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房间内一片尴尬的寂静, 就在云昭整个人都恨不得缩着躲起来的时候，洛渊岚手上忽然灵火腾起，那沓宣纸被烧的连灰都没剩下。

    云昭被这突如其来的灵火吓的一个激灵。

    然而更让他受惊的, 是洛渊岚临走前, 留给他的视线。

    那人分明只是短暂的望了他一眼，然而云昭却浑身一僵, 仿佛从这短暂的眼神中, 看出了洛渊岚的失望, 憎恶和冰冷。

    在那一瞬间里, 云昭丝毫不怀疑，洛渊岚会对他出手。

    然而那人只是这样短暂的看了他一眼,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背影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洛渊岚走了好一会后, 云昭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垂着头沉默的走到了书桌旁。

    果不其然，桌上他写过的宣纸已经全都不见了, 地上倒是还散落着几张全新的宣纸。

    零零散散的，仿佛在嘲笑这云昭一般。

    少年站在书桌前, 眼神空洞的发了会呆, 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 他才慢腾腾的走到散落的宣纸各处，弯着腰一张一张的捡着。

    他弯的很慢, 手指握住宣纸的时候还在颤抖, 又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一般，弯着的腰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过。

    终于, 在云昭不知道捡到第几张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硕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无声的滴落在尚未拾起的宣纸上, 晕出了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

    云昭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在这个岐阳宫应该是待不下去了。

    这样也好，他想，他本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赶紧撮合洛渊岚和林若原两个人，然后他再慢慢找机会离开吗？

    现在虽然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但是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啊。

    发生了如今这样的事情，洛渊岚放他一马已是侥幸。

    云昭现在只等着洛渊岚一书令下，将他逐出岐阳宫。

    昨夜他想通了之后，连夜收拾好了包裹，在床上躺了一夜，直到天将将泛白的时候，才勉强睡了过去。

    奇怪，云昭心道。

    离开岐阳宫，不是他一直都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吗，怎么临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他反倒是闷闷不乐了起来。

    云昭伸手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感受着胸腔里有力的跳动，自问道：

    是他舍不得岐阳宫奢华的生活吗？

    眷恋岐阳宫的花草？

    还是放不下谢必之？

    都不是。

    云昭知道，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想不通。

    ……

    不出他所料的是，翌日一大早，裴广里便敲开了云昭的房门。

    云昭包裹早就收拾好了，就放在左手边的桌上。

    他见裴广里来也丝毫不曾意外，只是冷静的望着裴广里，仿佛在接受最后的审判一般。

    甚至他的手不自觉的握上了包裹，只等着裴广里对他下最后的通牒。

    他垂着头，视线落在包裹上，语气疲惫而又无力的答：“仙尊怎么说？”

    裴广里乍一见到这样的云昭，显然也被吓了一条，不过他很快想起隔壁房，也是一夜未眠的洛渊岚，又有些了然。

    他道：“仙尊说，废除给小殿下的假期，着小殿下即刻前往正殿。”

    云昭越听越迷茫，呆仰着头不解的望着裴广里。

    疑惑的问道：“仙尊说什么？”

    裴广里言简意赅：“仙尊说要收回小殿下的假期。”

    假期？不是来赶他走的吗？

    裴广里：“是的，仙尊是这样说的。”

    云昭迷茫了。

    他看了看手边的小包裹，迷迷糊糊的问：“那这些要带过去吗？”

    房间里都是洛渊岚的东西，他没动，只拿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

    裴广里看了一眼，笑道：“暂时不用带。”

    也对，云昭心道，洛渊岚唤他去，定是想跟他交代些最后的东西。

    等洛渊岚和他聊完了之后，他在折回来拿包裹也行。

    云昭这样想到，便点点头，却还是一副有些懵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

    裴广里忍不住劝道：“仙尊的脾气……确实。”

    他道：“小殿下也不要同仙尊怄气，小殿下这幅模样，仙尊看了定又会心疼了。”

    不知为何，裴广里说这话的时候，云昭心中竟攀升起一丝隐秘的甜意。

    只是这丝甜意埋藏在层层酸楚下，云昭一时片刻察觉不出来，只觉得有些异常。

    云昭跟在裴广里的身后，一路心事重重的赶到了岐阳宫大殿。

    殿内似乎隐约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云昭听着殿内细碎的声音，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

    裴广里却催促道：“小殿下怎么还不进去？”

    云昭指着大殿内小声道：“仙尊在见重要客人。”

    裴广里：“仙尊一直在等小殿下。”

    许是听到了殿门外的动静，云昭听到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裴广里见状上前一步，为云昭推开大殿的门。

    只见大殿内，林若原正撇着头，与洛渊岚交谈着什么，两人靠的有些许近。

    大殿门被推开之后，洛渊岚便神色冷漠的望着门外的人，冰冷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情感。

    云昭的腿顿时像灌了铅般称重，脚下就连迈出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他顶着洛渊岚的视线，在裴广里的示意下，挪似的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裴广里送他进来后便退下了，云昭进入大殿的全程中，洛渊岚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跟云昭说过。

    云昭低着头，也就没有发现，自他进来后，洛渊岚的视线死死的落在他的身上，哪怕是一刻都未曾离开过。

    他自然也没有看到，洛渊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心疼。

    云昭便这样安静的站在大殿内，林若原仿佛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也不好再多聊。

    推辞道：“仙尊既与小殿下有约，若原便不再多留。”

    “剩下的一些细节，待师尊有空我们再详谈。”

    话毕便带着一对折子出了门。

    不知为何，看到林若原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时候，云昭心中明显松了口气。

    等他察觉自己送了口气，心中顿时又重新咚咚咚的不安的跳动了起来，不断的在心中问道：

    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他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林若原出现在洛渊岚身边？

    可是还不待他想清楚，便被洛渊岚的声音打断。

    “过来。”

    依旧是那道冰冷冷的声音。

    云昭踱步到洛渊岚桌旁，无声的坐好，像往常一样。

    洛渊岚暗自看了旁边的少年一眼，道：“研墨。”

    云昭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而后安静的按照洛渊岚的吩咐做起来。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洛渊岚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忽然解释道：“方才若原正好有事找本尊。”

    本尊便和他商议了片刻。

    云昭却面无神情的淡淡道：“仙尊的事，其实无需和玄色解释。”

    云昭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迟早是要离开岐阳宫的人，他不明白洛渊岚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再者以洛渊岚的身份，完全无需向他解释这些东西。

    谁知道他才说完这句话，便听到身边传来一道重重冷哼。

    惊的云昭手下一顿，墨水差点溅出来，然而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许是再坏的后果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再让他感到惊讶了吧？云昭心中暗道。

    可等了片刻，洛渊岚却始终不提他想听的事情。

    于是等到手上的事情完成后，云昭稍作整理了下，端坐起身体，垂眼问道：“仙尊唤玄色前来，还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吗？”

    洛渊岚的笔尖在纸上浸出一团黑墨，他转头，目光深沉的望着身旁的少年，眼中满是叫人看不懂的深邃。

    云昭却一语惊起惊涛骇浪。

    “不知仙尊何时才会下旨，将玄色逐出岐阳宫？”

    他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洛渊岚的眼中，仿佛风暴般迅速沉了下来，深邃的仿若万年深潭。

    他忽而冷冷的开口：“你就这么想离开本尊的身边？”

    说这话时洛渊岚眼神满是怒火的死死的落在云昭身上，似乎想要将人看穿一般。

    云昭低着头，努力避开洛渊岚的视线，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在听到洛渊岚开口的时候，轻轻颤了下。

    片刻后，他缓慢而又沉重的闭了下双眼，沉声道：“是。”

    他话音才落，折子被洛渊岚狠狠一丢，撞落了一摞高高的折子。

    本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堆。

    “你将方才的话……”洛渊岚沉着脸望着云昭道，“再说一遍……”

    云昭垂着眼，不悲不喜 ：“仙尊……何必。”

    “你想走？”洛渊岚冷冷咬牙道，“本尊偏不让你如意。”

    云昭无奈抬头，欲言又止。

    洛渊岚却自顾自的接着道：“你想要本尊和林若原在一起？”

    他问：“这就是你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