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东京的夜晚并不是安静的,高高耸立的铃木塔闪烁着绯红的光芒，即使是在灯火璀璨的夜景之中，也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存在。深深夜色下,屋顶的少女交叠着双腿坐在边缘,斜靠着栏杆，半阖着眼。

    沙哑而深沉的法语歌曲顺着耳机缓缓地流入耳内，绀野凪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手机屏幕散发出莹莹的光：“怎么,你还有别的事吗？”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主动打电话给凪酱,凪酱却从来不先打电话给我呢。”略带委屈的男音从手机中传出，绀野凪眯起眼享受着夜晚高处的凉风微拂,语调依旧平淡，“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挂了。”

    “凪酱要什么时候才从东京回来呢,东京还真是十分的,富有魅力呢？”

    打断了绀野凪的食指按下挂断键的，正是这句轻飘飘却意味深长的话语。少女慢悠悠地曲起一条腿，眼底流动着诡秘的微芒：“你还真是无时无刻都要掌握着我的行踪啊,太宰。”

    “哎呀，难道凪酱不也是心知肚明的吗？”远在横滨的太宰治躺在床上，窗外冰冷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掠过室内，他没有脱外衣,而是以一种半靠着的姿态举着手机。

    “放纵或是不放纵,又有什么区别呢？”绀野凪弯了弯唇，语气中却无一丝笑意,“看来组织里你的钉子还真够多的啊，即使离开了这么久也没完全拔除。”

    “织田作的书,我在东京看到了。”一瞬间的沉默后，绀野凪转了个话题，“我买了几本，到时候你自己去取。”

    “为什么不是凪酱亲自来送呢？我可是好久好久都没看见凪酱了啊。”太宰治语气悠然，眼瞳被月光浸染上一层薄薄的银光，他的床边放着一串钥匙，左手正慢慢地绕着钥匙扣画圈。

    “既然这样，不如你把钥匙还回给我如何？”绀野凪轻笑了一声，带着了几分愉悦的语气。

    “哼……”一声低低的轻哼，即使隔着手机相距万里，绀野凪都能想象出对方的脸上带着一种怎样的表情，“才不要呢~”

    “反正没钥匙你也会撬锁进来对吧？”绀野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手边一杯醇香的咖啡飘散出幽幽的香气，她端起来轻抿了一口，逐渐升腾的白雾静静地爬上少女的领口。她仰望着天上点点星芒，声音轻快。

    “要一起来看星星吗，太宰。”

    “我现在可不在凪酱身边哦。”

    “横滨的星星和东京的星星有什么不同吗？”绀野凪反问道，她往后一靠，衣摆被风悠悠吹起，没有束起的发丝也顺着风飘舞在身后，就像是用黑色的丝线织就的绸缎一般。

    “有哦。”太宰治的语气肯定，他在少女的疑问还未说出口时，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走到窗边，透明的玻璃映出了窗外深蓝色夜幕上的点点亮芒，也映出了男子那一双幽暗的眼瞳。

    “因为没有凪酱陪我，连星星也变得了然无趣了呢。”似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吐出了一句缱倦的撩人情话，太宰治垂下的眼睫中掩盖了瞳仁内一丝晦暗，“东京又有什么吸引凪酱的存在了吗？”

    “嗯，有哦。”绀野凪像是随意地应着，下一秒她忽然站起了身，幽邃的黑瞳紧紧盯着不远处博物馆的房顶，语调瞬间变得无比轻盈，“我又看到了呢。”

    “啊……”

    意味不明的轻叹，少女那双比夜还要深沉的黑瞳映着远方的人影，电话那边的男子也保持了沉默，一时间仅有清浅的呼吸声通过电话在空气中缓慢流淌。

    引发的沉默有时并不仅是无话可说，而是过于复杂的情绪并不能通过单薄的文字轻易述说出口。绀野凪缓慢地闭上眼，狂风呼啸着吹过她的耳侧，下方树枝哗啦啦地作响。

    她抬起手，指间一杆漆黑通透的狙击/枪于空气中缓慢呈现。少女不紧不慢地举枪，透过瞄准镜里的十字，唇角微勾。

    江古田博物馆的屋顶，以一种上位者俯瞰猎物的姿态悠然浮在半空的戴着面具的男人注视着下方的两人。刚刚利用扑克枪打断了束缚白马探的金线的基德站在透明的玻璃板上，手持扑克枪对准了男人。

    脸上的面具嵌着的三颗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眼瞳，男人嘲讽般地弯了弯唇，身上的黑色大衣顺风飘扬。他面对着两人冰冷而警惕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张开手臂。

    “那么，就让你们永远沉眠于噩梦之中吧！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响起，白马探和基德惊恐地发觉，自己脚下正在有什么东西消融，周围的一切逐渐被深幽的黑暗所吞噬，他们竭力伸出手想要让自己从幻境中苏醒，却只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一般。男人站在金色的蛛网之中，观赏他的猎物们垂死挣扎的好戏。

    毫无征兆的一颗子弹从空中袭来，男人惊怒转身，堪堪往旁边一移，却依旧被精准无比的子弹射伤了手臂。血腥味逐渐弥漫出来，而陷入幻境的两人也因为施展幻术的主人的意识松懈而重新苏醒。

    男人皱着眉转过头沿着弹道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一片深沉的夜幕，连半点灯光也没有的住宅群。他咬牙咒骂了一声，即使是白马探和怪盗基德，也因这突发的状况而显得有些茫然。

    “这次就放过你们。”已经听到中森警官咆哮和逐渐清晰的警察纷杂脚步声，男人低下头冷笑一声，“下次我会好好招待你的，怪盗基德。”

    “在噩梦中相会吧。”他重新张开手，面具上三只眼瞳刹那间放出刺目红光，激得两人不得不眯起了眼，而后就像是扭曲的幻境一般逐渐旋转变小，最终消失于空气中。

    少女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的一切都归于沉寂，她随手一甩，枪支破碎为银白的光点而后无声地融于空气中消失。通过手机听见了清晰枪声的太宰治站在窗边，欣长的身躯被月光投射为巨大的影子笼罩了整个房间，他轻呼了一口气，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开口。

    “你杀死了谁？”

    “没有谁死了。”绀野凪平静地回复道，墨黑色的眼瞳像是被冰原封印后映出的冷寂雪色般，“但是谁也不会活，微不足道的蜘蛛罢了。”

    “因为根本无法从凪酱的手中逃走呢，真是可怜呢。”

    像是感叹般的语调。

    “你也并不是在可怜他们啊，太宰。”她将手机举在耳边，指尖一下一下地扣击着屏幕。

    “不过，东京这边的确稍稍提起了我的兴致。”她像是笑了一下，眼瞳平静如水，“我不会那么快回去的。”

    绀野凪举起手，缓慢搭在前额，月光透过指间细微的缝隙渗出银色，美丽的如同于她指间滴落的细碎钻石。

    “凪酱有想我吗？”

    太宰治举着手机倚靠在窗边，硕大的银月悬浮在他的上空，澄黄色如同被剥去外壳和蛋白的卵黄一般，浓密的眼睫微垂于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做出一般人在无言时随意找个借口就迫不及待挂断电话的行为，因为长久以来却并非有意为之而养成的默契，无言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更加坦诚的沟通方式。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太宰？”

    “快到第二天了。”太宰治轻声说道，“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和凪酱的约定。”

    “只可惜……”他像是捻着话语的尾音般刻意被拉扯成粘腻的丝，“夏日是没有雪的呢。”

    绀野凪低低地笑了一下，仅仅是浅浅地弯起唇角。那双如黑曜石雕琢出的眸子映出夜幕上点点银光，有着精致面容的少女迎着风站立，身上的斗篷被寒风吹得在她身后猎猎作响，像是大海起伏的波浪，柔软之中带着一丝潜藏的锋利。

    “打开手机摄像头吧，太宰。”

    她闭上眼，手臂不紧不慢地抬起，青白色的雾气泛起，像是巨大的银河的水朦胧成光芒。而后环绕着少女迅速地旋转起来，随着她的手指指向骤然炸开。

    莹白色的光芒像是精灵一般团团散开于空气中，夜幕下的这一片黝黑的区域就像是妖精将雨滴，钻石，暖玉汇聚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少女的周身浮现出一轮薄薄的浅淡光晕，竟显得比这如梦般的烟雾更加迷离。

    这些白色的荧光安静地飘舞在空气中，如同被月光浸染后的雾状银光却让人觉得比那氢气还要更加澄澈。太宰治睁大了那鸢色的眼瞳，黢黑沉寂的瞳仁中心飘落那一点银光闪烁。

    当……

    时钟敲响了，穿过屏幕于另一端一同响起的钟鸣，震荡而互相共鸣般的回荡。

    “夏日没有雪，但今日东京飞雪。”

    黑发少女于梦幻的雪舞之间站立，她睁开那双黑曜石般剔透而沉静的眸子，于一抹微扬的弧度显现。

    “生日快乐，太宰。”

    少女眼中映出的白色火焰，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辉，胸中盘踞着的晦暗的绝望凶兽，被灼烧而产生的微弱暖意占据了他的心脏。被压抑在身躯深处的自我嫌恶般的憎恶感，渐渐地，被那白色的灼灼火焰一点点吞噬。

    太宰治伸出手去，似乎有雪落在了男子的手心，他注视着屏幕中堪称幻梦般的美景，倏而弯唇浅笑。

    “嗯。”

    雪落的声音，滴答敲击在他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解析之前吸血鬼事件的棋局，太宰比凪更早知道五十岚别有用心，他推测出五十岚的意图后抢先在凪那给对方布下言语陷阱，又设计安吾提前踩中凪的雷区，以便于五十岚接着第二次踩中凪的雷区。五十岚的问题就是过于介意自己的身份，而忽视了凪给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当然，这也是太宰这个前期把凪的雷区全踩了一遍的家伙设计的。所以这盘棋里，凪说太宰是赢家，原因就是如此，他清除了港口Mafia里的最后一个威胁，从此成功晋升到和凪同等的玩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