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瑶认真地审视了自己的心态，她觉得自己没有才穿越的时候豁得出去, 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 在林家, 这就是她最大的保障和底牌，只要有这两个女儿在，她在林家就算作上了天，只要不触及底线, 就绝对不会有人拿她怎么样。

    其二, 便是周瑶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虽然她如今只能将自己写的故事卖给茶楼给人说书，而无法真的刊印出来，但其实她并不算太介意。出版这种事就算放在现代，那也是很多网络小说作者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作为半路的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周瑶对自己写的小说能不能刊印成册还真没太大的执念。

    她在意的是，自己写小说能不能赚钱。

    而事实就是, 靠着《未亡人》这本小说, 她赚得不少。

    不管在什么时代，经济独立了, 底气自然就足了。

    虽然她如今的吃喝还是靠林家, 但周瑶已经有了自己的收入来源, 不再是依附林家的菟丝花, 不至于只能看林家脸色生活, 就算林家这个时候将她赶出去, 她也可以自己生活得很滋润, 完全没有才穿越时的种种顾虑，她自然产生了对不愿意的事情说不的勇气。

    若不是有着自己的底线，周瑶甚至觉得如今生活也不错——

    有两个可爱的宝宝，有华服美食、仆婢伺候，还有自己的事业和消遣。除了现代的各种电子产品以及不能随便出门外，她如今的生活水平可比在现代时高多了。

    这样一想，周瑶对自己的小说事业就越发看重起来。

    所以等到第二天，周瑶创作小说的欲望空前高涨。都不用翠榈催促，她用过早膳便拿起纸笔开始写字。

    ……

    卢生一边揉着嘴边的淤青，一边掂着贵人送的赏银，高兴地往回走着。

    今日运气好，遇到无赖找茬竟然没被打算不说，连摊位也没丢，还平白得了贵人青眼，有了个不错的机会，若是他能趁机抓住，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因为前途可期，卢生走路的脚步都带着风，整个人神采飞扬，志得意满。

    谁知回家的路走到一半，他却遇到了个卖身葬父的孤女。

    若是往常，卢生必然看也不看一眼。都是底层辛苦求生的老百姓，谁还不知道彼此讨生活的伎俩？一般像是这种插标自卖的孤女，绝大部分都是仗着自身姿色不错想要攀高枝，却苦于没有门路，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戏。

    所谓的卖身葬父，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可怜一点儿，更容易惹来那些有钱人的怜惜。

    那些即将被葬的“父”，极少部分是孤女真的亲人，剩下的大部分却都是假的。有的是随便找了个流浪汉的尸体，有的是从死了人的人家租买的，但也有部分……

    根本就是活人假装！

    这样的把戏卢生早就见怪不怪，自然生不起半分同情。

    然而今天情况有所不同。

    卢生远远看着，总觉得那位跪在尸体前的女子有些眼熟，很像他邻居家的女儿。

    他上前小心地开口询问：“是芸晚吗？”

    赵芸晚抬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卢生，不由脸色大变，当即起身要跑。

    卢生一把将人抓住：“芸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低头，发现芸晚面前放着的并不只有赵父的尸体，连赵母的尸体也在。

    可是他早上出门摆摊儿的时候，赵家父母明明都还好好的！

    “芸晚，伯父伯母怎么会……”

    赵芸晚羞于见人，只背对着卢生低声哭诉：“父亲母亲今日出门找活儿干，谁知天降横祸，被一匹疾驰而来的马车给撞倒在了地上，母亲当场被撞了个半死，父亲两条腿也被撞折了。父亲脾气暴烈，拦住马车想要与主人理论，谁知马车主人完全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竟驾着马车直接从父亲的身上碾了过去。母亲醒后听说此事，也被气死……”

    赵芸晚低着头，又将亲戚强抢她家财产，觊觎她的美色想要将其卖进青楼一事说了出来。

    “卢大哥，芸晚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收敛父母尸身，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

    卢生气急：“你为何不来找我？”

    虽然因为赵父阻挠，两家没有结成两姓之好，但两人当初情谊却不是假的，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赵芸晚求助依靠吗？

    赵芸晚哭得不能自已：“卢大哥，芸晚知道你是好人，可我那起子亲戚却不是好相与的。况且你每日也不过挣几个辛苦钱，哪儿有多少积蓄？”

    卢生张嘴，想到自己以往有钱就花，从不知攒下来的行径，顿时觉得懊恼。

    难怪芸晚不找他帮忙……

    他正有些羞愧，手中一动，银子碰得叮叮响。

    卢生双眸一亮：“芸晚不要伤心，我有银子！”

    赵芸晚只当卢生在逗她开心，忍着难受劝他：“卢大哥，芸晚颇有几分姿色，若是有贵人看中，应当能买个不错的价钱，到时候我父母……”

    “我真的有钱！”卢生绕到赵芸晚面前，提着钱袋子晃得叮叮作响。

    赵芸晚泪眼朦胧地抬头，顿时又喜又忧：“卢大哥，你哪儿来的银子……”

    ……

    周瑶一口气写到卢生做官，并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大劫难。这时，天已经黑了。

    红棕赶紧开口：“瑶姨娘快停笔吧，天色已经暗了，您若是再伏笔写作，若是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周瑶写完最后几个字，赶紧放下笔墨。

    古代虽然有玻璃，却没有足够的技术做出合适度数的眼镜，她可不想当睁眼瞎子。

    红棕嘴角噙着笑：“瑶姨娘先去洗漱，用晚膳前先去看看两位姑娘。今日两位姑娘去了老太太院子里玩了许久，回来后便一直吵着要您抱抱，还是嬷嬷见您写得认真，将人糊弄了过去。如今两位姑娘吃过辅食也喝了奶，嬷嬷怎么哄也不睡觉，就等着您过去哄哄她们呢。”

    因为苍瑾丹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周瑶身边，所以十分黏她。今日写小说太入迷，以至于忘了与两个小家伙互动，是她的疏忽。

    周瑶点头笑了笑，走到一边洗漱后便直接进了里屋。

    如红棕所说，两个姑娘正坐在她的床上，皱眉嘟嘴地呀呀乱叫，四只小手一会儿冲着面前哄她们的郭嬷嬷耀武扬威，一会儿又撒气一般地将被子拍得啪啪响。

    周瑶还觉得奇怪呢，这两姐妹丁点儿大，手上没力，怎么拍床还能拍出声音来了？

    她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那声音是从郭嬷嬷的嘴里钻出来的。

    周瑶噗呲一笑：“嬷嬷何时学了口技？”

    郭嬷嬷回头，对上周瑶打趣的目光不由摇头叹气：“这不是瑶姨娘说的吗？生活不易，必须努力！”她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之前姨娘让老身去询问口技艺人时，对方教了老身一手，不算绝活，但用来逗孩子还挺有用。”

    周瑶坐到床沿上，顺手抱起丹瑜，又将苍瑾放在身边，等两人露出笑模样了，这才放心。

    两姐妹趴在周瑶身上腻歪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聊，又闹着要到床上自己玩儿。周瑶无奈，只能将人抱回远处，两人对着周瑶咧嘴咯咯大笑，然后又开始拍被子。

    郭嬷嬷一开始没注意，就没给两人“配音”。

    两姐妹表情瞬间凝滞，动作整齐地转头看向周瑶，就连懵懵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似乎在问周瑶怎么没有声音了。

    周瑶顿时笑出了声：“嬷嬷，快给她们配音啊哈哈哈……”

    她记起两姐妹之前总喜欢听手掌拍击的声音，为了逗两姐妹开心，红棕翠榈每天几乎要将两只手拍红到微肿的地步。周瑶每每见了，总是让她们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谁知红棕翠榈较了真儿，总说这是她们应该做的，怎么也劝不听。

    后来两姐妹可能是听腻了，又或者是兴趣拓展了，不管什么样的拍击声都喜欢。

    而且两姐妹还喜欢上了自己拍东西的声音。

    郭嬷嬷担心孩子肉嫩受伤，总是会在东西上垫上好几层软布。不过这样拍出来的声音有些沉闷，不够清脆，两姐妹不是太喜欢。

    如今看来，郭嬷嬷找到了应付两姐妹的法子。

    周瑶眨眨眼，好奇地跟着郭嬷嬷学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失真，几次之后，她就干脆放弃了。

    “还是嬷嬷厉害。”周瑶发自内心地赞叹。

    郭嬷嬷嘴角含笑，低头不语。哪儿就厉害了呢？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只要主子需要，她们这些做下人就必须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越是学得快，越是受重用，性命也越有保障。

    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被逼而已。

    周瑶转头又和两个孩子玩闹起来。

    等两姐妹终于精疲力尽，睡着后，郭嬷嬷才开口：“姨娘如今也写了将近两万字的开头了吧？是不是该去找茶楼掌柜，商量一下这个故事的各种条例？”

    周瑶一愣：“好像是可以和茶楼那边商量合作条件了。”她想了想，干脆道，“还是和之前一样，你与红棕在后面拿主意，让青柳出面就是。”

    郭嬷嬷笑容无奈地点了点头：“老身领命。”

    周瑶这边正说着新书的情况，茶楼那边却还在说着她的旧文《未亡人》。

    “掌柜的，您就不要在店门口走来走去了行吗？若是客人见到你这般模样，指不定以为咱们茶楼要垮了呢！”

    掌柜回头：“去去去，瞎说什么呢！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

    何先生倚着柜台笑容无奈：“那您倒是安分一些啊。”

    掌柜叹气：“我倒是想啊，可闲王他不许啊！”

    自从上次徒旻上门说要为梦红楼先生出书，因为没得到准话，他便每日派人上门三催四请的，偏偏那梦红楼先生自从《未亡人》故事完结后便再没有派人上门，连这段日子得到的分红都没派人来拿。只说等到新文写好后，一起取走。

    掌柜险些被逼疯了。

    “要不然，我上林家找太太说说情？”掌柜回头，认真地看着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