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冰雪消融(一)

    中原中也牵着一个爱雅气球走过了彩玻璃装饰着的长廊, 在开门之前就把满脸“开心”的女孩放了下来。

    中原爱雅早就习惯了爸爸一言不合就把她当气球的习惯，所以她除了有点郁闷就没有别的情绪了。

    男人牵着中原爱雅在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里一路聊着天走过去，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私人用的手机, 在浏览着购物页面。

    “我听木野说，你把那只猫丢了？不喜欢么。”在等电梯的时候, 中原中也随意地问了她一句。

    “我觉得自己还挺喜欢小动物, ”中原爱雅想了想，如实地回答了男人“不过卢卡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猫, 所以要还给人家才行。”

    听见这话, 中原中也嗤笑了声, 用那眼角微挑的钴蓝色眼睛斜着瞥了她一眼。

    “虚伪。”

    “哎呀，这可是和虚伪的大人们学会的。”

    “哼，你个子没怎么长, 脾气倒越来越大了，已经到叛逆期了么，爱雅。”男人说这一声‘爱雅’的时候稍微压低了嗓音, 他在生气的时候经常会这样讲话，所以在电梯门口站岗的人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 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可是爸爸养出来的好脾气, 谁先发脾气就是谁输了。”中原爱雅当然不怕他，这种家人间的玩笑话本来就是互相打趣, 倒是旁听的人小声地吸了一口气。“这个身高也要看是随了谁。”

    然后中原中也就轻笑了一声，看似粗鲁的揉乱了女孩蓬松的短发，带着她进了电梯。

    “爸爸今天还有工作么？”

    “没有了。”中原中也又翻了一会儿购物界面，然后挑到眼花的他把手机丢给了中原爱雅。“你自己选吧, 我不懂这玩意。”

    女孩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发现那一页全都是各种猫舍的介绍, 各类品种的都有。

    “………”中原爱雅眯着眼睛，微微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中原中也。“爸爸？”

    “干嘛。”

    “我…是狗派哦。”

    “…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爸爸…请不要走进家暴的深渊。”在中原中也面前日常皮的女孩捧着手机缩到了电梯的角落里，用面壁思过的姿势背朝男人站在那里。“如果没有工作的话，爸爸就稍微陪我一会儿吧。”

    “随你，要去哪里？兜风还是购物？”

    “嗯…想去禁闭室散步一下。”

    听到这个回答，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他环着手臂把视线转移到女孩身上。

    “Q？”

    “Q。”中原爱雅认真地看完了一家犬舍的介绍，把手机还给了男人。中原中也接过来时扫了一眼，记住了这家的名字，然后随手揣进口袋里。

    父女两个人像是打谜语一样结束了聊天，中原中也虽然不太想让女孩和梦野久作接触…但是既然有他在场，那隔着一层玻璃见一见也无所谓。

    带着中原中也这个活的通行证，中原爱雅畅通无阻的进到禁闭室外的走廊里。

    这个为了Q特制的禁闭室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用柔软的材料铺满，只有朝着走廊的那一侧使用了一整块厚厚的防弹玻璃。散落在地上的为男孩准备的所有的玩具和书籍都是无害且不能吞咽的，就连被Q丢在一边的餐具都很柔软。

    那个有着黑白两色头发的男孩乖乖地坐在房间里，正扯着那个诡异布偶的手臂玩。看到中原中也领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过来，Q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呐呐，我没见过你呀。”男孩跑过来，凑到了通话用的机器边上，把手附在玻璃上，很好奇地看向她。“你和中原先生好像哦，你们是兄妹么？”

    “是父女，不是兄妹。”和男孩的“热情”相比，中原爱雅就显得冷漠多了，她站在玻璃的一米外，上下扫视着Q。

    “诶？是么？”Q看起来不太在乎他们的关系，女孩的冷漠一点也没打消男孩的积极性，他甚至还又把脸凑近了玻璃一点。“我是久作，大家都叫我Q，你呢？”

    “我是中原爱雅。”

    “这样啊，那爱雅，我们能一起玩么？我一个人好无聊啊，大家都不陪我。”说着，男孩好好地抬起了双手，露出了被绷带包着的双臂。“他们把我的玩具都收走了，好过分啊。”

    如果那个玩具指的是“刀片”的话，那那个过分的人还真是做了好事。

    中原爱雅在心里这样想着。

    和常年被关在禁闭室的Q不同，中原爱雅有着自由。这两个勉强算是同龄的孩子，明明同样拥有可怕的异能力，却处在完全不同的命运里。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看了一眼梦野久作稚嫩的脸，又把视线移向女孩小小的背影，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这是一个有很多含义的动作，它可以被翻译成逃避，也可以被解释为无奈，但是实际上，那双被眼帘遮挡的眼瞳里连一丝同情或是心软都没有。

    “快到晚餐时间了，足够了么。”中原中也打断了两个孩子沉默地对视，鸢色的这个回过头看向他，而玻璃里面那个则生气地鼓起了脸颊。

    “不行，不行！爱雅，来玩嘛！”男孩用小小的拳头砸了两下玻璃，他脸上带着小孩子的执拗和不情愿。“中原先生也是坏蛋！”

    “那我也是坏蛋呀，久作。”中原爱雅总算是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挂着讨人喜欢的和善笑容凑近玻璃，把手放在了玻璃上。

    Q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个很大的开心的笑容，他把自己的手掌隔着玻璃，和女孩贴在相同的位置，接着，他突然举起手。

    在他的拳头落在玻璃上之前，中原中也揪着中原爱雅的领子把她塞进怀里。

    “走了。”

    说完，他也不管在禁闭室闹了起来的Q要怎么处理，单手搂着中原爱雅离开了这一层。女孩趴在他的肩膀上往后看，还能看到梦野久作在敲着玻璃。

    “完全不像呢…”中原爱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因为她和男人的耳朵凑的很近，所以对方一下就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那是当然的吧，本来就是在不同的环境里养出来的…你要是这个性格，我早就把你从楼顶丢下去了。”

    完完全全的大实话。

    “不愧是爸爸…”就算是中原爱雅也被男人这句很直的话弄得一哽，所以她揪住了中原中也脑袋后面留长的那几绺头发，还报复性地轻轻拽了两下。

    中原中也容忍了她趴在那乱玩他的头发，等到带着她回到办公室里，男人在镜子里照了一下他的后背，才发现女孩居然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就把那绺长发编成了一个麻花辫。

    “中原爱雅…你想去蹦极么。”

    男人一边拆着那个麻花辫，一边给麻生琉璃打了一个电话，叫她送一份牛排和意面来办公室。

    电话那边的麻生琉璃想了想上司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到底接不接受外卖服务，然后一边在心里诅咒着中原中也，一边开着车出去买饭。

    被隔空诅咒的中原中也打了一个喷嚏，坐到了沙发上。

    “说吧，你去找Q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确认一些事？”中原爱雅扑到男人的腿上，趴在那里捧着脸思考了起来。“不过真的见面之后，我发现我又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

    “嗯？确认什么？”

    “我和Q同岁，异能力又都涉及精神的部分，所以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丑陋的那部分有哪里相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大概就能在他的身上找到自我的认可了。”说到这，女孩笑了一声，“…不过真可惜，我们一点都不一样。”

    中原中也不太喜欢她这样评价自己，所以微微皱起了眉头。

    “Q的性格中，大概有一些是从出生就拥有的部分，但是更多的都是那个残酷的异能力带来的更加残酷的人生养成的。”中原爱雅看出了男人的不悦，所以她直起身，很正经地和中原中也交流。“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内部有好多是从最根源的那部分带来的恶质，我们是看起来一样，但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Q是因为自身的痛苦，而对他人的痛苦产生了快乐。而曾经的中原爱雅则是纯粹是因为喜爱恶意，以恶意为食粮，为玩具而喜悦。

    他们相似却又完全不同，想要在Q的身上找到认可的这个举动就像是笑话一样。

    中原中也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但是看起来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都给我记住…中原爱雅，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男人用随意的语气这样说着，可是他看向女孩的目光却非常认真。“但是你也不是怪物，你就只是你自己。”

    中原中也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说的话总是能戳到中原爱雅最想听的那个部分上，所以在看到女孩甜甜的笑容时，他甚至还有些疑惑。

    “果然，我决定了！”中原爱雅站在地上，用手比了一个模糊的形状“我要去找一条很能干的，很听话的，不管是什么命令都能做的到的狗狗。”

    “你这形容听起来不像动物…”像个人。

    “不，是动物哦，不过因为太难找了，所以我得到横滨外面去找…估计在东京…在镇目町就能找到这样的狗狗了吧。”

    “你再说一遍。”中原中也的眸光突然锐利了起来，他看着女孩的笑脸，带着怒意压低了声音。“你想要跑去赤之王权者的地盘？”

    “是的，”中原爱雅用执拗的目光看着他，这样子看上去像是个向父母讨要糖果的孩子一样坚持。“我想见一见赤王。”

    即是，脱离横滨对异能者隐隐的保护，将自己置于权外者中间。

    被监视，被猜疑，也许还会被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中原爱雅在线搞事，啾也手很痒地想揪着她玩一次蹦极。

    写这章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因为梦野久作从外表年龄来看的话，他和爱雅同岁。可是因为运气不同，他们两个就这么有了南辕北辙的人生。爱雅得到了爱，可是他还是那个没有得到幸福的孩子…

    顺便一提，如果不是当初爱雅是个人格稀薄的白纸一样的孩子，估计啾也真的就不会养了…或者意思意思让人带一下就完事了。而且爱雅如果真的是个糟糕的性格…那他真的能直接给她顺窗户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