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冰雪消融(十六)

    如果温泉的话, 最相配的是什么呢？夜空，落雪，还有酒？

    水汽缭绕的温泉, 与其上方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就算中原爱雅还没有到能够理解这些东西的年纪，但是夜晚的温泉的确要比白日更美。

    在scepter4时装乖装得过了头, 结果在特务队的眼里, 中原爱雅就真的成了一个乖巧又听话的大小姐。猛地一见到在吠舞罗和太宰治闹着的女孩，不只是道明寺安迪, 就连其他的人也是一脸的不相信。

    布施大辉甚至小声地和自己的搭档说, 一定是赤族的不良们带坏了小孩子, 绝对是风气的问题，这让脾气爆的八田差点又和对面打上一架。

    身心俱疲的中原爱雅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泡温泉，而是选择了晚一些的时间一个人来。事实证明她的选择的确是对的, 因为据安娜所说，那群血气方刚的男性在温泉里又闹了起来，险些赤手互殴。后来还是靠着宗像礼司的奇妙词语接龙游戏才把气氛冷下来。

    别人家都是炒热气氛, 在青之王这边却是把气氛炒冷，偏偏他本人还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让人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象了一下一群男人坐在温泉里带着刺地玩着词语接龙的样子, 中原爱雅顶着毛巾，又往水底下沉了一些吐了几个水泡泡。

    “好重的硫磺味…”她小声嘀咕着, 转身趴在了石头上。

    秋季夜晚的风吹在肌肤上时很冷，但是泡在水里的地方偏偏又很暖，这种复杂的感触让女孩眯起眼睛，觉得昏昏欲睡。

    “这种硫磺可是温泉的浪漫啊, 小孩子果然没办法理解。”

    在女孩快要睡着的时候，太宰治声音像是掐着点一样响了起来。中原爱雅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直起身，差点向后栽进水里。

    “突然出声很吓人的啊，治。”

    “诶？是么？抱歉抱歉。”他平板的语气，甚至能让中原爱雅想象到他那副不以为意一点也不反省的样子。

    两个人短暂地说过两句话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也许是水声太温柔，或者夜晚实在是寂静，就连一向和太宰治针锋相对的中原爱雅也柔和了起来。

    “我今天好失望啊，治。”她也不奢求对方能给自己多有价值的回复，只是像往树洞里吐出心里话一样说着。“在没有来到赤王身边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和爸爸很像的人，又强大，又自持，一直强大地背负着好多好多东西前进。”

    这是她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直白的提起中原中也。

    “虽然在见到他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今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哪里想错了。”

    “哼…？难道是你突然发现，这位周防尊实际上也只是个疲惫不堪的小丑么。”

    “治，不许这么说！”中原爱雅用力的拍了拍水面“赤王才不是小丑。”

    “那么你怎么看他。”

    “…我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高兴。”说着，中原爱雅卸掉了身上的力气，靠在那里把脑袋垫在了石头上。“有点不可思议…在这之前，我经常对通过一点小事去判断他人的本质，而且很少出错。所以我也那样对着赤王的资料做了。”

    “结果大失败嘛！”

    “不完全是失败，我只是判断错了一部分而已。”中原爱雅伸出双手，掰着手指计数“他依旧是我认为的那种守护着别人的人，虽然因为性格和力量的问题，他有些肆意，又会沉溺于战斗时力量碰撞的爽快…但是只要有同伴在，他就是能够控制自己的王。”

    太宰治嗤笑了一声，这笑声模糊不清。

    “所以这种王在失去了刹车之后，迎来的只有自我毁灭。”

    这是一句非常冷漠，并且清醒理智的判决书，但是中原爱雅不会反驳这个结论，因为这也是她所想的。

    “世界上哪里都没有和爸爸一样的人啊，力量很强，内心也很强。嗯，果然爸爸才是世界上最棒的人嘛。”

    太宰治对她的迷妹发言嗤之以鼻。

    “切~明明就是一个没有我看着，连他自己的能力都能玩死他的狗。”

    “啊啊…！腿又短！品味又独特！又不爱动脑子！别墅的地下室装了一堆的红酒，连伴侣都找不到就会养车玩！帽子一大堆，八百年不换衣服风格，一开衣柜全是一样的大衣！”

    死一样的寂静。

    太宰治在心里数着一二，结果还没等数到三，就听到隔壁一声巨大的水声。接着，一个湿乎乎的鸢色的脑袋就从竹墙上方探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温泉热得，整个脸蛋通红。

    “那你把爸爸的副卡吐出来啊！”中原爱雅的脖颈上依旧系着那个颈环，而身上则草草地套着之前从横滨送过来的浴衣。她身上没有擦干的水珠沾湿了衬裙布料，皱皱得黏在皮肤上，让身上的浴衣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黑色的异能力缠在她的腰上，像是蜘蛛的蛛腿一样，撑着她跨过这个竹墙。“翻别人衣柜，炸别人车的变态！”

    “翻衣柜炸车我认同，但是我可不是变态啊。”

    也许是因为太宰治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和普通的男人太过相像了。所以在被惹恼的这一刻，中原爱雅像是脑袋被糊住了一样蹦进了他那侧的温泉里。

    “你这个胆小鬼！糊涂精！祝你长命百岁！”

    女孩气鼓鼓地跑过去想要揪着男人的手质问的样子…就像是天真的孩童向着长辈撒娇一样，简直连一点戒心都没有了。

    于是太宰治伸出了手，扼住了女孩的喉咙。那一瞬间，中原爱雅脸上表情是不敢相信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太宰治并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事。简直是将十年后的那个‘太宰治’教育她时的，那副死神一样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

    鸢色的男人背着旅馆的灯光，用骨节分明的手掐着女孩的喉咙，将这细嫩的，雪白的，看上去脆弱无比的脖颈握在掌心里。

    太宰治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中原爱雅跳动着的动脉，那脉搏在他的掌心刻下痕迹，让他露出了阴郁又颓靡的笑容。

    “天真的傻孩子…所以说，中也是不会教孩子的笨蛋啊。”

    男人这么说着，手上却没有增加一点力量。他像是将一块绢丝放在水面一样，很轻很慢地扼着女孩，将她整个人按进水中。

    “把中原爱雅杀掉吧，好么？”

    他像是在询问中原爱雅，又像是在询问自己。他眯着眼睛，期待着女孩挣扎，像是折颈的天鹅一样伸出双臂，等待着她的指甲划破他的手臂，然后永远的沉寂下来。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在得到的那一刻，都注定失去。

    太宰治非常理解这些，所以他只是提前了那个失去而已。他甚至将要扼死她，连带着将与中原中也的羁绊一同扼死。

    如果不能得到一个唯一的答案的话，那么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那么不如杀掉吧，把这个从巧合里诞生，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扼死吧。

    但是那个本应该挣扎的女孩却笑了。

    中原爱雅像是嘲笑着他一样，就算在水中什么都看不清，她也轻轻地笑着。那是一个与太宰治相像的，带着一丝丝魔性的笑容。

    在太宰治将手指放松的瞬间，女孩拽着他的胳膊直起身，将自己的整个身躯都嵌进他的怀里，这热乎乎的一团生命，若是想要她扼死就必定得两人一同沉进水里才行。

    “………哎呀，有没有吓到，怎么可能杀了你嘛，我可是良民呀。”男人揪着女孩的衣领，笑嘻嘻地将自己再次伪装成了那个有些滑稽的，讨人喜欢的角色。“好热啊，你身上也太——”

    “不存在的哦…”中原爱雅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声地说着。“你想找的东西，在我的身上哪里都没有。”

    “是么。”

    “我不可能回答你的，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在我的身上哪里都找不到。”中原爱雅抬起头，浸湿的额发贴在她的额头上，让她有些狼狈，但是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却异常的清醒。她像是从太宰治编织的梦里醒来一样，用理智的眼神注视着他。

    女孩的手按在男人的脸上，狠狠地，用力地扒着。

    “要我说一些大话，然后就这样给你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请别开玩笑了。这样的世界，在这样的社会里，我光是自己一个人作为人类的类似物活下去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我没有那种力量再去负担一个胆小鬼了。”

    “是么…你是这样想的啊，爱雅。”太宰治轻轻地眨着眼睛，这一刻，他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真遗憾，我还以为梦寐以求的答案就这样被巧合捧到我面前了呢。…如果连你这样的存在都不能给我答案，那我要去哪里找呢？”

    “本来就是要自己去找的吧，别对小孩子撒娇啊。”

    “是啊~这么说我想起来啦，今年的爱雅还是一个两岁的小宝宝呢。所以才笨笨的嘛！”

    “………好，十一月份，治说我和爸爸是笨蛋，这个仇我记下了。”

    “真记仇啊。”

    不过会把说她是笨蛋这件事，看得比想要杀死她还要重，这女孩的内在也不过是一种稳定的异常。

    而且如果真的真想要杀了她，直接摘下来那个颈圈都要比扼死来的快捷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的更新奉上，过渡章不算正经更新呢…

    哒宰也不是突然犯病(什么)，因为一直以来他观察到的爱雅就是一个普通的，有些早熟的聪明的孩子，在爱雅无意识地和他撒娇的时候，他实际上是失望的，有一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他认为爱雅身上会有答案，认为她会给他一个答案，结果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他，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在爱雅快被杀死还笑出来的时候，他大概是有一瞬间的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