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温特斯和瑞安也注意到了现在的氛围。

    其他学生把他们三个围成一圈， 一堵墙似的包围起来，逼进一个狭小的角落。

    仗着人多势众，人群里传出琐碎的议论声。

    “他们好像还不想把机甲交出去。”

    “疯了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还那么自私？”

    “喂， 如果不把东西丢出去， 我们都得死！”

    ……

    温特斯坐在手提箱上， 他冷冰冰地俯视着在场的学生们。

    “谁在说话？”

    温特斯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刚刚连声抱怨的人在他的瞪视下， 纷纷低头。

    他提高音量：“少道德绑架了，都给我闭嘴！”

    温特斯说完这句话，舱室里的气流开始旋转，刮起一阵旋风，将学生们吹得左右摇晃。为首的人被直接吹翻，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与老好人瑞安不同，温特斯脾气差的恶名早已广为人知。

    在场的学生们都不敢骂回去， 生怕温特斯一怒之下再掀起暴风，随机吹走几名幸运观众。

    温特斯让周围安静下来后，祢鸠转向屏幕：“舰长，虫族出现多久了？你们向帝星报告了吗？”

    “啊？”舰长一愣， 没料到祢鸠会突然提到自己， “哦，已经十分钟了。我觉得海关应该已经报告了，所以没向航行总部求助……”

    “不要等了，海关的人不一定还活着， 立刻向帝国军警求援。”

    “好的， 我现在就联系航行总部。”

    祢鸠盯着外面的舰群看了几秒，目光又投向虚拟屏幕。

    星际商贩之前见祢鸠和妖族在一起， 对他不禁抱有几分忌惮。因此祢鸠出现后，他没再多嘴，缩头乌龟似的躲了起来，还顺手把摄像头关闭了。

    他看到祢鸠望向屏幕，心里一慌。

    祢鸠说：“刚才说话的人，麻烦把摄像头打开，我看不见你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星际商贩，他迫不得已，只能打开摄像头，出现在屏幕上。为了先发制人，星际商贩率先提出质问。

    “找我有什么事吗？现在还抱着机甲不肯松手，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兔崽子。”

    “我只是想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祢鸠顿了顿，“你那么激动，让我更好奇了。”

    星际商贩大言不惭：“我能有什么私心？！我只是看不惯你损人利己的做派！”

    “是吗？”祢鸠目光转向舷窗，“这位无私的先生，请问你的星舰是哪一艘？白漆‘商业舰908’，对吗？”

    听见祢鸠的问题，星际商贩浑身一抖。

    他问：“你想干什么？”

    祢鸠走到舷窗旁，望着那艘星舰，眯起眼睛。

    “战舰‘大西洋-996号’，经过改装，外表看起来是普通民用舰，但装备了迫击炮。左边第三个舱门已经打开了，旁边的脉冲炮也已经准备就绪。”

    祢鸠望向他：“最想抢机甲的不是虫族，而是你吧。”

    星际商贩被祢鸠说中了目的，面色顿时一片铁青。

    他露出这副表情，无疑是默认了祢鸠的猜测。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视频中传出其他舰长的声音。

    “我说你的星舰为什么看着不像民用舰……原来是这样。”

    “脉冲炮都开启了，你的目的就是抢东西吧。”

    “果然是走私犯……”

    星际商贩见他们倒戈，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他继续往祢鸠身上泼脏水：“别想转移话题！要不是你带着机甲，我们也不会被他们威胁性命！”

    祢鸠回答：“你的战舰也挺不错啊，干脆送给那群虫子得了，说不定也能平息它们的怒火。”

    星际商贩脸都绿了。

    这时，虫族再一次占据了他们的音频。

    它模糊的声音在舱室内回荡，因为气急败坏，变得更加词不达意了。

    “我们已经——等待、十分钟——再给你们最后十分钟、不交出机甲，我们就——炸了你们的星舰！”

    祢鸠喃喃自语：“为什么它们会那么生气？难道这套机甲对虫族很重要吗？”

    虫族在几十年前，曾攻击人类帝国。但它们全线失败了，铩羽而归。

    它们战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多次被人类的机甲军队击溃。

    瑞安轻轻拍了祢鸠一下，让他回过神来。

    瑞安轻声说：“祢鸠，注意点，他们又把矛头对准你了。”

    果不其然，听见虫族的话后，学生们的目光又一次凝聚在祢鸠身上。

    学生们刚才被温特斯吓得不轻，已经不敢说话了。他们只能看着祢鸠，目光中流露出或愤怒或乞求的情绪。

    一公里外，就是气势汹汹、想炸了所有星舰的虫族；然而人类非但没一致对外，反而先开始内讧了。

    祢鸠胸膛里突然涌起一阵怒意。

    他拎起放在座位上的手提箱，高声质问：“你们知道为什么虫族那么想得到机甲吗？”

    众人满面疑惑地望着他，有几名学生摇了摇头。

    “战甲的机动性很强，是人类对战虫族最佳的武器——而这副机甲，是最新的‘帝国A6号’机甲，全宇宙仅剩最后一套，它代表着帝国的最高技术水平。”

    “我们和虫族只是停战状态，说不定未来的哪一天，它们就会卷土重来。”

    祢鸠指着手提箱：“如果他们通过这套机甲，破解了帝国的国防科技，我们就失去了对付虫族的最佳武器。”

    听完祢鸠的话，不少人也意识到了机甲的重要性，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机甲我就放在这里了。”祢鸠说着，将手提箱放在座位上，“你们谁想动，尽管试试，我绝不阻拦。”

    瑞安吓了一跳，连忙拉住祢鸠：“祢哥，你疯了？！”

    “按照宪法，勾结外国、将国防科技以任何方式透露给敌国的，一律叛国罪处理。”

    “而且为了封锁消息，就算虫族得到了机甲，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祢鸠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划过，“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机甲给它们，等我们全部死在这里，还能获得一个卖国贼的骂名。”

    所有人一片寂静。

    帝华的学生大多都想成为军方高官或政府高层，如果履历上多了个“叛国”的污点，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和这两个职业搭上关系。

    他们觉得祢鸠说得有道理，而且也不想背上叛国的罪名，都安静下来。

    星际商贩见自己挑拨离间的计划落空，气得瞋目切齿。

    祢鸠走向驾驶室，人群组成的墙壁立即朝两边散开，给祢鸠留出一条路。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散了。

    瑞安如释重负，顺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滴。

    温特斯望着祢鸠的背影，说：“我还以为祢鸠脾气挺好的，没想到他也会发火。”

    “他平时脾气确实挺好，好得我都担心他被别人欺负。”

    瑞安耸耸肩，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但是祢哥在和虫族有关的话题上，总是非常敏感，而且很容易因此发脾气。”

    温特斯问：“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瑞安露出回忆的表情，“十年前的巫族叛国案，听说他家人也受牵连了。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舱室另一端，祢鸠穿过走廊，径直来到驾驶室。

    舰长看到祢鸠，被吓了一跳。他刚才其实也暗暗希望有人把机甲丢出去，此时看到祢鸠的脸，不由得有些心虚。

    他问：“同学，你怎么进来了？留在座位上更安全……”

    祢鸠：“舰长，帝星接收消息了吗？”

    舰长回答：“我们已经发了求助，但直到现在，总部都没有答复。”

    祢鸠听见他的话，皱起了眉头。

    按常理而言，帝星军警会在收到警报后，第一时间派出警力增援。军舰是帝国最快的短距离航空舰艇，从帝星来到海关，最多只要八分钟左右。

    如果帝国军警在收到消息后立即出发，所有人都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帝国军警却没有任何行动，错过了最佳救援时机。

    祢鸠眉心紧锁，对舰长说：“如果有了消息，麻烦你和我们说一声。”

    舰长忙不失迭地点头：“好嘞。”

    祢鸠独自走出驾驶室，他关上门，来到联通驾驶室和客舱的过道。他靠着舱壁，缓缓坐在地上，疲倦地叹了口气。

    他们现在正漂浮在太空中，和虫族的星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里的星舰都是民用级别，即便是星际商贩的军舰也没有配备杀伤性武器，在虫族面前，他们简直像玩具一样不堪一击。

    祢鸠不适应太空的环境，他又开始头晕了。

    这时，他听见了小爪子推开舱门的声音。黑虎推开客舱和过道之间的舱门，钻了进来。

    他嘴里叼着一个小塑料瓶。

    黑虎把塑料瓶放在祢鸠面前，叫了一声：“嗷呜！”

    小老虎刚才没有离开救援队的舱室，他担心祢鸠又会头晕，就偷偷跳到药箱旁边，趁救援队不注意时，把嗅盐叼了出来。

    小老虎用鼻尖将嗅盐顶到祢鸠面前，两只前爪趴在他的腿上，似乎在催促祢鸠快点使用药品。

    祢鸠看到塑料瓶上“嗅盐”的标签，揉了揉小老虎的脑袋。

    “谢谢，帮大忙了。”

    祢鸠拧开瓶盖，闻了闻嗅盐刺鼻的气味，眩晕感缓解不少。

    星舰上气温很低，小老虎正贴在祢鸠身边，他温暖的身体将热量传到了祢鸠身上。祢鸠的手指冻得有些发麻，他把小老虎抱到自己腿上，揉搓着他厚实的皮毛，十指的温度渐渐恢复了。

    祢鸠抱着小老虎，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

    小老虎看起来似乎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因此，他把温热的爪子贴在祢鸠脸上，安慰似的拍了拍他。

    与这边的温馨恰好相反，外面的人迟迟等不到救援，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变得绝望起来。

    他们每隔几秒就看一眼时间显示，时不时还探出头，瞄一下舷窗的方向，确定虫族的星舰还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

    舱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动力，他们面如死灰地坐在座位上，双臂发麻，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爆炸。

    瑞安坐在座位上，他不停地刷新着每日新闻，查看是否有和他们相关的消息。

    瑞安没有看见任何一条与虫族袭击有关的新闻。

    瑞安也有些绝望了：“为什么帝国军警还没过来？时间有点久了吧？”

    “确实。”温特斯也眉头紧锁，看了眼光脑，“从帝星到我们现在的坐标，八分钟就可以抵达。但自从舰长发送意外报告，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温特斯捏紧了拳头，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了。他望着窗外巨大的虫族星舰，在星舰的对比之下，救援舰比昆虫还要渺小。

    “还有另一种可能，”温特斯说，“在权衡之后，军警认为此次救援难度过大，就放弃了。”

    温特斯的父亲是帝星的省长，对于这些官僚内幕，他远比祢鸠和瑞安了解。

    瑞安听见温特斯的猜测，气得一拍扶手。

    “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的声音在沉寂的空间中炸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瑞安投过来，想听清他和温特斯的谈话。

    瑞安只能藏到椅背后，压低声音：“真的吗？”

    “嗯，否则帝国军警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现场，因为他们的功绩直接和奖金挂钩。”温特斯点头，“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是什么？”

    “军警的动向会直接传给议会和国王，因此，也可能是他们向军警下达了命令，不允许他们出动。”

    温特斯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瑞安和温特斯说话时，其他学生已经开始写遗书了。

    他们在光脑上飞快地打字，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写到记录簿上，保存下来发给朋友和父母。

    绝望的气氛在舱室内蔓延。

    与此同时，虫族们也在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昆虫没有发声器官，虫族之间通常用肢体语言交流。它们刚刚发出的声音是快速扇动翅膀制造的，因此听起来才会那么模糊，而且语句不通。

    一只蟑螂模样的虫族走到领导者螳螂身边，用触须碰了碰它的身体。

    蟑螂挥动着前腿，向螳螂询问：[人类还没有把机甲给我们，该怎么办？]

    螳螂甩了甩锋利的巨大前肢：[时间到后就朝他们开炮，必须逼人类把机甲完完整整地交出来，不然我们都别想活！]

    [拿到机甲后，就放人类走吗？]

    [不行，必须全部剿灭，一个都不能剩。]

    螳螂又看了看破旧的怀表，它突出的巨大复眼花了半天，才终于看清楚分针的位置。

    已经到时间了。

    它振臂一挥：[发射第一波镭射炮！]

    祢鸠感觉身后的舱壁忽然一震。

    震动极为猛烈，祢鸠感觉像一辆重卡车撞到了自己的脊背，传来一阵剧痛。

    祢鸠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这次撞击似乎伤到了骨头，稍微碰一下脊背就痛不欲生。

    “应该没有骨折，可能是骨裂……”

    祢鸠自言自语着，他用灵力覆盖自己的后背，将骨裂治愈了。

    小老虎也从祢鸠腿上跳下来，他警惕地竖起耳朵，聆听着舱壁震动的声音。

    祢鸠抱起小老虎，朝客舱走去。他挤到舷窗旁边，推开挡住窗口的人：“让开！”

    透过窗户，祢鸠看到了一公里外浮在半空中的虫族星舰。

    那东西就像一只正在喘息的怪物，它张开了舰身上的数十个炮口，炮口中散发出镭射线荧蓝色的光芒。

    虫族打算对人类星舰群采取密集轰炸，威胁他们把机甲交出来。

    镭射炮不会将机甲连同星舰炸个粉碎，但足以毁坏星舰的舱壁，导致空气泄漏、温度急速降低，让所有人窒息而死后冻成冰尸。

    虫族又开始了第二轮炮击。

    镭射炮对准星舰群，密集的荧蓝色炮弹朝他们扑来。

    祢鸠看着手链，又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

    “如果遇到危险，就解开它。”

    祢鸠抬起手，将手链举到嘴边。

    他咬着牵魂玉，手臂轻轻一扯，将手链拽了下来。

    绳结松开的瞬间，祢鸠听见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他的嗓音没有撞击耳膜，而是直接传入祢鸠脑内。

    “我听到了你的呼唤。”

    祢鸠面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图腾，图腾蔓延开，将整个舱室包围在内。

    它散发出灼眼的光芒，甚至透过舷窗，照亮了附近的几艘星舰。

    祢鸠此时正抱着小老虎，图腾缓缓降落，掉在小老虎前额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陷入一团刺目的光芒中，化成一个男人。

    祢鸠：“？？？”

    搞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昨天收到好多评论，太开心了

    今天加更，晚上还有一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