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期末考。

    很巧, 这回考试，两个人分到了一个考场，还好巧不巧是前后的位置。

    更巧的是，这回他们碰上了一个非专业抄答案团体。

    考数学的时候，附近两排的同学们抄得飞起，监考老师只要一转身一低头，头顶上飞过的纸团比灰尘还要多。

    余意刚做完一半，抬头看了一眼，见赵酒撑着脑袋在前边，跟右边的一个同学进行眼神交流。

    那个同学竖起了一张白纸, 纸上几个字：

    放过彼此。

    赵酒也很快立起来草稿纸：

    自己说还是我说？

    对方：不然我也让你砸一下？

    赵酒：gwn

    对方：啥意思？

    赵酒直接举起了手喊了一声，终于把沉迷看剧的监考老师喊抬起了头。

    “怎么了？”

    老师一抬起头, 所有的纸团全部藏进了袖子里。

    余意也是很佩服他们这些人, 在这么热的天都能穿一件长袖, 就为了藏纸条。

    “老师, 有人扔纸条砸到我了。”赵酒看了一眼右边的同学。

    “好好考试啊, 别指望着抄。”监考老师面无表情毫无起伏地说完了这几个字，如果余意没有亲眼看到听到，他可能以为她在说“好好抄别吵吵”。

    说完，继续低头看手机去了。

    “我操。”赵酒小声说了一句, 右边的同学非常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余意把空了一半的草稿纸撕下来, 随便把几个答案排列组合, 揉成团, 扔到赵酒右边的男生桌上去了。

    赵酒看见男生低着头抄答案, 写了张纸条扔到余意桌上。

    —助纣为虐？

    余意看着他后边带上的半颗破碎的小爱心，提笔，画满了另一半。

    —成语不错。

    再扔过去，赵酒很快接住，看完了，侧过身，笑嘻嘻地看过来，撅起嘴飞了个吻给他。

    余意余光看见这人右边的男生看了过来，想了想，伸出两只手，接住了他的飞吻，两手抓紧了，慢慢地贴近心口处。

    赵酒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整个人几乎有些按耐不住。

    第二天的英语考试，听力一听完，纸团又开始满天飞。

    赵酒把接下来的题全部做完，离考试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回头看了一眼，男朋友还在认真做题。

    右边的男生扔了张纸条过来。

    —我打听了一下，你是赵酒？

    赵酒看完了把纸团放在桌角，朝他点点头。

    又扔过来一张。

    —英语能借我抄抄吗？我只要完形填空。

    赵酒又看完了，然后朝男生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把两张纸条打开了，然后揉在一起，揉成了一个纸团。

    就在男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赵酒抬高手，朝着监考老师的大桌子上扔了过去。

    男生：“……”

    赵酒看到纸团精准地落在了老师的手机面前，也朝他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后边做题的余意完整地观看了这一幕，伸出脚，踢了赵酒的凳子一下。

    赵酒很快往后挪着凳子，勾住他的脚，不让他退回去。

    “这谁的纸团！”监考老师站了起来，把纸团打开，问，“谁扔的？”

    无人回答。

    “谁扔给赵酒的？”监考老师继续问。

    依旧是安静如鸡。

    “赵酒是谁？”监考老师问。

    “老师是我！”赵酒举了举手。

    “谁扔给你的？”

    “他。”赵酒往右边一指。

    两分钟后，男生咬牙切齿地离开了教室。

    英语考完，回宿舍的路上，余意揪住了赵酒的衣服下摆。

    “当着我的面跟别人调情？”余意拉着他问。

    “你是别人吗？”赵酒鞋跟他碰了碰，“我就是举报了一个抄子，爱护考场环境，人人有责。”

    “你跟他聊什么？”余意问。

    “聊我男朋友有多可爱。”赵酒笑着说。

    “……”余意放开了拉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行。”

    赵酒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热烈地拥抱了他。

    “你他妈都不知道。”赵酒跟他脸颊互相蹭了蹭，“考数学的时候，我都想跟你玩教室play。”

    “你也就是嘴上说说，渣男。”余意说。

    赵酒抱着他笑得不行，松开他，说：“亲一个。”

    余意根本没管宿舍门口的宿管大叔，揪住他的衣领就要亲上去。

    结果撞上了这人的手心。

    赵酒把被他亲过的手心攥了起来，跟他一样，慢慢地贴到自己心口上。

    “摸到胸了么。”余意揶揄他。

    “摸到我心里的你了。”赵酒认真地看着他。

    “有多大？”余意问他。

    “整颗心全是你。”赵酒朝他笑。

    余意的英语这回没被影响。

    看到成绩的时候，赵酒已经在跟他商量出去玩的事。

    “上了130吗？”赵酒问。

    “135。”余意说。

    “我操。”赵酒比他还兴奋，余意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那边的人要高兴得转圈圈了。

    “稳了，什么时候走？”赵酒开心地问。

    “你定吧。”

    三天后，几位准高三学生的朋友圈出现了两条接在一起的动态。

    赵酒：这是一条秀恩爱的朋友圈[图片]

    余意：这也是一条秀恩爱的朋友圈[图片]

    图片合起来是两个人在夕阳下的背影，一人发了一半。

    底下的评论排起了队形。

    章凯光：九哥请你放下余意哥哥的手机谢谢。

    郑任：九哥请你放下余意哥哥的手机谢谢。

    岳郁：九哥请你放下余意哥哥的手机谢谢。

    熊初墨：九哥请你放下余意哥哥的手机谢谢。

    一个暑假的时间，他们在中国几个大城市留下了他们的足迹，照片拍了两个影集。

    最后一程是三亚，两人在海边晒了几天，回来之后，一个比一个黑。

    开学的第一天，郑任和章凯光差点以为是自己视网膜脏了。

    “我的娘啊。”郑任跑到赵酒和余意面前去，仔细地盯了一会儿，“你俩美黑了？”

    “海风吹的。”赵酒人靠在余意身上，跟没骨头似的，“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

    “是。”熊初墨什么也不管，彩虹屁先吹了再说。

    “你俩度蜜月呢？”郑任说，“你那条秀恩爱的动态，我麒麒妹妹没看出来什么？”

    “没有啊。”赵酒很诚实，“我当然屏蔽她了。”

    “屏蔽？”郑任张大了嘴，“你连妹妹都屏蔽？我以为大家都是屏蔽家长亲戚呢。”

    “那可不是。”章凯光说，“我就屏蔽你了。”

    “为啥屏蔽我？”郑任傻眼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但，你跟岳姐是不是碰到就吵架啊。”章凯光理直气壮，“我才不要好好的评论区被你们污染了。”

    郑任：“……”

    新校区在市郊，旁边两个重点高中，他们一个三流高中浩浩荡荡地搬过去，开学的时候，颇有些壮观。

    宿舍重新分配过了，好在余意和赵酒两个人还在一个班，两个人提前到了，很快挤占了一间宿舍。

    老师依旧是之前的老师，只是气氛已经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

    晚自习改到了十点半结束，早上七点就要到教室早读。

    对于懒散惯了的郑任等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种煎熬。

    岳郁这个时候已经坐上了去大西北的火车，几个人一块儿视频电话，听到郑任的吐槽，他笑得停不下来。

    “可怜的任姐，他以前早上七点的时候还在说梦话呢哈哈哈！”

    “你他妈可放屁吧。”郑任也开始揭短，“你是不是也忘了只要在床上就打呼噜的人是谁了？”

    “你俩也就半斤八两。”熊初墨撇撇嘴，“现在人都不在一块儿了，还喜欢吵架。”

    “火车坐无聊了吧。”赵酒一边刷卷子一边跟他聊。

    “你在那边吃得惯吗？”章凯光还有些担心，“不会饿瘦了吧？”

    “你可得了，你是不知道那个逼听到大盘鸡之后的表情。”郑任一脸嫌弃。

    “我操了，老子才第一天走，你他妈就不给爹好脸色看是不是？”岳郁就要钻出屏幕来跟他干。

    “给你啥好脸色啊？”郑任特别不屑，“你爹我昨晚一晚没睡，谁来给我好脸色？”

    岳郁：“……”

    赵酒刚写完一道题，抬头看了一眼刚从浴室里出来的余意，朝他眨了眨左眼。

    “你俩别吵了啊，我兄弟呢？”熊初墨又邀请了一次余意。

    “你可别自取其辱了，他俩肯定在一起呢。”章凯光打了个呵欠。

    “还是光姐了解我。”赵酒把手机举了起来，刚要把余意拍进来，忽然又伸手遮住了摄像头，“忘了，我家男朋友的出浴照是不能给你们看的。”

    余意：“……”

    熊初墨：“……”

    “你们聊，我先去榨柠檬汁了。”章凯光退出了视频聊天。

    赵酒举着手机笑，朝着走过来的余意嘴边亲了一下。

    “诶诶诶注意点啊！我看见你俩亲嘴了！”岳郁吼了一嗓子。

    “不行了，我要跟光姐一块儿去榨柠檬汁了。”熊初墨也退出了。

    “我俩呢。”郑任看看岳郁，“我俩是不是也要退了？”

    “退你个臭西瓜，老子好不容易跟你们聊聊天！”岳郁又不爽了，“你就是不想看见我！”

    “……”郑任很委屈。

    “你俩单独聊去吧。”赵酒干脆把视频也挂了。

    “可以了吗？”赵酒把两套高考真题拿了出来，“先做哪套？”

    “去年的。”余意在他对面的书桌坐下，抓了根笔在手里，“做完了睡。”

    “行。”赵酒喝了口水，低头开始做题。

    凌晨两点，两人把四套卷子全部做完了。

    对完答案，赵酒拿着自己的卷子，有些怀疑人生。

    “我是这水平吗？”赵酒问余意。

    “是。”余意看了眼他的总分，“以前的卷子太容易。”

    “这分数，刚刚过一本线吧。”赵酒轻叹口气。

    “哪个省一本线超过600分？”余意看着他，“很好了。”

    “是吗。”赵酒有些不安，“我们这样，能考好学校吗？”

    “还有一年呢。”余意把卷子收起来，上床，“睡吧。”

    九月份的月考没有分班考，前五个班用的是陵川月考的试卷。

    考完，分数一下来，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傻眼了。

    原本以为他们炮班的学生应该实力是不错的，结果用了难度高的试卷，一个个才原形毕露。

    赵酒凭着603分，直接考了个全校第二。

    但是本人却好像不太高兴。

    “我还是低估他了。”赵酒看着成绩单，皱着眉。

    “他确实很强。”余意看了一眼余忻的分数，657，即使在陵川也能排个很高的名次。

    余意英语比赵酒差5分，排在第三，跟第四名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如果是附中的卷子，难度会更大。”班主任看着大家都蔫蔫的，说，“下回考试校长不知道会用哪里的试卷了，不过这也不正好说明了，大家中间还是有厉害的人啊。”

    各位看向余忻的眼神跟看太阳没有什么区别——

    光芒有些刺眼。

    “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要有压力啊。”班主任笑眯眯的，“不是说你们实力不够，只是你们突然从简单的题一下子到了很难的题，没有适应，你们以后多做做人家难的题，会追上来的。”

    听了这话，下课后，附中附近的书店被挤爆了。

    余意站在书店门口，看着里边书架和书架之间全是人，他的男朋友，正站在付款处，手里提着一大袋试卷。

    各种密卷，越难越好。

    赵酒从书店里出来，余意从台阶上下来，跳到他面前。

    “这能做多久？”赵酒问。

    “看情况。”余意瞥了一眼，“一个月吧。”

    说是一个月，两个人半个月把48套，36套全部刷完了。

    高三已经进入复习阶段，他们不需要复习，上课只有刷题这一个任务。

    高三多加了周末考，利用周六和周日早上一天半的时候考试，每一天都被排得满满的，一个星期只有半天的假，很多学生干脆不回家了，周末都在宿舍里过。

    法定假期被学校直接砍到没有，就连寒假，都只剩下六天的时间。

    郑任似乎有些吃不消这样的地狱模式，寒假在家刚休息了一天就病了。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刚出，郑任在视频里闭着眼，说他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我看见了。”章凯光偏要拆穿他，“要告诉你吗？”

    “说啊！”岳郁倒是挺兴奋，“让我看看我狗儿子这回考了多少分。”

    岳郁被强制剃了寸头，这个发型曾经被郑任嘲笑了很久，如今看久了，居然还有些想上手盘两把。

    “我可去你妈的！老子日死你啊！”郑任对着屏幕吼。

    “我说你俩，能不一见面就吵么。”赵酒正监督着赵玉写寒假作业，“小玉都吵得写不了作业了。”

    赵玉一双茫然的眼睛看过来。

    “郑任同学，总分438。”章凯光宣布完，说，“你这成绩，倒是挺符合你的气质。”

    “他的成绩不重要。”熊初墨问余意，“这回哥哥考了多少分？”

    余意看了一下成绩单，说：“675，用的附中的试卷。”

    “我操……”四口同声。

    “他真的可以考清华北大了吧。”岳郁小声说。

    “应该还差一点吧。”章凯光说，“应该要再高个二十几分。”

    “我们学校没有名额，不然他应该可以参加自主招生。”赵酒挺替他感到惋惜，“他如果当时进的是陵川，现在会挺不一样的。”

    “你呢九哥？”郑任转移话题，“你考了多少？有没有机会去哈佛？”

    “650。”赵酒笑着骂他：“你有病吧。”

    “就知道讽刺我们九哥。”岳郁说，“当初我们九哥背单词也被你嘲笑学法语来着呢。”

    “就你记性好是吧，说得好像当时你没说一样。”郑任回呛他。

    “停一下。”熊初墨打断了他们的话，问，“兄弟，你呢？”

    “他653。”赵酒替他回答了。

    “你俩真好啊。”岳郁忽然变回正常人，“如果我能有你们一半聪明，我现在应该会挺好受的。”

    “你现在不好受？”熊初墨问。

    “还行吧。”岳郁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谁没被欺负过呢。”

    “……”郑任说，“你也就跟我杠的时候我会让着你吧。”

    “切。”岳郁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一模用的是市里试卷，难度稍稍比附中自己出的低一点，成绩出来，大家心里平衡了不少。

    一模成绩会做全市排名，所以每个学校比较重视，而二模和三模只是各个学校做对比。

    三模过后，还有一个多月，大家起早贪黑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五月底的月考结束，余意收到了来自小胥的电话。

    “睡了吗？”小胥问。

    “没，做题。”余意看了一眼赵酒的表情，开了外放。

    “行，我就是来慰问慰问你，毕竟你俩可是我教过最有出息的学生了。”小胥笑着说。

    “不敢当不敢当。”赵酒说，“老师您可是客气了。”

    “赵酒？”小胥疑惑了一瞬，“你俩还一个宿舍是吧。”

    “是啊。”赵酒坐了过来，挽住余意的手，“老师，是不是想说一些祝我们高考成功的话呀？”

    “你这么说，是想我别唠叨了？”小胥笑着骂了一声，“全班就你会抬杠！”

    “我这哪里抬杠啦。”赵酒笑，“老师，祝福的话就不用啦。”

    “你这死孩子。”小胥说，“我想说，之前我问过你们以后想做什么，对以后有什么期待，那时候一个个都给我敷衍过去了，现在还有什么想法没啊？”

    余意一愣。

    “现在有了啊。”赵酒说，“现在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嗯，余意呢？”小胥问。

    “我也是。”余意回答。

    “那就好。”小胥叹了口气，“你们这帮孩子，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混过这三年就是了，梦想啊抱负啊什么的，估计想都没想过。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心里安心不少啊。”

    “老师，您少操点心吧。”赵酒说，“您这两年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您看看，您女儿还那么年轻呢。”

    “臭小子，别想打我女儿主意啊！”小胥怒了。

    赵酒笑得歪在余意身上，余意无情地推开了他。

    六月份，高考。

    辛欣很担心两个儿子，第一场考试，六点钟就把两人叫起来了。

    赶去考场的路上，余意给赵酒发过去一个“在吗”。

    两人被分在不同的考场，相距很远，方向都是相反的。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亲亲，这边建议是不在哦。

    余意回了个滚。

    赵酒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余意。”赵酒坐在赵麒的摩托车后座，“你麒麒妹妹正送我去考场。还说我自己去会出事，偏要送我。”

    “嗯。我在出租上。”余意应了一声。

    “加油呀。”赵酒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赵麒的背影，补充了一句，“男朋友。”

    “你也是。”余意望着窗外快速退去的风景，轻声说，“男朋友。”

    挂了电话，赵麒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不继续瞒我了？”

    “怎么不继续装傻了？”赵酒学她的语气，笑着说。

    “那他妈还不是为了帮你瞒小玉！”赵麒说，“就你那一靠近人家就傻笑个不停的表情，也就你的傻弟弟看不出来了。”

    赵酒笑了几声，看着手机上两人的合照，没说话。

    下了车，余忻跟上余意，问：“弟弟，你有把握吗？”

    “差不多吧。”余意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不安，问，“很紧张？”

    “有一点。”余忻手心都在出汗，“妈妈跟我说这场考试很重要，我一定要考好。”

    “加油。”余意说。

    “我会的，你也要加油！”余忻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一脸自信满满。

    余忻的考场离他很远，余意先送他到他的考场，然后沿原路返回。

    阳光很毒，才刚刚八点多钟，站在考场外边的考生们已经开始挥汗如雨。

    余意从小路走回去，一路上都是举着小本子背书的学生。

    蝉鸣声很刺耳，偶尔伴有几声鸟鸣，教学楼上挂着的“奋战今天，圆满明天”红条幅还留在墙上，仿佛还在激励着曾经在教室里奋力拼搏的学生们。

    余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很蓝，很清澈。

    加油。

    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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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