的是‘不会不成的’,没想到定元郑重道:“仙尊不会打断我腿的。”
虞子栖玩味笑一声,“要不你试试吧。”
定元刚要继续皮,余光里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魔尊正盯着他看,这下瞬间吓的差点魂飞魄散,他求饶般一捧手:“我这就走,仙尊,告辞!”
虞子栖糟心的一摆手。
喧闹声渐渐停了。
霞光先是照进门扉,既而步步侵占,彻底的占领了华明殿每一寸角落。与此同时,虞子栖听到了外头低低的龙吟。
他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众仙一齐鱼贯而出,站在门前仰头去望。
只见高空之上团云嶙峋,间隙之中露出闪闪发光的龙鳞来。
彩霞在虞子栖脸上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显得他整个人气色很好。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心里却热的将要溢出细汗。
神龙甩尾而来,把仙云搅合的胡乱翻滚,整个仙界都成了一幅雾蒙蒙的景象。
浓雾散尽,神龙现身。
梦千里从雾中缓缓走近,先哑着嗓音唤了一声:“仙尊。”
他着华贵繁复的仙君礼服,头上别着金光烁闪的钗,一眼看过去仍旧高高在上。精致明艳的五官清晰的展露在仙云之后,那侧脸弧度如同宝玉雕琢,眼眸耀耀生辉,甚至每一根眼睫都映着火红的光,显得温柔而多情。
真正到了这一刻,虞子栖反倒镇定下来。
“回来了。”他说。
梦千里低低“嗯”一声,明亮的双眸直直望着他,半晌嘴唇轻轻阖动:“仙尊安好吗?”
虞子栖上下打量他数次,发觉他脸色稍显苍白其他无异,才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都好。”
梦千里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他环顾一周,目光在每一处短暂停留,继而收了回来。
虞子栖说:“商云在凡间领兵打仗积功德攒香火,所以你才能回来的这么快。”他稍作停顿,继续说:“想必他也快回来了。”
一万年。
快吗?
也快,也不快。
梦千里收了笑,眼中波光闪动,比七彩苍穹还要好看。他轻声说:“我知道。”
仙云造就的浓雾继续消散,逐渐分于天归于地,隔绝出一片清明来。
清明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玄衣黑铠的人。此人远远站着,隔着无数尚且停留的零星云雾望向这边。
即便距离如此之远,这一眼里头饱含的‘不可说’也令人一眼看出蹊跷。
然而梦千里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虞子栖顿了顿,说:“回来就好,你刚刚归来,若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
梦千里沉默少许,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显得眉目之间有些冷仄,“没事。”
虞子栖朝着四周示意归位,人群这才热络起来,纷纷朝着梦千里打招呼。
梦千里一一颔首,随着人群一齐回到殿内。
轻缓悠长的乐声再次响起,远处的人影也走近了。
商云大步进殿,无论是结实的手臂还是有力的脚步,都与之前不尽相同。他越走越快,表情跟手腕上的肌肉绷的一样紧,然而不管他浑身动作几何,眼神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梦千里。
他的步伐更有力,眼神也更坚定了。他离的越近,给人的压迫感越厚重,直到了梦千里跟前,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陡然一退,变作了踌躇。
梦千里走到桌后,落座之时方才看了他一眼。
商云浑身一震,紧接着刻不容缓两大步上前,伸出长臂狠狠的一把将他拽到了怀里!
他丢下凡间战场数万将士匆匆赶来,衣裳也来不及换,磨的仅剩下薄薄一层的胸甲上还有尚未干透的血迹和无数灰尘。
他特意洗了脸,估计过程十分迅速,因为额发还湿着,下颌角处也有来不及擦干净的水渍。
梦千里被他紧紧抱着,被蹭在耳畔的凉水激的说不出话。
“……师父,”商云嗓音哑透几乎无法发声,他缓了许久,喉咙滚动数次,才嘶哑着声音说:“我的鲸云没了。”
梦千里耳朵里听着这音调,胸腔连着肺,叫他震的一齐发起颤来。
商云手臂上坚硬冰凉的甲片硌在他的腰间,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梦千里看着他湿透的发梢还有红尽的眼底。他一张嘴,竟罕见的失声了。
商云用脸颊贴着他的侧脑,下颌被包笼碎发的精致环钗压出深刻的红痕。他将人抱的更紧了,像要将他整个人揉碎。
然后六界的人便看到,传说中战无不胜、一举捏碎两万神兵魂魄的商将军哭了。
眼泪顺着梦千里的脖颈流进衣领深处。梦千里一顿,终于伸出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肩。
他轻呼一口气,双肩微微回落,带着不知意味的宠溺低声责备道:“没出息。”
今日六界所到人数众多,一齐望着他们发呆。
前有不知羞耻的仙尊,众目睽睽之下就打情骂俏,如今又来一个不顾礼仪的将军,把六界的高岭之花抱在怀里伤心的哭。
不知道六界各位心中作何感想,虞子栖转过头,挥手示意宴会继续。
接连被打断的琴音舞曲再次响起,殿中高谈阔论换作低声细语。
虞子栖看着座位上不同的音容笑貌,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酸涩来,满是深意的感叹道:“一万年了。”
“嗯,一万年,”池戮挨着他说。
他这语气十分罕见,虞子栖不禁一屏气,等着他的后话,只听他问:“仙尊烦了吗?”
他过去的许多年虞子栖都不曾参与,到如今,参与过的也只是九牛一毛,对于很长的往事和更长的今后来说,短的不值一提。
但是池戮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充足,他希望时间慢一些,好让他细细体味,但是一万年竟眨眼就过去了。
他唯怕虞子栖烦。
虞子栖看着他,相挨的地方透过衣料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半晌他浑身松懈的呼出一口气,堂而皇之的握住他的手,道:“主要太忙了,没顾得上烦。”
“那以后会烦吗?”池戮反手握住他指尖,手腕紧紧压着他腕间的红线。
“照你的计划,”虞子栖笑着说:“以后更忙了。”
池戮脸上的表情不等变成凝重,只见虞子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他混着那轻笑,回扣着他的掌心,指尖窝在温暖舒适的领地中,缓缓的说:“忙着爱你。”
87、第 87 章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 白木泽短暂的化出了第一次人形。
这时间比池戮推算的足足晚了九千年。
这么晚才化形的属实少见,把虞子栖一颗老父亲心感动的稀里哗啦。
这感动没能持续几天,因为白木泽化形不分时间不分地点,这对于一对儿蜜月期长达一万年都没有结束的道侣来说, 非常非常非常的不方便。
为了防止白木泽学坏, 也为了幸福与和谐, 池戮义正言辞的要求虞子栖将他送走。
虞子栖思来想去,决定把他送到裕龙殿去玩几天。
梦千里刚刚回来,每日的事就是修养。现在又多了一样, 撸白木泽的毛。
自华明大殿紧紧一抱过后,商云恢复了那种沉默寡言的常态。但是他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 比方说更结实的肌肉, 更有力的步伐,还有深不见底的眼眸。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熬过了一万年。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有多少个不眠的深夜。
梦千里在里头修养,商云就睁着一双发红的眼, 抱臂守在裕龙殿的外头。
他满身尘埃未洗, 旧甲也未换, 沉默的站着那里, 自己不进门, 也不让旁人进。
缥缈在门前等候许久,抬头看一眼他的面色,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殿内传来窸窣响动,紧接着梦千里的声音传出来:“缥缈进来。”
缥缈抬头去看商云, 只见商云眉心沉着,不发一言的转身进了裕龙殿,然后反手将他关在了门外。
梦千里坐在靠窗的榻上,手指深陷在白木泽柔软的背上, 半撑着眼睫看着他自远及近的走了进来。
“千里。”商云轻声唤道。
梦千里没说话,打量他几回才呼出一口气。
很难说他这口气叹息的具体是什么内容,但是商云直觉他有些困惑。或者说,现在二人的关系另他感到有些棘手。
这对于梦千里来说,其实是非常罕见的,他天生懒惰而少情,轻易不会去纠结一件事。
商云喉咙微动,如山般立在他跟前,又唤了他一声:“千里……”
商云在梦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等他回来以后要说的话,甚至连每一寸表情都设想的清清楚楚。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只觉得喉咙发痒,浑身虚浮。
梦千里等了等,问:“什么事?”
商云吭哧半晌,艰涩无比的说:“我……我,师父,不,千里,我……”
梦千里看着他,眉心微微拧紧。
白木泽耳朵机警的竖起,歪着头疑惑着看商云。
商云吞吞吐吐半晌,才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我……的鲸云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完不等梦千里反应,商云已经一掌拍到了自己额头上,那力气之大,声音之响,叫人以为他要把自己拍晕。
“做什么?”梦千里问:“不想活了。”
商云真的想把自己拍晕,他浑身的懊恼都快要从头发丝里溢出来了。
“没,没事,”商云泄气的转过身,背对着梦千里说:“我去叫缥缈进来。”
梦千里稍显复杂的一顿,没有说话。
商云叫梦千里进去给他运行周天,自己则去往魔界跑了个远。
他不找魔尊,这回是特地来找虞子栖的。
虞子栖没在寒泉宫,去了狰狞窟。
以仙宫宴这日为节点,获得突破的不止白木泽,还有鼎炉烧出来的人形。
人形躺足了一万年,终于能自由活动了。
获得身体支配权的原仙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俊貌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虞子栖正到了门口,见状不由停下身形。
人形活动了一下四肢,那“咔啦”声听的人毛骨悚然。虞子栖识相的说:“……我路过,你继续。”
人形开口面无表情的说:“我走走走了。”
虞子栖:“……”
人形眉头一皱,抬脚又踢了俊貌一脚,直把人踹的紧紧嵌到了石壁上。
虞子栖看了一眼俊貌的惨状,一丝多余的表情也不敢有,平静的问:“去哪里?”
人形转身往外走,带着冷冷的杀气道:“找余惊涧,报仇。”
这报的肯定是当初追杀的仇。
虞子栖大气不敢出,客客气气的送他出门:“慢走,需要帮忙尽管说。”
人形一点头,随即打开通往鬼域的虚空,一步跨了进去。
虚空陡然关闭,虞子栖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探头问俊貌:“自己能出来吗?”
俊貌面朝里头呜呜一声,似乎是说:“不能!”
虞子栖啧声道:“我当初可提醒过你,让你少惹他。”
他围着那处转了两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正在这时,商云出现在门边,有些尴尬的问:“仙尊,需要帮忙吗?”
虞子栖双眼一亮,“需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快快!”
商云点头上前,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墙上!
……墙和俊貌都出乎意料的一动没动。
不等虞子栖说话,商云就清了清嗓子,带着些歉意说:“忘了。”
随后他调动法力,再次踹在了俊貌旁边!
这回的一脚有他万年香火加持,足以撼天动地,瞬间就把俊貌炮弹一般弹了出去!
俊貌一路撞翻无数火把台,摔到了尽头的石壁上,然后缓缓的滑到了地上。
半晌,他面朝下趴在地上举起手,朝着商云的方向举起了大拇指。
虞子栖瞠目结舌,也对着商云举了举大拇指。
商云没搭理俊貌,上前两步,朝着虞子栖郑重的行了一礼:“仙尊,借一步讲话。”
虞子栖眉梢一挑,似乎没料到。
他想了想,边往外走,边随口问:“为梦千里吧?”
商云跟在他一侧,默认了。
虞子栖“唉”一声,“谷山灯当初提醒过你,你既然心里有了底,就慢慢来吧,别太急了。”
谷山灯当初说‘要救梦千里可以,但是别等他回来了,一口一个徒弟的叫你,你别受不了’,果然,一语成谶。
虞子栖说:“真受不了的时候就想想凤凰。她不像梦千里,一早把香火台架在了你身上,你在凡间不眠不休还着香火,梦千里才能提前回来。”
但是陵音不行,她母子俱损,又没有人同她共用一个香火台,归来之日遥遥无期。
虞子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叹息着说:“倘若梦千里同陵音一样,要十几万年才能聚出一息,你受不受得了?”
商云沉默良久,随着他转过一道道笔直交错的投影,而后朝着寒泉宫的方向去,他望着曾经锁住梦千里的地方,眼中哀伤神情一闪而过。
“我知道。”他说。
虞子栖拖着浓重的影子走在前头,有些不忍心,“……其实只说追老婆的话,我倒是有一些心得。”
商云眼中隐隐放光,严肃的说:“我就是来同您请教这个的。”
通道到了尽头,虞子栖站在寒泉宫的门口没有往里走,“行吧,”他说:“你看着,能学多少算多少。”
然后他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
这一声落地,恰逢池戮从里头转了出来,看到他们站在这里,不由一怔:“做什么?”
商云看向虞子栖。
只见虞子栖面不改色的环视里头一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魔尊身上,微微一笑,说:“我闻着香气而来,果然就看到了花。”
池戮一顿,而后侧脸绷紧的线条骤然一松。
商云震惊的看着他们。
池戮朝他略一看,不等打招呼,虞子栖已经上前挡住了那视线,他低声说:“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我可要生气了。”
池戮:“……”
商云:“!!!”
这台词太羞耻了,商云设身处地的一想就觉得面红耳赤。
虞子栖完全将他当成透明人,大大方方的上前勾了勾池戮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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