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婚礼当日，付琼准时出席了。

    他想，一会如果隋桢在门口接客，和对方还要握手打个照面吧……他可不想向对方传达“自己过得不好”这种信息，所以把自己收拾得好看一点。

    付琼做好了心理准备走到门口，看见了林麟和白晴。白晴旁边是伴娘果不其然是陆萱萱，还有其他几个漂亮姑娘，另一边林麟旁边是几个他不熟悉的人。

    “付琼学长。”林麟看见他就给他一个拥抱。

    付琼拍拍他，又温柔地和白晴笑笑：“新婚快乐。”

    “谢谢学长呀。”白晴说，“来拍照。”

    他们几个站在一个框内合影，付琼也没看见隋桢。

    他抿了下嘴，状似轻松道：“那个，隋桢呢？”

    “嗯？”林麟道，“还没来吧。”

    “没来？”付琼说，“我以为他是你的伴郎。”

    “我喊他了，但他太忙了，晚上也就匆匆来吃顿饭。”林麟说，“你快进去坐吧！”

    付琼应了一声，走进去坐到了桌子上。

    他悄悄拿起名单一看，他和隋桢果然还是被安排在了一桌子里。

    桌子上都是认识的同学，有他熟悉的或是有一面之缘的。当晚宴越来越接近，人都陆陆续续进入座位坐齐了，他左右两边的位置都坐上了人，隋桢也没有来。

    “最近在忙什么？”左侧的人问道。

    “啊…还是在游戏公司画画。”付琼垂下眉眼，和对方攀谈起来。

    “嚯，现在游戏行业景气啊。”对方点了根烟笑起来。

    仪式开始前，隋桢也还没来。付琼估摸着隋桢是不是不会出现了，才想到今晚对他期待的次数也太多了时，灯光暗下来。

    司仪开始热场了，周遭安静下来。

    付琼低头玩着手机，就听见他们桌有人连声起哄的声音，接着有人喊道：“来了来了！哎哟你可总算来了。”

    “怎么那么晚啊？”还有个人问，“又相亲去了啊桢总？”

    付琼侧眼，从桌子这边看见了黑暗里隋桢薄薄的轮廓，他边拉开椅子边脱掉外套，声音淹没在周围的起哄声中。

    他来了啊，付琼想。

    灯光完全暗下去，付琼把手机也关了，接着司仪的声音响起，台上的灯光骤亮，付琼还是看着那个方向，就在亮起的瞬间，他和隋桢的视线接上了。

    他们彼此都没想到那一瞬间两个人隔桌相望的那一眼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两秒还是三秒后，周遭的掌声响起，才迫使两人从那幻境一般的场景里脱出，双双挪开了眼。

    付琼的心像卡在嗓子眼，跳得他喘不过气来。

    仪式过后动了筷子，他们桌都是熟悉的年轻人，气氛难免比其他的要热络一点。酒过三巡更是活泼得满场跑，一桌子上都没什么人。

    付琼去主桌跟着别人敬了酒，又被认识的劝了几杯，不想再喝了，拿着杯子逃回了座位看他们台上的人做游戏，一口一口抿着橙汁。

    一会，他玩了会手机，就看见隋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付琼掀起眼看了他一眼，隋桢在自己正对面，硕大的圆桌的两边，他修长手指间夹了根没燃尽的烟，正在垂头看手机。

    大圆桌子上杯盘狼藉的，就他们两个人。付琼觉得尴尬，也准备低头看手机。

    有人跑过来找付琼，他明显喝多了，拿了个茅台的酒瓶子嘴里叽里咕噜前言不搭后语地找付琼敬酒，付琼用手挡着自己的饮料杯，求饶道：“放过我吧大哥，可以了可以了薄薄一层可以啦！”

    还是被倒了半杯子，付琼看得胃里泛酸。

    那人还在说的时候，付琼只能把杯子含嘴边，蹙眉看着。正要喝，旁边一只手把杯子拿了，磕了磕那人的杯子。

    隋桢低沉的声音从他头上传来：“你拿这么小杯子也好意思。”

    他两个手灵活一转，小酒杯和饮料杯被换了个个儿，隋桢把小酒杯里的喝了，又推那人道：“去闹新郎，闹他干什么。”

    隋桢上学时候那吓死人的低沉气压，似乎在之后更变本加厉，付琼觉得都把那人酒给吓醒了。

    等那人走后，隋桢顺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座位，膝盖蹭到了他膝盖。

    他拿了个干净杯子，倒了桌上的橙汁，把杯子放到付琼面前。

    “谢谢……”付琼道。

    “……”隋桢语气冷下来，“不客气。”

    尴尬。

    又尴尬了起来……

    付琼埋头喝了两口橙汁，呛了口，咳嗽起来。隋桢一只手横来，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谢谢，咳。”

    “出去走走吗。”隋桢说，“好热。”

    付琼想拒绝。

    但隋桢看他嘴形好像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或是根本只是只是一句陈述句，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付琼：“……”

    他想了想，确实热，只能跟着隋桢后面和他走出去站在酒店门口，外面是酒店的中心花园。

    天下雨了，滴滴答答的。

    隋桢拿出一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想了想，和付琼道：“这包买了一周了。“

    付琼心道关我什么事？

    隋桢把烟叼上，面对着外面也不说话。

    付琼觉得无聊也尴尬，开始后悔自己跟着出来，想想还是先开口打破尴尬：“忙吗？”

    “嗯。”隋桢应了一声。

    “挺好。”付琼说。

    而后又尴尬下来。

    付琼脚趾要开始抠地板了。

    隋桢侧了侧头，深色眼眸低垂，说话语气冷淡道：“学长一直在澄鲤游戏了吧。”

    “嗯。”付琼点点头。

    “确实如愿以偿。”隋桢说，“恭喜。”

    “平时太忙了……”付琼靠到后面的柱子上，“但感觉还不错，你呢？你在做什么？”

    他侧脸看隋桢，双眼落满碎钻星辰，像是自言自语：“我好像很久没有关心过你了。”

    这句话仿佛触到了隋桢，他眉头骤然一紧，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近他。

    “你也知道？”隋桢语气冰冷道，“你把手机号都换了。”

    “……电信月租太贵了。”付琼把手往回抽了抽，“我就换了。”

    “换了也不告诉我？”隋桢说。

    “你又不找我。”付琼说，“随口问一句林麟不就……不就好了。”

    “对。”隋桢松开他，冷笑道，“我问了，你知道林麟说什么吗？”

    “说什么？”付琼怯怯地问。

    “问我为什么你没告诉我。”隋桢说，“我发现全世界都知道啊，就我，唯独我？为什么？”

    “……”付琼语塞，只能扯开话题，“你要我电话是找我有事儿吗？”

    “你这么讨厌我。”隋桢说。

    “没有。”付琼低着头，“我没讨厌你。”

    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里面有人陆陆续续出来，站在门口送别。一会付琼看见了陆萱萱，陆萱萱也似乎看见了他们，过来打招呼。

    “隋桢。”陆萱萱道，“好久不见呀。”

    隋桢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快结婚了。”陆萱萱笑道，“到时候给你和付琼送喜帖，你们要来哦。”

    “好。”隋桢说。

    言简意赅的，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波澜，而付琼怕陆萱萱尴尬，又补充道：“恭喜你呀，什么时候？今年还有希望吗？”

    “今年没希望啦。”陆萱萱道，“付琼学长和隋桢也要加油呀。”

    “我加什么……”付琼无奈道，又看见她在秋天只穿了一件小礼服，赶紧说，“外面冷，你就穿这么点，快进去吧。”

    “那我走了。”陆萱萱看了眼隋桢，“拜拜。”

    陆萱萱走后，付琼叹气道：“萱萱也要结婚了，我一直以为……”

    他侧头看看隋桢，开玩笑道：“那时候她应该很喜欢你，现在总算醒悟有更合适的人了，算不算脱离苦海？”

    隋桢垂眼看他。

    这一晚上隋桢的目光都没有离开他，付琼还是感受得出来的。但隋桢看得格外认真……

    认真得付琼觉得他要自作多情了。

    他赶紧扯开话题：“那……那时候太单纯了……什么你爱我我爱你，聊的话题都好无聊……”

    “我们总是在为没必要的事情生气。”隋桢说。

    “嗯。”付琼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

    他看了眼时间，道：“差不多了，我准备回去了，你呢。”

    “我送你。”隋桢说。

    “别……你……你住哪儿？”

    隋桢没回答他问题，只说：“下雨了。”

    付琼抬头看看天：“我住员工公寓，打个车就行了。”

    “好。”隋桢道，“我没带伞。”

    付琼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一把伞：“我倒是有……”

    “谢谢。”隋桢马上拿了过来。

    付琼：“……”

    隋桢看着他，一动不动看着他，仿佛要吃了他。

    付琼看他手机打的车来了，就停在酒店门口不远处，他回头看了眼隋桢道：“我走了啊。”就往前走了两步，隋桢跟了下来，付琼用手挡着雨回头道：“跟着我干什么？”

    隋桢把伞撑过他头顶，但也不给他，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后面。

    到了车旁边，付琼开了后车门坐进去，把窗摇下来嘱咐：“回去吧，路上小心。”

    “学……”

    隋桢好像还想说什么，车开了起来。

    付琼把窗合上了一点，留了小缝隙透气，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

    隋桢最后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但……不重要了。

    好几次他都吞吞吐吐的，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时间长了付琼觉得爱谁谁吧。

    付琼在车上想着，这一次离开，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陆萱萱的婚礼？

    谁知道呢，陆萱萱可能也只是和他说一句场面话而已，随口一说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

    无论如何，这种情绪也就拉扯自己两天，最多三天，不超过七天。

    过后该怎样怎样。

    付琼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因为太习惯自己这种节奏，所以也不担心自己抽离得太慢。

    他回到了公寓，赶紧洗了个澡，躺到了床上，长长嘘了口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付琼拿起来看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名字。

    桢总：

    ——你到家了吗？

    付琼吓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桢总”这个备注，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微信上了。他们俩上一次的交流还存在在今年年初的一句“新年快乐”。

    付琼不知道他是群发的还是单独发给了自己，他看见自己群发给别人的，也就给他发了一份。

    不看不知道，原来他们十个月没说过话了……

    “你到家了吗”这句话真是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