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贾敬
    出了宫门之后, 贾敬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他岳父家里拜访。
    既然太子都说北边不太平了,朝中出兵的概率就有一半以上了。
    他岳父是京畿大营里的佥事, 他管不着。
    但他大舅兄只是个小小的百户, 到时候找找关系, 随便塞到哪个要出征的熟人麾下, 好歹也挣些功劳。
    让岳父一家暗中做准备,又叮嘱了此事莫要外泄之后,贾敬便回了宁国府, 斟酌贾氏宗族里, 哪一个可以随军出征的。
    果然, 没过几天, 文书便下到了兵部, 朝堂之上也开始讨论北边鞑子叩关的事。
    圣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过, 这也很好理解。
    圣人御极十数载, 自认文治武功都不输前人。
    朝臣们被他捋了一波儿又一波儿, 剩下的不是他的心腹死忠,就是对他又敬又畏的。
    当然了, 表里如一的正身之士也不是没有, 但这些人都是文人。
    而在文人的眼里, 善于纳谏、宽厚仁慈, 多年不挑起战争的圣人, 那是名副其实的圣人。
    综合种种因由, 圣人这几年过的实在是太顺了。
    而人一旦习惯了顺风顺水,就不乐意见到别人逆着他来。
    此次北边瓦剌扣关,在边境接连抢掠十二个县, 真可谓是一巴掌正打在圣人脸上,门牙险些打掉一半。
    圣人虽然碍着宽厚仁慈的名声,没有在朝堂上发怒,但却没几个人会认为圣人心里真就没怒气。
    当然了,没眼色,或者是说想搏名的人永远都不缺。
    而这其中,又以言官为最。
    这不,就有礼科给事中执着朝笏出列,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声音缓慢的让人心生烦躁。
    偏偏,他说的话还极不好听:“自先帝平定北方,瓦剌各部一向安分守己。今骤然来犯,必有缘由。”
    此言一出,便引得武官侧目,文官磨掌。
    武官想的是:这小老儿话音儿不对呀。
    文官则是有些兴奋了:着啊,这可是打压武将的好机会。
    自唐朝有了“清浊”之分,文武之间的分野便逐渐拉开。
    到宋朝,宋太_祖因“陈桥兵变”之事崇文抑武,甚至打出了“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旗号。
    文官一下子就抖了起来,不但把武将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一个心气不顺,就敢把吐沫星子喷到官家脸上去。
    而自宋朝以后,乱世武将称雄,治世文臣制霸似乎已经已经是某种不成文的规律。
    当今圣人是大夏朝的第二代君主,天下已经太平了好几十年了,那些开国的将星们纷纷陨落,文官集团逐渐露出了峥嵘的头角。
    但当今圣人并不是太平年间长成的,很明白武官的重要性。
    因此,文官们也一直没有彻底把武官打压下去。
    可但凡是个文臣,寒窗苦读十年,哪一个的终极目标不是“致君尧舜上”呢?
    因此,一看到打压武将的机会,许多文官就像是闻到了腥臭的苍蝇,蜂蛹而上。
    “圣人明鉴,臣听闻雁门守将不尊圣意,对毗邻的瓦剌一直有挑衅之举。”
    “雁门守军十万个名额,其真实人数怕是连八万都不到。如此欺上瞒下,坐吃空饷,实在是有负圣恩!”
    “竟有此事?他敢犯下如此罪孽,朝中必有同党,还望圣人明查。”
    “……”
    众文臣你一言我一语,区区几句话,就把雁门守将打成了乱臣贼子。
    再几句话,就牵连到了在京城的勋贵。
    而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因为此时守在北方雁门关的,乃是北静王水镜。
    本朝开国功臣众多,其中爵位最高的有四家:东平王穆家,西宁王金家,南安王霍家,北静王水家。
    而当朝的国姓乃是徒。
    也就是说,北静王乃是异姓王,还是世袭罔替的那种。
    自古以来,但凡明君圣主,有几个容得下异姓王的?
    而当今圣人,就一直以成为“仁君圣君”为毕生夙愿的,对这几家异姓王,自然是如鲠在喉。
    ——因此,拿异姓王开刀,即便达不到目的,也不会惹来圣人震怒或者是厌恶。
    以上,就是开口的文官内心的真实写照。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真的舍生忘死,而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死。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毫无心理压力的胡编乱造,好些个武官勋贵已经是咬牙切齿,拳头握得死紧了。
    ——好想打人,真的好难忍呀!
    这是勋贵武官们的内心真实写照。
    贾敬一手拉着镇国公府的当家人牛登,一手拽着修国公侯林,低声安抚:“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圣人英明神武,不会偏听偏信的。”
    宁荣二府是八公中的领头羊,而牛登和侯林是勋贵里脾气最暴躁的两个。
    无论四王八公平日里有多少恩怨,这种时候,他们能摒弃一切前嫌。
    ——这群文官,欺人太甚!
    因此,贾敬安抚住了镇国公和修国公。
    而这两位不出声,其余上朝的武将便都处于观望状态。
    如此一来,更显得文官咄咄逼人。
    文官里也有许多明白人,他们一直就没有开口过,只是默默地观察圣人和其他人的反应,以便能及时救场。
    奈何,圣人远在玉阶之上,他们作为臣下不敢抬头,难免判断失误。
    当圣人冷冰冰地一声厉喝出口,这些人心头一沉,知晓那些出头鸟们已是失败了。
    “住口!”
    圣人能有如今的成就,又岂会真的是什么好性的人?
    这些人只知道圣人看异姓王不顺眼,却忘了圣人最是爱面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显然还是要用北静王的,无论他又怎样的瑕疵。
    这一边要用人家,一边又琢磨着收拾人家,这是要脸的人做得出来的吗?
    再者说,收拾异姓王什么时候不成呢?
    如今鞑子扣关,首要任务就是把他们打趴下。
    这时候收拾武将,是怕寒心的武将太少吗?
    喝住了文官,圣人便问武将列:“对于此事,诸位有什么看法?”
    袭了一等将军爵的牛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贾敬一松开拽着他的手,他便蹿出了列,大声道:“臣等愿为陛下效死力!”
    修国公侯林紧随其后:“鞑子既然敢来,自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俩人表明了态度,其余勋贵自然也不会拆他们的台,齐刷刷地往那儿一跪,齐声道:“陛下兵锋所指,便是我等所趋!”
    不少武将激动得手都是抖的:终于有给自己捞资历,给子侄捞战功的机会了。
    能站在朝堂上的,不是一家之主,也是家族的重要人物。
    他们不怕死,就怕没有立功的机会,延续祖上的荣光。
    武将们如此齐心地表忠心,圣人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好!”
    然后,就开始讨论如何出兵,由何人领兵。
    最后,圣人点了修国公侯林为将,宁国候贾敬与一等将军牛登为副。
    所谓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无论何时,要出兵,粮草都是一个绕不过的话题。
    可是,户部的天官与堂官们却都是满脸为难。
    “启禀圣人,”户部尚书出列,“国库之中,并没有那么多的钱粮。”
    圣人脸色一沉:“朕前两日才看过户部的账册,明明钱粮充足,怎么才两日,就一下子空虚了?”
    在一众武将的怒视中,户部尚书不慌不忙:“回禀圣人,若是单看账册,国库钱粮自然充足。只是,账册上余额的十之八九,都已经被朝中文武给借了去了。”
    整个朝堂霎时鸦雀无声。
    事情是这样的。
    因着本朝的勋贵大多出身贫寒,而前朝末帝的私库却丰腴的很。
    开国封爵之后,太_祖便准许各功臣从私库中借银,以免连宅子都盖不起来。
    其实吧,这也是因着太_祖骤然继承了那么多财产,一夜暴富,难免飘飘然,就想着向一众老兄弟们炫耀一番。
    毕竟自古以来,武将领兵打仗,缴获的战利品本来就不用全部上缴的。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的劫掠,更多。
    因此,这些开国的勋贵,哪里真的有穷的呢?
    可这种事吧,天子都开口了,抱的还明显是炫耀的心态,谁敢扫他的兴?
    就算太_祖真的都把他们当兄弟,他们也不敢忘了君臣有别。
    为了让老大高兴,诸多勋贵都排队到内务府打了欠条,拉了多少不等的银子回家。
    当然,若只是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影响到国库。
    因为那时候,太_祖是真的不准备要账了,且借出的都是私库的银子,账册都是在一众勋贵的强烈要求中立了一个。
    那时候,大家的打算都是一样的:先借着,等过几年,老大兴头过了,就慢慢还回去。
    而国库之所以空虚至此,责任还要在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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