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提交了专业课的作业后, 暑假就正式来临了，同学们都推着行李箱, 前往车站坐车。

    潘美美家在外地，得坐高铁回去，杨曼的家在本地，不过她最近跟爸妈吵架, 要在陆檀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吵架的原因也很简单, 杨曼才刚刚要大二，爸妈就让她去相亲。

    杨曼坐在池晏家的沙发上, 一边翻白眼一边说：“给我介绍的全是那种鼻孔朝天的富二代。”

    “出去留过几年学, 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回来，觉得国内容不下他们了, 说了没两句就是‘结婚以后你就跟我去国外，我在那儿给你找个学校, 孩子生下来就是美国公民’。”

    杨曼：“我真是太稀罕了。”

    陆檀给杨曼到了茶。

    “对了, 我来你这儿不打扰你工作吧？”杨曼也很清楚陆檀现在很忙，“等我找到房子我就搬走。”

    陆檀：“最近秦先生会在国外待一段时间，我能好好休息一下。”

    平时除了上学，还得上班, 没课的日子也得去秦家。

    “这几天你就不做菜了吧？”杨曼说, “我们可以点外卖，下午出去玩，晚上去看电影。”

    杨曼：“看我多体贴你，虽然我嘴馋的不得了, 但为了你能好好休息，我就不闹着要吃了。”

    陆檀笑了：“好。”

    她跟杨曼一起去换了客卧的床单被套。

    两人出去吃了午餐，看网上的评论选了一家网红餐厅，味道还很不错，比陆檀想象的好。

    杨曼吃得意犹未尽，只是她的胃再也塞不下更多的食物了。

    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又去看了电影，选了一部喜剧片，整个影院里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对于陆檀来说，这一天的体验很新鲜，她从没有这么放松过，跟朋友在一起待一整天，挑选餐厅，一起去看电影，她们还买了不少零食，回去以后边看电视边吃零食。

    杨曼睡后，陆檀才收拾好客厅里的垃圾，洗漱之后去睡觉。

    杨曼在她家待了四天，才在第四天下午搬走。

    “新小区。”杨曼给陆檀看她租好的房子，叹气道，“我觉得安保这些都挺好的，就是有点贵，两室一厅，一个月四千二，怎么不去抢？果然还是做房地产最挣钱。”

    她还说：“我爸之前还说要给我全款买套房子，不过自从他让我去相亲以后就没提过了。”

    陆檀不明所以，杨曼翻了个白眼：“他跟我妈在备孕，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生就生吧，至于瞒着我吗？我又不是不准他们生。”

    杨曼：“反正生出来又不是我养，我爸妈有钱，养得起。”

    “就是想生个儿子。”杨曼撇撇嘴，“我就怕我妈这么大年纪生孩子危险，不过他们俩非要生，那就生吧，现在医疗技术发展的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陆檀对父母没有感情，所以也无法理解杨曼的忧虑。

    她把杨曼送到小区门口，就打车去了霍从云的住所。

    自从霍从云对她表达了好感以后，陆檀为他工作的时候都是挑他不在的时间。

    幸好霍从云这段时间很忙，所以两人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打过照面了。

    陆檀有公寓的密码，直接输入密码就能进去。

    她在大厅登记好之后就坐电梯上了楼，输入密码后进了屋子。

    她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手里提着刚刚从市场买好的新鲜蔬菜和肉，有时候她也会买点水果。

    不过她现在不买水果了，免得霍从云以为水果是她送给他的礼物，那就相当于暗示了。

    陆檀刚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蔬菜。

    却听到了一声开门声。

    她闻声转头，看见霍从云从卧室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条内裤，披着一件浴袍。

    不得不说，霍从云的身材很好，他从来没有疏于锻炼，有一身精实的肌肉，尤其是胸腹肌，简直就是杂志里的内衣模特，他似乎刚刚睡醒，头发凌乱，眼神有些迷蒙。

    直到看到陆檀，霍从云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把浴袍系好，冲陆檀笑道：“今天来的这么早？”

    陆檀移开目光，重新埋头洗菜：“您今天不用拍戏吗？”

    平时这个时间霍从云都是不在的。

    霍从云呼出一口长气：“可以休息两天，有几个配角的戏份要补拍。”

    幸好那几个配角补拍的戏份都跟他无关，不然他也得留在剧组里。

    霍从云从冰箱里拿出西瓜，问陆檀：“喝西瓜汁吗？”

    陆檀：“不用了，谢谢，您自己喝吧。”

    霍从云站在一边，他脸上带笑：“你直接叫我霍哥，或者称呼我的大名就行，用敬语也太生疏了。”

    陆檀却说：“您是的我的客户，还是按照规矩来比较好。”

    霍从云拿出榨汁机，榨了两杯果汁，一杯留在流理台上，一杯拿着自己喝，他问：“之前我们还能开玩笑，现在你却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了。”

    “你讨厌我？”霍从云看起来有些失落。

    陆檀：“作为客户，您是个很好的人。”

    她抬起头来，看着霍从云：“但您不是我喜欢的男人类型。”

    霍从云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檀没有回答。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听话懂事的男人，比自己小一点，更乖巧。

    但现在她却说不出这种话了。

    霍从云：“我知道是我太急了，我保证不会再做什么让你觉得困扰的事。”

    霍从云是个非常知道进退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一步，什么时候应该后退。

    像陆檀这样性格强势的人，你越是逼迫她，她离开的就越是快。

    说完这句以后，霍从云忽然换了一个话题，他问道：“你放暑假了？”

    陆檀点点头：“对，放了几天了。”

    霍从云叹气道：“真好，我大学的时候也总是在拍戏，没有享受过寒暑假。”

    “你知道我是怎么当的演员吗？”

    “那时候我还在读高中，然后有天去鞋店买球鞋，忽然有人冒出来对我说，赵导有一部戏在找男演员，要找形象最符合的。”

    霍从云笑道：“我当时还以为他是骗子，要是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个人拦住你，让你去拍戏，你会怎么想？十有八九是骗子，说不定要让我交保证金，然后我交了这笔钱他就跑了。”

    陆檀被勾起了好奇心：“然后呢？你怎么还是去了？”

    霍从云：“他说不交保证金，还说赵导就在一家茶楼里，那家茶楼我常去，不怕他骗我，我就跟过去了，可能是因为当时我确实是想当演员，觉得当演员很有意思。”

    “能体验不同的人生，扮演不同的角色，很有意思”

    陆檀又问：“那你现在不觉得了吗？”

    霍从云笑道：“入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片场里那么多人，有时候还会有杂音，所有人都看着你，还有摄像机，有时候其他演员还会忘词，或者根本不记台词乱说一通，等着后期配音配上。”

    “拍戏拍久了，就会觉得烦。”霍从云靠着墙，“我大学能录取还是因为我名气大，就靠我那成绩，真去参加高考，估计也就考个技术学校。”

    霍从云：“别看我看起来一副精英相，我成绩烂透了。”

    陆檀被逗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有一副精英相。

    霍从云：“你就没想过当演员吗？”

    陆檀被带入了霍从云的节奏里，她摇头说：“可能小时候想过吧，不过我不记得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看还珠格格，戴了爸妈卖给陆姚的赛娅公主的同款头饰，还是陆姚给她戴的，结果却被妈妈毒打了一顿，因为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东西。

    她的童年很贫瘠。

    可能是因为挨打挨多了，语言暴力伴随着她的日常生活。

    霍从云：“不喜欢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吗？”

    “所有人都会看着你，他们都会喜欢你。”

    陆檀：“我不太喜欢那种感觉。”

    霍从云：“那你曾经想过长大成人后干些什么吗？”

    陆檀目光放空，她想了一会儿：“当医生。”

    陆檀笑了：“觉得当医生很帅，能够救死扶伤，很高尚。”

    霍从云也笑了：“你现在是药膳师，虽然不是医生，但也算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陆檀：“有道理。”

    霍从云是个很适合当朋友的人，他的语言和气质都没有任何侵|略性和攻|击性。

    陆檀把菜洗好后开始准备调味品。

    霍从云的治疗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她今天要给对方做的是普通的食物。

    “不用药材？”霍从云知道有些药膳只用食材，不用药材。

    陆檀说道：“治疗已经告一段落了，如果没有复发的话，最近都可以吃普通的食物。”

    陆檀：“其实只要你保持作息规律，每顿好好吃饭，注意营养搭配，以后都不会复发。”

    “虽然我们签的是三个月，但是你的病已经差不多了，我建议我们终止合作，您还能少花一笔钱。”

    毕竟工资是按月发的。

    霍从云：“是因为我追求你，所以你才不想继续为我工作吗？”

    他直接问出来，陆檀反而不好委婉的回答，于是她直接说：“我们是雇佣关系，我不会因为私人的事提出解除合约，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比较省，而且我不会答应。”

    霍从云看着陆檀，他的眼睛告诉她，他现在有些受伤。

    只是陆檀心如磐石，不可动摇。

    霍从云抿了抿嘴唇：“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我？或许相处的时间长了，你会觉得我还不错？我高中就进了娱乐圈，忙着拍戏，没有跟异性有过亲密接触，或许我不是很懂女孩的心思，但我可以学着去理解。”

    陆檀：“霍先生。”

    陆檀冷静地说：“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霍从云也冷静下来，知道再说下去，场面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说：“要不要接触合约我还要再想想。”

    只是这一顿饭，霍从云吃的味如嚼蜡，陆檀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汤鲜味美，可他喝着，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陆檀走的时候，霍从云坚持要送她回去。

    “现在天这么黑，你又住在山上，很危险。”霍从云再三坚持，“我送你回去，不是因为我要追你，而是因为这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陆檀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不想在这里一直和霍从云争执，那太浪费时间了。

    坐上车以后，霍从云放弃了舒缓的音乐。

    “我英语成绩很差。”霍从云在驾驶座上，他一边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边说，“为了去国外拍戏，我没日没夜的学。”

    霍从云笑道：“结果戏一拍完，我就全忘了。”

    陆檀没有接话，霍从云慢慢也就不说话了。

    车开了接近四十分钟，才开到陆檀的小区门口。

    陆檀下车后，霍从云摇下车窗，他看着她，问道：“如果我不追求你，只想跟你成为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陆檀委婉地说：“霍先生，我从来不跟雇主发生私人关系，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

    “我要回去休息了，您回去后也早点休息吧。”

    陆檀走进小区大门以后，霍从云才点燃了一根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直到一根烟抽完，霍从云才开车驶离了小区。

    他从未对谁动过心，没想到第一次动心，迎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霍从云自嘲一笑。

    陆檀回到家，换了一双拖鞋，然后躺在沙发上休息。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洗漱的时候，秦封的电话来了。

    陆檀坐起身来：“秦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秦封在那边说：“只是想问你平安到家没有。”

    陆檀：“我已经在家了。”

    秦封笑了笑：“那就好，早点休息，我去开会了。”

    这一次的会议尤其的长，秦封看中了国外一个小公司的新项目，准备投资，这个项目是人工智能，如果进展顺利，就能研发出新一代ai，这个ai能识别绝大多数的语言，甚至方言。

    并且除了操控家里的电子设备以外，还有本体，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服务。

    比如倒水，泡咖啡，充当扫地机器人的角色。

    智能家居是未来趋势，国内许多公司都在着手研发自己的ai，有些已经上市了，不过反响不太好，这个市场很大，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但最终能不能分到，除了看硬实力以外，还要看运气。

    这个公司的人都是年轻人，一腔热血，每天都埋首研究，次次开会都有不一样的构想。

    并且每一个想法都非常天马行空。

    他们甚至希望这个ai能像一个管家，它能在没有具体命令的情况下工作。

    比如清理卫生，当家里缺少什么的时候，会用主人存在它账户里的钱去网上购买。

    也就是说，一旦有了这个ai，家里的一切都不用担心，它会全方位的照顾主人。

    说起来倒是很简单，但研发起来非常非常困难。

    秦封对这方面的了解有限，但他得确保自己的钱花在了值得的地方。

    毕竟研发这样一个ai，需要投入的钱绝对不是小数目，项目的评估有专门的部门在做，但他也得知道对方的构想，和现在进行的程度。

    此时秦封所在的地方还是白天，在道过晚安以后，他才走向会议室。

    年轻的研发人员有宏图大志，觉得自己马上就能一鸣惊人。

    秘书要做会议记录，他觉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胜任秦封秘书这个职位了，他会四国语言，而且还算精通，现在还在自学一门语言。

    开完会之后，秘书问秦封：“秦总，会酒店？还是找个餐厅吃饭？”

    秦封眉头紧皱。

    秘书秒懂：“我知道这里的饭菜都没有陆小姐做的好吃，但是您总不能不吃东西吧？回去以后陆小姐发现您的情况又变差了，她估计得自责，以为是自己的错。”

    秦封这才说：“去餐厅。”

    秘书给秦封打开车门：“您想吃什么？”

    秦封：“意大利菜。”

    秘书笑着让本地司机开车。

    陆檀接了秦封的电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了睡意，也不觉得困倦了，她去洗脸刷牙，还敷了一片杨曼送给她的面膜。

    一切做完之后才回房间休息。

    明天她还得去霍从云那儿。

    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明天两人相处只是更尴尬。

    陆檀有些头疼。

    她觉得任何事一旦扯上感情，那就准没好结果。

    不过无论她再怎么忧愁，第二天的太阳照常会升起，她晚上才去霍从云那里，白天就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在微博上回答网友的提问。

    陆檀打开微博，这两天她都没看微博，不知道她跟秦封的事闹得怎么样了。

    但距离热搜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热度早就过了。

    可是陆檀一打开微博，还是看到新增了一堆私信和新粉丝。

    私信各式各样。

    竟然全都在向她表示同情？

    一看日期，竟然是今天？

    难道这件事的热度还没有过去？还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陆檀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搜了秦封和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还是老微博，于是陆檀又单独搜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打头的第一个微博变了。

    是一条文字类的长微博，博主自称是她的高中同学。

    “陆檀挺可怜的，她高中的时候没有朋友，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姐姐也在同一所高中，她还没入学的时候，关于她的流言就传遍了，说她抢自己姐姐的男朋友，还说她非常随便。”

    “这些流言从来没有得到证实过，我也是毕业后才想明白，一个还没入学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传言，而且全部都传的有头有尾，一听就知道不是乱传，而是有人悉心编纂的。”

    “现在想想，陆檀那个时候就是被害了。”

    “然后我就想到陆姚，陆姚是陆檀的亲姐姐，不过两姐妹不亲近，陆姚经常会到我们班上找陆檀，陆檀不理她，她就会自说自话，说陆檀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但她从来都不跟陆檀计较。”

    “再结合之前传陆檀是小三，陆姚马上跳出来“帮”陆檀道歉，我能确定关于陆檀的那些闲话都是从陆姚嘴里传出来的。”

    “可能很多人觉得我在蹭热度，但我真没必要，我又不是网红，不靠这个挣钱，我只是忽然把以前想不明白的想明白了，憋不住发出来而已。”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已经破了万，博主写了很多，包括当时陆檀是怎么被同学们区别待遇的，以及在学校里受过哪些冷暴力。

    “我的天啊，我看完了，太可怕了！她姐姐这是要毁了她吧？而且博主说陆姚和陆檀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一所学校，那岂不是说，这样的欺负和造谣从幼儿园就开始了？”

    “说实话，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姐姐，我早就跟她同归于尽了。”

    “看起来不像真的，我也有个妹妹，我绝对不会这么对她。”

    “亲爸妈还有虐待孩子的，更别说姐妹了，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见怪不怪了。”

    “之前我看到她姐姐那个帮她澄清的微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明明事情都还不明朗，就站出来道歉，她不是想帮自己妹妹，是想逼自己妹妹去死啊。”

    “看得不寒而栗，这种心理上的摧残，环境上的施压是最恐怖的，好不容易离开了家，在学校还要遭遇这些。”

    “我有两个女儿，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女儿变成这样。”

    ……

    陆檀只看了热评，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高中同学，她甚至记不起除了班长以外的同学的名字。

    对方看起来似乎是在给她打抱不平。

    陆檀不知道对方真的是如自己所说忽然想通，还是有别的目的。

    但她并不觉得开心。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每一次提起，就像是要撕开已经结疤的伤口。

    她已经对自己的父母和陆姚没有任何感情，也不希望他们的名字一直出现在自己耳畔。

    她自己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但总有冒出来，让她回头看过去的事。

    这滋味绝对称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