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节
喃着。
轰隆隆!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白狼湖的胸膛仿佛被硬生生破开了一般,冰雪开裂,露出黑硬的巨石,更汹涌的水哗哗向山下流去。
无翳很慢,很慢地回过头去。
一声尖利的狼嚎突然划破了夜空。
数百匹白狼应声从山巅急冲而下,奔向了湖边的人群。
无翳迎面对着熊熊的火光。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见无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和惨痛的呼声。
场景转换。破败的地宫里,无翳在书架前疯狂地翻找着,满地皆是写满了画符的碎纸,纷飞的书页。
“重生之法……重生之法……”无翳嘴中念念有词,不断地重复着,不断地翻找着先人留下的所有古籍,却一无所获眼珠里满是血丝。
无翳颓然地坐在书案前,注意到角落里一幅被卷起的画。
似乎是匆忙卷起来的,未干的墨迹将纸面弄花了些许,但是整张画仍栩栩如生,笔触之间,尽显著画者的温柔。
画面里,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面带笑容骑在一匹威风凛凛的白狼之上,他们背后巍峨的雪山,脚下是无数盛开的,雪白的梦仙昙花。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面庞滑落。
无翳直勾勾地盯着这幅画里的花朵,若有所思。
在书桌的另一角,放着一碗早已冰冷的馄饨。
……
地宫消失了。现在,晏长清跟着无翳来到一片枯萎的花田里。无翳低着头,跪在地上,捧着还未绽放就已枯萎的梦仙昙花。
为什么?这些救命的昙花,为什么怎样都种不活?
无翳一拳狠狠砸向地面,粗粝的石子立刻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流进了土壤里。
然而就在鲜血流过的地方,一朵明明已经枯萎的梦仙昙花,突然回春般缓缓地舒展开已经干枯的花叶。
无翳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微微颤抖的手指,很小心很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这一片小小的花叶。
……
幻境在变换。无翳站在一片还未绽放的梦仙昙花中,用刀在胳膊,双腿上划出一道道的伤口,让自己的鲜血浇灌着所有的花朵。
“还不够……”
无翳冷漠地看着满身的伤痕,一刀一刀切割着自己的血肉,他似乎失去了痛感一般,连眉毛都不曾微微皱一下,仿佛在做一件根本无关痛痒的例行公事。
不一会,他就几乎变成个血人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除了他的脸。
那曾是一张俊美,阳光,又带着几分单纯之气的脸。
“还不够…”
无翳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脸割去。
晏长清看得心中一颤。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巫医面具后的那张脸是伤痕累累的了。
但是……花太多,他一个人的血根本不够。
无翳抓起几株之前枯萎的梦仙昙花枝,走向山巅。原本光洁如镜的白狼湖干涸了许多,坚硬的巨石边,数十匹白狼正片刻不停地用爪子刨着砂石,徒劳地想要刨出水,让白狼湖不要枯竭。
从这个至高的角度可以看出,此时的白狼山上,已经有了大片大片塌陷的坑洞。这些坑洞星罗棋布向下绵延,已经快接近了繁华的秦川城。
“二哥哥说的没错,你们害了白苍山的生灵,亦害了你们自己。”无翳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但是,还不够。”无翳的一身长长的,黑底绣金的长袍在风中烈烈作响,仿若展翅欲飞的黑鹰。
“血债血偿。”无翳扣上白狼面具,向山下走去。
……
无翳又回到了花田里,他将每一个被当做祭品的童男童女的手指割开,用他们的血,滴在梦仙昙上。
几朵梦仙昙微微绽放了,淡淡的花香里,无翳暗绿的眼眸失去了焦点,沉醉在了梦仙昙的幻境中。
“你们看见了吗?”无翳指着远处:“他是不是动了?”
童男童女们沉浸在和幻境中,迷茫地摇摇头。
“不可能!”无翳咆哮着,神志不清。
“是梦仙昙太少了,一定是梦仙昙太少了!”无翳自言自语:“我还要种更多,更多……”
无翳站起身,向山巅走去。那里摆放的,正是非岚和族人的冰棺。
光线陡然变成一片刺目耀眼的白。
再睁眼时,晏长清几人已经回到了现实。
真相大白。
晏长清和赫连戎川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在他们面前,大巫医低着头伏在冰棺之上,一只手还攥着几株梦仙昙。
在他四周,是一大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色的血。
梦仙昙已经枯萎了,失去了生命的灰白色的花瓣,宛若大巫医伤痕累累的面容。
尉瑾看着大巫医嘴角凝固的,陶醉的微笑,伸出手指,在他鼻尖一探。
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被梦仙昙骗了。”尉瑾道:“用处子之血浇灌的梦仙昙,只会让人看见虚假的环境。根本救不了人。”
晏长清和赫连戎川两人齐心合力,想将大巫医抬进非岚安睡的冰棺里。
掀开冰棺的那一刻,晏长清才发现非岚四周竟然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
一包糖炒栗子,一包粽子糖,一个画着年画娃娃的拨浪鼓,一个金纸折的风车,一只碎布头做的布老虎,一串糖葫芦,一个泥塑的红脸蛋兔儿爷……
晏长清的手无意中碰到了非岚身边的一个圆圆的,硬邦邦的东西。
“这是……?”
晏长清垂眸,发现非岚的身侧,居然还有一只蓝底白瓷的碗。
碗底放着几个圆鼓鼓的馄饨。令人惊讶的是,这馄饨居然还是新鲜的,没有腐败的。
只可惜,再也没有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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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换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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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劲草 一
随着冰棺缓缓合上, 所有白狼纷纷昂起脖子,呜呜地长嚎起来,像是在合唱一首悠长的挽歌。
赫连戎川点起火把,所有枯萎的梦仙昙瞬间卷入熊熊烈火之中。
梦仙昙虽然枯萎,但是它的根茎仍然有极大的迷幻、成瘾作用。秦川百姓所信奉的所谓“圣药”, 就是以此花根茎作为药引。此花不除, 后患无穷。
在金红的火光中,几人沉默地向山下走去。然而没有走多远, 赫连戎川突然听得耳边一阵急促的风声, 一道白影突然向他们扑过来!
突然之间的袭击, 赫连戎川几步并一步挡在晏长清身前,狠狠一掌拍在那匹白狼喉咙口。
与此同时, 晏长清的弯刀也插入了这白狼的胸口。
一掌一刀, 威力极大,白狼一下被击飞出去。
赫连戎川这才看清楚, 这是一匹非常瘦弱的, 毛皮干枯的白狼,然而尽管皮包骨头, 又受了致命一击, 这白狼仍然一边吐血, 一边龇着尖利而发黄的牙齿,浑浊的绿眼睛贪婪而疯狂地盯着他们几人看。
似乎它眼前的不是人, 而是几块鲜美无比的肉。
向瑜默默上前, 挡住了尉瑾一点。他总觉得这匹白狼的眼光有点不太对劲, 让他看得心底发毛。
赫连戎川转身向尉瑾问道:“这匹狼怎么和之前的白狼不太一样?好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赫连戎川转身的瞬间,他身后的草丛里突然又蹿出一匹白狼,尖利的狼牙,猩红的舌头,直直冲赫连戎川而去!
这一口若是咬下,赫连戎川的脖子必然断了!
晏长清心中骤然一空,想也不想,猛地将赫连戎川一把推了出去。
锋利的弯刀一下刺入白狼的下颚,深得几乎没入刀柄。
也就在此时,随着喷溅而出的温热的鲜血,晏长清的左肘感到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两个尖利的狼牙深深地刺入他的骨肉之中。
赫连戎川大惊,用尽全力,一脚将白狼踹开。
晏长清脸色微微发白,仍不吭一声地用右手摁住了肘部的伤口。赫连戎川见他额头已冷汗涔涔,便知此痛非常,顿时心痛如绞,又懊恼非常,连忙扯了一方干净帕子,就要帮他扎住伤口。
明明是泰山崩于前都能谈笑风生的人,此时的双手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接连试了三次,居然都系不好那方帕子。
晏长清看着赫连戎川,安抚道:“我没事。”
……
赫连戎川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继续与那方帕子斗争。
“只是小伤而已——”
“小伤?”赫连戎川突然爆发了:“这么大的血口子!若是咬在要害处怎么办?要是破伤风了怎么办?要是失血过多怎么办!!!”
晏长清看着像一头咆哮狮子般的赫连戎川,有些哭笑不得,反问:“那你每次挡在我前面呢?你有没有替自己考虑过这个问题?”
赫连戎川一愣,接着咆哮:“你管我?!”
晏长清来了气,立刻反问:“所以,你管我?”
赫连戎川:……
赫连戎川明显被噎住了,脸涨的通红。
晏长清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心底却突然有些发虚。
赫连戎川明明是在担心他,他却这样反呛他,是不是……?
正想着,晏长清突然被一把揽入一个宽厚而温暖的胸膛。
隔着衣衫,晏长清能感觉到赫连戎川的心正在剧烈地跳动。
是什么让他的心这样焦急地跃动?
“再也不许这样。”赫连戎川紧紧抱住晏长清,似乎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深处保护起来一般,一字一句,发了狠:“再也不许。”
“我的心会痛。很痛。”
晏长清微微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赫连戎川的眸子。那双琥珀色瞳仁中正在燃烧的炙热情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嗯……咳咳。”向瑜忍不住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要不,咱们继续下山?”
向瑜实在搞不懂,不就是被白狼咬了两个血窟窿吗,怎么这东云人如此大惊小怪?还动不动就拥抱,他们东云感谢救命恩人的礼节都这么热情奔放吗?
“殿下啊,你放心好啦,我家将军身体棒着呢,以前受过比着重得多得伤,还不是好好的嘛!”说着转过身想向尉瑾寻求认可:“小太医,你说是不是?这点小伤,不要紧吧?”
尉瑾正皱眉紧紧盯着那匹一息尚存的白狼,脑子里不知琢磨什么,也没顾得向瑜的话,只胡乱敷衍地点了点头。
赫连戎川皱眉道:“之前还受过更重的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上次在营帐里,他把晏长清的衣服硬扒下来大半,也没见到什么伤口啊,难道是内伤?
晏长清却以为赫连戎川又要胡来,充满警告意味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跑什么,让我看看!”赫连戎川忙不迭地追了过去。
向瑜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拉着尉瑾道:“快走吧?这儿危险,别又蹿出白狼来?”
尉瑾便由他拉着,一步步向山下走去,面色凝重。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头被晏长清刺穿下颚的白狼,正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奄奄一息,须臾之后便会毙命。但是那双浑浊的,不顾一切的狼眼睛,尖利的狼牙,和控制不住的抽搐,都深深地印在了尉瑾的脑海里。
尉瑾觉得这匹白狼,和冰棺前的数百匹白狼太不一样了。它那样枯瘦,肮脏,疯狂,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想什么呢?”向瑜道。
“没什么。”尉瑾揉了揉脸,努力想把脑海中那双浑浊的绿色狼眼赶出去。
希望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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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
天刚蒙蒙亮,天际还是一片沁凉的深蓝,秦川县衙主簿何离就早早等在晏长清门外,手里攥着厚厚一摞纸笺,低着头,绕着院子里的枯树,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
明明是很凉爽的早晨,何离的脑门上却冒出了细细一层薄汗。不知绕了多少圈,终于听得吱呀一声门响,何离立刻攥着这纸笺,迎了上去。
开门的是一个小侍卫,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何离:“你,你怎么来了?”指了指何离手中攥着的纸笺,最上面几个劲拔有力的瘦金大字“抗震防疫十八则”分外醒目:
“将军一回来可是半个时辰也没顾得上休息,不眠不休写了一天一夜,难道还没给你讲清楚?”
“清楚是清楚,可是我不敢照着做啊!”何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急出的细汗,道:“若是让百姓们知道这十八则的要求,我真怕他们会一怒之下,把我何家的祖坟都给扒了啊!”
小侍卫有些为难了:“可是现在将军才睡下……他……”
何离顿时急了,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这时候还睡觉?不怕秦川百姓一会儿把天掀咯?!”
话音刚落,门内突然响起几声轻轻的咳嗽。
小侍卫吐了吐舌头,把位置让开。
晏长清长发披散,披着外袍,静静地站在门前。
何离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慌忙作了个揖,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话没说完,他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何离突然注意到,晏长清身上披着的外袍,竟然是一件狐裘。
正是盛夏,虽然清晨有些凉爽,可是哪里用得着那三九寒冬才用得着的狐裘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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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三嗣小天使,运喜儿小天使的地雷!
疾风劲草 二
晏长清注意到何离讶异的眼神, 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衣, 不动声色地脱了下来,交给一旁的小侍卫:“拿下去罢。”
小侍卫有些犹豫, 欲言又止, 只得接过了狐裘。
何离有些奇怪地看了晏长清一眼,见他除了面色苍白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无暇多想。
何离现在满心满腹, 都是别的心思。跟着晏长清进了正堂,屁股还没落座, 他就抖着手里的“抗震防疫十八则”道:“晏大人, 下官实在——”
晏长清却不等何离说完,只摆摆手, 道:“先品茶。”
何离这才注意到案几上摆着一杯微微冒着热气的茶盏, 似是提前准备好的样子。可他此时心焦气躁,哪里有心思品茶,只端起来胡乱喝了一口,继续道:“晏大人的十八则,下官实在是……您看,单这收缴焚烧圣药一则, 就能引起不少民愤, 不过考虑到这圣药的毒害, 也就罢了。可大人居然还要整个秦川人都卷着铺盖迁走!?别说那些百姓了, 就是……”何离咬咬牙, 索性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就是我何某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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