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阴暗湿冷的狭小房间里,被特制的手铐吊住的男人似乎还在昏迷之中，垂着脑袋。这里终年不见光，暗绿色的青苔攀附在深褐色的墙砖上。

    吱嘎,门被推开了,低沉的脚步声响起，少女披着那件猩红内衬的斗篷缓缓地走了进来了，稀薄的光线缓慢地落在她的肩膀上，顺着斗篷的边缘滑落,微微抿起的唇边象征性地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由于逆着光而使得面容不甚明晰，唯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即使是在如此阴暗的拷问室也显得深幽的寒潭般难以窥测。

    “绀野大人。”隶属于尾崎红叶的拷问小队的几人急忙鞠躬以示尊敬，绀野凪微微一点头，“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是的……”拷问组的小组长羞愧的低下了头,声音微不可闻,“此人清醒时曾经多次让拷问组的成员陷入幻境之中，所以……”

    “所以什么情报都没有吐出来，是吗？”绀野凪显然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话语中并无任何责怪的意味。

    而且，也是因为她在办公室玩游戏时玩着玩着就忘记了要过来审讯这件事，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中了对方的催眠了，幸好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并未给任何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慢条斯理地戴上了黑色的皮质手套：“那么,把他弄醒吧。”

    “是！”小组长大声应道，亲自上前直接一桶备好的辣椒混合盐水泼了上去。男人的身体很明显猛地动弹了一下,又因为被拷住了双手而晃动着铁质的锁链哗啦啦地作响。

    “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就可以了。”

    “是。”很明显这样的命令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小组长显然也习以为常，他带领着手下走出了阴暗的拷问室，转身弯腰关上了门。

    “组长，真的让绀野大人一个人待在里面吗，那么多组员都中招了，会不会有危险？”

    明显是刚来没多久的新人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封闭的拷问室房门，不得不说绀野凪那娇小的身形和纤细的身材，光凭外表优势就足以迷惑一般的人了，即使是知道对方是组织的五大干部之一，但是很明显并没有和绀野凪怎么接触的新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小组长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啪嗒按下了打火机。灰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指尖，说来他也算是在尾崎红叶的拷问小队里的老人了，从前绀野大人在还没有完全升任干部时，倒是经常过来参与审讯，而那时那位干部也没有叛逃，那两人曾经是拷问部队里威名远扬的两位大人，能从他们单独一人的审讯中还坚持着不发声的人几乎没有，而要是这两人联手审讯……

    有幸窥见过那两人极少的一次联手审讯的小组长，那次仅仅是在旁边观看的经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让他心悸。他还记得曾经黑手党里流传的最久最广泛的一句话。

    最令人后悔的事并不是惹上了太宰治，也并不是惹上了绀野凪，而是同时惹到了这两个人。

    那将会是比起死亡还要更加可怕的体验。

    拷问室内，绀野凪托着腮不紧不慢地端坐在特意搬来的椅子上，黑亮的马丁靴底倒刃闪烁着寒芒，一只手指不紧不慢地叩击着膝盖，面对男人仿佛魔怔一般的惨叫和哀嚎无动于衷。

    即使是低劣的催眠师，精神空间也比一般人稍微有点麻烦啊。绀野凪在心底思索着，一只耳朵里扣着联络器，另一只耳朵里塞着耳塞。

    并不想让自己的意识进入对方的大脑的绀野凪干脆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用自己高出好几倍的强悍精神力直接搅乱对方的大脑意识。而一个人的躯干，基本上百分之八十都是由大脑意识控制的，所以，男人的双手，双腿，脖颈，肩膀等等之处扭曲成不合理的形状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而斜斜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一边用精神能力搅动着翻滚着男人的大脑意识，一边还有时间分神思考着昨夜在宴会上那个欲语还休，交缠不止的探戈。

    “呜……我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啊……”微微低下头任由未扎起的长发遮住自己的脸的少女低声呢喃着，仿佛有什么令她无法把控的东西诞生了，化为细密的藤蔓将她的心牢密地缠绕起来。

    伸手按在胸口，能够透过薄薄的肌理感受到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有力跳动着。少女抿了一下唇，又回忆起什么般下意识地用贝齿咬住柔软的唇瓣。

    仔细回忆起来，是否是因为她一次次的放纵，最终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呢。爱什么的……这种感情，令人惧怕触碰又渴望触碰的事物，理论上是不会出现在玩家的字典里的。

    “不想了……顺其自然吧……”她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游离的视线终于缓慢地聚焦。

    面前的男人那仿佛濒临地狱一般的面容，嘴角流下的猩红的鲜血，还有肢体怪异的扭曲仍然在继续，顺利从对方的大脑中翻找出了足够的情报的绀野凪抬手打了个响指。

    她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斗篷的褶皱。

    门打开了，迎着光走出来的少女一步步地向守卫在门口的拷问小队走去，明媚的天光落到她的身上，将少女纤细的影子拉的斜长。

    马丁靴踏破了地面的光影，微眯起的眼在望过来的时候，仿佛被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自己的眼球，直达大脑的中枢神经，将所有的掩盖在情绪下的一切秘密都轻巧地用刀刃挑露在炙热的阳光之下。

    新人君愣愣地望着少女的面容，大脑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直到小组长不留痕迹地踩了他一脚才反应过来连忙鞠躬行礼。

    “情报已经到手，那个家伙没用了，拿去当拷问教材吧。”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从少女的唇中吐出，她随意地脱下了那似乎仅仅是装饰用的皮质手套放入口袋，目光像是不经意地一扫，就和其中一个明显是新人模样的黑西装男人对上了视线。

    绀野凪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向那人走去。小组长察觉到这个新人一副犯傻的模样，急忙出声道：“这次也多谢绀野大人了。”

    “哦，毕竟是催眠师，一般人没有防备的确很容易中招。”绀野凪的脚步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小组长，直盯得对方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挺直，“中村先生跟在红叶姐身边也很久了吧。”

    少女漆黑的眸子仿佛最上等的黑曜石，被切割的钻面折射出剔透的碎光。中村有些愣怔，他完全没想到绀野凪竟然会知道他的名字，毕竟他跟在尾崎红叶身边少说也有六七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少女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在不明晰眼前这个娇小却强大的少女究竟意图为何时，谨言慎行是必要的，“已经有六年多了。”

    “这么久了呢。”绀野凪垂了垂眼帘，倏而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中村先生也成为了可靠的前辈了呢。”

    “您谬赞了。”

    “下次中村先生想要观摩我的拷问方式吗？”绀野凪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缕发丝从耳边跌落垂到胸口处。明明穿着厚实的甚至会出汗的黑西装，中村却不受控制般回忆起了那次的记忆，仅仅观摩到一点点，就让他几乎再也不愿意主动回忆起。

    “绀野大人应该还是习惯一个人拷问吧，我这样的人也只会给绀野大人添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样吗，那真是可惜了呢。那么，我就不打扰中村先生工作了。”

    少女转过身，踩着长廊的狭长光影不紧不慢地离去了。

    中村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回过头训斥那个胆大的新人：“下次注意一点，这次绀野大人是放过了你，运气好。”

    “诶？可我没做什么啊？”新人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中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没错，你的确没做什么，但是给你一个劝告，千万不要试图旁观绀野大人的拷问过程。”

    “否则，你会后悔的。”

    看着前辈如此严肃地叮嘱道，对方似乎还有些困惑，但仍旧点了点头。

    抱着一叠文件的松本亚纪在终于走到办公室的大门前时轻喘了一口气，她伸手敲响了红棕色的实心木门。

    “请进。”

    门扉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斜靠在大转椅上，一只手飞快地转着烫金色的钢笔，她在看见灰发的松本后似乎有些惊讶。

    “银呢？”绀野凪稍微直了直身，芥川银仍旧挂着她的秘书的职位，当然她也嘱咐了对方在无重大事情时先去完成黑蜥蜴的任务。

    “银小姐今日去出任务了，所以让我来代替她把文件送过来。”松本亚纪抱着一叠厚实的文件往桌面上一放，似乎连桌子都颤动了一下，她松了口气，“绀野大人，我能喝杯水吗？”

    “有新买的红茶。”绀野凪望着那厚厚的文件，果断选择了先摸鱼，她站起身去后面半透明的橱柜里拿出了一套淡红色玫瑰花枝纹路的烫金的骨瓷制作而成的茶具，又摸出了一盒一看就十分高档的茶叶，用镊子夹取些许晒干的，有些细微卷曲茶叶放入壶中，先用热水洗涤一遍，倒掉，再用开水泡上。

    多次陪着尾崎红叶喝下午茶的经历，绀野凪已经对泡信手拈来，虽然两人一个泡的是绿茶，一个泡的是红茶，但也渐渐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以前她喜爱碳酸饮料的习惯。

    一整套行云流水的流程下来，绀野凪提着小巧玲珑的骨瓷壶，倒上了一杯七分满的红茶。

    “加牛奶还是加糖？”

    她微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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