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史鼐(二十四)
腊八节过后, 就是各家走年礼的时候了。
保龄侯府因有孝在身,不能出门做客,但节礼却是不能免的。
特别是史鼐如今入了户部做官,同僚之间的往来最是要注意。还有军中的人脉, 史鼎将来必是要在战场上拼前程的, 也马虎不得。
不过, 这军中的人脉, 史鼐全都交给了马氏,让他们夫妻自己经营。
毕竟,文武不同流。
他如今已经是三品的文官了, 若是再与军中来往, 不说御史要参他, 就是圣人也要疑心。
先前, 圣人把欠条还给他之后, 他就给史鼎写了信, 把公库中的五万两银子起了出来, 兄弟两人平分了。
因此, 也不怕马氏走礼没钱。
“侯爷,今年镇国公府、缮国公府、宁国公府, 还有好几个候府, 给的节礼都比去年厚了三成。”严氏可谓是又惊又喜。
她原以为, 老爷子去了之后, 自家与这些勋贵们又远了一层。她已经做好倍受冷落的准备了。
史鼐略一思索, 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事,你就照着平还礼就是了。他们这是在因雪灾之事答谢我呢,咱们受了他们的厚礼, 他们反而安心。”
“诶,”严氏应了,“都听侯爷的。
史鼐趁着雪灾的时候了祖上的欠款,算是给了这些有钱却没时机还的勋勋贵们一个还款的时机。
史鼐回来的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贾敬就和私底下商量好的几个勋贵一起,以为朝廷分忧为名义,要归还祖上的欠款。
当然了,为了不让御史说嘴,说他们有钱不还,他们并没有归还全部,每家都只是还了一部分。
比如宁国府的贾敬,就只还了一半,三十五万两。
而且,贾敬说的多好听啊。
——“当年建造府邸的时候,花用了一部分。家祖弥留之际,还一心念着与太-祖当年的情谊,家父就做主,把当年太-祖赐的官银取了一部分给家祖陪葬了。如今,家里只能拿出这些,只盼能暂解圣人燃眉之急。”
圣人与太-祖本就父子情深,听了这话,如何不动容?
于是,圣人当堂就把这几个勋贵剩下的债务给免了。
哪一家没有省下几十万银子?给史家送的这点儿,又值得什么?
因此,史鼐收得是心安理得。
唔,之种多进少出的事,果然让人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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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保龄侯府在盘算节礼,那边的荣国府,也在盘算节礼。
周瑞家的和吴新登家的一起把薛家送来的节礼又过了一遍,有些诧异又有些忐忑地对视了一眼。
周瑞家的道:“我怎么觉着,这薛家今年的节礼少了许多?”
吴新登家的捏着比去年短了一半的礼单,“不单是姐姐觉得,这节礼,的确是少了。你看这单子,不但数量少了,珍品也少了很多。”
“这……太太不会生气吧?”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以她们对王夫人的了解,这次她恼怒是必然的。
王夫人也果然很恼怒。
“好一个薛家!”
其实,自从上次香皂之事,她写信质问薛家之后,薛王氏不曾回信,也不曾送礼赔罪,王夫人就有预感,这个妹妹怕是要与她生分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薛家真的敢和荣国府疏远。
这是抱住了宁国府的大腿?
王夫人愤怒过后,开始沉思。
她再自大,也知道,如今的荣国府,和宁国府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东府的当家人贾敬,一向不喜老太太插手族中之事,连带的对他们西府也爱搭不理的。
若是薛家真的和宁国府达成了某种协议,荣国府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见自家太太不说话了,周瑞家的和吴新登家的面面相觑,总觉得太太又要挑事了。两人默默祈祷文可千万不要牵连咱们才好。
过了许久,王夫人冷笑了一声,说:“把薛家的节礼再截下一半,礼单给我,待会儿去见老太太。”
周瑞家的只觉得心惊肉跳,但还是低头应“是”,和吴新登家的一起去收拾薛家节礼了。
而王夫人拿着礼单进了内室,翻出笔墨纸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把薛家的礼单重新写了一遍。
只不过,被她重新誊写过的那份,许多珍品都不见了踪影。
不用多说,这些东西的归处,定然就是王夫人自己的私库。
不多时,周瑞家的就回来了,王夫人拿着新写的那份礼单,带着周瑞家的去了春熙堂。
此时,贾母正抱着宝玉逗弄,元春则是带着两岁的迎春在一旁凑趣。见王夫人过来了,元春连忙带着迎春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王夫人虚虚抬了抬手,给贾母请了安,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贾母人老成精,一见她这副作态,便将宝玉递给了奶妈,又不放心地敲打了一番宝玉的奶妈,不让她见主子小就糊弄主子。然后,又安抚了一番,说照顾好了小主子,会好好赏她。
奶妈战战兢兢地应了,抱着宝玉下去了。
“元春,你带着你妹妹去侧间玩去。”
“是,老太太。”元春应了,低头哄了迎春两句,叫迎春的奶妈抱着妹妹,一块儿到侧间去了。
“说吧,什么事?”贾母擦了擦手,把用过的松江布递给鸳鸯,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将那张礼单往前一递:“老太太,您看。”
“嗯?这是什么?”
那边鸳鸯知机地拿来了玳瑁眼睛,贾母戴上了眼睛,拿过来眯着眼看了看:好这是哪家的节礼?”
王夫人道:“薛家的。”
贾母蹙眉:“我怎么瞅着,比去年薄了许多?怎么,你们姐妹之间闹了龃龉?”
她一张口,便把责任都推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噎了一下,脸上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却又被她给生生压住了。
——若不是你这老货上次让我写信质问薛家,会有今天的事儿吗?
王夫人心头愤恨,面上却半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低声道:“大约是上次写信的事,惹怒了妹妹。”
提到上次的事,贾母也有一瞬间的尴尬,心里觉得王夫人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咱们两家可是老亲了,怎么能因着这点儿事就生分了?老二家的,你可要写信和你妹妹好好说说,上次的事,可别放在心上。”
贾母一边自矜身份,一边心里又清楚,他们荣国府,是真的败落了。这些老亲,已经算是荣国府最紧密的势力了,能抱住一个是一个。
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薛家的气性竟然这么大,说生分就生分了。
唉~只怪政儿时运不济。若不然,谁还敢小看他们荣国府?
“是。”王夫人憋屈地应了。
——以往,都是她妹妹给她说好话,巴结她。如今猛的要颠倒过来,她还没做,只是想想就觉得呕的慌。
“对了,史家的节礼,送来了吗?”
贾母突然想起,她那个二侄子如今可是出息了。不但让圣人下旨夺情,让他继承了保龄侯的爵位,还让他做了户部侍郎。
若是能让他提携政儿一把,政儿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提到史家,王夫人小心地看了看贾母的脸色,这摇了摇头,“还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史家的节礼还没送来?”贾母不禁恼怒,“果然是继室生的,就是不知礼数!”
就在去年,她的兄长和大侄子还在的时候,是大侄媳妇管家,给荣国府的节礼,可是腊月初九就送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都十二了,还没个影儿呢?
因着猜到了她会暴怒,王夫人倒是淡定得很,“许是今年守孝,事情又多,忙中有错吧。”
但在她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我妹妹是不给我颜面,但你侄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让你从前总是以侯府千金的身份自矜,如今的保龄侯府,认不认你这个姑奶奶,还是两说呢。
很显然,对于贾母和史鼐兄弟的恩怨,王夫人一清二楚。
她从前就不觉得史家大老爷是个有本事的,但老太太却偏跟着了魔似的,就认定了这一个侄子扶持。为此,还把另外两个侄子给得罪死了。
若是那史家老大是个长寿有福的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个短命的,这诺大一个侯府,最后落到了二老爷身上。
唉~谁知道天上的哪块儿云彩会下雨呢?
只是,老天真是不开眼,怎么就单单让史家大老爷病死了?若是他们家这位也……要省了她多少事?
王夫人自小受宠,继母甄氏一直捧着她给王家老太爷看,养成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这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是不大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她那点儿心思,贾母一眼就看了出来。不禁暗暗冷笑了一声,道:“史家那边,也不能断了,若是能让鼐儿活动一下,把政儿调到户部去……”
剩下的,不必她多说,就连王夫人也知道,这工部与户部之间的差别。
王夫人眼睛一亮,喜道:“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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