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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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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后来还是发生了许多意外,将楚徊一厢情愿的计划绞了个粉碎:盛愿没有在十六岁分化,居然硬生生往后拖了整整三年, 也没有分化成一个软香温玉的Omega。

    而最大的意外或许是——素来有“冷面阎王”别称的楚徊居然跟连第二性征都不清楚的盛愿“日久生情”,有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地下偷|情故事。

    盛愿到E区的第二个周, 凭借不屈不挠的意志力, 终于让对面的那个少年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他们的门都是钢化玻璃的,能完全看清对面的情况,盛愿对家住了一个将近一米八的高个子,但是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 每天除了睡觉吃饭什么都不干,没事的时候就躺在床上发呆。

    被抓到这个地方关起来, 对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们来说都是无妄之灾,应该没有人能笑口常开吃嘛嘛香,笼子里也没有能消遣时间的东西, 只好日复一日地丧。

    玻璃板的隔音效果不赖, 盛愿又不是会大喊大叫的人, 都是趴在玻璃上对口型说话。

    少年盛愿盘腿坐在地上, 光洁干净的额头顶着玻璃,慢慢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盛愿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对面的人嘴唇一开一合,机械道:“可能有两个月了。”

    “我叫盛愿,你叫什么啊?”

    “林停。”

    盛愿以前远没有后来那么沉默寡言, 再加上被关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能找到一个同伴也是慰藉,于是坐在地上跟对面的林停说了一下午的话。

    林停今年也是十六岁, 三级腺体携带者,未分化, 跟盛愿的情况一模一样。

    “你就没想过逃出去吗?”盛愿说。

    林停嘴角自嘲般勾了勾,脸上没有任何笑意:“逃不出去的。”

    盛愿以前读过许多书,人家用小勺子都能挖地道,凭什么他不行?他觉得可以从房间里的厕所下手,那里从外面看不见,就算每天往外挖出半米,迟早有一天他会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林停平静地对他说:“头顶有监控。”

    盛愿听了他的话往头顶上一看,天花板的四个角落果然都装了电子眼,无死角地全方位监控,镜片闪着冷冷的蓝光。

    盛愿收回了视线,继续琢磨着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两个十六岁的男生有许多共同话题,甚至聊起了从前,林停的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意,他被关在这里两个月都不见天日,皮肤有一种久不见光的苍白,笑起来侧颊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

    两人的家居然都在南区,甚至靠的很近,盛愿知道林停以前喜欢打篮球,学习也很好,三级腺体的优异感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确实生下来就高人一等。

    可是盛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因为他们卓越而稀少,就能理直气壮地忘记尊敬、平等与谦卑吗?这难道不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品质吗?

    而现在或许正是因为“三级腺体”才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不期而至的灾祸,又能怪的了谁呢?

    毕竟“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注】

    盛愿看着林停皱眉说:“你一定要多吃东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林停轻声缓缓道:“想到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久,我就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但是又恐惧死亡,每天都浑浑噩噩地活着,食不知味。”

    “刚来的时候我也想一死了之算了,”盛愿格外认真地说:“可是活下来才有希望啊,我们都有三级腺体,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

    林停贴在玻璃上的苍瘦五指慢慢收紧,对盛愿笑了笑。

    ——盛愿,我们可能没有那一天了。

    林停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看到了许多黑暗而残酷的东西,他知道分化之后的人都没有再回来,应该是……死掉了。

    不过这没必要告诉盛愿,现在的状况已经够糟糕了,何必给他再添一分绝望呢,他是那么地想努力活下去。

    吃过了晚饭,盛愿躺到了床上,双目无神地怔怔看着天花板,瞳孔逐渐涣散失焦。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到父母了。他们知道自己失踪了一定很担心,会满天满地地找他,这两个周过得应该跟他一样,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少年盛愿鼻腔一酸,闭上眼睛想:好想家啊。

    楚徊站在监控室看着E区03房的监控,看见某少年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仔细看好像还在微弱地发颤,他忍不住皱起眉——这小崽子又犯什么毛病了?

    楚徊想了想,走出了监控室,坐电梯到地下二层,走到E区盛愿的房间,隔着玻璃板近距离地注释他片刻,终于确定……盛愿是在偷偷地哭,不敢出声的那种。

    楚徊不由自主想:“这是想家了?”

    他知道盛愿的家人对他很好,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书香门第,盛愿跟他家人的感情应该很深厚,这样猝然生生割舍,会感到难过和思念也是人之常情。

    楚徊站在门前看了他片刻,无声无息地走了。

    那一段时间林停跟盛愿无话不说,两个少年的友谊隔着玻璃门突飞猛进,盛愿不必说,诚恳、善良而真挚,没有人会不喜欢他,而林停……

    他知道盛愿是他唯一的朋友,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

    在长达三个多月的漫长时间里,盛愿的时间都是跟林停一起渡过的,他还想以后如果能出去,一定会带着林停一起走。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林停开始分化的那一天下午。

    他们还是坐在各自的房间,隔着玻璃门聊天,林停忽然觉得身体深处有哪里不太对劲,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盛愿也察觉了:“林停,你怎么了?”

    林停镇定地握紧了手心,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林停知道他开始分化了,然后就会有人来带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停深深地看了盛愿许久,低声说:“如果我离开了,你会记得我吗?”

    盛愿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意思?你要离开?”

    “盛愿,我希望你一直能像现在这样开朗乐观、温柔善良,”林停垂眼温和说:“就算我不在了,还会有其他的人来陪你,你不要为我难过,好吗?”

    盛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从地上站了起来:“林停,你在说什么啊……”

    林停的第二性征开始觉醒,Alpha信息素发酵到了一定浓度,立刻触发了房间里的监控警报装置。

    盛愿看到林停的房间倏地亮起了刺眼的红灯,他不禁后退一步,喃喃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林停闻到了一股深海的味道,浓郁的好像能让人溺死在其中,他眼里泛起朦胧的水汽,轻声说:“盛愿,我好像是个Alpha。”

    盛愿对ABO还不是太了解,迟疑道:“你分化了?Alpha……Alpha很好啊。”

    林停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无力的微笑。

    这时有几个Alpha从上层下来,不由分说打开了林停的门,交头接耳地说了什么,然后熟门熟路地给林停打了一针,架着他走出了门。

    盛愿脸色微变:“林停!”

    林停一手抓住了墙壁,不肯再往前走,低声恳求道:“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就几句。”

    Alpha们看了一眼盛愿——这是楚组长亲自交代过不要去招惹的三级腺体携带者,于是网开一面地点了点头。

    林停被注射了强效抑制剂,第一次分化带来的易感期被生生压制下去,让他的嘴唇看起来愈发苍白,好像被什么吸走了血色。

    他隔着玻璃板,蹭了蹭盛愿的手心,微笑说:“盛愿,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三个月我一直很开心……再见。”

    盛愿脑海深处的神经不详地剧烈跳动,贴在门口不住拍门:“林停!林停——你去哪儿?!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林停——!!”

    根据W先生汇报,监控显示盛愿下午就开始精神不正常,壁虎似的贴在玻璃门上,一直转头努力往外看。

    W指了指监控屏,有些莫名其妙地说:“就这么站了几个钟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徊皱起眉,反应过来什么:“我听说今天下午有个三级Alpha分化了?”

    W先生点点头,脸上浮起伤感而无奈的神情:“是啊。”

    楚徊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分化的那个Alpha就肯定是盛愿对面的林停,他被实验区的人带走做预备实验了。

    楚徊心里对实验结果不报什么希望,人造腺体转移实验迄今为止还没有成功的先例,虽然Gen在不断提高转移成功的可能性、降低排异反应,但是仍旧没有一丝进展。

    但他还是去手术室那边问了问,果然得到了“实验者”已经死亡的消息。

    楚徊缓步走到E区,预感到盛愿又要开始“大闹天宫”了——果然,盛愿见到他一开口就是:“林停去哪儿了?”

    楚徊关上玻璃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盛愿攥着楚徊的衣领质问:“你说啊,林停怎么了?你们把他带去哪里了?”

    楚徊其实可以骗他,说林停被释放也好、被赎回也好,总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盛愿暂时搪塞过去。

    但是盛愿对面的房间马上就会被其他人填充,到时候或许还要经历这么一次,楚徊可以骗他一次,可是骗不了他一辈子。

    楚徊微微向下垂眼,卷曲的长发就落在盛愿的手边,他轻声说:“他死了。”

    盛愿像是听到了什么异常荒谬的话,想也不想地反驳道:“我中午还看到他了。”

    “下午林停的实验失败,两个小时之前就死了。”

    楚徊的神色根本不是在开玩笑,少年盛愿脸色苍白,缓慢地问:“……什么实验?”

    “一个还没有活着走下手术台的实验。”

    盛愿心里那异常不安的预感成了真,他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崩溃地失声大哭。

    那不是楚徊第一次看到盛愿的眼泪,盛愿晚上的时候经常会哭,可是没有一次让他感到这样心疼。

    ——盛愿跟林停关系很好,楚徊是知道的,这三个月他经常会去监控室看他两眼,白天的时候盛愿总是在跟对门的少年对坐说话,少年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心事。

    楚徊一时无言。

    盛愿血红的眼珠瞪着他,目光里竟然是有恨的,痉挛的手指死死抓着楚徊的领口:“你们到底把林停怎么了!”

    楚徊无意义地重复回答:“他死了。”

    盛愿失控地吼:“可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上一个敢用这种腔调跟楚徊说话的人,坟头草都窜出银河系了,而这次楚徊罕见地没有发火,只是异常平静地说:“你以为Gen为什么会把你们关在这里,让你们白吃白喝?”

    盛愿牙关“咯咯”作响。

    楚徊垂目看着他,淡淡地说:“别幼稚了。”

    十六七岁的盛愿就是个四处闯祸的麻烦精,有时候楚徊真是恨不能把他捆起来塞床底下,就在林停出事的第三天晚上,楚徊在西区出任务,被W先生的一个电话紧急召唤了回来——

    “组长,出事了,你那个小孩砸碎了防护板,又从E区跑出去了,”W的语气低而急促,“这件事惊动了西利,西利发话要把他直接‘销毁’!”

    楚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声音都不对了:“——他把钢化玻璃砸碎了?”

    盛愿是个“就地取材”的人才,直接把床板整个掀了下来,“咣当”一声拍到了足足四厘米厚的钢化玻璃上,玻璃门当时就裂了一条缝,再“咣!咣!”两下,钢化玻璃就不堪重负地整个裂开,稀里哗啦了一地。

    楚徊的太阳穴突突了一路,从西区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再晚一步盛愿就要被“清理”了。

    他的一头乱毛被狂风吹出了“群魔乱舞”的效果,他一边脚步匆匆地走到清理室,一边胡乱用手抓了两下头发,推门进去:“刚才E区的那个三体腺体携带者在哪儿?”

    穿着一身长白褂的西利总长靠在玻璃上,侧眼扫视楚徊:“你是说那个盛愿?”

    楚徊:“是。”

    西利似笑非笑地抱臂看着他:“楚组,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二层的事了?”

    楚徊没说话,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盛愿被关在一个根本直不起腰的小笼子里,准备向外输送。

    楚徊迟疑片刻:“这个人,我想留下他。”

    西利打量了一眼盛愿,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哦,你喜欢这样的?”

    楚徊知道西利误会了,但是这时候他没办法解释,只能将错就错地默认下来,先把盛愿安全带回去再说。

    只见楚徊眼角挑起微妙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说:“总长不如高抬贵手?”

    西利长眸微眯,然后笑了:“楚组长第一次问我要什么心仪的东西,哪有不给的道理?”

    西利开口放人,几个Alpha就开门把盛愿从笼子里生拉硬拽地弄了出来。

    楚徊用皮扣将头发绑起来,反手就把盛愿扛到了肩上,二话没说带着他往外走。

    盛愿倔的像头驴,撞的头破血流、撞死也不回头,被楚徊扛在肩上挣扎了一路,冲着他的耳朵喊:“——放开我,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这里!”

    楚徊:“你给我闭嘴!”

    回到E区,楚徊彻底没耐性了,粗暴地一手把盛愿按到了床上——这里四面八方都是电子眼,稍有异常就会被察觉,楚徊只能低下头,含在齿缝里轻轻吐字:“别再闹了,我没忘记答应过你什么,等你分化那天我就会送你走。”

    “………”

    这句话好像一张光速生效的定身符,盛愿的挣扎停住了,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楚徊,清晰缓慢地问:“是你杀了林停吗?”

    楚徊深吸一口气:“不是我。”

    他只是一直对旁人的死亡无能为力。

    盛愿开始轻轻颤抖起来,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似的哗哗往下流,不住哽咽道:“林停……林停是我的好朋友……”

    楚徊低声说:“没有人能一如既往地陪在你身边,你总要学会自己一个人成长。”

    盛愿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那么软弱,他只能像疯子似的气急败坏地冲着无辜的人发火,然后像一个废物一样抱头痛哭。

    他害怕,他实在太害怕了,他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突然死去。

    可是楚徊并没有做错什么,把他抓到E区的人不是楚徊,害死林停的人也不是楚徊,他甚至还从坏人的刀下救了自己一命。

    “……对不起。”盛愿撕心裂肺地哭过了一阵,闷声跟楚徊嗡嗡了一句。

    “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那是无能者的碑文,”楚徊话音一顿,轻声说:“不过鉴于你才十六岁,允许你哭最后一次。”

    “以后不要再哭了。”

    这件事过了没几天,西利主动晃荡到楚徊的眼前,故作慷慨道:“Gen不差这一个三级腺体,你要是真的喜欢,把他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但是我听说这个盛愿从刚来第一天就拉了红色预警,你注意一点,毕竟他可能知道基地的位置,不小心泄露机密就麻烦了。”

    西利跟楚徊向来不合,这时候过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必然不怀好意,这是想借监视盛愿的名义一同监视他——

    楚徊本来应该当场直接拒绝,这才是他平时的作风,但是他鬼使神差地犹豫了片刻,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下午盛愿被人从E区接了出来,一路监视着送到了楚徊的办公室。

    盛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门之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楚徊。

    “盛愿,隔墙有耳,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等到你分化的那天,Gen的人会把你送到其他组织,到时候有人在半路把你带走,送你回去跟你家人重聚。”楚徊冷冷道:“在你分化之前别再给我惹麻烦,我不会再保你第二次。”

    楚徊说话时的眉目阴沉冰冷,跟那天夜里低声安慰他的楚徊好像不是一个人。

    盛愿沉默片刻,低声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楚徊其实是经常笑的,不过是冷笑、嗤笑、嘲笑,可能面部构造决定了他就不会好好笑一下,嘴毒的跟澳大利亚箱型水母似的,常年不说一句人话。

    “别问那么多,听过一句话么,知道越多死的越快,你这样的连三集都活不到,”楚徊食指挑了挑盛愿的下巴,嘲讽道:“死了连便当盒都没有的那种。”

    盛愿皱眉避开了楚徊的手。

    “不想被销毁就别惹是生非,在这里没人觉得你的命值钱,”楚徊这两天被盛愿的事烦的焦头烂额,还要抽出时间对付西利,没好气地说:“自己滚回去。”

    盛愿打开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语气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回去。”

    楚徊假装没听见。

    于是盛愿不再说话,自己走回了E区。

    继盛愿用床板拍碎玻璃的壮举之后,楚徊往E区跑的次数明显多了,一个是他确实有点在意盛愿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倒霉孩子,另一个也有逢场作戏给西利看的成分在其中。

    一开始,楚徊给他送点“特殊餐饮”,得敲门才有反应。

    后来只要楚徊一从门口经过,或者在那稍微多站一秒钟,盛愿就会敏锐地察觉到,然后抬起头来跟他静静地对视。

    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盛愿还没什么表示,楚徊先受不了盛愿那种孤单又空寂的眼神了,被关在小屋子里,好像谁欺负他了似的。

    这时盛愿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多了,不是林停刚出事那时的阴郁与消沉。

    楚徊思来想去,感觉再把盛愿一个人关在E区,整日整夜没人交流,他的精神状态可能真的会出问题,就开始计划着把他从笼子里弄出来。

    第二天楚徊打开盛愿的门,简短命令说:“出来。”

    盛愿身上简直要长蘑菇了,二话没说马上跟着楚徊走了出去,羊入虎口似的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不是不想在E区吃‘牢饭’了吗?我有个办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楚徊向后靠在桌沿上,漫不经心说:“——但是你得假装是我的小情人,知道吗?”

    盛愿先是反应了两秒,然后俊脸腾地就红了:“可,可我……”

    “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我说‘假装’,听懂了吗?”楚徊嗤笑一声,端详了盛愿一阵:“我对你这种……啧,没兴趣,少自作多情。”

    楚徊向来目中无人,五官生的相当薄情,一看就眼高于顶,盛愿也没想过这人会对自己有意思,就是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抿抿嘴唇说:“我要做什么?”

    “没事别说话,跟着我就行了。”楚徊头也不抬,凉凉道:“或者继续回E区当你的望夫石,我也不介意。”

    在楚徊和E区之间,盛愿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楚徊,当场就同意了楚徊的要求,开始做起他的小跟班,虽然自由还是受到限制,但是比起在E区暗无天日的等待,生活已经好了太多。

    楚徊是个登峰造极的事儿逼,盛愿日常被属鸡毛的楚徊嫌这嫌那,都要生出免疫抗体了,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有句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盛愿……可能是属于后者。

    楚徊的房间里有几本书,没事的时候盛愿就会翻着看,楚徊的书签是他的头发,一根一根乌亮卷长,盛愿看到了就会把头发抽出来,藏在最下层的抽屉里。

    有一次盛愿看书被楚徊撞见,随口问了一句:“还有想看的其他书吗?”

    “有。”盛愿顿了顿,说:“有很多本。”

    楚徊:“给我列个单子,我让人去给你买回来。”

    盛愿闻言立刻跑去写书单,没敢写太多,怕楚徊觉得他得寸进尺。

    盛愿一口气列了七八本书,楚徊看了书名忍不住哼笑一声——果然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崽子会看的青春伤痛文学巨著。

    幼稚。

    结果楚徊买了一个周都没动静,盛愿以为他把这件事忘了,也不再主动提。

    又过三天,楚徊单手拎着一捆厚实的书册推门进来,另一只手里提溜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给你的,生日礼物。”楚徊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盛愿走过去看,是上次他想看的书,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生肖蛋糕。

    在地下基地连太阳月亮都看不见,盛愿在这里过的不知今夕何夕,连现在是几月份都没数,更别说是生日了。

    他怔了半晌,才目光微亮地小声说:“谢谢。”

    从盛愿开始跟着他,楚徊就会特别注意,但凡会刺激到盛愿那脆弱纤细的小神经的画面,一般楚徊都不会让盛愿看见。

    按理说这两个人经常在Gen成双入对,怎么说都会有些风言风语。

    但是楚徊对谁都摆着一张“滚一边去”的臭脸,组织里给他起的外号叫“冷面阎王”“八卦绝缘体”,一年多的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两个人的不正当男男关系。

    知道这件事的人似乎一直只有西利。

    这天下午楚徊忽然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开口就是:“盛愿,你想跟你家人打电话吗?”

    “只有五分钟,多了一秒钟也不行。”

    Gen的监控系统非常变态,对外传出的信号都会被无差别监控,稍不谨慎就会让人抓住把柄,楚徊刚才打听到监控系统暂时出了问题,正在紧急修复,又想起盛愿有天晚上做梦无意识地喊“妈妈”,才冒险让盛愿给他家里打一个电话。

    盛愿一刻不犹豫:“打。”

    他从楚徊手机接过手机,快速按键拨号,竭力克制着翻腾而起的情绪,平静地说:“妈妈,我是盛愿……”

    ………

    盛愿意外地没哭。

    这一年盛愿的变化很大,五官深刻了许多,从骨相里透出来的好看愈发明显了,所有心思都压在暗沉沉的瞳孔里,学会了不动声色——不是刚见面的时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少年了。

    就算跟一年没有音信的父母打完了一通电话,他也是默不作声地把手机还给楚徊,然后安静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怎么还不开始分化,”楚徊把手机放回口袋,伸手在他白皙的后颈捏了两下,完全没察觉这个动作有性-骚扰的意味,“再过几个月你都快十八了。”

    谁知盛愿比他更木,被摸了后脖子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垂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楚徊开始头疼起来——别人家的孩子十七岁都能早恋了,盛愿这边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徊坐到椅子上,双脚一蹬,整个人滑到了桌子旁边,说:“想家了吧,等你分化成Omega的那天就送你走。”

    盛愿跟着他走过去,问了一个一直感到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要等我分化的那天?”

    楚徊顿了顿:“因为在这里,我不能直接把你带出去,出了这间房间,外面到处都是电子眼,无处不在。”

    “当年林停死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吧?”楚徊自嘲般一笑:“其实我也有许多力不从心的事,不能光明正大地把你送出去,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死在我面前……”

    盛愿不解地说:“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楚徊微微眯起了眼,意味不明道:“因为我想做的事,总有一天会实现。”

    盛愿听不懂,也没有开口多问。

    盛愿的书看完了,楚徊又支使W先生去外面给盛愿买书。

    “不像是你啊楚徊,”W先生语出惊人:“你不会真是假戏真做看上人家了吧?”

    楚徊正喝茶,听到这句话差点儿一口喷出来:“你看我像是沉迷男色的人吗?”

    楚徊在“六根清净”的修行上大概是达到一种境界了,不急不缓地喝完一杯三醒的红茶,才又慢悠悠地:“不过盛愿的性格长相……确实挺合我口味的,等他分化成Omega,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W先生一脸牙疼:“一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肯定盛愿会分化成Omega,你没发现这小子现在越长越A了吗?”

    楚徊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无情嘲笑道:“就他?细皮嫩肉的,上次不小心撞在我桌子腿上,膝盖青了半个月,哪个Alpha跟他似的那么娇贵?”

    W先生看着楚徊的眼神愈发诡异了,一语道破天机:“……所以你为什么连他膝盖青了半个月这种鸡毛蒜皮都那么清楚?”

    楚徊:“………”

    楚徊对外形象一直非常强势,毕竟是三级Alpha的巅峰存在,别人一般都不敢直视他冰刀般的眼神,但是盛愿就不一样了,两人差了六岁,跨了两道交流鸿沟,楚徊又毒舌到缺德的地步,盛愿在房间里跟他顶嘴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惹急了还会拍桌子。

    楚徊抽烟,年纪轻轻就是资深老烟枪了,以前看盛愿还小,从来不在他的办公室抽,但是眼见再过两个月盛愿就十八岁了,马上正式步入成年人的行列,楚徊就不在他面前顾忌那么多了。

    而盛愿的家人都不抽烟,他打小就没闻过烟味,从识字那天开始就被灌输“吸烟有害健康”的养生思想,一开始看楚徊抽烟并不管他,后来见楚徊实在抽的太凶了,就偷偷给他把烟都藏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已经“交往”了两年。

    楚徊回来翻箱倒柜找不着他的中华去哪儿了,转头问:“盛愿,我烟去哪儿了?”

    盛愿皱眉说:“你每天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楚徊嗤笑:“不好也能一只手打你三个,别叨叨废话,赶紧把烟给我。”

    盛愿就是不给。

    楚徊耐着性子跟他好声好气地磨了一会儿,未果,直接没脾气了:“你有毛病吧盛愿,我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少管我闲事,快点把我烟还我。”

    这几句话说的就没轻没重了,听着就伤人,盛愿一气之下跑去了E区,随便找了间没人的房间住下,不回来了。

    楚徊以为这小崽子又犯毛病了,他知道盛愿脾气倔,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西利把他“就地销毁”,但是这两年已经好多了——没想到是从明目张胆地倔变成不动声色地倔,还愈发长进了,连“离家出走”这一套都学会了。

    楚徊一开始也不管他,他整天忙的脚不贴地,从哪儿捯饬时间去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崽子?

    但是过了小半个月,一向恨不能插着翅膀飞出E区的盛愿居然还没有回来“求复合”的意思,楚徊就开始觉得有点食不下咽了,干什么都不对劲。

    W先生去接人,盛愿呆在房间里不走,怎么说也劝不动,楚徊没办法了,又亲自把人从E区接回来,顺路就把烟给戒了。

    “盛愿销烟”事件之后,楚徊发现盛愿有点粘他。

    盛愿以前也粘他,刚把他从E区接出来的那一阵,楚徊走到哪儿盛愿跟到哪儿,像是生怕他反悔了把自己送回去。

    但是现在的“粘”跟以前的“粘”又有点不一样,盛愿的目光总是长了触角似的黏在他身上,形影不离地缠着他,一丝一丝往骨子里渗,经常让楚徊觉得后脊发凉。

    时间不经晃,盛愿快成年的那阵,楚徊让W先生去买点飞机汽车机器人,让他送给盛愿,他本人是不会捣鼓这些哄小孩儿玩的东西的。

    但是成年礼物没来得及送出去,楚徊临时接到了一个任务,马上就要走。

    盛愿跟在他身后说:“楚徊,我想跟你一起去。”

    楚徊拧起眉心,冷声道:“我要去杀人,你跟着去干嘛?”

    盛愿说:“我想去。”

    “你去了能干什么?”楚徊自上而下扫了他一眼,不温不火道:“你想的事多了,别想起一出是一出,老实在这里等我回来,想吃什么让W出去给你买。”

    盛愿加重了语气:“我跟你一起去。”

    楚徊语气烦躁:“刀剑不长眼,万一受了伤回来别跟我叽歪。”

    盛愿:“不会。”

    楚徊简直要给盛愿这驴脾气跪了,没办法只能带上这烦人的拖油瓶一起。

    但凡需要楚组长亲自动手的任务,都是SSS风险级别的,往往还是单挑VS群殴,那是盛愿第一次见到楚徊动手杀人,冷酷强悍、精准利落。

    在Gen呆了两年时间,盛愿不再是以前那个少不更事的哭包,他知道死在楚徊剑下的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和Gen不相上下的坏人,狗咬狗罢了。

    楚徊的蓝剑在夜色之下闪着微光,挑起一簇又一簇的鲜红血花。

    楚徊听到从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知道有人打算偷袭,他雷霆一脚将面前的人蹬出了七八米,正想转身——

    就见盛愿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把短刀,一手刺进了那人的脊椎,“咔嚓”几声裂响,楚徊身后那个Alpha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楚徊先是难以置信地盯了盛愿半晌,然后莫名其妙发了火,平地一嗓子炸了起来:“——谁让你动手的?!”

    楚徊不愿意带盛愿出来,不想让他看到这种画面,他一直觉得盛愿不适合这些阴谋诡计、刀光剑影,手上也不应该染血。

    楚徊想:他还要给我弹钢琴呢。

    盛愿没想到楚徊会突然没征兆地冲他发火,瞳孔都吓的一颤,下意识解释道:“我看到他想从背后偷袭你……”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楚徊拎小鸡似的把盛愿拎到他面前,眉目间阴气翻腾,沉声命令:“以后不许跟别人动手,听见了没有?”

    盛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他,那目光跟两年前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固执——拒不承认错误并且下次还敢。

    楚徊又开始头疼了。

    那次之后楚徊就下定决心不让盛愿跟他出门了,他每天水深火热的,每次出任务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把盛愿带在身边太危险。

    但是架不住盛愿太能折腾人,楚徊总算是知道W先生说的“磨人的小妖精”是什么意思了,这几年盛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带着点楚徊看不懂的东西,也不是十六岁那时候指东不往西的小崽子了。

    常年在刀尖舔血,强悍如楚徊也有翻车的时候,三月份的那次任务,就是特意针对他楚徊设计的一个陷阱。

    那天晚上,楚徊还没下车就敏锐地发觉事情不对,不由分说把身边的盛愿藏了起来,怕他不肯老实在原地呆着,一手刀下去把他敲晕了。

    这一架楚徊赢得非常艰难,身上被划了几刀,右边小腿更是血肉模糊,他疼的直倒吸冷气,咬牙扶着墙壁往前走,没走两步,就看到盛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阴影里看着他。

    楚徊捂着腹部伤口靠到墙上,看了盛愿一眼,低声唤道:“过来。”

    灰黑夜色之下,盛愿神色隐晦不清地走到他身边。

    楚徊皱眉忍着伤口剧痛,从兜里翻出几张钞票,往盛愿的手里一塞,急喘了一口气,哑声说:“你走吧。”

    盛愿的分化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千呼万唤不出来,盛愿都成年几个月了,等到分化成Omega把他送走还不知道何年何月,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让他离开——他回去可以说盛愿这个白眼狼趁他重伤的时候卷钱跑了,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回到基地,上面的人不会怀疑他,就算西利起疑,也没有任何他故意放走盛愿的证据。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盛愿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楚徊看他又发呆,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现在就回北区,跟你家人一起走,走的越远越好,最近一段时间都别回来了。”

    盛愿一言不发,蹲到楚徊的身边,挽起他的裤脚,用随身带的消毒喷雾和绷带给他处理伤口。

    楚徊彻底没耐心了,低斥道:“——让你走没听见吗?!”

    盛愿自下而上抬起眼,平静地说:“我不走了。”

    楚徊:“什么?”

    盛愿眼珠深黑凝视楚徊,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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