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钟照的第十八天

    钟照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坦白，明明是岁月静好的时候，明明还和谐地看着江明玥的背影，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和平是假象，他们暂时平静的时刻是偷来的。

    于是他开口了。

    他的开口是歉疚，是自责，更是难得的坦诚和付之一炬的赌博。

    他不可能一辈子只望着江明玥的背影，他渴望抱他，亲他，做最亲密的事情，他爱他，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这个。所以他必须摊开说出来，他的过去是无法抵赖的，可他的现在和未来都牵在一个人的手里，心挂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甘愿一搏，赌江明玥还在意他，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也知道自己对江明玥有多过分，大概率他的小月亮不会原谅他了，可乍一听心上人说自己很恶心的时候，那种感受是无法控制的，无法忍受的。

    纵使你做过多少心里准备。

    你照样会脸色青白，呼吸都沉重得从肺部全部榨干，带着猛烈的绞痛和疯狂的窒息感突然砸来，疼痛会敲击你的脑袋和神经，你连勉强的微笑都做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直面被迫接受一切，说不出来的痛苦和苦涩。

    钟照难堪地站在那里，所有人的苛责和嘲讽都比不过江明玥说的那么一句话，他也体会到求而不得的急切和痛苦，而这一切恰好是江明玥一直在忍受的，在接纳的。这时候钟照还来不及消化自己刺伤的痛苦，他猛然被拖入了更深的疼痛和自责中，他短暂受到的伤害远远比不上眼前人之前受到的痛。

    在同样的情况下自己连扯开嘴角都觉得难堪，而江明玥一次次笑着装作若无其事地驱散了，不着痕迹。

    怎么可能真的心无芥蒂呢。

    ……

    明明一句话都能让人痛彻心扉。

    ……

    钟照浑浑噩噩地跟着江明玥回到了他们露营的地方，两个人不像刚刚那样还能说上话，完全的沉默起来，江明玥一句话都不说地站在角落里给手机充上电，钟照站在不远处眼睛都不眨地望着江明玥，看起来就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眼巴巴地看着主人，祈求主人原谅它的过失，能让它回到他的脚边。

    余应在江明玥边上啧啧地摇头，“在山上迷路了吗，要多注意，外面好冷。”他呼了口气，江明玥目光定住了，呆愣地盯着手上的手机，感觉出去一趟把灵魂都丢在了外面，意外的沉静。余应瞧见钟照站在那里的样子大概也能猜测出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吵了一架，搞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江明玥发呆的时候手上被扔上了一个暖宝宝，他捂着手慢慢抬头，呆愣愣地看着余应，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夜色中泯灭了光彩，和漆黑融合成一团。

    余应没在乎他现在什么反应，也不对他这样的病态有什么惊奇，只是很平淡地说：“不用谢。”

    可江明玥目光也不知道在哪里，不在他身上也不在四周，整个人空荡荡的，被疑惑和不自信冲击了全身，他困惑地问他，“余应，你说万一你等错人了呢，你等的人根本不是对的人呢？”

    余应也只是在回答一个很正常问题一样回答他，“我有自信我等的人就是对的。”他俯视江明玥，露出一个微笑。“没必要去找人要建议，我也不会给你我的建议，我向来不多管闲事。”

    “你自己的事情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你觉得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别人再怎么讲的情真意切，感天动地也是别人的，不是你的。”

    “知道了吗？小学弟。”

    江明玥抬头看着他，心里如水波晃动，他的朋友会对他说钟照不是良人，不值得他为之付出，而钟照的朋友会对他说他配不上钟照，钟照永远不爱他。没有一个人像余应一样只是站在那里轻飘飘地说你自己决定。

    他动摇、疑惑、无数次否定自己，到最后都要忘了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对钟照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

    而钟照那边是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的，只看得见他们在谈话，看得见江明玥轻轻地抬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脆弱得好像很容易被折断，也让人萌发强烈的保护欲，去呵护这个人，去宠爱这个人。

    钟照来不及嫉妒他身边的人，还想着他愚蠢至极的高傲自大伤到了这个本该让他好好保护放在手心里疼的人，他怎么样才能挽救，怎么才能补偿，但是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每件事都狠狠打在他的脸上昭示他的愚笨和残忍，他在江明玥那里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也对，他很恶心，恶心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可他还是想要江明玥，无论如何。

    ……

    那天钟照半夜就告辞了。

    “啊，这么晚你一个人下山不安全，”邀请他来的朋友听他要走了非常震惊，“还是留下来露营吧，明天一早就走。”

    钟照抱歉地笑了笑，露出无奈的神色，好像真的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一定要赶着去做，他说：“真不好意思啊，我那边有急事不得不走了，下次请你吃饭。”

    “主要是不安全，这么着急吗？”

    钟照无意地朝着江明玥的方向看去，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着急。”

    “没关系，我一个人下山也很安全，车停在那边，你放心。”

    在朋友点头犹豫地答应他的时候，一直被钟照看着的江明玥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和钟照的视线碰上。

    钟照没想到他突然转头，愣了一下朝江明玥轻轻地笑了一下，他不像刚刚复杂又沉重的表情，表现得正常而轻松，这时候才恢复到以往英俊清冷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寒冰都化成了春水。

    他做了一个口型“走了。”

    江明玥瞬间皱紧了眉头，表情不虞。

    边上的朋友还在抱怨他，“怎么突然要走，你好会扫兴啊。”

    钟照低下头小声地说，“倒是我扫他的兴了。”

    钟照下山之后并没有离开，在山脚坐在车内静静地看着山上。

    夜空都沉静下来，树枝都在嘲笑他孤独一人，他在山上待不下去了只能下山来，再多待一秒江明玥的烦躁就会爆发，再多待一秒他会扫光江明玥的兴致。他已经无法自私了，他做不出任何让江明玥感到伤心的事情。

    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还来不及。

    他也不是第一次失眠，很是习惯地接受了现实，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看着江明玥获奖的照片，看到自己无声叹息都不知道。

    他发了信息给了别人，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算是补偿，只希望他没做错事。

    情丝和愁绪总是相伴而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还是牵肠挂肚，明明再近的距离都有过无数次，可还是不满足，他变态地想要把人锁在屋子里，让他只许看他，不许想其他人，可他又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是错的。

    江明玥该在广阔的天地发光，该在别人的仰视和赞美中生活。

    他纠结和苦恼，极度的占有欲疯狂滋长。

    白天来的不算慢，至少在钟照纠结的时候一会就到了，他看着一路人陆陆续续地下山来。

    其中就包括他的小月亮。

    钟照走上前和之前的那个朋友打了招呼，朋友也被他吓了一跳，还在奇怪一个说有事的人怎么一大早就回到了山脚的时候钟照就说要请他吃饭。

    朋友心里感觉奇怪的很，看钟照也不是这么热情的性格，但想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朋友说：“不吃白不吃，走吧兄弟。”

    钟照拍了拍朋友的背，“我还要带一个人，”他看向江明玥，“江总，我的合作伙伴，赏脸吃个饭吧。”钟照毫不犹豫地开口邀请江明玥一起去。

    江明玥走的步伐都不停，转身要走。

    “江总，互相了解一下吧，可以聊一聊我们的合作项目。来吧。”钟照见他要走也不着急，懒散地站在那里再次邀请。

    朋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听是合作方赶紧帮着钟照拉着江明玥要一起吃饭。朋友是个非常热情好客的性格，纵使江明玥冷淡极了，也敌不过朋友和钟照一而再地烦。

    最后江明玥绷直了嘴角，还是答应了。

    “钟照，我们去吃什么？”朋友兴奋地问他。

    钟照开着车视线不变，简单地回答到“火锅。”

    朋友热情地脑袋上出现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狗东西，请合作方吃饭吃火锅，你到底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江明玥侧着脸听到了这句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去看前面开着车的人，钟照专心开车没把视线分给他。

    朋友看见江明玥皱眉心里更加着急。

    兄弟！合作方不高兴了，你醒一醒，吃什么火锅啊。

    但是没用，朋友做足了工具人的作用。在吃饭的时候看着一向冷淡的钟照给人不停夹菜，问都不问就给合作方夹满了肉，完全变了个人，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冰块吗，而合作方居然比钟照还要冷淡，吃饭都没说几句话夹几筷子，全让钟照一个人做完了。

    朋友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吃完饭朋友赶紧溜了，他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他好像搞错了什么东西，他参加的不是公司饭局，而是秀恩爱饭局？

    ……

    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小吃街闲逛，钟照硬拉着江明玥去走。

    江明玥受够了，在两人时完全不给他好脸色看，话都不想多说几句。

    钟照朝着他温柔地笑了笑，“这会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

    “是不是进步了一点点。”他站在一家破旧的小店前，真诚地问他。

    小吃街上人并不多，也许是工作日吧，各种食物的香气和瓦斯气味混合起来，寒冷的风中钟照在白日下弯了弯眼睛，白云都躲在狭缝中，躲避着冷气。

    江明玥滞愣地看着钟照，因为钟照看起来很稚气，他傻里傻气询问的样子太陌生了，会让人错乱得误会。

    误会他爱我。

    ……

    钟照看的出江明玥好像要张口说些什么，还没听见他说什么，江明玥就飞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脑袋滚向一边。

    火光和爆炸声近在耳边，震的轰鸣，他们在冲击下弹出了好远。

    钟照的脑袋被江明玥护着，他们在被弹飞落地的瞬间，大脑空白的钟照只来得及转身将自己的背朝向火光。

    将小月亮护在身下。

    作者有话说：

    是爆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