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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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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老头儿板着脸,老神在在地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风的朝向,又挖了一捧沙土,拈了一指甲盖,放在嘴里抿了抿。

    “快到了,还有二十里,走得快些,半日可达。”

    说完这句话,老头从地上爬起来,向赫连戎川鞠了一躬,摊开两只手掌。

    赫连戎川一努嘴,旁边一个圆脸圆眼的白衣少年便上前,把满满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块放在老头儿掌心。

    老头儿面容严肃地掂了掂,满意地又向赫连戎川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骑上骡子,一溜烟跑了。

    这白衣少年名叫尉瑾,性格活泼,人也机灵。他见老头儿跑了,有点担忧道:“殿下,你就让这老头跑了?”

    赫连戎川挑眉:“不然呢?”

    赫连戎川重新爬上骆驼,朝远方看去,变了个声调,模仿那老头儿硬邦邦的漠南口音:“大地坼,万鬼出。整个漠南都被诅咒了,去不得,去不得啊……”

    □□的骆驼似乎是被他这怪模怪样的口音恶心到了,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响鼻。赫连戎川皱了皱鼻子。这骆驼味儿太大了,远没有他的大黑马好骑。可是戈壁与沙漠里,再好的汗血宝马也比不上一头骆驼来的稳当。

    “他一路神神叨叨,说什么漠南被诅咒了,死活不愿意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家去?多一个人口粮,我家大宝贝儿可就少一口饭吃。”

    尉瑾默默看了赫连戎川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说几天前,他正优哉游哉地一边品茶,一边琢磨着新的药方子,也不知是谁突然冲进太医局,一手揪人后领子一手夺人药箱,好说歹说,愣是把他强行塞进这莫名其妙的漠南赈灾队。

    还有你家大宝贝儿到底何方神圣啊?为什么一路听你念叨了不下八百遍啊?好端端地吃羊肉,你想你家大宝贝儿,好端端喝口水,你又想你家大宝贝儿。一路上不舍得吃不舍得喝,都要留给你家大宝贝儿。

    你家大宝贝儿到底是有多能吃啊啊啊?

    当然这些只能暗戳戳腹诽,面子上,尉瑾还是一派太医局最年轻院使的乖巧安静模样。

    驼马队继续徐徐向前,一排长长的影子投射在泛白的盐碱戈壁上,炙热的太阳把这些影子拉地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终于在太阳即将落下去的时候,高耸的秦川城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赫连戎川打量了一下坚实的,即使经过大地震也几乎没有什么裂缝秦川城墙,心里稍稍安定的些。然而一回头,却见所有的驼马队都被堵在了冰冷的城门外。

    “何人进城,速速报上名来!”

    赫连戎川后退一步,叉着腰,仰着头,眯着眼,看到城墙上那一脸严肃的小哨兵,身上正穿着一身黑色甲胄。

    这曾经是最让他嗤之以鼻的战甲,但是现在,赫连戎川却觉得无比亲切和可爱。

    他知道,就是这样的战甲,在战场上保护着晏长清。

    玄甲军。

    看来晏长清真的在这里。

    爱屋及乌,赫连戎川想,晏长清性格冷冰冰,带出来的兵将也难怪是这样的冰块脸,眼神也就柔和了些,破天荒不去计较这个小哨兵的恶劣态度,笑眯眯道:“快去给你家将军说一声,有贵客来也!”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锦帛小包,拴上石块用力一丢,传给了小哨兵。小哨兵低头看了眼,一脸严肃地从城楼消失了。

    尉瑾背着小药箱,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殿下,你这扔的是什么玩意?”

    赫连戎川故作神秘地笑道:“玩意儿?这可是我给我家大宝贝儿准备的宝贝。”

    尉瑾:“……”

    尉瑾一听赫连戎川说“我家大宝贝儿”就脑壳疼,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吐槽,只好保持了沉默。

    赫连戎川继续笑眯眯:“你信不信,我家大宝贝儿一看到我给他的宝贝,一定满眼含泪激动地跑过来亲自给我开门?”

    尉瑾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努力保持着礼貌而不失风度的微笑。

    不多久,高高的城楼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一身收腰窄袖的玄色轻甲又威风又漂亮,柔缎般的乌黑长发利落地扎成一束,发尾随着风微微飘扬,轻柔地拂过那人冰冷的银白色面具。面具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澄净而凌厉的黑眼睛,正在向下搜寻。

    “喂——!这边!这边!”赫连戎川向后退了几步,用力挥舞着手臂:“是我!”

    晏长清的眼睛,在赫连戎川身上定住了。两人视线相交。

    尽管赫连戎川之前已经无数次在梦中,和回忆里想起那人的模样,但如今在城墙下见到,赫连戎川仍旧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像第一次见到晏长清时那样砰砰跳动。

    赫连戎川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声道:“好久不见!晏将军,你好吗?”

    一边冲尉瑾使眼色,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稀世珍宝,意思再明确不过。

    一旁的尉瑾觉得自己的下巴已经惊得快掉到地上了。银……银银银面阎罗晏长清,是他家二殿下的大……大大大宝贝儿?

    晏长清静静地注视着赫连戎川的面庞。夕阳的余晖,将城楼下那个男人的侧脸温柔地映上一层金灿灿,毛茸茸的光,使他看上去那样英俊,充满了生命的野性和活力。

    他果然还活着!

    那样健康地活着。

    晏长清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涟漪,转身消失在了城楼。

    赫连戎川转过身,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还未从震惊中平复过来的小太医:“看到没,我家大宝贝儿激动地要亲自给我开门呢!”

    尉瑾却抬着头看着城墙的方向,面露恐惧地指着赫连戎川背后,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看你背后!”

    赫连戎川猛地回头,高高的城墙上,晏长清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正对着他,稳稳地拉开一张紫衫长弓,银色的搭箭扳指闪着寒光。

    箭矢瞄准的,正是赫连戎川的身影。

    赫连戎川:……???

    赫连戎川一头雾水,正要上前几步问个究竟,然而脚刚往前一迈,只听破空一声,一支银色的箭矢“嗖”地射进他落脚之处的土地里。

    赫连戎川惊愕地抬起头,还未张口,又听得耳边“嗖嗖嗖”几声,面前不到一寸之距的土地上,竟齐刷刷射进一排锋利的银箭!

    赫连戎川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一脸震惊地抬头仰望。

    晏长清看着城楼下赫连戎川惊愕的神情,放下弓箭,手指微微颤抖。

    “这里不欢迎你。”他开口。

    风太大了,赫连戎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晏长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旁的小哨兵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口边,大声道:

    “我家将军让你们快滚!”

    “滚!!!”

    这一次,城楼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赫连戎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滚?

    为什么?!

    他正要开口再问,城楼上的那一抹身影却消失了。所有哨兵齐刷刷地举起弓箭,瞄准了城门外驼马车队的每一个人。

    “将军有令,尔等再不撤退,格杀勿论!”

    赫连戎川满脸不敢置信地站在城楼下,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做错事的孩子。

    许久,赫连戎川一声令下,风尘仆仆驼马队伍纷纷卸下背了一路的沉甸甸的赈灾物资,大大小小的麻袋在城门前堆成了小山。

    赫连戎川不甘心地抬头望了望,却只能看到城墙上一排冰冷的弓箭。再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驼马队终于掉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秦川城。

    一直到驼马队走远了,晏长清才重新回到城楼上,静静伫立,目送着远方那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风卷着黄沙骤起,在他黑水银般的眼睛里带起一阵微澜。

    此时此刻,晏长清并不知道,伴随着月亮的升起,在天际线尽头的那浩浩荡荡的驼马队缓缓停了下来,一个男人骑在高高的骆驼上,也正在远远地向他望过去。

    风沙渐渐止息,那个男人如琥珀般晶莹的眸子里,绽放出无畏的,义无反顾的光彩。

    ————————————————

    秦川城虽然建在戈壁上,却背靠雪山。初夏冰川融化,汇为清澈的河水,如恋人少女雪白的臂膀般,温柔地环绕着这片戈壁中的绿洲。

    漠南百姓,将这条孕育着无数绿洲生灵的河水,叫做白狼河。

    漠南地势高,天空便显得低了些。深靛蓝色的夜幕低垂,点缀着漫天无数银白色的星辰,格外壮阔而璀璨。

    不知为什么,晏长清觉得今晚的星星格外低,格外亮。潺潺流淌的白狼河水,被满天星星投射出粼粼光辉,仿佛所有星辰都跃进了清澈的河水中,宛若银河。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

    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

    没来由地,晏长清立在河水边,突然想到了这两句诗词。漫天星辰之下,秦川城内城外,为了避震所搭起的无数顶简易毡帐,不正是那几句诗词中所描述的景象吗?

    不同的是,万帐穹庐下,却没人有闲情去“醉”。几乎每一顶毡帐前,都支着一两个咕嘟咕嘟翻滚着热气的药罐。白茫茫一片蒸腾的热气中,不少百姓从毡帐中走出来,对着远处高耸的苍茫雪山双手合十,虔诚而恭敬地叩首。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高贵还是贫贱,秦川城中的每一个人,叩拜和祈祷时都神情肃穆,无比真诚和敬畏。

    晏长清从不信所谓鬼神,但是现在,他却无比虔诚地期望诸天神佛保佑那个人。

    长夜漫漫,山高路远,只希望他一切安好。

    千万,千万不要回来。

    晏长清的掌心摊开,借着点点星光,细细打量今日小哨兵送来的锦帛小包。小包捆得很结实,绳结却毫无章法,完全是赫连戎川的风格。里三层外三层打开,里面只有一样东西。

    一支银亮的三棱箭头。

    晏长清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那一日栖霞村悬崖边上,他射向赫连戎川的箭头,还带着一点倒钩。

    从血肉里硬生生拔/出来,该有多疼呢。

    晏长清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愧疚和心疼。

    他用手指拈起箭头,细细端详。奇怪,明明是伤害他的箭头,为什么赫连戎川却要把它擦拭地那样干净,那样亮?似乎是被摩挲了无数次,箭头锋利的棱角都变得有点钝了,不再那样剌手,甚至有点,温润。

    晏长清的指腹轻轻抚过着箭头,突然觉得箭头的侧面,似乎有一点凹凸不平的刻痕。

    对着远处毡帐外的莹莹火光,晏长清看清楚了,那三棱箭头的侧面竟然浅浅地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清。”

    晏长清的心剧烈地砰砰跳动,指间一摸,在三棱箭另一个侧面,果然还有一个字。

    “川。”

    晏长清“啪”地一声将三棱箭头放在白狼河边的大石头上,扭过头去不看。

    无聊!

    看来那一日射出的箭,劲头还是太小了。应该多射几只,让他多吃点苦头,看他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再去刻什么字!

    心里这么恶狠狠想了一会,不知怎么,晏长清却又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将那只箭头拈起来仔细擦了擦,小心翼翼地用锦帛包好,还重新捆了一个结实又素雅的绳结。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那么今天城楼上的相见,就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赫连戎川了。赫连戎川那渐渐凝固的笑容,惊愕而受伤的眼神,一直不断出现晏长清脑海里。

    每次一想到这里,晏长清心中就浮起一阵怅惘和酸涩。

    但是三日之前,从他进入秦川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作为漠南十二郡之首,曾经繁华的漠南城在大地震发生几日之内,就成了人间地狱。将这做号称“沙漠明珠”真正彻底摧毁的,却并不是地震,而是地震之后,城中突然爆发的时疫。

    坍塌的街道上,白骨堆积的草丛边,遍地都是俯身干呕的,或是面色苍白,瘦如骷髅的病患。曾经苦苦期盼的赈灾粮终于到了,但是很多城中百姓甚至来不及吃上一口,就断了气。

    也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疫,让趁火打劫,入侵漠南的北嵘军吃尽了苦头,不少北嵘士兵也感染上了这奇怪的时疫,药石无灵,不等玄甲军到来,就纷纷撤出,仓皇逃命。但是瘟疫的魔爪并没有放过他们,北嵘数万士兵都死在撤退途中,另外一小半,则死在寻歼的玄甲军手里。

    晏长清终于明白北嵘都元帅阿都烈临死之前,为什么会满眼不甘地说出那一番话。

    大地坼,万鬼出。整个漠南的确都被这来势汹汹的时疫诅咒了。

    晏长清从不后悔进入秦川城。作为燕国的将军,他有责任救百姓于水火。哪怕最后不幸葬身与此,他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决不能让赫连戎川牵扯进来。他欠了那人太多,内心深处已满是愧疚,绝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让赫连戎川也深陷危险的泥沼之中。

    对不起。

    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保护你。

    不知不觉,晏长清走到了距离毡帐更远的地方。毡帐外架起的篝火,从这里看过去,仿佛都成了小小的萤火虫。

    柔和的夜风吹过河边茂盛的青草。这里安静极了,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脚边潺潺流淌的白狼河水,在淡淡的白雾中带来一阵阵清爽的,甜丝丝的凉意。

    晏长清想了想,放心地脱下一身玄色轻甲和贴身的里衣,解开发带。他的头发很长,也很柔顺,宛若最顶级的黑缎,如今被松开,随意垂在腰际和颈间,晏长清突然觉得一直沉重的,紧绷的心弦也随之轻松了些许。

    晏长清将整个身体都潜入清澈的河水中,像一尾优雅而自由的鱼儿般静静地潜游。

    白天里,他是众人敬仰,说一不二的大将军。也只有到了夜里无人之时,晏长清才可以偶尔放下肩上沉重的责任,偶尔任性放纵一小会儿,如孩童般什么也不去想。

    尤其是进入秦川城这几日,他实在是太累,太压抑了,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而今天城楼下的强行拒绝赫连戎川那一幕,更是让他咬着牙才撑住,快要窒息了。

    如果一直这样紧绷下去,晏长清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也许只有清澈冰冷的河水,才能暂时抚慰他疲惫的身心。

    晏长清水性极佳,游了很远一段距离,才“哗啦”一声从水中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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