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信了你的邪(六) (6)
从大鱼大肉又回到从前,哎,难受。
“疏之可是有些身体不适?”
谭昭刚要摇头,猛地想起自己禁毒大使的任务,便道:“前两年学人服散落下的毛病,不过我已经打算戒了。”
“当真戒了?”贺勇有点惊诧于小伙伴的决心,怎么好端端这么决绝,“不会是祝伯父逼你成婚了吧?”
小老弟,你为什么讲话这么戳心?
“没的事,人生几何,逍遥最乐,你看我爹是那种会逼我的人吗?”
贺勇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怀疑,笑的人就是王子敬本人,“疏之,成婚有什么不好?”
“对呀?”
别看贺勇吊儿郎当的,他早去岁就成婚了,而王献之更是一到年龄,就迎娶了心上人,这会儿夫人都已经有了身孕。
单身狗谭昭:……退群了,再会。
随便搪塞过去,谭昭心累得不再说话,倒是贺勇兴致勃勃地跟王子敬科普服散,只是他心里也有些突突,疏之不玩寒食散了,他是不是也该戒了?
可是他戒了,以后会不会复胖?
“子会身形并不臃肿,何出此言?”
谭昭想了想记忆中的小胖墩,忍不住一笑。
“你居然笑!”
谭昭连忙摆手讨饶:“不笑不笑,说实在话,贺子会你这是虚胖,整天游手好闲,吃得多动得少,恨不得回房都有人抬着你回去,你不胖谁胖!”
贺勇脸都红了:“你还不是一样!”
谁知道,谭某人居然非常坦然地承认了:“对呀,所以我改了,你呢?”
王子敬是个非常好的看客,他自看出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心里倒是对祝英玄更加欣赏一些。贺子会坦诚,祝英玄聪明,此次会稽没白来。
“你当真要改?”
谭昭点头。
贺勇有些犹豫,谭昭自看出来了,立刻加了一把火:“倘若,我有法子让你一直瘦下去,如何?”
贺勇一听,祝英玄从未骗过他,立刻拍板:“改!咱们哥俩,一起改!”
……谁跟你哥两好,他有软饭可以吃,你没有:)。
这刚说完,虞韶一行三人就回来了,看神色显然不是很好,估摸着是没抓到画师。
谭昭与王凝之打了招呼,王家两兄弟就告辞离开了。
“英齐,没事吧?”
祝英齐少年摇了摇头,示意兄长不要担心。
谭昭确实不太担心,怎么说他们队伍也有个“王者”,不怕的。
第二日,是红罗书院放假的日子,祝家两兄弟一大早就出门往城外红罗山去。红罗书院可是会稽郡最有名的书院,今日书院放假,路上的车马非常多。
得亏两人起得早,否则可能晌午都到不了山脚下。
“要上山去,七哥你可以吗?”
七哥表示必须可以啊。
这江南的山,说是山,不如说是山丘更为准确,走了没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山门,山门口果然已经站了不少学生家长和车夫。
祝家两兄弟生得好,士族非常善于看脸色,两人一到就有人来攀谈,谭昭这个做哥哥的,非常坦然地当着壁花。
系统:要点脸吧。
要脸的祝英玄干脆等在最前头,没等一会儿,书院的山门就开了。
有夫子出来与学生家长聊天,也有家长接了孩子就走,倒是祝英台一直都没出来,祝英齐脸上显然有些担心,妹妹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好在,等到人都差不多走完了,两人终于看到了女扮男装的妹妹。
而妹妹身边,居然还站了一个男同学,关系看着还非常亲近?!
成熟稳重的好少年祝英齐一下拉响了警报:“英台,这位是?”
“七哥,你怎么来了?”祝英台忍不住有些惊喜。
谭昭颔首:“来接你呀。”
祝英台一个人独自外出求学,这会儿见到亲人自然非常开心,问候了好久,这才想起来:“七哥八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同窗好友梁山伯。”
谭昭当即愣在了原地,你再说一遍,梁什么伯?!他就说他怎么这么耳熟呢!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宿主,我觉得你可能是服散服傻了,系统商城有智商提升药,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只要九年八个月,智商带回家→_→!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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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玄不改非(四)
梁祝啊, 谭昭看便宜妹妹的眼神都直了。
“七哥, 怎的了?”祝英台摸了摸自己的脸, 着实有些疑惑。
你七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要搁他穿越初期他肯定一准儿就想起来了,古代表述方式害人,合着义妇祝英氏是他妹妹?
谭昭想通后,看梁山伯的眼神就跟祝英齐看齐了。
“没有, 只是许久没见, 英台又长高了。”
祝英台不是平常女子,在书院久了,也没什么女儿家情态, 听罢脸上喜意渐起:“当真?”
谭昭颔首:“自然,七哥何曾骗过你!”
对家里唯一的妹妹, 祝家八个哥哥没有不宠的,即便是吊儿郎当的小纨绔对妹妹也挺好,时不时带点新鲜玩意儿,当然要说关系最好, 那当然还属祝英齐。
见七哥三两拨千斤将梁山伯边缘化, 祝英齐心中默默给七哥点了个赞。
“山伯, 记得要与我写信啊。”
梁山伯笑着点头,他性子端方稳重, 自不会说虚言, 祝英台得到回答, 日头也高了, 便挥手告别。
上了车,祝英齐就开始旁敲侧击这梁姓学子是何人,祝英台对哥哥自无隐瞒,包括一些求学时的趣事和书院的考核,一一说了出来。
祝英齐一听梁山伯是寒门子弟,心中倒是没那么担心了,祝家对寒门子弟当然不歧视,但这年头士族寒门之间鸿沟愈大,英台自幼娇养长大,他自不希望妹妹日后辛苦。
刚想到这里,他自己也是一笑,这没影的事情,他竟想得那么长远。
车子很快驶进了郡城,路过集市,祝英台想给父母买点儿礼物,兄妹三人就下车了。祝英台穿着红罗山书院的校服,郡城的人都认得,很容易就买齐了礼物。
三人刚要返回,不远处就起了喧哗,间或还传来“别打了”“求求你”之类的女子哭求声。
祝英齐和祝英台都是热心肠,听到立刻冲了过去。
抱着礼物的谭昭:……
他只得回身将礼物交给车夫,快步追了上去。
还没走近呢,耳朵甚好的谭昭就听到前头的大娘跟人吐槽:“天可怜见啊,这杀猪的又在打婆娘了!”
“可不是嘛!今天她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谭昭走得近了,这大娘还悄声说着:“要我说,这些读书人真是不知愁,没的管人家家务事,这回去这杀猪的准又得打他婆娘!”
合着家暴还有理了?
谭昭脸色有点冷,待他挤进去,才发现管这桩闲事的除了他的一双便宜弟妹,还有个同样身穿红罗山书院校服的读书人。
这不用问,一看就是出身士族的小少爷,桀骜都写在脸上,就他刚望过去,还一脚踹在了地上男人的腿上。
地上的男人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倒在一边鼻青脸肿的妇人立刻扑过去护着男人,像看仇敌一样地看着这小少爷:“求您,求您别打了!”
祝英台显然认识这士族小少爷,且恐怕观感不是很好,立刻上前道:“马文才,你在书院里横行霸道也就算了,怎么出来了还打人啊!”
这小少爷一双眼睛眼尾都带着点儿红意,听罢连头都未抬,声音冷得出奇:“我打他又如何!”
“你——”
原来这小少爷叫马文才,姓马?听说杭城太守就姓马,就不知是不是同一个马了。
祝英齐刚打听完消息,刚要回身拉妹妹,旁边就传来了七哥的声音:“打得好!”
祝英台简直惊了:“七哥?!”
“似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如何打不得?”
地上杀猪叫的屠夫立刻窜起来:“你胡说什么!”
谭昭秉承着自己混不吝的人设,非常坦然地开口:“打女人算什么男人!是男人,就该打男人!”
……这什么鬼逻辑?小一年没见,七哥的歪理真的越来越多了。
不,不对?打女人?
祝英台立刻后退两步,直恨不得刚才自己没出这头,这女子怎么回事,丈夫打她,她居然还回护,脑子被打坏了?还有马文才……
“自己没出息,还当街打女人,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没出息吗?”
屠夫被说得满脸通红,问题是他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旁边的街坊们也开始不停地数落,说是了是了,这杀猪的就是个软蛋,窝里横,就会打女人,谁家的女儿都不敢嫁到他家去如何如何。
谭昭俯下.身,直视对方的双眼:“不过我看你眉间尚带一丝善念,想必也是想改,街坊们不如做个见证,咱们会稽郡民风淳朴,必定出的都是好人,是不是?”
“是!”
“那必须的!”
“这位公子说得甚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有阶梯下,屠夫本就惧怕马文才,立刻认错,对着老婆哭求原谅,他夫人自然哭着点头,看着当真是一团和乐。
马文才瞥了一眼祝英玄,眼睛里都是不屑,看了一眼地上喜极而泣的女人,满眼就是厌恶,就像他根本没有替人出头一样,转头就离开了。
谭昭假作没看见,手中悄悄掐动法诀,很快落入屠夫身上,他这才拉着弟妹离开。
“七哥,那人着实可恨,就这般放了他吗?”祝英台满脸不忿,身为女子,她更能感受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即便士族女子要好上许多,但仍不令人多开心。
“那你待如何?”谭昭指节瞧着车窗,道,“报官,还是打一顿?”
显然清官难管家务事,即便报了官也是小事化了,等屠夫回家还得打老婆,这些都不管用,刚刚谭昭那么一说,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道德绑架”了。
“七哥,你好厉害!”祝英台想了片刻,就想明白七哥刚才那一番话的用意了,那屠夫若想保全名声,以后必定是不敢打老婆了,即便他打,街坊也会劝告。
谭昭扬了扬眉:“那是,你七哥我自然知晓。”
旁边的八哥醋得要命,英台都不夸他。
回到贺家别院,因为管了一桩闲事,已经将近日落黄昏了。
谭昭还未踏入宅邸,就抬头看了一眼隔壁,只见妖气冲天,这逢魔之刻,又来?这王凝之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七哥,怎么了?”
谭昭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今天的日落格外地红艳。”
进了宅邸,祝英齐带着妹妹去早就安排好的客房,谭昭则去找贺勇。他没有闻到虞韶的气息,估摸着人是到隔壁去了。
只是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居然连贺勇都不在。
这哥们儿平日里怂得要命,有这种事必定躲得比谁都快,怎么可能还上赶着去呢?
谭昭忍不住皱了皱眉,先去跟一双弟妹说了一下,这才跳墙去了隔壁。
王家诗书之家,院舍布置错落有致,清幽不失典雅,谭昭循着气息过去,果然听到了动静声。
甚至走得近了,鼻尖能感受到非常明显的水汽,水汽弥漫在空气中,不一会儿他的衣衫就有些湿润。
谭昭再抬头看天,已经是黑云低垂的的雨落之势了。
他入阵了。
幸好他在进来前,在贺宅与王宅之间设了屏蔽阵法。
这越往里走,这天色就越黑沉,雨势似乎只要一个刹那,就要倾盆而下,谭昭抱紧怀中的三只小可爱,表示无所畏惧。
有和氏璧在,几乎天然屏蔽各种迷惑,谭昭长驱直入,很快就看到了支撑着结界抵挡一团紫雾的虞韶。
上次是黑雾,这次是紫雾,下次……红橙黄绿青蓝紫各来一遍?
谭昭就像没看到紫雾里传来的凛冽毒气一样,抬起手挥了挥:“诸位,到饭点了,还不吃饭吗?”
贺勇听到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刹那间惊悚地回头:这特么是吃饭的事情吗?!这分明是他们被人当饭吃的事情啊!
“祝疏之,快逃!”
几乎是贺勇喊的下一刹那,紫雾就分出一波朝着谭昭袭来,这显然是打了小的来了个厉害的,虞韶稍逊人一筹,这会儿显然回身无力。
贺勇吓得捂住眼睛,王家两兄弟也想救人,却也毫无办法。
这显然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了,紫雾发出桀桀的声音,那是鬼怪欢快进食的前奏。
谭昭瞥过头,身形动得飞快,他随意捡起了一把掉在地上的剑,入手还挺沉,紫雾已经袭向他的背心,就在最后一个刹那,所有人的心吊在嗓子眼的时候,他灵巧回身,剑器灵光一闪而过,居然——
“我的天啊!”
身体里就一丁点灵力,谭昭不得不吃上了小可爱和氏璧的软饭,天地最正之气几乎是对所有鬼怪的克星,连不远处的虞韶都有些心惊肉跳,更何况还是直击的紫雾了。
一个呼吸的刹那,紫雾就鬼吼鬼叫地飞快后撤,但打扰了谭某人好不容易等来的晚饭时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东西放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不要面子的啊。
“子敬,你快掐一下我,我感觉现在好不真实啊。”王献之果然照做,贺勇尖叫着跳起来,“这不是我认识的祝疏之!”
这就好比,你以为小伙伴跟你一起当着快乐的青铜,转头却发现小伙伴居然是个王者,再回看自己,青铜得如此真实。
哭辽。
108、玄不改非(五)
平日里一起快乐地当着小纨绔, 没事逗逗鸡, 服个散,闲了当个散财童子, 完全看不出来啊, 贺勇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自己得救, 还是该哭自己被小伙伴丢在了原地。
嘤,做人好难。
谭昭却是顾不上旁人的想法了,他如今身体脆弱,其实是负荷不了这么大的运动量, 只能快打快攻,这把重得压手的剑在他手里仿若鸿毛一般,不消片刻, 竟将紫雾打得撤了结界, 转身遁逃。
虞韶一见, 自然不会掉链子, 立刻也攻了上去, 两方持续输出, 紫雾“吼——”地一声, 终于现出了原型。
只见紫雾散去,一个人形妖怪出现在人眼前, 长满鲨鱼齿的巨口还留着涎水, 脸色青中带黑, 满脸都是狰狞, 眼睛里不时闪过红光, 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更特殊的是,他的四肢居然已经锐化,末端就像一柄钢刀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浑身还带着一股类似沼泽地带的毒气。
这是——
谭昭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虞韶作为山鬼自立刻反应过来:“不好,这是刀劳鬼!”
刀劳鬼,一种常年掩藏在深山之中的妖鬼,每次出现都自带风雨,他们说是妖鬼,其实更像是僵尸,自带毒气,只要被毒气感染,人就会迅速刀劳鬼化。
更直白来说,只要被毒,就会变成刀劳鬼。
谭昭也立刻反应过来了,他心里吼了句卧槽,不是说刀劳鬼从来不出深山的吗,而且这货不是只出现在江州临川郡那块儿,怎么跑会稽来了?!
“我去,他怎么……”贺勇何曾见过这种怪物,登时吓得两股战战。
说真的,王家两兄弟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魏晋流行老庄讲玄,但这么直击自然不科学,还都是头一遭,这么可怕的东西,居然当真存于世?!
虞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就在山上再待个百年了,一下山就这么刺激,真的好吗?
“你们别出来,呆在里面!”
三人自然无不点头,那头谭昭手中的江却已经快被毒气给腐蚀了。虞韶一迎上来,他就立刻举着半把剑后退。
他膝盖着地,微微喘着粗气。
“祝疏之,你没事吧?”
谭昭摇了摇头,甩了甩剑:“这剑废了,没事吧?”
王凝之立刻表示没事,甚至还将示意弟弟将手里的剑递过去,不过谭昭拒绝了。
刀劳鬼非常难对付,全身都是毒气,虽然行动速度不快,但倚仗风雨移动,谭昭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要是能破开这层自带结界就好了。
要搁以前,他肯定分分钟就能布阵破阵,但现在这具身体太拖后腿了,五石散简直剧.毒,磨得人都没有脾气了。
嘿,他就不信了!谭昭握紧了手中的剑。
“虞韶,撑住!”
谭昭提剑而起,在小伙伴惊叹的目光下,脚下踏起了罡步,这是长生诀里比较偏门的法类,他以前从来不用的,如今身体不行,只能搞搞加持了。
真正的罡步,并不像道士做法事那样花哨,谭昭的动作也很快,虽然只有半把残剑,但他的剑依托的不是形,而是意。
有这回事儿就足够了。
最后一步落下,谭昭只觉手中涌起一股力量,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量,等候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祝英玄,你好没好啊!撑不住啦!”虞韶好端端一个翩翩公子样,吼得全无气质了。
谭昭持剑,水汽几乎已经将他的衣袖整个儿浸湿了,一滴水滴答一声落下地上,他手中的剑终于动了。
一剑破天光,往来还有谁。
黑压压的云层像是经受不住太阳的照射,终于被迫半羞半媚地伸张开来,而此时此刻,天边的落日正与夜晚做着交接班,余阳欢乐地照射进来,刀劳鬼啊地一声,水汽几乎是刹那间蒸发干净。
虞韶喘息着后退,没了风雨阻挡,刀劳鬼脆弱得就跟纸糊的似的,虞韶乘胜追击,一道法力投射过去,刀劳鬼瞬间解体。
刀劳鬼一死,结界瞬间溃散,黑云与水汽啥时间消弭,谭昭瘫在地上,铁剑只剩下一个手柄叮当一声落在青石板上,他的手……骨折了。
谭昭惨兮兮地闭上了眼睛。
“喂——祝疏之,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你应了一声啊!”贺勇还没从小伙伴突然厉害的惊讶中出来,立刻就担心上了。
“……”再吼一下,他就真要死了。
王凝之立刻请大夫过府,虞韶其实也伤得不轻,两个病号惨兮兮地躺在床上,吃得比往日里更加清淡了。
谭某人表示不服,然后惨被镇压。
“疏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贺勇感动得都要流泪了。
谭昭冲自己包得跟猪蹄似的手,一脸虚弱地开口:“你看我这样,像没事的样子吗?”
“……”不像。
谭昭猛地才想起来:“英齐和英台那里……”
贺勇立刻道:“没事,我已经去解释过了,就说你与子敬一见如故,今晚要抵足而眠。”
……朋友,你这个借口很好很强大啊。
“说起来,疏之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的?”贺勇最后还是没抵挡住内心的好奇,开了口。
那不是形势所逼嘛,要没事,他可以装一辈子青铜,谭昭心念一动,便道:“本就会啊,以前不是没有发挥机会嘛,再说你也知道我自小体弱,能不用就不用了。”
说得也是,平日里他们可没见过这种阵仗,果然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苦,瞧瞧那劳什子的刀劳鬼,这么可怕,他今晚都睡不着了。
“虽然很客套,但疏之,子会在这里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了,以后若有事,尽管差遣。”贺勇拍着胸脯道。
谭昭幽幽地看了一眼贺勇,道:“我想吃肉,给吗?”
贺勇立刻一乐:“诶嘿,这个不行。”
“就这样,友尽吧。”
“别呀别呀,你看你好不容易大发神威一次,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能不能保持一下高手风范?哇塞,你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动的,怎么就劈得那么远,你看我能学吗?”贺勇站起来,比划着架势,刚一转身,就撞上了拿药进来的王献之。
他立刻后退,药是没撒,自己却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谭昭看了一眼,一脸的痛惜:“子会啊,要不咱可以试试学学讲玄?”
贺勇爬起来,气呼呼地跑去问候另外一个病号了,只不过山鬼受损伤的是元气,普通草药是不管用的。
于是,两个病号一齐仗着“艺高人胆大”,动用法术将老大夫开的苦药汤给倒了。
神不知鬼不觉,完美:)。
“疏之,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与二哥都会没命。”祝英玄分明可以不来,以其能力,恐怕早在进门就发现不对,可他还是来了。
这样的人,这世间已经不多了,他既是遇上了,如何能放过。
“小事,我还把你家的剑弄坏了呢。”
王献之见对方不欲多谈,便将感激放在心中,以后倘若对方遇上困难,必定竭尽所能,于是就笑着开口:“你可别这么说,二哥现在可宝贝那半截子剑柄了,已是让人做了个锦囊,将袋子挂在了腰间,估摸着沐浴也不想取下来了。”
……少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弟弟,卖起哥哥来不手软啊。
“那剑柄……”存不住灵力的。
王子敬却摆了摆手:“没事的,我二哥就喜好这些东西,他自个儿心里也清楚的。”
那行的吧。
老大夫正骨的手艺非常好,谭昭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痛意了,他还躺在床上,一则是脱力所致,二来是被灵力压制下去的五石散又有点儿冒头,这东西当真是害人不浅。
第二日,有小可爱阿曜存储的灵力蕴养,谭昭已经好多了。
反正原主服散服多了,精气神也一般,只是他吊着个胳膊,还是吓到了祝家兄妹俩。
“七哥,你这是怎的了?不是说与王家公子讲玄?”虽然这理由,扯得根本没人相信,祝英齐估摸着是玩去了,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
“昨晚起夜不小心撞门框上了,疼得一宿没睡,快别问我了。”谭昭一脸可怜兮兮,祝英台立刻扶着他坐下,一脸的心疼。
“七哥你也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
虽然挺扯的,但祝家七郎本就活得挺扯的,左右人没事儿,只是要修养几日再走罢了。
祝英台放了假,本就被书院关得憋闷,没两日就拉着八哥出去游玩,谭昭懒得动,一人送了个锦囊,就非常闲适地窝在宅邸里休养生息。
刚好虞韶也跑了回来,呆了两天,这反射弧巨长的山鬼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祝疏之,你一开始就骗我!你有这等本事,根本来去自如韶山,根本就不害怕!”
“……”朋友你这个反射弧可以绕会稽郡一百圈了吧。
虞韶大概是通了窍,看祝英玄的眼神愈发不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朋友,你这个语气,说得他好像一个渣男似的,其实他只是一个孤独、幼小又可怜的骨折伤患而已:)。
109、玄不改非(六)
谭昭当然装傻到底, 一脸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没听明白的无辜模样。反正他俩现在一个骨折,一个内伤, 脆皮得很, 动起手来只会两败俱伤。
“你还装傻!”虞韶一副拼着内伤我也要将你打出屎来的愤恨表情。
谭昭也知道, 他那番说辞骗骗贺勇这样的门外汉还可以,但要唬住一只山鬼就是痴人说梦了,他也非常干脆,道:“还请山神大人见谅。”
“哼!”可不是说两句好听话就能翻篇的。
打蛇七寸嘛, 谭昭没受伤的右手伸进腰间褡裢里摸了摸,很快掏出一个小玉瓶递过去:“请山神大人笑纳。”
山神大人非常有骨气,不屑地甩头:“拿走!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
谭昭可惜地慢慢收回来,边收还边叹道:“这可是上好的疗伤灵药, 我自己都不舍得用的,便是……”
这话还没说完, 他手里就空了。
虞韶摸着小玉瓶, 食指一顶, 瓶盖“啵——”地一声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一闻就是好东西,他当即倒出一粒吞下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就感觉萦绕在胸腔的苦闷溢散了不少。
好东西, 他眼睛瞬间一亮。
“本山神大人有大量, 就原谅你了。”虞韶本就不是小气吧啦的人,他虽然比较迟钝,想得也不多,但也不会因为凡人的几句隐瞒欺骗之语,就喊打喊杀。
“那就多谢山神大人了。”
虞韶火气下去了,自然也很好说话:“这个好说,不过你不许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谭昭立刻点头,也开口:“我的事,也请山神大人不要告诉我家里人。”
虞韶一脸纳闷:“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告诉旁人?不过我才懒得说呢,你们凡人真是奇怪。”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厉害的,他手都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啊,这年都不能好好过了,苦逼。
这“个人恩怨”论完了,一人一鬼也都不是拘谨的性子,相处起来就没那么陌生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王家招惹上刀劳鬼的事情。
“乱世人间,果然什么鬼都能见得着,啧~”虞韶对刀劳鬼,显然非常嫌弃。
谭昭初来乍到,自觉没有立场说话,只不过刀劳鬼突然莫名裹挟风雨袭击名门士族子弟,听着就非常令人惶恐。
虽然有点儿自吹自擂,但昨天若不是有他出现,虞韶尚且能够全身而退,王家兄弟就凶多吉少了。
“这刀劳鬼一般只会蜗居在临川郡的深山之中,此番现身,要么是临川有变,要么就是有人趋势他们而来。”虞韶自顾自地分析着,“不过我从没听过刀劳鬼还能受人驱使的,估摸着是前者。”
谭昭却不赞同:“你都说乱世什么鬼都能见着的,我猜是后者。”
“喂——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谭昭从善如流:“山神大人说得对。”
然而虞韶已经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他此番应天地之运下山,没必要一下山就这么惨吧?!
但事实证明,惨,还是贺勇最惨。
贺勇前两日还在陪两病号聊天,但在经历了智商与**的双倍摧残后,就果断跟着祝家兄妹出去玩了。
年关将近,大家伙儿都想趁着这段日子赚上一笔,集市开得勤,各种好玩好吃的东西就越多,三人年纪都不大,即便祝英齐少年老成,但也被另外两人带起了兴致,一路从街头扫到街尾,三人都是收获颇丰。
“英台,累了吧,咱们不如进去坐坐?”
祝英台确实有些累了,随即便点了点头,贺勇自然是知道祝英台女儿家身份的,毕竟贺祝两家多有来往,又都住在上虞,不认识才有鬼。
当即便道:“走走走,我请客!”
祝英齐以前跟贺勇不熟,如今自然难招架他的热情,三人很快就在茶楼的包厢里坐定。
茶楼的定价并不便宜,一般老百姓不会进来,大部分都是士族子弟,底下还有个老头在说书,说的似乎是什么乡野故事,聚集了一些人在大厅听故事。
贺勇:……不想听,想离开,真羡慕祝家兄妹俩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茶喝起来,就非常食不知味了,当然他也不喜欢喝茶就是了。
红罗书院刚放假,住在郡城的自然回了家,也有一部分外地学子没有急着回家,祝英台非常谨慎,出门还是男装打扮,事实证明她的谨慎非常机智。
这茶刚上来,她就碰上了一位同窗,不过关系一般,打过招呼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人觉得见到这位同窗,都有种胸口一闷的感觉。祝英齐担心妹妹,便开口:“英台,你与他很熟吗?”
祝英台也皱着眉,听罢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今日见他,感觉不是很好。”
贺勇一听,立刻应声:“我也这么觉得,还是远着些的好。”
不是紧要的人,祝英台也觉得没什么:“听闻他舅家是会稽内史,在书院中很有些威望,其他便没了。”
这话音刚落,下头就有惊堂木落下,确是那老头讲到精彩处,外头一阵妖风吹过,这过堂风一吹,所有人的冷汗都黏在北上,这一下寂静无声,显得这惊堂木格外地响。
贺勇原不想听的,可这声音却死活往他耳朵里钻,他越听越害怕,这茶就喝不下去了。
“……这山老爷啊,它活了!李家后生这进了山,再没出来,每至午夜子时,山里就会传来呜咽声……”
娘亲啊,他不想听这种东西!
好说歹说,劝着祝家兄妹出来,贺勇也不想玩了,以后还是跟祝疏之出来有安全感,这肯定是对他抛弃朋友的惩罚。
莫名而来的愧疚感,贺勇路过小摊还给人买了把桃木剑,听说桃符辟邪,桃木剑应该也不差吧?!
三人走过街口,自是离人群越来越远,待走到桥到了巷子口,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贺勇怂怂的声音响起来,祝家兄妹都是秉神以待,祝英齐一下将两人护在身后,这和那日他和虞韶击杀那团雾气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巷子空无一人,祝英齐已经解下了佩剑,很快远处就有脚步声传来。
一步一步,身影渐渐浮现,祝英台简直惊呆了,这不是——
谭昭正在和虞韶合谋吃肉的事情,两个病号不容易啊,身残志坚就为了搞点肉吃,厨娘和下人怎么拦都拦不住,这肉香都萦绕在鼻尖了,谭昭忽然放下了筷子。
虞韶喜悦的脸上一楞:“怎么了?”
谭昭脸上一垮:“今天这肉,咱们恐怕是吃不上了。”
“哈?山神大人,求您救救我一双弟妹吧。”谭某人一番唱作俱佳,虞山神被夸得飘飘然,瞬间就夸下了海口。
虞韶其实是会缩地成寸的,就是太耗损法力,所以两人只能靠腿,也得亏骨折的不是腿,否则等谭昭赶到,可能正好赶上替人收尸。
祝家兄妹和贺勇出门前,谭昭都给了护身符,这会儿护身符被触发,绝对是遇上了不能解决之事。
一人一鬼迅速赶到,却被堵在了外边。
“又是阵法!”
“小场面,跟着我走。”
谭昭一走,虞韶跟上,他有些半信半疑,但谭某人这会儿破阵艰难,入阵却很是简单,脚下的阵位一再变幻,但却始终没有被迷惑。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虞韶已经听到了动静。
现在的凡人,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那他下山还有什么意义?虞韶一脸的难以置信,不过在进入阵中的一刹那,他还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迷雾散去,只见祝英台已经晕了过去,贺勇拖着她缩在旁边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手里还抱着谭昭送给他的锦囊。
而祝英齐的剑也已经断裂,此时居然用的是桃木剑?!与之相对的是个青面书生,脸色呈现病态的青色,其余和普通人一样,但这模样明显是中了刀劳鬼之毒。
更令人惊讶的是,还有一身穿玄衣的少年襄助祝英齐,居然是那日在集市遇见的桀骜马姓少年。
与祝英齐的大开大合不同,马文才招招狠厉,活似对方是他杀父仇人一样。
谭昭一楞,虞韶却已经冲上去了。
完全体的刀劳鬼都被他俩给干掉了,更何况是这种初级衍生品,作为一个山神,虞韶也是要脸的,一下子就展现出了自己的非常实力。
刷刷刷——三下,就用法力将被青面书生定在了原地。
祝英齐力竭跪倒在地,谭昭赶紧上前将人扶到旁边,给人服了药,这才对着一身凛冽的少年郎道谢:“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少年郎一身桀骜,满身傲骨,他分明打得手都在颤抖,却是半声不吭。
谭昭刚要返身照顾祝英齐,却敏锐地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未受伤的手立刻抓向少年,少年反应非常之快,却没想到居然没躲过这吊着胳膊的多管闲事之人。
他只听得此人开口:“不好,你中.毒了。”
110、玄不改非(七)
马文才想从人脸上看到开玩笑的痕迹, 但很可惜,一丝都没有。
没有人会对着不认识的人开这样的玩笑, 马文才拧着眉头,心里的烦躁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一下将人的甩开, 冷冷地抛下一句“那就毒死我好了”, 扭头就走。
嘿, 这小哥性格怎么这么别扭。
谭昭也不拦, 他刚查过了, 马姓少年中的毒并不重,反正有阵法拦着, 想走也走不出去。
果然没过过久, 马文才再度带着阴了一个度的脸回来, 他持剑的手微微摸着受伤的胳膊,显然也能感觉到不正常了。
他仗剑一横,直接横在青面书生的脖间:“说,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中毒已深的青面书生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显然,马文才也是认识这青面书生的, 若是祝英台醒着, 就会告诉她七哥这书生是她一个并不太熟稔的同窗, 若说有什么特别, 也只有他舅家在会稽担任内史这一点。
但很可惜, 祝英台晕了, 贺勇和祝英齐状态都不太好, 好在这会儿虞韶足够给力。
对付山野妖鬼,山鬼可以说是最得心应手了。
只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如何解开刀劳鬼毒素这一条,他只能先将人的命脉封住,转而对着一脸桀骜的少年道:“如果你不想死,就砍了你的胳膊,如果毒素流遍全身,你就会和他一样变成行尸走肉。”
“你再说一遍!”
虞韶心道我这是为你好,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他山神大人没在怕的,于是他就非常快速地又说了一遍。
这话音刚落,马文才的利剑就要吻上虞韶的颈项。
“喂——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要命了吗?”不是说凡人都很惜命的吗?
马文才啧了一声,冷声道:“谁稀罕你的好!”
虞韶气得直接用气劲将人的剑逼开,却没成想这凡人少年力气如此之大,他怕气劲用得多了伤到人,谁知道居然……没逼开。
虞韶更加气了,他刚要撸起袖子跟人干一场,祝英玄突然冲了进来。
好歹人折着一条胳膊,山神大人看在这面上没动手,马文才却是满心烦躁,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他刚要举剑再度离开,这人居然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剑可没还收呢。
“你不要命了!”语气冲得很,剑却往回收了好几寸,典型的口是心非。
想用剑伤他可不容易,谭昭微微弯了弯唇,道:“当然要命,谢谢你出手相救,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马文才心里讽笑一声,脸却冷冷绷住:“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
像一只浑身竖着刺的小刺猬似的,谭昭自然摇头:“没说完,天色已晚,马公子难道不想知道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你——”
“马公子英勇无畏,连死都不怕,即是如此,还有甚好怕的?”
马文才突然无话可说。
好半晌,他突然开口,声音挺轻的:“怎么出去?”
谭昭抬头望天,与上次遮天盖日的黑云不同,这会儿也就稍微有些云压而已:“这个好办。”
好办?马文才有些狐疑,刚才他走了一圈,可并不容易。若非凭着他一向很准的直觉,他可能都走不回来。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东西到了懂行的人手里,确实变得分外简单。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贺家别院。
这打了小的来了个大的,这打完大的还来了个衍生品,还刀劳鬼全家桶是不是?谭昭就是再蠢,也知道这些鬼东西后头有人在操控了。
拿妖鬼界的东西对付普通人,可真是非常不要脸了,谭昭拧着眉,这人让他想起了上个世界疯狂堆人命玩“长生”的菊潭郡主和陶仲文。
这世上,鬼怪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永远都是人心。
“你知道王家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谭昭开口问道。
这刚请了大夫替祝家兄妹看过,两人都戴了谭昭送的平安符,没有受到刀劳鬼的毒气侵蚀,只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喝过药后都睡下了。
贺勇自然也没事,喝了安神汤,此时也已去梦中会周公了。
这话,自然是对着虞韶说的,只是马姓少年非常倔强,撑着身体也要听个真相。
虞韶摇了摇头:“不清楚,那日去找那画师,人没找到,第二日刀劳鬼就上门了,咱们合力杀了它,这会儿居然还派这么个玩意儿来膈应人,简直晦气!”
他都想回韶山了,山下的人简直太可怕了。
谭昭拿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这肉没吃到,还被恶心了一通,光对付王家还不够,甚至不惜牵扯其他人,这背后之人是仗着刀劳鬼无敌,不讲究了是吧?
“王家?”
谭昭觑了一眼少年忍耐的神色,站起来走过去:“就是你想的那个王家。”见少年要走,他立刻拦住人,“不要动!”
“你让我不要动,我——”
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他的掌心泛上来,直接打断了马文才接下来的话,少年看年纪也就十六七,还这么年轻,要没了胳膊可不好。
“疼就喊出来,接下来可不能停了!”
马文才闷哼一声,硬生生忍了下去,他脸上青筋暴起,谭昭也知他不好受,只是刀劳鬼的毒素挺烦人的,即便长生诀的灵力拥有净化之力,也很有些难办。
至少一次性清除,是不太可能了。
暂时替人将毒素压制在左手小拇指,谭昭却没将灵力撤回来,反而是随它溢散在空气中。
虞韶见了,忍不住多嘴:“可惜了,这是你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了吧?”救这种冥顽不灵的少年,简直太浪费了。
“要你管!”谭昭随便回了一句,却是没看到马文才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忪。
“你不必这样,我并没有想救他们。”这说的,其实是实话。
谭昭却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他想做就做了,少年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无妨,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见死不救的人吗?”
明亮的眸子,几乎一眼能望到底,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马文才不懂,他很想甩脸离去,却莫名地有些不大想走。其实他又能走到哪里去,天底下所有的学子都回家过年,他回去又能如何?
那个冷冰冰的府邸,不是家。
倒不如留下来看看这伤了他的鬼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没有谁在伤了他全身而退的。没错,就是这样。
给自己做完心理暗示,马姓少年的一双厉眼就望向被五花大绑的青面书生李自如。
这李自如他知道,小士族出身,仗着有个做会稽内史的舅舅在学院里纠结了一帮乌合之众,刚开学跑来惹他,被他打得下山找舅舅,却被他舅舅押着来给他赔礼道歉。
这便是结了梁子,但马文才不怕这些。
再说李自如那舅舅无根无底的,要不是王家人主动弃官,这官绝落不到这人头上。捡便宜捡来的,迟早要还,他甚至连戏弄人的心情都没有。
今天要不是他租的宅子就在边上,一出门就看到李自如不太正常,他也不会脑子一抽上前帮忙,还弄得这般狼狈。
马文才自觉小气得很,这笔账统统都算在李自如的头上。
此时,谭昭却突然一合掌:“既然这是内史家的甥少爷,咱们也得替人做做好人好事,对不对?”
虞韶直觉这好人好事可能并不太好,但他怎么就这么跃跃欲试呢。
是夜,寒风凛凛,夜黑风高,正是搞事情的好时候。
有沉默寡言马少年在,谭昭和虞韶立刻就锁定了内史家的宅邸。虞韶用法力牵引着被绑的李自如,谭昭和马文才一个引路,一个断后,迅速就来到了内史家。
“瞧瞧,居然比王家还要富贵,厉害了!”
马姓少年依然沉默不语,显然他对此见多识广,并不惊讶。他只是这会儿有些别扭,说不上不喜欢,只是非常不习惯。
他独来独往惯了,以往他烦透了那些因为他家世黏上来的人,只是现在……
“诶,文才,是不是这里?”
对上人亮堂堂的眸子,马文才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谭昭冲着虞韶立刻比了个大拇指,虞韶会意,立刻将牵引着的青面书生像放纸鸢一样地放在庭中。
现在其实还没到深夜,内史家的奴仆还有三三两两在守夜。
这外头的打更声刚敲过三下,谭昭就有看到一队护院提着灯笼巡视而来,他马上拍了怕山神大人的肩膀,虞韶随后将法力收回,三人一下跃起到屋脊上,藏匿动作那叫一个快。
“三、二、一!”
谭昭心里倒数三下,随后用完好的右手将自己的一只耳朵包了起来。
下一刻,一叠声的尖叫刺破了黑透的夜空。
“哇,你好过分,居然不提醒本山……我保护耳朵,我耳朵都被他们喊聋了!”虞韶忍不住抱怨道。
谭昭苦笑道:“你不懂,包一只耳朵……更难受。”
“哈哈哈哈哈哈!你该啊!”
黑夜里,马文才微微抿了抿嘴,最后他也没忍住,时常噙着冷笑的唇边,突然弯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111、玄不改非(八)
是夜, 内史府灯火通明。
很快便惊动了正在与歌姬畅聊人生的内史大人刘丹,刘内史被打扰非常不高兴, 等见到外甥李自如,吓得差点得了某些要命的后遗症。
“还不快把人扶进去!”
这谁敢啊, 最后还是财帛动人心, 谭昭三人猫在屋脊上, 看了这一出闹剧。
山神大人摸着下巴, 道:“看来这刘内史并不知道内情。”
“这可不一定。”谭昭指着刘内史, 道,“你看他瞳孔微微放大, 与其说说是惊恐, 不如说是惊讶更多一些,甚至还带着一些恼怒, 他左手微微收紧, 显是在掩饰什么。”
……这么远, 你都能看清?
英明神武的山神大人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谭昭内心有点儿“受伤”, 于是转而找小少爷寻求认同:“文才, 这刘内史与他家外甥关系如何?”
很少有人这么态度自然地同他说话, 马文才原不想回答,却鬼使神差地开口:“那李自如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巴巴地从江州……”
“不, 你等等, 你说李自如从哪里来?”
“江州。”
谭昭和虞韶心头都是一个滚跳, 异口同声地问道:“江州哪里?”
马文才还真不太记得了,他努力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仿佛是临川郡。”
“是他们没跑了!祝疏之,干不干?”
谭昭看了看下面,摆了摆手:“干什么干,好累哦,今天的肉都没吃到,我还是个伤患,要回去睡觉了。”
“喂——你好歹也是个高手啊,脸呢?”
谭昭和蔼地望向马姓少年:“一起?”
马文才对劝他砍胳膊的虞韶看不顺眼,立刻便道:“走。”
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虞韶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内史府,随即跟上了两人离开的步伐。
一夜很快过去,祝英台幽幽地醒来。
她在睡梦中仍然非常恐惧,啊地一声直接坐了起来,随即记忆回笼,立刻奔下床跑出去,刚好撞见吊着胳膊的七哥。
“七哥,八哥呢?”
谭昭安抚道:“你八哥他没事,怎么赤着脚跑出来了?”
祝英台眼睛里仍然残存着恐惧,不过知道八哥没事,她立刻觉得脚底发凉,跑回去钻回床上:“七哥,昨天……”
“没事,是虞公子出手相助。”谭昭非常心安理得地将功劳安在了某山鬼身上。
祝英台一听,脸上着实有些讶异,那位虞公子生得清俊如玉,却没想到还有这等本事,她还以为……
“很惊讶?”
祝英台点了点头,其实更惊讶的是,昨天生死关头马文才的出现,多亏了他,她和八哥如今才能平安。
她本性纯善,只是看不惯马文才桀骜凡事走极端的态度,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关键时刻,是对方出手相救。
“怎么了?”谭昭将提着的早点和药汤都摆好,转头一看便宜妹妹心情有点儿低落,便道。
祝英台也不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个啊,七哥可帮不上忙。”谭昭盖上提篮,放在一边,“你与他是同窗,该道的谢,总归还是要你亲自来,八弟也是。”
祝英台点了点头,七哥就这点好,从来不会仗着身份对她指手画脚。
“七哥,我想家了。”
这个好办,谭昭一拍手:“今日咱就回去。”
“当真?”
谭昭颔首:“自然当真。”
祝英台正高兴,笑容就在脸上戛然而止了:“七哥,我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开口的不是谭昭,而是拖着伤而来的祝英齐,两兄妹醒来,最关心的都是对方,祝英齐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对妹妹的任性非常不满。
“八哥,你知道,他怎么也算是我同窗,倘若……”
祝英台刚开了个头,祝英齐就忍不住打断:“你也知道他只是你的同窗,关系也不甚亲厚,英台,你是个女孩子,不要每天都逞强!你昨天也看到了,那人多危险啊,你能听八哥一句劝吗?”
“八哥!”
“那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应付的,那李自如是内史大人的外甥,与你何干!他袭击你我,咱们没找他们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祝英台说不过八哥,只能转头寻求七哥的帮助:“七哥,我……”
谭昭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一个骨折患者,爱莫能助。
兄妹俩立刻吵了起来,祝英齐强势地要将妹妹带走,两人不欢而散,桌上的药汤果然被放凉了都没人喝它。
谭昭叹了一声,他其实觉得便宜妹妹性子挺好的,要强想要寻求自我提升,这都非常好。不为世俗条框所拘束,敢于突破自我,试问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敢女扮男装上书院读书的?
就这份勇气,他就非常佩服。
也是多亏这会儿年纪小,还没发育完全,时下的审美又趋向于女子化,涂脂抹粉,穿裙着红都算是流行趋势,读书人也非常不拘一格,要换其他朝代,估摸着早就戳穿了。
系统:宿主,你这是变相说你便宜妹妹是个平胸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系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七哥。”
谭昭虎着脸:“知道错了?”
“本就是八哥蛮不讲理!”祝英台着实有些不忿,她从小被娇宠长大,自然也有些气性。
“他是关心你。”
祝英台低低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英台。”听到对方回应,谭昭才继续道,“假使七哥放你插手此事,你会怎么做?”
祝英台一楞:“我……”
“我们已经派人将李自如送回内史府了,李自如如今这鬼模样,倘若你贸然上门,你觉得内史大人会让你进门吗?”谭昭说得非常冷静,“不会,你一没有身份,二没有相对的武力,即便你见到了李自如,你又能如何?”
“英台,七哥想告诉你,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李自如突然袭击你,是他的错,你是顾念同窗之谊,也怕给书院带来负面影响,对不对?”
全中,祝英台瞪大了眼睛,七哥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
“可是我……”
谭昭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可是,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该是你强自出头,你是学生,遇到事情,可以适当向师长求助。”
七哥的意思,难道是让她打小报告?!
“可是,现在书院已经放假了。”祝英台刚说完,就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写信给山长。”
祝英台边写,边开口:“七哥,我觉得一年不见,你变了好多。”
“是变好看了吗?”
祝英台噗嗤一笑:“七哥要再好看,上虞城里其他的男子还活不活了,我只是觉得七哥你是个非常有抱负的人。”
谭昭试探着开口:“每天喝酒吃肉算不算?”
祝英台不说话了,七哥总是没个正形。
信写完,谭昭在上面附着了一道灵力,他让奴仆去把信寄了,再去找祝英齐。哎,这做哥哥着实是不容易啊。
系统:私以为你其实可以当他们的曾爷爷:)。
[抱歉,双十年华,谢谢。]
祝家人要走,贺勇自然也不想多留,这会稽郡城简直跟他八字相冲,他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虞韶听到人要走的消息,简直了:“你要走?”
谭昭点头,轻声嗯了一句,才拉着虞韶到旁边:“你先盯着人,我把他们送回上虞再来。”
“这还差不多。”山神大人拍了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他说完,又道:“哦对了,那姓马的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估摸着是回家去了。”
“嗯,他要是回来,你就同他说一声。”
虞韶面上答应,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不爱惜生命的人,管他做什么。
从郡城到上虞,他们来时走了一日半,这次没了玩闹的心思,大半日趁着夜色就回到了上虞城。
一行人先将贺勇送回家,这才回了祝家庄。
三个儿女,一个骨折了,一个受了伤,还有个受了惊吓,可把祝家父母心疼坏了,同时谭昭也得到了一条禁足令,手好之前不准出去浪。
明的不行,只能偷偷跑出去了。
谭某人艺高人胆大,第二日晚上就偷偷跑回了郡城,反正就当他喜欢多管闲事吧,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刚走进贺家别院,就看到门槛上对月喝闷酒的马少年。
“你不是不辞而别了吗?”
声音冷得出奇,跟这冬夜里的寒冰似的。
谭昭摸了摸鼻子,义正辞严地开口:“我没有不辞而别。”
“还有,小小年纪就偷偷喝酒,小心长不高!”
喝酒跟长不高有什么关系?马文才一楞,他抬头望着天,声音有些苦涩:“今天,是我娘亲的忌日。”
谭昭说不出话来了,他这人就不太擅长安慰人。
石板寒凉,也不知少年坐了多久,谭昭忽然很想摸摸少年的头,当然他也这么做了,马文才一楞,刚要挣脱,就听到人带着暖意的声音:“酒不好喝,就别喝了。”
112、玄不改非(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马文才从来不相信什么“人之初, 性本善”这一套,也不相信有人会不求回报对一个人好, 这与他从小所受的“精英教育”背道而驰。
他抬头,手里的酒壶撒了也没察觉到, 只是望着人明亮的眸子道:“为什么你可以坦然地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你士族的教育, 难道没有告诉你如何做一个士族吗?”
谭昭将伸出去的手缩回, 捻了捻手指, 辩驳道:“我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很好的。”
酒气在冷夜里挥发, 马文才将酒壶放下,垂着眸, 开口说着:“难道不是吗?那日在街头,那对夫妻分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对贱骨头, 你却还是出口帮忙, 当真是好大的胸襟!”
……合着就你没帮忙一样?!
“马文才!”
谭昭吼了一声, 少年猛然抬头, 居然眼底深处带着一点儿委屈和落寞。
“你士族的教育, 难道没有告诉你文雅, 尊重别人吗?”谭昭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着,“不可否认,这世上有很多坏人, 也有许多自甘下贱之人, 同样也有很多卑鄙无耻之人, 甚至他们有些人身居高位, 掌控风雨,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长久吗?”
马文才没想到自己的话非但没有将人刺走,反而是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谭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他自己都没想通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不过既然开了头,断没有半途而废的:“这个世界很大,与其心怀怨愤,不如坦然以待,我相信你的娘亲也不希望你如此随意过完一生。”
看少年久久没有回应,谭昭将地上的酒壶捡起来,贴到怔楞少年的脸颊上,少年被一凉,下意识喊了一声:“你做什么?”
“还喝酒吗?”
马文才皱着眉头,这人的眼睛实在太亮堂了,他下意识地撇开头,脸上还残存这酒气,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不喝了,难喝死了!”
他说完,一把夺过人手中的酒壶,火急火燎地就走了,活似后面有恶鬼在追他一样。
谭昭摸了摸鼻子,自觉无辜。
系统:宿主,肯定是你太唠叨了,没事就讲大道理。
[不是你说我带坏未来的花朵,我这是在将人掰回来。]
行的吧,反正天下道理都跟你姓,你说什么都对。
“咦?你怎么回来了?”虞韶听到动静出来,还以为又是那个讨厌的马文才呢,大半夜不睡,比他们非人类的作息还要奇怪。
谭昭气笑:“那我走成了吧?”
说着便要走,山神大人能屈能伸,想起某人的当空一剑,立刻奔了出来:“本山神睡迷糊了,睡迷糊了,哦对了,我这两日都有盯着那内史府。”
“可有什么发现?”
虞韶摇了摇头:“那李自如被送回去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那刘内史好狠的心啊,竟是连个大夫都没请。”
谭昭莞尔:“你怎么知道他没请?这士族人家家里,哪家没养一个两个私人大夫的。”
“嘿嘿,我就是知道!我不仅知道,还知道那李自如被那刘内史关在地下密室里,不吃不喝将人饿着,摆明了是要将人活活熬成真正的刀劳鬼。”
谭昭一下听懂了虞韶的意思:“所以你认为,这背后操控之人是内史刘丹?”
“知我者,祝疏之也。”虞韶伸手拍了拍人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我打听过了,这刘丹就是捡了王家人不要的内史之位,他这些年权欲熏心,恐怕是觉得王家人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故而出此下策。”
谭昭非常擅长泼冷水:“你知道王家和刘丹之间,差距多大吗?”
“多大?”
“王家人随便写篇时文,都不用指名道姓,刘丹就基本告别内史之位了。”
虞韶对于人间的规矩一知半解,闻言大惊:“隔壁那两兄弟这么牛?”
不是那两兄弟牛,而是王家的金字招牌和遗留下来的士族影响力,这个年代,皇权的影响力逐年下降,地方拥有兵权的势力开始拥有话语权,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马文才他爹。
只是太守之位,却手握重兵,这江南一片地方,谁都不敢小觑,连带着马文才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才养得少年如此走极端。
说实话,谭昭也是经历过三国的人,不过相差两百年不到的时间,士族的面貌却变得他有些不太认识了。当初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皆有智谋无双之人,他们或许各有其主,却不会丧失斗志。
哪像现在,许多士族沉湎服散,又看不起寒门平民,享受着最顶尖的资源,做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真正的有识之士反而格格不入,反正有点让人看不懂。
虞韶被科普了一脸,表示完全无法理解:“不是说山下的皇帝翻云覆雨,无人不听其号令吗?”
“这事儿,就要从本朝的第一位帝王开始说起了。”
晋武帝司马炎,是个非常有魄力的人,他一举干了他爹司马昭没干成的事情,分分钟让天下姓了司马,什么曹魏,让他分分钟成为历史。
只是天下这么来的,他睡前就想,万一他的臣子也效仿他司马家怎么办?司马炎睡觉都睡不安稳了,最后他一拍大腿,吸取自己的教训,反正他司马家人多,咱外人不相信,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分封诸王。
于是就有了各种姓司马的汝南王、琅琊王、太原王、南阳王等等王,那是推心置腹,半点都不怀疑,还给了独立的政治权力和军权。
就跟现在的家族企业一模一样,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家伙儿都是姓司马的,凭什么你当王?不想当皇帝的王不是好司马,家族企业内乱了,天下都乱了,人心不足,士族没防住,自家人还搞分裂,全国人民跟着受苦,还搞得被外族入侵。
如今虽然时局稳定了许多,但也就是相对稳定。
只是司马家搞了这么一出轰轰烈烈的分裂,士族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回了大半的话语权,如今大部分地方各自为政,司马家的威信力早已大不如前。
虞韶表示自己受教了,只是这么乱个朝代,他更想回山了,总觉得再不回去,山下打仗的都要打上他的山头了。
不行,他要自救。
“咱们明天就去内史府把李自如弄出来昭之于众吧。”
谭昭伸出食指摇了摇头,发出了搞事的声音:“这搬来搬去,多费劲了,那刘内史不是没请大夫嘛,鄙人祝英玄,刚好略同岐黄之术。”
谁信呐!
反正虞韶不行,这还瘸着条胳膊的,人家不得把他们赶出来啊。
“你懂什么,俗话说得好,医玄不分家,那李自如得的又不是普通病症,咱们特殊时期,当然要行特殊之法。”
虞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特殊之法?”
第二日,他们一行三人做了易容伪装,马文才和虞韶分别化作随行的力士,两人的好样貌被谭昭的易容之术遮了个十成十。
“为什么我们也要伪装?”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已经化身独臂中年道长的谭某人老神在在道。
你还别说,瞧着居然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
首先,他们先去郡城人最多的地方吹了一回牛,谭昭虽然不会看相算命,但不是还有个山神大人嘛,加上谭某人比说书先生还会吹,愣是将自己伪装的断臂吹成了在某深山与精怪大战三百回合旗鼓相当,最后付出一条胳膊击败了精怪,为名除害。
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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