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执念

    “也……死了？怎么会也死了？”何琪喃喃, “不对呀，昨天丽姬、她楼里的人、还有客人们都现出了鬼身，令将军没有啊？他带来的兵也没有啊？”

    “我和夏东溪曾经问过这里的一个小厮。我问他以前可曾招待过令将军，他回答, ‘老天爷开眼，最后也没给他那个福分’。对应着丽姬的日志来看，说的应该是二十七年, 出征前那一次。”叶田田缓缓说道，“但是昨日令将军来的时候, 也说过一句话，他说, ‘我令某是头一次来, 却不是头一次和人打交道’。令将军的话里, 他以前没有来过。”

    “我……我不明白。”何琪的眉头都纠在了一起，茫然道。

    “令将军和丽姬他们, 时间线不同。”一屋子人都和何琪差不多，叶田田刻意把语速又放慢了些，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消化, “对丽姬来说，这是二十八年, 她又一次召集起诗娱会, 对令将军来说，这是二十七年，他还没有出征前。”

    “怎么会这样？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死了。人死之后撑着他们留在人间的, 是执念。”一层薄薄的雾气在叶田田的眼睛里升起，“丽姬的执念是这座大深第一楼，而令将军的执念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到死都没能享受过这大深第一楼。”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所以她重开盛会，所以他踏尘而来。”叶田田轻声下结论，“我们这一关，是帮他们了这份执念。”

    说到通关，一红帐人纷纷把情绪从听到的这些往事里抽离出来。

    范鹏第一个发问：“了执念……东嫂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们这一关的最终目的是这个？”

    “诗句、考题、日志，还有这里……”叶田田的声音缓下来，“这里的布局是圆，大圆套小圆，一层又一层。”

    “圆……”

    “圆一个心愿。这是关卡给我们的提示。”

    范鹏愣愣地想了会儿，又问：“可丽姬都已经走了，要怎么解决她的执念啊？”

    “丽姬不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夏东溪接过话头，“夜光杯碎的那一刻，丽姬的梦就已经醒了，这也是她回复鬼身的原因。我和田田昨天曾经

    试过，在她现出鬼身后，大门依然无法出去。这就意味着，丽姬的变化并没有改变这里的禁制。”

    “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和她无关？”

    “是。”夏东溪肯定道，“我们这一关真正的通关任务是了令将军的执念。”

    “令将军要的是大深第一楼啊！”范鹏声音一大就像是在吵吵一样，“我们去哪儿给他弄这些？”

    “他要的不是大深第一楼，他要的是一样‘好’的东西，配得上他那些兄弟的‘好’的东西。”夏东溪声音不大，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沉稳自若，听着比范鹏的大喊大叫还要有力量，“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他这样好东西。”

    “给……怎么给啊？什么算‘好’东西？”

    “刚刚田田说到二十七年时令将军下定，丽姬写的是：‘明儿便空出来，往他军营去走一遭。’令将军定的地点不在这楼里，在他军营。”夏东溪把他刚刚打开的那坛子酒推到桌子中央，“军营、战前、醉卧沙场……酒是关键。这酒是我从厨房里拿的，好酒。”

    “我们……要把酒给他送去？”

    “不用我们送，多半有人来拿。”夏东溪说着，视线瞟向出入的大门，那一片黑魆魆的，只有门上镶嵌的玉石隐隐反光。

    “那……我们现在就只需要等吗？”

    “愿意的也可以做点事。”夏东溪拍拍手，指外面高台的方向，“去个人，把我们这幅字挂上，周边点上灯，要让这字能看得见。剩下的，去厨房，收拾收拾吃的东西。”

    “吃的东西？”范鹏问，“干什么用？”

    “酒菜酒菜，光有酒没有菜，不觉得缺了点什么么？”夏东溪盯了范鹏一眼，“刚我去拿这坛酒的时候，看过厨房，里面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鲜果菜蔬鸡鸭鱼肉，都可以用。”

    “嘿哟！东神你这是要开席面啊！那我一个人不够，要帮手。”

    “我去帮你，我可以打下手。”何琪马上接口道。

    “我去挂字幅点灯吧。”高育良说，“弄完了，我也去厨房找你们。”

    冯陈抱着脑袋的手已经放下来了，只是他依然有些羞愧，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范鹏一巴掌抓住他肩膀：“你干嘛？是想去每间屋子里翻翻有没有漏

    网的杯子啊葡萄酒啊的吗？”

    “没，没有……”冯陈摇头。

    “那行吧，走走走！大家一起。”范鹏干劲十足，“一会儿可都要听我的啊，我说干嘛你们就干嘛！”

    “呸，瞧你那得意样儿！”何琪嘴里啐，身子已经站了起来，“都快点吧，时间剩下的可不多了！”

    冯陈紧跟着也站起身。

    范鹏带着他们一起走，不一会儿，手里烛台的光就消失在厨房小门后。

    高育良也已经走到了高台边，烛光在那边闪了几闪，他忽然叫道：“小夏！”

    “没事，老爷子您尽管点火就好。”夏东溪的声音响起来，“挂字幅的架子只剩下那一个，在我们下来前，就已经被搬到了台上，边上那些灯架子也是那时候就有的。”

    “你早就发现了？”高育良下意识地往红帐那边看，没找到夏东溪，这才顺着声音找过去，“你……你们两个在大门边做什么？”

    “冯陈去敲你们门的时候，我和田田就上下扫过一圈。至于这大门么，我要取些东西。”夏东溪说着，“噗”的一下，吹灭了手里的蜡烛。

    门前顿时一团黑，只玉石的反光影影倬倬映出两个人影。黑暗里，高育良看到寒光一闪，紧接着就是“嗞”的一声，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入耳，他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实在是刺耳，高育良堵住一边耳朵，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高台上一共有四个灯架，几层蜡烛点燃，照得那一处亮堂堂的，字幅挂上去，烛光刚好笼住，从上到下十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我这边好了。”高育良又堵住了自己另一边的耳朵，“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厨房帮忙了。”

    夏东溪和叶田田有没有回答什么，高育良没有听清，他只在下高台的时候往门前又望了一眼。灯架被点燃后，烛光带到了门前，那边不再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这次，他看清了那边那两个人的动作——他们一左一右，手里都拿了样什么东西，正在撬门上的玉石。

    高育良一脸愕然，呆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弹幕】噗——老爷子这会子心里估计正在骂娘。

    【弹幕】不至于，他们对东神都是很信任的。你看，东神说大

    概率不会有东西藏着，他们就真的一个也没有四处去找，全都去厨房帮忙了。这什么执行力啊？简直是慕了好吗？反正我之前团队战是从来没遇到过，组里有几个人，就有几个意见，一盘散沙，说是团队战，到最后能靠的还是只有自己。

    【弹幕】我也觉得，老爷子最多是有些困惑为什么，肯定不是在质疑东神的为人。不过话说回来了，东神撬那些破石头干什么呀？

    【弹幕】我瞧着他们撬的那几块好像都四四方方挺重的样子，难道是要做菜？

    【弹幕】做菜？

    【弹幕】就那种把石头烧得滚烫，然后放肉上去，烫熟了吃那种。

    【弹幕】……那是鹅卵石好哇？鹅卵石！你见过用玉来烧的吗？啊？

    【弹幕】那是玉太贵！你没听东神说吗？要给那小令将军“好”的东西！怎么好啊？你看看厨房里，前几天里面有二三十个人在做事，现在才四个，时间也就只剩这么点儿了，耗功夫那些都来不及做了，怎么弄好的？当然是要另辟蹊径了！用玉装盘，不管味道怎么样吧，至少这“豪”、这“奇”，应该够得上档次了。

    【弹幕】用玉烧，不怕裂了么？

    【弹幕】我觉得不会，这玉嘛，说到底也还是石头，石头烧一下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弹幕】我很晕。你们……不觉得现在不是该讨论这些的时候吗？

    【弹幕】不讨论这个讨论什么？反正吧，我觉得东神他就是这么想的！

    【弹幕】那我觉得他们不该撬玉，烧的话，钻石更好吧？碳这玩意儿，是不是更耐高温点？

    【弹幕】……

    弹幕里话题跑得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时候，夏东溪和叶田田收了手。

    叶田田往高台边的漏刻看了一眼：“九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夏东溪把撬下来的东西都收到一个小布袋袋里，又把袋口的绳子系紧了递到叶田田的手上：“你帮我收着。”

    “嗯。”叶田田答应，她微抬头看夏东溪俯低了的侧脸，轻声说，“希望……用不到。”

    “不过是有备无患……”夏东溪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顿。

    门外，“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夏东溪牵着叶田田的手只后退了几步，两

    人面前的门就被推开了。

    风声依旧呼啸，门外无数火把绵延，这次，披甲的兵士们，还推来了一长溜的板车。

    带队的是个见过的人。

    小兵士头上的绷带已经变成了灰色，他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是那天来的两人中爱笑的名叫超哥的那个。现在他也是笑着的，凑了头往里面看：“哟！怎么乌漆嘛黑的？”一瞥间看到夏东溪，他一双眼睛弯成了条缝：“公子在啊。我家将军让我来看看，东西准备好了没？”

    说话间，他就走了进来。没有看两边，径直往前停在了高台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小兵士“啪啪”拍起手来，“好诗，好诗，看来公子们是准备好了！那大家伙儿，可以动起来了！”

    “是！”门外的兵士应和着，开始往里面走。

    火把跟着他们进来，板车碾过铺着石砖的地面。

    夏东溪给他们指厨房的方向，顺便问带队的小兵士：“你家将军没来？”

    “将军在营里。”小兵士咧嘴笑，黝黑肌肤下，他的一口牙显得分外白，“将军特地吩咐了，若公子在，务必请去营里一聚。”他抬手指门外：“马车已经备下，还望公子不弃。”

    大门外，一架黝黑的马车就停在正门口，门外火光熊熊，地上的分界线变成了极浅淡的一条，但依然能看到。车身就压在界线上，一半落在阴影里，一半落在月色下。

    夏东溪俯身拾起之前被他们吹熄的烛台，挥手扔了出去。

    烛台飞出门外，穿过界线，在尘土里滚了几滚，慢慢停下。没有被割开，也没有裂成两半，依然是完完整整的一个。

    能出去了……

    夏东溪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关，他们终于走到了最后的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弹幕：所以玉到底能不能烤啊？

    东神：我怎么知道？我根本就没想拿来做那个用啊！

    弹幕：所以这是……论弹幕的一百种跑题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