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对了，有个东西给你。”付琼说着带他去了里面的储物间，柏沁刚进去，就看见了一幅放在桌面上a4纸大小的油画，临摹的是梵高的《向日葵》。完成度很高，色彩搭配也很和谐，还没有完全干透，透着油画颜料刺鼻的气味。

    “之前收了你钱，你一直不要回去，请你吃饭你也不肯，反而我自己又蹭了你几顿。”付琼把画递给他，“所以我擅作主张画了一幅。”

    “这……给我的？”柏沁接过激动道。

    “对。”付琼点点头。

    柏沁抬头看付琼，惊喜道：“好美啊！不过为什么是《向日葵》？”

    ——“向日葵，像你。”

    付琼脑海里忽然出现隋桢的脸，看着他说这句话的样子。

    “因为好画。”付琼笑道。

    “谢谢学长，我现在就去裱起来。”柏沁高兴地捧着出了储藏室。

    付琼洗干净了手，去厨房给他削苹果，一会有人走到他后面，伸出一只手拿走了一片。

    付琼以为是柏沁，回头的时候，却看见了隋桢。

    “你怎么来了？”付琼一边惊喜一边又蹙眉看他手，“手脏死了！”

    “洗了。”隋桢说，“来接你。”

    “五点了吗？”付琼说。

    “嗯。”隋桢道，“视频我剪完了，晚上就发了，今天平台有个运营来问我，愿不愿意关联一下桃宝店业务可以分成……”

    “好好好……”付琼又往他嘴里塞了块苹果，蹙眉道，“怎么和我一见面就说这些。”

    付琼边收拾东西，边后知后觉高兴：“桢总真的红了，有广告接了。”

    隋桢安静下来，垂着眼嚼苹果。

    付琼去和柏沁打了个招呼，跟着隋桢出了小楼，两个人并肩向着学校里走。

    “怎么了？”付琼说，“来接我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隋桢看着前方。

    “接到广告不高兴吗？才小半年时间。”付琼说，“越来越多人来看你直播了，桢总赚得也不少啦。”

    隋桢道：“是吗。”

    付琼觉得他从今年开年开始，整个人都有点阴郁，好像过年回来之后就更变本加厉了。

    可能是愈发大的直播压力，和他本身自己并不喜欢总是被束缚，他不能承受弹幕上的指手画脚，或是平台给予他的很多的人物，名和利的背后是越来越多的不自由。再者，又是年关……说真的谁不想有个团团圆圆的年，谁都不愿意在过年的时候发生一些不快乐的事。

    付琼有时候回家，就看见隋桢也没开直播，在出租房里打了两天主机游戏。

    付琼给他做好了饭也不动两筷子，他从外面回来，看见隋桢还在对着电视，付琼看了眼床铺，和他临走的时候一摸一样。

    付琼愣神看了一会，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气，转身跑去把电视插头拔了。

    “……”

    耳膜边有持续的、因为断电后带来的嗡嗡声。

    隋桢保持着这个姿势向着电视机。

    “你知道今天星期几吗？”付琼沉声问。

    “……”隋桢把手柄丢了，低头掩面搓了搓脸。

    “如果你觉得逃避有用的话。”付琼把手柄捡起来，“你大可以继续。”

    “你能不能别管我。”隋桢说。

    “你和我说过，只有我能管你。”付琼说。

    隋桢看着地面，接着双目通红抬眼看他：“那这次别管我行吗？”

    “需要我的时候招手过来，不需要我了让我别管你。”付琼笑笑，“隋桢，我是狗吗？”

    付琼蹲下去把手柄放好：“如果你心里有话，你可以告诉我，一个人憋着到最后就是自我毁灭……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事。”

    付琼手撑在地上，微微凑近他：“我就陪你坐一会。”

    隋桢沉默半晌，忽然伸出两只手，他前倾身体抱住付琼，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付琼跪在地上，比他还高一些，把他圈在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法很温柔，隋桢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始终低着头。

    没什么其他感情的，相当温情的拥抱。

    “好累……”隋桢说。

    “嗯。”付琼点点头，“我知道你累的。”

    “年前有人因为我开直播打联盟，他在我对面的队伍上了电视，在下播后追着我骂了很多。”隋桢说，“很多人会骂我，骂我没有问题，可我不想看见他们骂我妈妈。”

    付琼点点头，鼻子有点酸涩：“嗯。”

    “我不想看见。”隋桢说，“因为我妈妈真的死了。”

    “……”付琼把他抱紧了一些，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男孩子蜷缩在他怀里，他两只手抱着有点费劲，他感觉得到他肩膀在抖。

    “如果他们在我面前，我就能一个个去揍他们了。”隋桢咬着牙道，“我他妈隔着屏幕什么都做不了。”

    隋桢讲了很多琐碎的事情，他话很少有那么多的时候，以至于付琼一只手都被他搁麻了，实在支撑不住往下沉了一些。

    隋桢这才放开了他，拽起他一条胳膊。

    “麻！麻了！！”付琼说。

    隋桢给他揉了揉，揉得付琼低声抽气，无辜的大眼瞪着他：“可以了！可以了！！”

    付琼真是怀疑这是在报复他之前给他“温柔”地揉腿。

    “对不起。”隋桢淡淡道，“我不想迁怒你。”

    “我说了，是你压力太大了。”付琼抬手道，“如果直播让你那么不开心，我们就不播了。大不了我求求徐哥，我再回网吧去呗。”

    “……”隋桢摇摇头。

    “再者，玩联盟的游戏环境就是这样。”付琼说，“以前你在游戏里不也经常要面临这样的垃圾话？你状态越不好，他们越得意。”

    隋桢摸了根烟叼着，付琼给他拿下来：“不许抽。”

    “……”隋桢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他们什么心思。”

    他侧身，从桌上拿了一本笔记本给付琼。付琼打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隋桢的字。

    “这……这什么？游戏攻略？”付琼咋舌。

    “是我最近在打的这款游戏，我自己根据官方攻略和自己的心得写的。”隋桢抚了把头发，“还有游戏里很多有意思的彩蛋，我也写了下来。本来想今晚在直播间分享的。”

    付琼翻了几页，觉得隋桢的狗爬字虽然看得晃眼，但是真的记录得又多又杂，就道：“你准备了好多啊？真的不播吗？不能因为个别观众的行为影响整个群体吧？”

    “没说不直播。”隋桢弹了弹本子，“……只是有点难受，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你要分享的人不是那群喜欢指手画脚挑刺的人啊……桢总很，“不过在此之前，你现在先上床休息吧。”

    隋桢道：“睡不着。”

    “你总要睡几个小时吧，睡完我陪你直播。”付琼哄道。

    隋桢想了想，答应了，慢吞吞上了床。

    “又睡我的床！”付琼气道。

    “晚安。”隋桢闭上眼。

    付琼叹了口气，过去给他把被子盖盖好。有时候觉得隋桢就是个小孩，要供着哄着才能安静下来，付琼也暗暗有些开心的是，起码隋桢能尽情诉说的对象是自己不是别人。

    ……

    上学期的课刚开始，付琼就陷入了忙碌中。

    他想把必修在大三下半学期都排满，给大四预留足够且充足的时间去实习找工作。

    隋桢似乎也忙起来，他大二的课程很多，晚上还要忙直播，偶尔还要做两个视频。

    但新学期伊始，最让付琼有点期待的还是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在二月的最后一天，偶尔也可能会是倒数第二天。

    年岁越大，知道他生日的人越少，只有柏沁因为前几天因为付琼手脏，要解锁手机报了一串数字，柏沁随口问：“0228，你生日啊？”

    “嗯。”付琼应了一声。

    “真的假的？”柏沁说，“那不就是后天？”

    “对。”付琼点点头。

    付琼当时想，隋桢应该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注意到这日子。他最近太忙了，无论是学业上还是工作上。

    付琼心道算了，真去提醒人家还要他纠结礼物的事，他记得隋桢的生日在十月，去年自己因为不知道错过了，虽然后来补了，但这一次……也就算了，他想得起就想，想不起拉倒。

    当天，隋桢果然只字未提，直接出了门去，柏沁他们宿舍那几个倒是给他订了个蛋糕，他们在画室里分着吃，又买了很多的烧烤和啤酒。

    付琼是寿星，给他们几个灌了一肚子，虽然还不至于醉，但总觉得晕晕的，还有种浮于表面的高兴，就是喝了几杯上头整个人都处于兴奋得状态里。

    柏沁靠着他，他喝得满脸通红，站都站不稳：“学、学长！祝你！生日！快乐！！”

    “快乐。”付琼拍拍他的头，“阿柏，谢谢。”

    “不客气学长！不客气！”柏沁摆手说，“我超高兴哒！”

    付琼给他擦了擦衣服上的酒渍，又让人扶着他，把他带回宿舍。

    然后自己还能又清醒又亢奋地哼着儿歌摸回家去。

    隋桢好像还是不在家，付琼去公共厨房找了点吃的想给他做个宵夜，他好几天都很晚回来，之后要吃宵夜，付琼有时候买了点鸡蛋给他煎，有时候就从外面带点给他吃。

    他打开冰箱，看见冰箱冷藏室里有个蛋糕。

    “……”这么巧，这楼里谁和他一天过生日。

    付琼把蛋糕拿出来了一些，发现那水果蛋糕上写了22岁生日快乐。付琼大脑宕机了一会，晕晕地关上了冰箱门。

    直到他转头正好看见厨房桌上有个疑似装蛋糕的塑料袋，他拿起来，翻到了一张票据，上面赫然是隋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