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迷雾

    夏东溪也想到了八间屋子门前八口盛满了水的大锅, 他的心头也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各种情绪都掺杂有一些，其中最强烈的一种，和小明星一样, 是……恶心。他不能想象那锅里被扔进一个人时, 会是什么场景, 脚下不由地加快了。

    小明星默默地紧追几步，跟紧在他身边。

    林子再往里走, 居然和外面也差不多，依然立满了光秃秃的树, 没有树叶，只有白惨惨的被剥光了树皮的枝干。地面也依然是被翻找过的, 偶尔有一二枯茎，也是干瘪得只剩下一线枯黄。这种路上如果再沉闷地走，简直能把人逼疯，夏东溪寻话题开口：“不问我去哪儿？”

    “在那边山上的时候, 我们只看到一处有异常。”小明星笑嘻嘻地说, 他恢复得很快，刚刚那一瞬间的情绪低沉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人又回复到一种神采飞扬的状态里, “关卡里不会出现没意义的东西——这可是我从你们两个那儿学来的。所以啊, 现在，我们去的，一定是那里。”

    夏东溪也笑起来：“猜猜那边会有什么？”

    “说不好。”小明星回答, “如果我们运气好，也许会得到通关的线索，如果运气不好, 希望……至少也让我们看到点什么能吃的吧。”

    结果，这一行，运气差到爆棚。

    在山坡上看到的“灰蒙蒙”，在林子里走近了，也依然是灰蒙蒙——

    林子里起雾了。

    看到雾，一行三个人的脑海里都升起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又是这玩意儿——”小明星轻嗤。

    三个人在雾气的边缘停下脚步。

    小明星伸出手，到雾气里探了探，说：“不冷。”捻了捻手指，又说：“没湿气。”伸出脚往雾气里试探着往下落了落：“实地。”

    夏东溪抬起头，雾气蒙蒙而上，似充盈在天地之间，从地面起，没有顶——你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沉沉的灰色。往前，也是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被笼在了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已经到了林子的尽头，也不确定，前面有什么东西。

    夏东溪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用力甩臂，往雾里面抛进去。石子一接触到灰色的雾气就消失不见，破空声很轻几乎听不到，过了很久，才有一声沉闷的“嗒”的轻响传出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夏东溪侧过头看小明星，问道。

    “坏消息。”

    “普通人一般会喜欢先听好听的……你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啊。”夏东溪笑起来，“坏消息是，我决定进去看看。”

    “这只是选择，不能算坏消息。那好消息呢？”小明星微微挑眉，“希望你的好消息是真的好消息。”

    “那就要看你希望的好消息是什么样的了。”夏东溪眼眸一眯，笑嘻嘻地说，“我的好消息是——听石头落地的声音，至少，里面的路还算好走。”

    小明星一脸嫌弃，扭头就走。

    “哎哎，你就这样进去了啊？”夏东溪在后面叫他。

    “不然呢？等你下一轮的好消息啊？有那个时间，不如自己……”小明星的身体消失在雾里，声音一下子模糊起来。

    “唉——”夏东溪叹气，“看着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事这么冲动冒失啊？田田，你在外面等我。”

    叶田田微微点头，夏东溪转身也跨进了雾里。

    不冷，和上次走进错路遇到的雾不一样，上次的雾有股透骨的寒气，这一次，没有。这一次的雾气像是完全没有实质的，轻飘飘，不沾染肌肤，也不会钻进肺里，如果不是往远望是一片灰色，你几乎都感觉不到这里有东西。

    为什么说往远望呢……

    因为，近处，居然是看得见的。

    夏东溪一眼看到了小明星——小明星进了雾里，居然就站定了，一步没再往前走，现在立着的位置，甚至比他还靠后一些。

    小明星正在看着他，笑嘻嘻的，反问：“冲动？冒失？恩？”

    夏东溪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距离代表不了什么……”他一本正经，就像刚刚蹬蹬蹬往里连进几步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一身的理直气壮：“这只能说明，我的腿比你长。”

    小明星：“……”

    “走走看吧。”夏东溪看向小明星的身后，“我怎么觉得，这进来了，和没进也没差多少。”

    小明星也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往夏东溪这边过来：“一起吧。”

    夏东溪点头，两个人一起往里走出一步。

    又是一步。

    一步，一步……一直走出十步。

    “等一下。”夏东溪回头往身后看，“你看到了什么？”

    “树。”小明星回答，“外面的树——就像是伸伸手就能摸到。这个距离……像是我们只往雾里面走了一步一样。”

    “再试！”夏东溪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十步、一百步……再回头。

    完全一样的景象，一丝变化也没有。

    夏东溪目中带着沉思之色，忽然转身，往来的方向跨出一步。下一刻，他的眼前霍然清晰——去程的几十步路，回程一抬腿一落足就到了，就像是他们真的只往里走了一步一样。

    叶田田看到夏东溪出现，有些意外：“这么快？”

    话音未落，小明星也从雾里面出来了。他比叶田田还要惊讶，视线在她身上落了落，又在夏东溪身上落了落，猛地转了回去，看向身后的浓雾。“这雾有问题。”他说。

    这话不用他说，连叶田田都感觉出来了。夏东溪沉吟着，问道：“田田——我们进去了有多久？”

    “不长。你们是一直在走吗？”

    “差不多吧。”

    “那我估算，大概差不多是一百来步的时间。”

    “这样说的话，我们对时间流速的感觉是一致的。接下去，就要看看这里面的空间是不是对了。”

    “怎么看啊？”小明星问。

    “一人进去，一人在外面，试里面那人到底走出了多远。”

    “这个……要绳子的吧？这里哪儿来的绳……”小明星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他身边的夏东溪撩了撩衣服的下摆，从里面掏了掏，竟然掏出来一捆麻绳。“哪儿来的？”小明星是真的惊了。

    “我那屋子里顺的。”夏东溪解开绳卷，把一头抛给小明星，“不是NPC让捡柴么。哈，让我捡柴，刀啊斧子啊什么的都不给也就算了，连个收储的工具也没有，一会儿靠手捧啊？老实说，我第一眼看中的是个背篓，奈何目标大了点儿。”

    小明星：“……”

    “这种表情干嘛？嫌绳子短啊？”夏东溪抖抖手里的，“其实吧，我觉得，大概率你会等不到这绳子放到头。”

    “为什么我会等不到……等等！”小明星脑子还是可以的，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我进去啊？”

    “要不然呢？田田去？”夏东溪把绳卷扔到地上，自己挑出了另一端的端头，抛给叶田田，“当然是只能我们两个再去走一次了。”

    “我们？”小明星往地下的绳卷看看，“这长度，还没我们百步长吧？这点距离，刚刚走过的，没有什么危险。需要两个人去？”

    “万一呢？”夏东溪懒懒一笑，“我可不想一会儿拉绳子，从绳子的那一端拉回来个死同伴。”

    “哈！”小明星笑起来，“我发现宋修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你有时候是有些婆婆妈妈的！”他笑着，往自己的手掌心里绕绳子，绕到一半想了想，又解开来，换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环了两圈，绑住系紧。“绳子在我这儿，一会儿你怎么办？”他问道。

    夏东溪勾了一下脚，把绳子踢起来，挑了一处，绕了下手，把那绳子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一圈，笑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做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好了。”叶田田说。麻绳另一端的端头握在了她的一只手里，她的另一只手，也把麻绳在掌心里绕了几圈，五指握拳，攥紧了。

    “定个原则。”她说，“发现不对，不要恋战，退出来；绳子拉不动，也退出来；走到百步，绳子还没到头，还是退出来。”

    “好。”夏东溪答。

    气氛被这一来一回几句对话弄得紧张起来。

    小明星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试了试手腕上的绳结是否打稳了。

    “走吧，我们再走一次，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夏东溪牵着绳子往前，和小明星站成了一排，两个人一起举步，一起往前走。

    麻绳随着他们的行进动起来，地上的绳卷“嗖”地绕过一个圈。

    两个人走进了雾里。

    长绳颤了颤，忽然，停住不动了。

    叶田田注目雾气，她看不见，但是她知道，里面的两个人是在走的，可是地上的绳卷不动了——那卷绳子自从他们两个人进入雾气后就静止了下来。一根细细长长的麻绳，从那一卷中拔起拉长，斜斜地插进雾气里。那一长条也是完全静止的，就像它的端头绑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死物一样。

    叶田田低头。她掌心里的麻绳也是纹丝不动，绳卷没有到头，她这边自然是一点拉扯的力道也感受不到的。

    她开始默数。

    一、二、三……十、五十、一百……

    数到一百零三的时候，雾气一分，夏东溪和小明星两个人再次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同时往地下看了一眼。

    绳卷和他们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化，并没有被拉直然后又收回来的松散模样。

    “呼——”小明星吁出口气，“看来，我们还真的是在原地打转。”

    “回吧。”夏东溪松手抛下绳子，走到叶田田的身边，帮她把掌心里的麻绳解下来，攥住了那头，开始收起，“无论这雾里面是什么，今天是不准备让我们看到了。”

    小明星也着手解自己手腕上的绳索，一边解一边有些愤愤：“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了哪一条？”

    “初来乍到第一天，哪怕是每样都缺一点，也很正常。”夏东溪笑着斜他一眼，“很不甘心？”

    “那倒没有。”小明星终于把自己打的结解开了，随手把麻绳往地下一抛，“我只是有些担心——”

    “恩？”

    “我在担心回去要怎么面对‘家里的’。”小明星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毕竟，我们没有找到通关的办法，也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回去可是有很大可能需要面对‘家长们’的……‘易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