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贾敬
贾代化的丧仪办的很隆重, 圣人甚至亲自赐下了“忠勇”的谥号,追封了国公,还赐了二百两的治丧银子。
自此以后,旁人再提起贾代化, 便要称一声“忠勇公”了。
虽然这二百两银子还不够买贾代化一副棺木的, 但圣人的恩典, 便是天大的荣耀, 惹得许多人欣羡不已。
但是很快,他们就都不羡慕了,甚至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 贾敬请求为父守孝的折子, 圣人很快就批了, 准了他二十七个月的假。
要知道, 一般情况下, 像贾敬这样的重臣, 圣人都会下旨夺情, 就如当年的贾代善一般。
如今圣人准了贾敬的请求, 兵部侍郎的职位,不可能为他留两三年。
也就是说, 等贾敬守完孝, 他这在战场上拼下来的职位, 也就飞了。
对此, 贾敬毫不意外。
因着茶香之故, 圣人固然重新对太子充满了怜惜, 但若是能趁机削弱一下太子的势力,圣人也是很愿意的。
贾敬前脚谢了圣恩,后脚便见到了太子派来的人。
对于此事, 太子也是心知肚明,他有些愧疚,便派人来安抚贾敬。
贾敬对来人表示:此事本是意料之中的。
他还让来人转告太子,让太子稍安勿躁,只要太子稳住了,那他们这些追随者们,就有了主心骨儿。
且不说在东宫养病的太子如何感念贾敬的忠心,贾敬在家替父亲守完了百日热孝之后,便与贾代善商议,意欲扶灵回金陵,让父亲入土为安。
这却是勾起了贾代善的一段心事。
却是他当年丧母,本欲扶灵归乡,让父母九泉之下团聚。
但圣人三下圣旨夺情,加上那时贾赦还小,他终是忠孝不能两全,只得将母亲的棺椁寄于家庙铁槛寺中。
贾敬听完,便道:“赦弟也不小了,不如这一次,就让他与我一同回去,顺便将老太太的棺椁也送回故里,与老国公合葬。”
贾代善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长子,终是点了点头:“也可。”
得了父亲的首肯,贾赦眼睛一亮,急忙道:“父亲放心,这一路上,孩儿定然听从敬大哥哥的安排,绝不擅作主张。”
这一点儿,贾代善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贾赦从小到大,都把贾敬的话看得比他的还重。
只是有一条,贾代善不得不叮嘱了一句:“无论如何,你的课业不可落下。等你回来,我就考你,若是敢落下了半分,家法伺候。”
贾赦一个激灵,求救地看向贾敬。
可贾敬微微一笑,却是对贾代善道:“叔父放心,侄儿一定会督促赦弟用功的。”
“嗯。”贾代善抚须点头,“有敬儿看着,我是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贾赦神色一僵,垂头丧气:他怎么忘了,贾敬一向都是支持自己读书的。
此时此刻,贾赦还不知道,贾敬不但会盯着他读书,还准备让贾赦过了明年的府试再回来。
而这个“惊喜”,贾敬也准备等到贾代化与老太太下葬之后再说。
既然有了章程,贾敬便要起身告辞了:“叔父,赦弟,我回去收拾一下。船已经租好了,三日之后启程如何?”
贾赦是无所谓,贾代善却道:“再多等几日。”
“嗯?”兄弟二人不解。
贾代善却只是道,“半个月之后再启程。”
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呢,怎么着也够用了。
因此贾敬也不着急,见贾代善坚持半个月之后启程,便也顺了他的意:“那就听叔父的,待侄儿回去,就让人和船家说一说,启程时间延后半个月。”
而等了几天之后,贾敬终于知晓,贾代善为什么一力要他们兄弟延后启程了。
因为宫里来人,到荣国府宣旨,将贾赦册封为荣国公世子了。
这件事对贾赦来说,也就是懵了一下,接下来就是理所当然的高兴了。
而对贾敬来说,则又是一意外之喜了。
要知道,上辈子的贾赦,可从来都没做过荣国公世子。
史氏更是觉得晴天霹雳,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掌控了。
毕竟,圣人下旨册封的世子,便再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可以轻易质疑的了。
“母亲。”贾政也很是无措。
史氏不止一次暗中向贾政抱怨过,说贾赦被那个老虔婆给养歪了,不仅和亲娘不贴心,还不学无术。
也不止一次埋怨过:怎么就让他生在了政儿前头?以我们政儿的学问人品,才合该是这荣国府未来的主人。
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有些话,听得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会信以为真。
慢慢的,史氏与贾政二人,就真的把荣国府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而将贾赦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视作了绊脚石。
而今这一道圣旨,就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一下子便将这两个人从美梦里给打醒了。
可是,无论是史氏还是贾政,都不甘心。
“政儿别急,我去寻你父亲问问。”史氏安抚了贾政几句,就去寻贾代善了。
“老爷,圣人怎么会突然下旨册封世子,还是单单给咱们家下了旨?”史氏有些焦急地问,眼中还有隐隐的惊怒之色。
贾代善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心头冷笑:枉我自诩治家严谨,妻贤子孝,原来眼睛竟是叫屎给糊住了!
若说原本他还对贾代化临终前的提醒存疑,认为堂兄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小题大做了。
如今他却是信了,更是羞愧不已: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让堂兄帮着操心家里的事。
“老爷!”见他不说话,史氏更是着急。
贾代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我向圣人请旨,册立赦儿为世子的。”
史氏一怔:“老爷怎么会突然想起这回事?”
她有些不敢相信,贾代善往日里从来都不曾跟她提过。
到底是自己的嫡妻,而且史家的子弟也都还算争气,贾代善还是想要给史氏留几分颜面,便避重就轻地说:“赦儿也大了,处事也有了几分章法,他本就是你我的长子,请立为世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老爷说的是。”史氏讪讪地应了,手里的帕子却恨不得搅成麻花,心里更是恨的不成:嫡长子,嫡长子,又是嫡长子!为什么我的政儿就不是嫡长子?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史氏只是对贾赦有些芥蒂,这么多年日积月累下来,她简直是有些魔怔了,固执地认为,若是贾赦袭了爵,一定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见她这副样子,贾代善心中有气,语气难免就有些不好:“说起来,四王八公里和我一辈的,都已经立了世子了,若非是我得子晚,赦儿早就教出来了。”
史氏闻言,面色一变,有些心虚,又有些委屈愤懑。
不错,她是弄死了几个贾代善未出世的孩子。
但她也是没办法,哪家有规矩的,会让个妾室在主母前头生下子嗣?
都怪那个老虔婆,她才刚入门不到一年,就往贾代善房里塞了两个通房。
她恨呐,贾代善那时候时常出征,在家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再有那两个狐媚子在侧,她一年又能得夫君多少怜惜?
他们就只会怨她的肚皮不争气,却也不想想,没有个男人,她自己生得出来吗?
然后,她脑子也不知道怎么转弯的,就又怨上了贾赦:这个孽障,既然非要占了这嫡长子的位置,为什么不早点儿来?你要是来的早了,何必脏了我的手?
对于此事,贾代善却是另一种想法了。
而他的想法,也是时下世人的普遍想法。
——他是个武将,还是常年出征在外的那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
若是不早早留一条血脉,他断子绝孙了不要紧,家里的老母妻妾,日后又该指望谁?
毕竟,不是谁都像贾代化那般,学了几分内宅之事,知晓何为乱家之源,宁愿日后过继,也不愿意要庶出子的。
这边夫妻二人可谓是不欢而散,宁国府那边,则是母子夫妻依依惜别。
贾敬再三叮嘱了一家子闭门守孝,又和苏长枫说定了,这两年多他虽不便上门教学,但他每年的束修照给,只盼他能等上一两年,还到宁国府来教导贾珍。
苏长枫很喜欢活泼机灵的贾珍,贾珍也很喜欢这个愿意和他讲道理,而不是一句“你还小”就把他打发了的先生。
因此,师徒二人也是一番惜别。
两人说着说着,苏长枫越发舍不得他,就又和贾敬商量:“国公爷,府上没有男丁,我是不好登门,不如每日里让小公子到我家里去?”
因着贾敬是打定了主意要长久地留下苏长枫的,便送了他一处宁荣街后街的宅子,就在詹举人的隔壁。
若是从宁国府的后门出去,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先生不弃,自然是这孽障的福气。”
贾敬对他拱了拱手,又冷着脸叮嘱贾珍,“到了先生家里,不可淘气,要去拜见师母,记住了吗?”
“是。”贾珍恭恭敬敬地应了。
安置好了家里,贾敬便带着贾赦,乘风杨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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