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 (17)
个代表“诱饵”的红色小点。
“神音啊……”
在进入神音覆盖的范围后,安宰一腔怒火陡然只剩下再见心爱之人的激动和忐忑,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风度,来到那架破破烂烂的机甲前。
——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和安晚有一种心灵感应,距离越近这种感应越清晰,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安晚就在这里。
初剑旗站在机甲旁,恭敬的行礼。
安宰视若无睹,操控小型战舰申请与机甲对接。
【SZ-15-32456请求与您进行对接。】
【X-03-11954729接受了您的对接请求。】
随着细细密密的卡扣连接声,机甲和飞舰连到了一起。安宰按了按胸膛,心跳得有些快,明明休假时也有见面,但这次是不一样的——饲养员和击蒙人闹翻了,他要彻底回到我身边了。
带着雀跃的心情,安宰的步伐越来越快,一步,两步,三步……连接处的合金门终于开启,许久未见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却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青年穿着破破烂烂的军服,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仅是肉眼可见的地方就有三四条刀口,腹腔更是软软的向内凹陷着,显然是被拿掉了什么器官。他被抽了骨髓,只能攀住墙壁才勉强站稳,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口。可怜又委屈,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红着眼睛,连向雄兔哭诉的力气都没有。
安宰目眦欲裂,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擭住了自己的呼吸,惊怒与心疼如海啸般在精神海刮过,竟撼动了神音的谕令。
尤其是当他发现安晚虽然看着自己,但双目却无神时,谕令带来的效果被精神海的巨浪眨眼吞噬,他勃然大怒:“你的眼睛!?”
见鬼的风度和优雅!
安宰慌慌张张冲过去,一把扶住了安晚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上他的眉眼。
“他们干的?他们干的!初剑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躲在外面体验祥和心境的四级虫吓了个激灵,连忙飞到连接处外,鞠躬表示自己在。
“去追,”安宰咬牙切齿的说,“带天空堡垒去,给我把那个逃走的家伙的头摘下来!我要他死!!”
初剑旗并不想打架,他委婉的说:“我的天空堡垒已经被您填坑了。”
“那就……”
安宰眉毛一竖,正待发作,忽然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捂住了嘴。有的伤口还没结跏,安宰能清晰的闻到上面的血腥味,他不敢动作太大,疼惜的吻了吻。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声音太大吓到了饲养员,他压着火放低声音:“别担心,这些都是外伤,我们回去用组织修复液泡一泡就好了。你疼不疼?我喊黑帝斯来撒点镇痛病毒?啊对,还有眼睛,眼睛也别怕,都会好的,找不到合适的的话,我的眼睛给你!”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可见是心慌到了极点。安晚叹了口气,将半个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借力,反过来安抚道:“我没事,都是小问题,你别怕,死不了。”
安宰牢牢抱着他,又不敢抱得太紧,怕伤到他的伤口,闻言立马嗯嗯啊啊的答应。
安晚麻木的望着联军舰队逃走的方向,良久才低下头,轻声道:“别追了,我们先回去。”
这次安宰没有立刻答应,犹豫的张了张嘴,却没吭声。
安晚虚弱的摸了摸他的手,哄小孩似的:“好不好,嗯?”
没人能拒绝饲养员如此委屈的撒娇。
“……好。”
外面飘着的初剑旗眼观鼻鼻观心,眼见着虫族准帝将神音打横抱起来回到战舰中,心想这次算是计划失败,还得再潜伏下去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安晚:都欺负我呜呜呜!
安宰:不哭不哭,一个都跑不掉,统统喂虫子!来抱抱~
110、正宫
再次回到双子星, 确如两人预测的——外伤在浸满组织修复液的舱体里泡过三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七天后被挖走的脏器也重新生长回来,安晚的各个生命数值逐渐恢复稳定, 唯一始料未及的是,失明始终没治好。
根据诊断来看, 那双漂亮的眸子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或损伤, 无论是医生还是治疗舱的意见都是“不明原因导致失明”,因为原因不明,也就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急得安宰差点挖了自己的眼睛,幸好被安晚及时发现并制止。
“我有精神触角能观察周围, 有没有眼睛其实没关系, 都能‘看见’,你瞎了可就真的瞎了。”
安晚如是说。
安宰并不死心,一边搜罗宇宙各地的名医名药,一边暗搓搓的取了自己部分角膜, 拿去实验室里要人工培养出一双眼睛。
当日一战虫族再毁两座天空堡垒, 只剩下二十座;人类的损失更大, 直接没了言灵裂隙。因为没了天堑, 这些天一直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在双子星和兽人星的中间星域发生, 双方各有胜负。
那两座被毁掉的天空堡垒分别属于初剑旗和另外一只幸氏四级虫,因为变成了光杆司令,这些天被安宰安排到饲养员身边做贴身保镖。
起先安晚是不喜欢初剑旗的, 他总觉得被救回来那天, 这只四级虫的行为很古怪,但转念一想,放在身边倒是正好监视,也省得给安宰那边带来什么危险。
至于原本的近身侍卫——行一善——因为之前存了暗害安晚的小心思, 没有及时叫醒安宰,被直接打发到了前线,明言“拿不下李帅的脑子别滚回来”。
因为这事儿,很多虫私底下都说行一善“失宠”了,另外两位显然要“上位”。然而身处准帝行宫的虫卫们每每听到这种言辞都会嘲讽不屑,心想当你们在为各自的正宫人选打得不可开交时,真正的正宫正坐在后花园里笑而不语呢!
“陛下请您到花园,有要事商量。”
安晚正在打字的手一顿,抬头:“他不过来?”
负责传话的幸长官嘴角抽了抽,心想看看!这就是恃宠而骄,被传召了不立刻过去,还企图让陛下亲自来见他。我敢吗?初剑旗敢吗?当然不敢啊,真敢这么做怕是立刻要被抽。
安晚不知道新任保镖的内心活动,只是觉得奇怪——这些天安宰总觉得他是什么易碎品,能不动尽量不动,连地面都恨不得铺上丝绒地毯,走两步路便赶忙扶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求自己去某个地方。
有点古怪。
安晚当然不会矫情的觉得自己“失宠”了,他的伤本就好了个七七八八,站起身边走边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幸长官茫然摇头:“属下不知。”
走在另一边的初剑旗倒是意有所指的说:“据说这两天全球各地的玫瑰都在往花园里送。”
安晚:……
行至花园,还没进去便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玫瑰花香,走得近了,更能看见一簇一簇热情盛放的花朵,大部分是艳红色,还有香槟色、粉色、幽蓝色等等。数千平的草坪上种满了玫瑰,只留下一条蜿蜒的小路以供行走,路的尽头是一间小亭,顶盖也铺满了玫瑰。
安晚笑得有些勉强:“这花……太呛鼻了,我其实有鼻炎来着……先走了!”
然而刚转身,两名保镖就像两座铁塔一样静静立在出口处,两眼望天,一副“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拦路机器”的模样。
这时安宰也出现在亭子里,遥遥向他招手。安晚头疼的揉了揉鬓角,迈步走过去。
亭子里泡着玫瑰花茶,盘子中是鲜花饼,整个空气似乎都弥漫着粉红色的气泡。安晚不敢看安宰的眼睛,坐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你别闹。”
安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有生以来,我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正经了。”
他走到安晚身边坐下,想牵他的手,被安晚躲开:“之前就说,等见面了我有句话要对你说,其实我喜……”
“我是你爸!”安晚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安宰不为所动:“领养的。”
“那也是你哥!”
“非亲生的。”
“你还未成年!”
“咱俩同一天生日。”
安晚哑口无言,良久才别开脸:“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
“有喜欢的人了?”安宰抢着问。
“没。”
“反对人虫通婚?”
“倒也不是。”
“讨厌我?”
“当然不可能!”
安宰不说话了,就那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意思是——喏,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安晚觉得他的视线简直烧得人脸发烫,如坐针毡的站起来:“总之——不行!我还有体检报告要拿,先走了。你,你别跟过来,鲜花饼那么贵别浪费了,你……吃完再走。”
说完,他落荒而逃。隔很远还能感觉到崽子失望的视线黏在自己后背上,让人没由来的发燥。
都已经是星际时代了,体检报告当然不需要亲自去拿,没什么是一份电子邮件解决不了的。安晚心乱如麻的在行宫里走了两圈,最后绕到熟悉的酒吧里。
他想,我都成年了,可以喝点酒。
“来杯日出!”安晚大气凛然的一拍吧台。
三溪看了他一眼,端上来一杯纯白色饮料。
安晚狐疑的看了两眼:“日出不是橙色的吗?这闻起来怎么有奶味。”
“你大病未愈,不能喝酒,”三溪打着哈欠点了根烟,歪在吧台上睨眼看他,“又怎么了,正宫娘娘?”
安晚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三哥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说!”
“你家毛球不是预备着今天求婚吗?”三溪啧啧两声,“看样子是吹了?”
安晚把下巴搁在杯沿上,眼神无聚焦的飘忽着:“他不能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三溪问。
“兽医研究过了,崽的性别和其他虫族完全不一样,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雄虫,如果他能让雌虫生蛋的话,那就是唯一的解药了,”安晚看起来有些低落,“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总不能因为我,毁了全星际的希望。”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声嗤笑,三溪摇头:“那你问过安宰的意见没有?”
安晚一愣。
“就这样擅自将他当作全星际的希望,强行要他和一个不喜欢的虫子交尾,难不成你还想撮合他跟别的虫子。阿依夏?初剑旗?还是黑帝斯?别的不说——黑帝斯肯定听你的话,让他被谁上都行。呵!兽人星还真是‘人杰地灵’,连你这样的人在那里待了三年都变得如此市侩。”
三溪越说越不高兴,最后一甩袖子竟直接走了:“恶心。”
安晚没想到三哥的反应这么大:“没有,我当然不会强迫,只是想如果他能喜欢别的虫的话……”
他望着对方头也不回的背影,莫名想到他话语中描述的画面。如果安宰和阿依夏在一起,如果他也那样热情的看着初剑旗,如果黑帝斯跪倒在他的床上……心脏突然一抽一抽的发酸起来,只是想想那种难过就要将他淹没。
安晚猛地甩了甩脑袋,将这些可怕的画面丢出,彻底瘫倒在吧台上。
“可是……那要怎么办啊。”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三溪也一去不返,看来是真被气着了。安晚蔫蔫的起身,没什么目的地,干脆往医疗中心的方向走,自欺欺人的想万一被安宰发现了,也能说自己确实是去拿体检报告。
医疗中心里的医生、护士和医疗器械基本都是安宰这些年从双子星各处搜罗来的,自愈力极强的雌虫当然不需要医生,平常都是给住在行宫里的其他弱小生物看病。这次多亏了他们,才在最短的时间里只好安晚残破不堪的身体。
及至中心,对面的路上走来了两名年轻医生,其中一人正夸张的手舞足蹈:“准帝的单细胞能量值又升了,今天早上测是3890!我的天哪,他这是要上天啊!”
正说着,他的衣角被同伴扯了扯,扭头就看见张和准帝一模一样的脸,这种背后八卦被正主抓到的事实差点吓得那名医生灵魂出窍,傻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位的衣着不大一样:“安,安先生……”
安晚礼貌的点头微笑,从他们身边走过。远远还能听到后面“吓死我了”“怎么能长得这么像啊”“一看就是双胞胎嘛”的话语。
他充耳不闻,走到负责自己的医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医生惊讶的抬头:“安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顺路,”安晚简单的说,“报告出了吗?”
医生点点头,调出一份电子报告投影在空中:“出了,一切正常。就是这里——”他指着报告中的一项指标,皱眉道,“单细胞能量值一直在下降。虽然您的kd值一直很高,比绝大多数的虫族和异能人类都要高,但这个数值在成年后应该是趋于稳定的,这么下降……不是好事。”
【单细胞能量值:1110↓】
安晚看着那个数值,眯了眯眼睛。他想到方才那两个年轻医生大呼小叫的话:“准帝的单细胞能量值又升了,今天早上测是3890!”
3890、1110,加起来……正好是5000。
这会是个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随着逐渐完结,安晚的真实身份也逐渐展现了出来(画外音)。
有奖竞猜,有奖竞猜啦~~~安晚和安宰到底是什么关系?安晚到底是人是虫还是xxx?猜对有大红包!
111、五千
安晚向正殿走, 还在门外就听见了安宰的怒喝。
“什么叫培育不了?克~隆技术三百年前就成熟了,区区一两片角膜你说培育不了?我看你就是在消极怠工!”
嘭——咻啪。
一个人影从里面飞出来,凄惨的砸到地上, 安晚张了张嘴,还没开口里面又传出怒不可遏的声音。
“再给你三天, 没有角膜, 你的眼睛也不用要了!”
安晚叹了口气,绕过那名倒霉的医生,走到正殿里故作调侃道:“整天挖眼睛砍脑袋的,有没有人说你像个暴君?”
安宰看是他来, 收敛了满身火气, 软趴趴的栽倒在他肩膀上,哼哼道:“那你来,你做虫帝吧。”
安晚当他开玩笑:“还不能说了。”
“没开玩笑,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安宰抬起头, 认真的凝视着他, “统一虫族后, 你来做虫帝。”
“哪个‘我们’?”
“我和黑帝斯——当初在确定选帝侯制度的时候我就和他说好了, 不然你以为他会那么乖的听话?”
安晚不禁皱眉:“别胡说,我只是……”他原本想说自己只是个人类,蓦然想到那份鉴定报告, 一时语塞, “这是你的势力,别成天想着撂挑子。”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安宰拿头顶安晚的颈窝,蛮不讲理的撒娇道, “表白你不答应我,做虫帝你也不答应我。我生气了,你不接受的话,明天我就出兵攻打兽人星,一个都不剩全都吃光!哼~”
安晚小小的闷哼了一声,身形微微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安宰吓了一跳,连忙揽过他的腰将人扶住,也不敢再用力顶了,他实在没想到安晚居然虚弱到了这地步。
“没事儿,没站稳而已。”安晚捏捏他的手,苍白的脸色却彰显着他的无力。
两人走到王座上坐下,安宰也不敢造作了,小心翼翼的扶着安晚靠在自己肩膀上,见后者没反抗,心里不禁美滋滋的。
“没骗你,这真的是我们商量过后最好的结果,”他玩着安晚衣角的流苏说,“我才不喜欢一整天坐在这里处理零零碎碎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你的话,我都懒得管虫族到底分裂成什么样。况且我本来就是虫族,哪怕以后打下兽人星,那些玩意儿成为我的子民,我也很难生出什么同理心。”
安宰抬眼望安晚,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这里只有你一个,别的再多一根头发都装不下了。”
心脏在胸膛中有力的跳动,那震动透过肌肤传到手掌上,让安晚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和他一致了,炙热而剧烈。
他艰难的抽出手,想起身,又被安宰强硬的按住:“靠着,这张椅子上只有我是软的。”
顿了顿,他一本正经的补充:“也可以硬。”
安晚:???
岁月对我可爱的崽做了什么!闻闻这大殿里,是不是充满了车尾气?
“只有阿晚才可以不偏不倚的对待两方,”安宰趁饲养员恼羞成怒之前换了话题,擅自宣布道,“就这么定了——!明天就面向全伽马走廊发通告,‘安晚大帝横空出世,打败虫族准帝,成功抢夺八枚选帝侯令!’新闻稿的标题就这么写。”
安晚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行行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那些四级虫也只听你的。”
“但我听你的。”安宰轻轻蹭了蹭。
两人都知道,安晚并不像他自谦的那样弱小,恰恰相反,他的实力远在安宰之上。安宰对于四级虫的掌控源于他雄虫的标记,而安晚的异能“神音”却是可以无种族差别、无数量限制的控制任何人,只要在他的谕令范围之内,哪怕让四级虫杀安宰都是可行的。
正如《大全》中写的,这是足以被管上“神”名的异能。
两人的话题从帝位归属谈到新闻稿的新闻措辞,最终暂定为共同担任虫帝——反正长得一模一样也很容易糊弄旁人。要不是安晚借口说自己大病初愈还需要休息,只怕安宰连兼任都不肯答应,彻底的放下担子去快活。
“上次在言灵裂隙的时候,我下了非战的谕令,”安晚状似无意的提道,“效果应该是领域内的生物都失去恶意和战意,你还发那么大的火,挺厉害呀。”
安宰哼了一声,不解气的说:“动了你的人,必须死!不过你的神音好像对我效果没那么强,”他眨了眨眼,“是因为饲养员格外爱我吗?”
“不是。”安晚冷漠的扭开头。
“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格外爱我呢?”
安晚受不了他热情似火的眼神了,感觉自己嗓子都干得冒火,随手拿起王座旁放置的柠檬薄荷茶倒了一杯,咕咚一口喝下。
柠檬薄荷茶顺着喉管滑下,安晚的身体蓦然僵住。
安宰明显感到身边人的异样,不由得警觉起来:“怎么了?”
安晚怔仲的盯着杯子,确认似的又喝了一口,手指渐渐攥紧了杯壁:“我好像……没有味觉了。”
安宰大惊失色,立刻试了一口那杯水,确实是柠檬薄荷味没错,可是:“你尝不出来?”
安晚点点头:“白水。”
“没事的,你别怕。在这儿别走开,我去叫医生!”
安宰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安晚坐在王座上没有动弹。他低头望着杯中荡起的层层涟漪,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想,这次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事实正如安晚所料,在他失去味觉的短短三天后,嗅觉也跟着丧失。更糟糕的是他的异能也在急剧退化,从神音范围从行星级收缩到视野级,最后直接恶化到只能肌肤接触发动的萌芽级。
失去了精神触角探索周围,安晚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只能凭借有限的听力和触觉感知周围,身体也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逐渐变得走两步都喘个不停,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安宰将这一切归结于人类的某种生化武器,暴怒之下挥兵直指兽人星,誓要对方交出解药。
“今天……单细胞能量值是……多少?”短短一句话,安晚歇了两次才说完。
三溪神色复杂的看了躺在床上的苍白青年一眼,见他裹得厚厚的仍然不自觉颤抖,不忍心的帮他掖了掖被角:“937kd。”
“安宰呢?”安晚低声问。
三溪不吭声,他又问了一次,才叹息道:“4063kd。”
又是五千。
这几天他拜托三哥留意自己和崽的但细胞能量值,得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们俩的但细胞能量值或有波动,但总量一直合计在五千这个数字上,每当他这边减少一点,安宰那边就会增加一点。
“这太诡异的,我查了各种资料都没有你这种情况,”三溪说,“但你俩确实是有某种联系。你体内的能量极有可能在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被他吸走,一旦吸完……你就会死。”
这就是安晚逐渐失去五感的真相,也是他一直不敢告诉安宰的事情——他怕崽知道了之后做什么傻事。
“我知道了,谢谢三哥,”安晚疲惫极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别告诉他……”
话应未落,安晚就已经昏睡过去。
“他现在去兽人星那边帮你抢药了,”知道他听不到,三溪还是说,“也许这就是联盟的某个阴谋呢?你别放弃自己,总归是有办法的,你这样的好孩子,不该死于非命。”
安晚的意识在不断下沉,他有种感觉,再这样沉下去,也许自己就再也爬不上去了。
他强撑着疲乏至极的意识,剧烈挣扎起来。周围的黑暗逐渐被打破,直到眼前出现一个亮点,安晚奋力冲了过去。
于是豁然开朗,一片新天地出现在他眼前。
112、千年智者
武陵渔人自山洞口出, 得见桃花源。
安晚也在下沉的意识中看见一洞口,挣扎逃出后,看见了一片新天地。
天高云阔, 鸟语花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散落着几朵蒙古包帐篷, 空气中传来的青草芬芳、眼前所见的五彩斑斓、耳中所闻的虫鸣鸟啼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我的五感……恢复了?”安晚喃喃低头, 惊疑不定的盯着自己的手。捏了捏,有触觉和痛觉,不像是纯粹的精神体,竟是肉身实体。
这里看起来如同乌托邦一般美好, 但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为什么自己在精神域里沉沦后会肉身突然到这里来?为什么刚刚听见的虫鸣和五分十三秒前听见的节奏一模一样?为什么远处的雪山漂亮得像画上去的?
“幻觉, ”安晚说完又自我否认,“没有精神系异能者可以入侵到行宫里。难道又穿越了?”
“这里是间界。”
一道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安晚心中一惊,立即回头。方才明明看见视野范围内空无一人, 此时却多了个儒雅亲和的男子, 他戴着副无框眼睛, 有种学识渊博的底蕴。
悄无声息的, 简直像鬼一样。
男子坐在一只肥硕的绵羊边, 礼貌的点头微笑。仰头看着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嫌脖子累,就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他坐过来, 如同一位关怀小辈的年长者:“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他的笑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如沐春风就是为这种人量身打造的词,这偏偏还不是什么异能效果,就是纯粹的个人魅力,轻而易举的瓦解他人的警戒心。
谨慎如安晚也不由得一时失防, 下意识便走过去坐下:“这是哪儿?”
“间界,”男子耐心的解释,“个体意识溃散前最后停留的地方,你也可以理解为——奈何桥上。”
安晚瞳孔骤缩:“我死了?”
男子微笑摇头:“还没有,只是快了。精神意义上的个体死亡,是指组成该个体的脑电波彻底溃散宇宙中的无意识粒子。不过在彻底溃散之前,我们都会到间界来,你可以理解为‘鬼魂’,意念强大、执念深重的鬼魂甚至可以在间界待上数百年都不溃散。”
桃花源记的本质是鬼故事,安晚从精神域的光点里钻出来,同样一脚跨入了死后世界。
安晚低下头,良久才抬起:“您又是谁,奈何桥的指引使者吗?”
男子闻言不禁失笑:“间界没有管理员,不过提前过来的祖先会圈地,免得自家小辈来了后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他说着豪气的一扬手,“你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部都是我们家的领地。”
安晚沉默半晌,不知该对人类这种死了都要划地盘的劣根性说些什么。
目之所及的大草原非常辽阔,如一片绿色海洋。听男子的语气,大概在整个间界,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大势力。可安晚觉得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工培育Beta,不该有这么显赫的家势,况且如果这个家族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领地里看不见第三只鬼呢?
仿佛是听见了他心中所想,远处蓦然出现了一抹红色倩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二哥,东边打起来了,那帮天契人比老鼠还能躲,你跑这儿偷什么闲?”
女人的步速非常快,话音未落就走到了两人眼前。她生了双凌厉的星眸,看起来英姿飒爽;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安晚认识。
他失神的后退一步:“幽……幽灵舰长?”
没有人类不认识幽灵舰长。
那名女性Alpha拳打天契脚踩虫族,逼得百年前的虫族不得不退回伽马走廊深处休养生息,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半宇宙级的异能者。她的画像就印在《大全》的封面上,在历史课上是必修的第一课,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认得这张脸。
安晚僵硬的扭头,看那个和蔼可亲的与自己聊了快半小时的男子。
幽灵舰长的哥哥,岂不是——那位千年以降的智者?传说中拥有操控未来的大预言术,可以凭一己之力算死整个天契军团,编纂了《大全》的蓝博士!
骤然见到两位刻在功德碑上的人物,哪怕他们已经是鬼了,也震撼得安晚说不出话来。
幽灵舰长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强行将蓝博士从地上拉起:“闲得你,在这儿跟莫名其妙的人侃。”
“不是莫名其妙的人,”蓝博士手指微翘,指向安晚,“你儿子。”
安晚:???
幽灵舰长:???
“胡说八道,我儿子死不了。”幽灵舰长毫不犹豫的否认。
蓝博士微笑摇头:“另一个儿子。”
幽灵舰长似乎想到了什么,星眸眯起,细细的打量安晚,犹豫的问:“你叫什么?”
“安晚。”
没想到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幽灵舰长瞬间发了火。她猛地一跺脚,整个大地都抖了三抖,数条地裂口自她脚下快速延伸:“老娘的儿子,凭什么跟安九思姓?混蛋玩意儿,死了都来恶心我!你——以后改名叫秋晚。”
历史书上当然不会写幽灵舰长的第一任未婚夫和安家家主暧昧不清的事,安晚好不容易扶着蓝博士站稳,脑中却糊成了浆糊,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这里是孟蓝秋家族的领地。”
孟蓝秋家族,异能始祖创建、幽灵舰长发扬光大,于十年前与虫族决战中死伤殆尽,连宁羽帝也有这个家族的一半血脉,可以说是双子星历史上最伟大的家族,没有之一。
现在,两位历史名人居然站在自己眼前,说我这个从小捡垃圾为生的孤儿,是最伟大的家族的后裔?
安晚直觉哪里不和谐。
“秋,别欺负小孩子。”蓝博士无奈的说。
幽灵舰长凑近端详,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种,于是她转头问:“有我的基因?”
蓝博士点头。
她眼珠子转了两圈:“现在外面什么情况,虫族醒了吗?”
这显然是问此间唯一一个刚从“外面”来的鬼,安晚答道:“醒了,已经快打到兽人星了。”
幽灵舰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双子星呢?”
安晚摇头:“十年前就沦陷了。”
眼瞅着这位女狂人又要发飙,蓝博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不容易把人劝下来了,她又问:“蓝小宝那混小子呢,我把幽灵舰队留给他是看戏的吗?”
这个名字安晚毫无印象,疑惑的问:“谁?”
幽灵舰长忍着火气,说出儿子的大名:“蓝磊,幽灵舰队的现任舰长!”
“没听说过,”安晚老实说,“自您走后,幽灵舰队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混蛋……”一点就爆的幽灵舰长压不住火了,骂骂咧咧的离开,看样子是打算去找东边的天契人发泄一通。
她走后,偌大的草原又恢复宁静。
“您不去东边?”安晚含蓄的问。
蓝博士笑着摇了摇手指:“一群快溃散的家伙,打来打去干什么,你不用管,秋就是闲不住,不然也不会执念深到留在这里上百年了。”
安晚凝视着他的眼睛:“您也是。”
史书上说,蓝博士比幽灵舰长还要早死几十年。那么他至今仍留在间界,又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呢?
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野史辛密和身世复杂的洗礼,安晚也没有忘记,在《大全》里有关“共情”那一页的备注上分明写着:1336年如诞生共情异能者,必杀之!
蓝博士当时写下这行备注时——到底是想杀谁呢?
想到就问,没有比直接问作者更好的方法了,毕竟后人重要曲解原著的意思。
“啊,当然是你。”
蓝博士笑得和煦如春风,温柔而礼貌的点头:“如果能让你死在刚诞生时,那便再好不过了。”
安晚沉默。
蓝博士略带歉意的说:“抱歉,孩子。根据我看见的未来,如果你一直活着,击蒙星系的其他生命就活不了了。”
从小开始,他便因为这句备注活得战战兢兢,明明拥有异能却不敢跟任何人说,生怕被人半夜捅死。甚至因为这句备注,他无数次在心底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是不该出生的存在吗?我不被这个世界所欢迎吗?
而现在,《大全》的作者清晰明确的告诉他:是的,你不被欢迎,你生而该死。
“为什么?”安晚的声音很压抑。
蓝博士没有直接回答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批想要长生不老的科学家,他们发现了一种可以无限自分裂的水蜘蛛。这种水蜘蛛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分裂繁衍,于是科学家想要通过这些虫子实现人体的寿命增长。他们做了很多很多足以判十死之刑的人体实验,结果非但没找到长生之路,反而创造出了一种邪恶的生物——阿拉克妮——那就是现在我们所见到的虫族的原型。
其实在我还活着的那个世纪,阿拉克妮并不像现在的虫族这样。它们基本没有智慧,是半人半蜘蛛的杀戮兵器,只知道吞噬和残杀,也因此比较好剿灭。直到新历十一世纪,发生了一件最不该发生的事情。
一名星系级的共情异能者,跟虫族融合了。
他将精神触角延伸到每一只阿拉克妮的脑子里,与他们形成了一个精神共享网络,强行用自己庞大的脑域,给整个虫族升了级。虫族纷纷化茧蜕变,再出来时就是现如今的模样了。也因此,那位异能者成为了整个虫族名副其实的王,它们视他为母亲、帝王、神祗,他可以掌控每个虫族的意识。
强行联通所有虫族的脑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他是星系级异能者,做完这件事也油尽灯枯了。在临死前,他向所有虫族下令——与人类,不死不休。”
安晚不可思议的问:“为什么?他不也是人类吗?”
蓝博士望着幽灵舰长远去的方向,忧伤的叹了口气:“因为我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是我的错。”
“虫族女王死了,死前留下了一道命令和一枚蛋。”
安晚心中一跳,意识到故事可能已经讲到了重点。
“那枚王卵的诞生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而已经死亡的女王不可能再孵化它。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它都沉寂如死卵。直到有一天,这枚死卵被一个孩子捡到了,他用鲜血浇灌那枚卵,于是……他出生了。”
蓝博士看着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十五岁令王卵诞生,往前任何一天,只要你死了,虫族的王都不会复活。”
“而现在,你也要死了,”他怜惜的说,“王卵吸收你的能量,你便会日渐衰弱,先是失去五感,继而异能退化,最后被榨干死去。哎,我可怜的孩子。”
安晚低下头,似乎沉浸在无限的懊悔与痛苦之中。
蓝博士眼中底闪过诡异的笑,然而下一瞬间安晚突然抬起头。
他一字一顿道:“不对,你在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嘛~昨天虽然短小,但是断在那里正好嘛,今天这不就补上了
jj又黑我营养液名单,今天中午哪个小可爱灌溉了10瓶?站出来我给你举高高( ̄︶ ̄*))
113、大结局
蓝博士略微惊讶的扬眉, 似乎很不解:“你说什么?”
安晚走到那只绵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羊毛,绵羊温顺的咩咩叫了两声, 任由他抚摸。
“我刚进来时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安晚说,“意识下沉是脑死亡的前兆, 那么这里有可能是脑死亡后的精神黑洞、也可能是我又死了所以穿越了、或者是某个厉害的异能者的幻觉。但不可能是什么死后世界。”
“您编得很好, 这五彩缤纷的世界、这柔软温暖的羊毛,还有清新芬芳的空气,确实对于其他任何一个丧失了五感的惶恐不安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救赎, 会让人下意识想要相信这是真的, 俗称——自己骗自己,”安晚自嘲一笑,“一开始我也确实是被您骗到了。”
“可是这里很奇怪——孟蓝秋家族占据的领地,为什么会是充满兽人风格的草原?为什么除了幽灵舰长和您之外, 没有第三只鬼?都去东边打仗了可不是什么好说法, 毕竟大本营也需要人留守。还有十死之刑, 这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刑法, 这会儿您家族的人应该早就死光了, 应该没有‘新鬼’告诉您这件事吧?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这个地方,除了您是真实存在的以外, 其他的全部都是由我的记忆中已有的东西构建的?”
啪啪啪。
伴随着蓝博士的鼓掌声, 周围的环境蓦然崩溃,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片片镜片向下坠落进无底深渊,只剩两个人漂浮在黑暗中。
蓝博士欣赏的望着他:“你真的很聪明。”
“为什么你是真实的?”安晚认真的请教。
蓝博士说:“我一生只施展过三次大预言术, 一次毁了世界,一次救了世界,最后一次,我想给人类留一条活路。方才也不是全部都在骗你,你会死是真的,如果他继续吸收你的能量的话。”
不用蓝博士说,安晚也知道这一点是真的,单细胞能量值为0的那是死人。但他敢肯定对方还有些东西在瞒着自己,比如王卵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才能孵化,可彼时自己不过是一个萌芽级的小小异能者,怎么能负担得起如此重的能量供给?
要真被榨干,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被榨干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好吧,我骗了你,”蓝博士真诚的说,“其实当初女王诞下的是两枚王卵,你是另一枚。身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们之间天然就是竞争关系,会互相抢夺能量,胜者为王,败者即死。”
“双胞胎争夺能量是在母体里。”安晚无情的戳穿了他的第二个谎言。
“虫族怎么能和人类一样,”蓝博士笃定的说,“你们可以在体外争夺。”
安晚沉吟不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忘了。
蓦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抬起头脱口而出:“单细胞能量值达到五千会发生什么?”
蓝博士欣慰的看着他,像是看见终于找到谜底的参赛者:“我曾做过实验,并用天契皇的系统进行了876351930次云演算,得出了一个最接近碳基生命极限的但细胞能量值——4999kd。”
安晚的声音生涩:“也就是说,一旦达到5000kd……”
“砰——”蓝博士做了个五指突然张开的动作,“会爆炸。”
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哪怕是虫族,也逃脱不了这个极限值。我的孩子,无论是你彻底吸收掉他,还是他彻底吸收掉你,王卵都必死。”
这是一个死局。
哪怕安晚极具奉献精神的不做抵抗,任由安宰将他的能量全部吸收,在最后一刻安宰也会自爆而死;更何况人都是自私的,安晚也可能为了自己活下去而费尽手段的杀掉安宰。想死,或者想活,勿论他选哪一种,两个人都必死无疑。
“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安晚心灰意冷的问。
蓝博士说:“在我死时,王卵还深在虫族巢穴中,没有可以令它毁灭的‘未来’。于是我从无数未来中,选定了最可行的一种——战争中失落的王卵被注入人类最强者的基因片段,等他逐渐长大,成年之日便是死亡之时。”
“在我所见的未来里,它为了自保把自己一分为二,”蓝博士垂眸,“可惜万物都是趋于完整的,你们终将融合,也终将死亡。”
真相竟是这样的。
难怪他和安宰长得一模一样,难怪小时候还很好,最近越来越虚弱,原来这是一个延续了上百年的陷阱。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王卵也会希望世界和~平呢。”
随着一声叹息,安晚在黑暗的空间里再次下落,蓝博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怜悯而冷漠。
“将世界依托在单个个体摇摆不定的选择上,太不稳妥。”
安晚坠落向更深的意识底层,沉沦于黑暗与良夜中不知年月。
在某一个瞬间,他浑身骤然一轻,仿佛摆脱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他睁开眼看世界,世界看不见他。三溪紧张的守在抢救室前呼喝,下一秒手术台旁的仪器显示成一条横线。
安晚向着酒吧老板挥了挥手,对方视若无睹,他的手穿过对方的身体,沉默片刻后终于明白了什么,于是随着气流飘到天空中。
他低头看着满身疤痕的双子星,残垣断壁之上零星出现了人类的踪迹,虫族倾巢而出去攻打兽人星,除了首都行宫处竟无一只看守。
他穿过星辰大海,在言灵裂隙的遗址边掬了一捧金色符文,看两岸残肢碎屑。
越接近双子星,战况越惨烈。
安晚看见了第四军团的主舰队,就那么静悄悄的漂浮在宇宙里,仿佛一堆钢铁垃圾。舱体毫发无损,内里死寂无生机,透过透明舷窗可以看见其中一滩滩血肉和僵直发黑的尸体——是大规模疫病,黑帝斯的手段。一支主舰队,驱逐舰、战舰、运输舰、能源舰加在一起多达上百艘,其内战士不下百万,就这么静悄悄的死在了冰冷的太空里。
这样大规模的疫病,黑帝斯肯定也损伤不轻。比起人类的尸体,虫族死得更显眼一些,它们没有机甲、战舰、枪炮这一类的额外武器,战死后便孤零零的飘在附近,不少都已经冻成干尸。
没看见任何一只四级虫的尸体,也没有联盟军主要首脑的尸体,看样子战况还在胶着。
安晚继续向前,也许是思维的速度更快,寻常依靠飞舰都需要三日才能抵达的地方,他呼吸间便到了。
兽人星鲜血淋漓,炮火在星球外太空中此起彼伏,遮天蔽日的虫族军队如同黑色幕布,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挥翅嗡鸣声,成为最恐怖的噩梦。天空中坠落的虫尸和机械之躯如雨点般密集,到处都是血与火,来不及撤离的平民在废墟中绝望的哭泣。
他看见十余座虫族天空堡垒分区包围了整个兽人星,一如当年对付双子星那样,一名四级虫率领一座天空堡垒。虽然兽人星比双子星大,虽然如今的虫族数量远不如十年前,但联盟军的巅峰战力也不如虫族,胜利的天平正在向虫族倾斜。
“孟简宁,让你去找的人呢!”炮火中一名天契骑士大喊。
宁羽帝又急又怒:“没找到左姑父,蓝小宝那混蛋不肯来!”
蓝小宝,安晚想到先前梦里幽灵舰长提到过这个名字,应该是她真正的孩子,幽灵舰队的少主人。对方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管人虫混战,安晚不禁有些庆幸,如果幽灵舰队参展的话,只怕虫族能不能打到这里都是两说。
紧接着,他看见小山一样的红鬃狮鹫飞起,身后是整个狮鹫族群,他们割开颈动脉,在战场上挥洒鲜血。每个被狮鹫血淋到的兽人都会瞬间狂化,那基因将沿着血液,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他看见黑帝斯喘着粗气,两眼红得滴血,明明半边身子都被轰垮了,还愤怒的向外散发病毒,如同一团人形黑雾。他方圆百里内无人敢入,一名行星级的进化系异能者苦苦对抗。
他看见安泡泡与莫克代斯并肩作战,后者还不忘将未婚夫带在身边,也因此处处受掣肘,渐渐处于下风。
……
战场处处是死亡,安晚始终没见到最想见的那个人,直到他看见云层的最上端。
那里站着两个宛如神祗的男人。
左边那人身后是不动如山的天契骑士团,他眼眸中爆闪着演算绿光;右边那人身后是令行禁止的天空堡垒,微卷的金发一翘一翘的,面色阴沉如铁。
虫帝对天契皇。
这是整场战役的核心,任哪一方赢得胜利都将左右整个战局。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头顶上的战斗,激动且紧张的等待着。
安宰并不紧张,他知道自己必胜,这些天他不知为何越来越强,甚至有了大范围控制未标记雌虫的能力——正因此,狠狠克制了使用“破势”的李帅。天契皇就算能演算出一万种战略,只要这一万种都赢不了,那么数量再多也没有意义。
但他很焦躁,行宫里传来的消息说饲养员身体越来越差,已经连续昏迷了30个小时,怕是在没有解药……人就没了。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解药,否则——”安宰盯着初代天契皇的眼睛,发了狠的一字一顿道,“一个都不剩。”
林以术轻轻眨眼,呼吸间眼中有星辰生灭。他一言不发,这本身就是一种弱势,毕竟只有犹有余力的人才有功夫开口说话。
滴滴。
清脆的短讯铃声自安宰手腕上响起,在安静的太空战场上分外刺耳。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处,安宰紧张的低头,一行文字骤然闯进眼帘,他整只虫顿时石化成一尊雕像。
——安先生去了。(医疗组组长)
他心神俱震,连带着所有在场的虫族也恍惚痛苦,林以术嘴角勾起一抹诡笑,毫不迟疑的一挥手:“进攻——!”
不枉我费尽心思入侵网络,才发了这条假消息。那位神音果然是在恰当的时候“去世”最妙不过了。
虫帝三魂没了七魄,手下的虫兵也跟着不在状态,一时之间兵败如山倒。安宰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天契骑士团,突然生出种极大的厌世感,只觉得饲养员死了,自己再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林以术看了眼下方正在悄悄发动异能的李帅,赞赏的点点头。
炮弹越来越近,安宰垂着头引颈待戮。
千米,五百米,一百米,三十米……眼见着那枚镭射炮即将轰烂安宰的上半身,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炮弹,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薄荷香在鼻间萦绕。
安宰浑身一震:“饲养员?”
“傻不傻,站着等死吗!”带着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旋即一个人影逐渐从空气中透出来,可不正是安晚。
安晚也很惊讶,只是情急中想要拉一把安宰,没想到真的拉动了:“那是李帅的异能,能让人陷入重度抑郁,你不要……”
话没说完,便被急切的吻堵住了声音。
安晚瞳孔微微睁大,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答应呢,怎么就亲上了,不管虫族繁衍了?另外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有实体和触觉?
“你别……”安晚推拒着,有些脸红,不管怎么样这可是战场上,成万上亿的人看着呢。
“你别死!”安宰抢了他的话头,慌得口不择言,“哥哥,爸爸,随便是什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肖想你了,你别走,活着就好!”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宝贝,只觉得稍一松手,对方就要化成泡沫消失了。方才收到信息那一瞬间的恐惧擭住了他全部的心神,甚至没有理智去想安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本能的确定了这就是他的饲养员同志。
那脆弱的小心翼翼看得人心疼,安晚张口忘言,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傻成这样。想到蓝博士设下的必死陷阱,无论他如何挣扎,安宰也活不了多久,渐渐也红了眼眶。
如果一定要死,那还管什么顾忌呢,自家的小崽子自己不疼,还留给谁疼?
“没有不喜欢,也很肖想你。”
安晚轻柔的捧住安宰的脸,主动凑上去吻了吻:“这次不走了。”
安宰似乎惊呆了,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的抱住安晚,几乎要将自己埋进他身体里。
将自身一分为二本就是王卵的自保措施,它当然也想过物质会趋于完整的特性。但在九死之中,仍给自己留下了一生。万物都有阴阳两极,若将安宰比喻为王卵的阳,那么安晚便是王卵的阴。阴盛阳衰或者阳盛阴衰都会枯竭,唯有阴阳相合,才是唯一的生路。
一根根洁白的丝线自两人相接处逸散开,将两人团团围住,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枚巨大无比的茧。
所有人都知道,虫族只要化茧,就是进化的前奏。林以术更是脸色骤变:“不能让他们进化!神音一旦进化到星系级,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再也没人能阻止虫族称霸宇宙!”
“杀——!!!”
联盟军的攻势欲发疯狂,虫族也像是得到了某种神谕,专攻为守,不要命的保护围着最中央的王茧。
[此处没有369字,冷漠.jpg]
直至三日后,随着那枚巨大的白茧丝丝缕缕散开,标志着进化彻底完成。
李帅脸色惨白的倒退两步,低喃着“完了,我们全完了”。
然而众人意料之中虫族掉转头屠杀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一道清冽的声音响彻整个击蒙星系,深入每个个体灵魂深处。
【谕令一:以‘大帝’异能施展的全部范围代号为‘国土’,凡在‘国土’中的智慧个体代号为‘领民’,此神音永久生效。】
【谕令二:国土范围内,不允许发生百人以上械斗,直至解除。】
【谕令三:自此刻起,领民的既往种族仇恨一笔勾销,直至解除。】
【谕令四:领民不可相食,此神音永久生效。】
偌大的战场因为四条神音,安静得落针可闻,许多从前咬牙切齿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而虫族虽然流着口水,却没再对身边人的脑袋下手。
天契皇静静的看着从白茧中走出的两名大帝:“暴力镇压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虫族终究是要吃人的。”
“不会。”
安晚抬手抚摸上肚子,感受到其上微微凸起的触感,露出温柔的神情:“有解决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啊啊啊啊啊啊啊写完了!!感谢一路陪伴我的每一只小可爱,有你们在我才能坚持日更到完结,你们的每一条评论都是我继续奋斗的动力。这本书的完结是属于我的,更是属于大家的!希望这也是你们喜欢的故事~~么么哒!
后面还有几个番外,会不定时更新。暂定如下,有其他想看的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①夫夫孵蛋的撒糖生活。
②小雄子诞生后的开后宫之旅。
③八百年后,当两位大帝进入到一个名为“第二界”的全息网游世界……嘿嘿,是《民政局》的联动番外~主要场景会在全息游戏里,补一些留下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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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剧透,前两天的竞猜红包今天才发出,恭喜灵昕、月昕璃两只宝贝各猜对一半!红包已发~
另外,没有369是真的没有,不用来wb找我要...
114、番外:孵蛋
距离击蒙系恒星最远的一颗荒星上, 正在大兴土木。
这里离恒星太远,光和热无法有效抵达,地表温度接近零下700℃, 除了天契出品的抗超低温作业机器人,只有虫族能在生存。
“不用弄那些花里胡哨的, 布置上信号基站和跃迁门就好。这里引力大, 天空堡垒休眠后可以在随大气层进行公转。”
安宰孤身一人在外太空里,身边是天契皇的等身投影,后者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位的行——宫,怎么也不能简陋了。”
他着重说了两个字, 安宰根本不为所动:“你以为我和饲养员真的会住在这里?脑子短路了?”
“根据协议……”
安宰不耐烦的打断:“饲养员脑子短路了才跟你们前那个坑爹的协议, 全部天空堡垒休眠,等待有性繁衍技术已经已经是我的底线了。连我们都要休眠?不可能!二十四只四级我都要带着,具体去哪儿定居不用跟你汇报。”
林以术也不笑了,冷冷道:“有本事你去他面前说。”
“你当我不敢?”
两人吹胡子瞪眼, 一道轻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什么不敢?”
安宰脖子一梗, 讪笑着回头:“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看见安晚连宇航服都不穿就这么从飞舰里飘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 “这儿冷!”
说着便扇动覆翅飞过去, 拦腰抱起人,就要往飞舰里塞。
安晚无奈的看着他:“没那么娇弱。”
自从在白茧里与安宰阴阳相合,他的身体就彻底好了, 不仅如此还恢复了一些虫族特性——除了偶尔会冒出来的复眼外, 身体素质和自愈力的增强是最可喜的。
“那也不行!禾禾还很小,万一被辐射坏了怎么办。”
林以术简直没眼看,那可是虫族王卵!这么容易被辐射坏,你们早就死翘翘了!经过演算, 他合理认为这两人有97%的可能性是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于是故意投影进驾驶舱。
“神音,你当初答应了会带所有虫族远离五大文明星球。”
安晚颌首:“我答应过。”
数月前那场星际大战止于安晚的四道谕令,真正平息则是几方首领的共同约定,随后安晚便解除了那两条“不允许械斗”和“强制遗忘仇恨”的反人性谕令,开始真正的和谈。
按照约定,双方既往血仇一笔勾销不得互相打扰。以塔塔木为首的科学院需要全力研究虫族有性繁衍的课题,作为代价以及约束,虫族天空堡垒会全部休眠,安静沉睡在离恒星最远的荒星上。而其他文明也不得以任何名义无故攻击这些沉睡中的虫兵。
“但是我不能休眠,他也不会,”安晚有条不紊的说着,还拍了拍安宰的手安抚,“同意天空堡垒休眠是因为他们抵抗不了进食的欲望,被神音谕令强制束缚只会令我的子民逐渐衰弱死亡;而我和安宰、还有其他四级虫已经补全基因,不会做出什么生食人脑的事情。”
林以术面色稍沉:“这不在合约约定的范围里。”
安晚漫不经心的挥挥手:“那就改一改。”
驾驶位上,始终充当背景板的初剑旗忍不住恶狠狠的说:“陛下能容忍你们在原本的星球上居住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再讨价还价,就全部吃掉!”
话音未落,三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双方已经和谈,再用性命做威胁是最低劣的煽风点火,在场三位人精立马就察觉了出来。
林以术不以为忤,倒是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没有再争辩:“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两位陛——下宽容了。”
又是他惯常的拖长音调,听起来非但没有尊重之感,反倒充满调侃,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晚宰一眼:“我要是有这么多话的属下,肯定得恢复出厂设置。”
说完,他便断开连接。
绿莹莹的光电子散去,不大的驾驶舱里只剩下三只虫。
不,准确来说是两只虫和一个人。
见到那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虫盯着自己,初剑旗背后有些冒汗,强作镇定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安晚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偏偏带你出来吗?”
初剑旗低头:“属下不知。”
“何谈已经结束,连天契皇都默认了我们的存在,我本不打算再对你做什么,毕竟你曾经是他最尊敬的队长,可为什么偏偏要三番五次的找死呢?”安晚问。
初剑旗的笑容已经变得非常勉强:“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元旦那天,戈颂跟我说,剑鱼队长化身成了虫族高层;我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天你在言灵裂隙前的举动处处古怪,”安晚的眼睛仿若能洞察一切,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你不会真的以为能骗过一名精神系异能者吧?变色龙兽人。”
初剑旗脸色骤变,伸手就要去按埋进身体里的炸~弹。
【谕令:往事如烟,忘了吧。】
思维的速度永远要快过动作,初剑旗浑身一僵,眼神便逐渐变得茫然。从这一刻起,世上再也没有剑鱼队长,也没有四级虫初剑旗,他将以一个全新的空白的身份活下去。
放任初剑旗离去,安宰不开心的哼哼:“你都没有为了我放过某个人。”
安晚睨了他一眼:“还有陛下您会放过的人?我还以为惹到您的都被当场杀了呢。”
安宰闹腾道:“我不管我不管,快说,那个小妖精是谁?”
想到那只傻乎乎的狮鹫,安晚笑容稍淡:“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
为了给林以术创造攻击的机会,整个红鬃狮鹫部族在宁羽帝的带领下发起了自杀式袭击,无一存活。数月前那道义无反顾的红鬃狮鹫血雨洒满战场,失去图腾的兽人在满目疮痍的家园上艰难求生,要不是安晚刻意照拂,只怕早被其他几个星球侵吞成下等文明。
至于戈颂……就怕他直到死前,都恨极了自己吧。早知当初是见他的最后一面,安晚怎么也会辩解两句。
察觉出饲养员情绪不佳,安宰也咽下酸溜溜的醋,趴在他肚子上企图转移注意力:“动了动了!禾禾是不是知道爸爸在外面?”
安晚敲了他一个暴栗:“就是个蛋,怎么会有胎动。”
话没说完,他自己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向外顶了一下,将肚皮顶出一个明显的凸起,像是在表达自己不满。
安宰满脸得意:“我就说禾禾能听到!”
安晚也很惊讶,一时之间宝宝给他的惊喜冲淡了忧伤,和安宰一起仔细研究起肚子里的动静来。
根据B超扫描,可以清晰的看出安晚肚子里是一枚蛋,蛋壳上有黑色的纹路,和当初安宰的蛋一模一样。最好的情况就是这是枚雄蛋,不过一切都需要等它孵出来再看。
因为这枚蛋极有可能是虫族有性繁衍的关键,再加上安晚需要在兽人星镇场子,所以待产的几个月基本都带在大荒域的生科院里。
终于到了产蛋的那天,整个生科院的人都异常激动,最好的医生和仪器全都围在手术室里,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
“怎么不去看看?”
生科院街对面开了家酒吧,因为某只瘟神经常光顾的原因,生意一直不好。老板也不在意,给唯一的客人调了杯日出推过去。
黑帝斯盯着街对面那个建筑发呆,以他的听力可以清晰听到里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声响:“我喜欢的雄虫在给另外一只雄虫生蛋,按照你们人类的情绪,我这会儿应该躲在包厢里哭。”
听他形容的那个画面,三溪忍俊不禁笑出声:“那指挥官大人怎么不去?”
黑帝斯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人类。”
三溪奇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伤心。”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黑帝斯趴在吧台上,羡慕的舔了舔嘴唇,“要是小薄荷糖也能让我揣个蛋就好了。”
三溪闻言沉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虫族将是一个比兽人更开放的种族——毕竟即便安禾小宝宝真的是雄虫,那也只有一只,荒星上可是有数百亿嗷嗷待哺的雌虫……
想到这个画面,三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向对面建筑的目光里充满怜悯。
塔塔木没有接生过虫族,准确来说,没人接生过虫族。当年虫族女王怎么把王卵生下来的已经无从考证,但从绝大多数卵生动物的生产经历来看,卵生并不困难。
这个事实并不能让手术室里的人放松多少:要知道这可是虫族大帝啊!手术台上躺一个,旁边还站一个,外面整整围了二十几只杀人不眨眼的四级虫;一旦这颗蛋和母体稍有差池,宇宙的未来不用说,他们首先得死无全尸。
有人端镊盘柳叶刀,以防出现难产;有人捧着组织修复液,随时准备抢救;有人(特指某天契皇)暗搓搓藏在个人终端的摄像头里,悄然拍摄这里程碑式的一幕。
塔塔木声音都在颤抖:“深呼吸,吸——”
啪嗒。
一枚黑纹蛋毫无征兆的掉落在绒布上,无辜的滴溜溜滚了一圈。
整个手术室诡异的安静了三秒钟。
众人目瞪口呆:“这,这就……出来了!?”
一轮口令还没喊完呢!医生都还没上手呢!裤子都才刚刚脱下来!
躲在暗处远程连线的某人:什么情况?我摄像头才刚黑进来,还没找好角度,你就生完了!?
安宰最着急,扒拉开围了一圈的医生护士,连蛋都没顾得上看,一把抱住饲养员:“你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安晚自己也觉得惊讶,“禾禾出来了?”
这蛋生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感觉下腹一坠,圆滚滚的就出来了。没耗丁点体力,事先准备好的顶级营养液也没用上。他先用手术布把自己下/身一挡,旋即从两腿中掏出那枚鹅蛋大小的黑纹蛋。
“比你当初要小。”安晚仔细端详半晌,煞有介事的评论。
小黑纹蛋晃了晃,对着光能看见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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