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张维之和林仙月走了, 这个聚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袁茜翎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家里的，她重重的关上门，一把将鞋架上的花盆推倒在地。

    狠狠的喝光了一杯凉白开, 袁茜翎才勉强压下一波一波涌上心头的羞怒。

    她已经十七岁了, 还小吗？不小了, 是应该为未来考虑了。

    尤其是爸妈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以后能过什么样的日子, 全看她如此的选择。

    张维之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却是她最好的选择。

    知根知底的家底, 青梅竹马的感情, 彼此父母都是同学朋友，两家关系匪浅。

    如果她和张维之真的能成，她最起码能够一直活在上层社会中，不用担心中途会多出许多波折。

    至于其他候选者, 有太多的不确定，甚至很可能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并不是好的选择。

    其实袁茜翎最开始并没有把张维之列入候选者, 虽然张维之家境不错，父母都是知名学者, 堪称书香门第。但她要的并不止这些, 她要的更多。

    但学者一旦不搞课程研究，用高智商高学历专心赚钱的时候，吸金能力相当恐怖。

    张维之的爸爸辞去了法学院副教授的职务后，开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因为他的知名度和专业能力, 迅速拿下了几单金额上亿的案子，不仅成功的在律师界站稳了脚跟，他的律师事务所也成了金牌事务所。

    现在的张大律师, 不是上亿的案子根本不会接，而且他接的案子报酬最少也是标金额的25%，吸金能力堪称MAX。

    至于张维之的妈妈齐雅，入职成为了一家国际奢侈品集团华夏区总监，年薪千万不说，还有各种公司年终分红以及股票投资。

    相对之下，袁茜翎家却是每况日下。

    父亲投资失败破产，母亲李淑娟执意和父亲离婚，她跟着李淑娟生活。

    李淑娟和齐雅在一个奢侈品公司工作，只是她的职务却是一个部门副经理，连齐雅的直系下属都不算。

    她的工资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是高薪，但对于生活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财务却是相当的紧张。

    更何况李淑娟喜欢打牌，又大手大脚惯了，家里的经济更是捉襟见肘。

    袁茜翎在大人眼中，漂亮懂事又温柔，很投长辈的眼缘。

    张维之的爸妈也很喜欢她，或者说小区里的长辈都喜欢她。

    袁茜翎有信心，她要是和张维之在一起，张维之的爸妈一定不会反对。

    不然的话，张维之的爸妈也不会拜托她帮忙在医院照顾张维之。

    一切都按照袁茜翎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惜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袁茜翎冷笑一声，她的幸福她自己争取，谁来阻碍她都会将对方一脚踢开。

    她掏出手机，翻找出齐雅的电话拨了过去。

    片刻后，齐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有些紧张的问：“茜翎，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维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齐姨你别紧张，维之很好。”

    “哦，吓了我一跳，你在医院里吗？让维之接电话。”

    袁茜翎顿了一下，说道：“我在医院里，不过维之不在。”

    齐雅惊声道：“怎么回事？维之怎么不在医院里？”

    袁茜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难为情的说：“齐姨，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

    “你说。”

    “维之偷溜出医院，跑去后海和一个女孩儿约会，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齐雅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哪个女孩儿呀？”

    “好像是维之在C市一中的同学，那个女孩儿前段时间网上还报道她得了兰亭杯金奖，似乎还是一个企业老总的私生女。”

    “私生女？好，我知道了。”

    袁茜翎挂掉电话之后，嘴角忍不住得意的翘起，她对付不了林仙月，不代表其他人对付不了。

    她对自己的叙述很满意，既没有刻意的挑拨，又把林仙月的信息告诉了齐雅。她相信齐雅只要随便在网上搜一下，就能够知道林仙月。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不准备插手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很明白。

    齐雅现在网上一查，果然查到前段时间关于林仙月的很多报道。

    她粗略的看了一遍，最后总结出三点：这女孩儿很漂亮，比她见过的女孩儿都漂亮。这女孩儿很有才，年级排名第一的学霸，而且毛笔字已有大家风范。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女孩儿是私生女。

    对于前两点，齐雅其实很满意，甚至对林仙月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她当年也是学校成绩第一的学霸校花，钢琴可是达到了专业水平，还获得过钢琴专业比赛的第一名。

    自己儿子被这样的女孩儿吸引，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最后一点……

    齐雅摇了摇头，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她和张达民都不会希望以后的儿媳妇是一个私生女。

    虽说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很不稳定，大多无疾而终。可这么出色的女孩儿，她看了都喜欢，更何况是儿子？

    齐雅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除非女孩儿自己放手，否则指望他们会像大多数学生情侣一样自然分手，可能性太低。

    她学的经济学，讲究投出即有回报。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的事，那就早处理早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才符合经济学的基本定律。

    齐雅心里有了决定，却也没有把这当做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准备闲下来的时候顺手处理一下。

    只是齐雅也没想到，她很快就见到了林仙月。

    正月初六，蒋风兰带着林仙月出门逛街买东西，林安做两人的专职司机，负责开车加扛包。

    蒋风兰很兴奋，多少年了，她终于能够和女儿一起逛商场，亲自给女儿置办衣服首饰。兴奋的结果，只要她看到喜欢的衣服和包包，都会让林仙月试试。

    林仙月的相貌和气质，穿一身土气的校服都能穿出仙气，更何况是这些大牌服饰？

    于是林仙月全程成了模特，衣服已经换了不下二十套，林安双手各自提着十几个衣服鞋子的袋子，脖子上还挂了两个。

    “妈，我也是亲儿子，你就没想过给我买几身衣服？”

    林安一脸无奈的看着偏心的妈，儿子和女儿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抱怨什么？让你做点事就不耐烦，给妹妹提一下衣服累到你了？”

    蒋风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林仙月笑而不语，给林安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行行行，当然行。只是老妈，儿子我全身上下都满了，等下你们再买衣服鞋子，我身上没地儿放了呀。”

    “那你先把身上的袋子都放车里去，然后再回来找我们。”蒋风兰说。

    林安不敢置信的看着蒋风兰：“妈，车子停放的地方至少有两公里，你舍得你儿子一趟趟的来回跑？”

    今天商场的停车场已经满了，林安只好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

    “不然呢？我来回跑？”蒋风兰反问道：“还是让你妹妹来回跑？”

    林仙月连忙说：“我来跑吧，二哥累了。”

    蒋风兰也不说话，就那眼睛看着林安。

    林安：“……还是我来跑吧。”

    他又问道：“你们在哪里等我？”

    蒋风兰四下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去二楼给你妹妹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首饰和手表，你到时候就来那几家店找我就行了。”

    林安应了一声，提着大包小包朝商场大门走去。

    蒋风兰兴致勃勃的带着林仙月杀向二楼，给她挑了一块碧绿的玉镯，又给她挑了一条白金镶钻的项链。最后带她进了一家国际品牌的奢侈品专卖店，挑选了最新款的手表。

    “你在这儿等妈妈一会儿，妈妈去结账。”

    “妈，我陪你去吧。”林仙月道。

    蒋风兰摆摆手：“不用，就几步路。你坐一会儿，免得你二哥来了找不到人。”

    林仙月点头称好。

    店员微笑着给林仙月端来一杯热水，又给了她一本手表杂志让她翻着解闷。

    蒋风兰是这个品牌的金牌会员，她的女儿店员当然不敢怠慢。

    齐雅带着公司的部门经理来巡视各个商场专卖店的情况，通过顾客的反应以及店里单品的销售数额，来了解客户的需求，以便公司决定下一步的营销策略。

    刚进到店里，她一眼便见到坐在卡座上安静看杂志的林仙月。

    事实上谁也无法忽略林仙月的存在，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便如一朵盛开的水仙花，清雅又美好，让店里都增色不少。

    是她？

    齐雅认出了林仙月，暗道一声好巧。

    她朝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去柜台了解一下，我去和客户谈谈。”

    齐雅走向林仙月，在她对面坐下：“你是林仙月？”

    林仙月抬头，便见一个披着波浪长发，容貌气质绝佳的中年女人。她穿着黑色呢子的长大衣，阔脚西裤加高跟鞋，给人干练又清爽的感觉。

    “我是，你认识我？”

    林仙月神色有些疑惑，她并不认得眼前的女人。

    齐雅微笑着说道：“我叫齐雅，张维之的妈妈。”

    林仙月愣了愣，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是张维之的妈妈。

    她微微欠身，礼貌的问好：“阿姨好。”

    齐雅笑了笑，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这女孩儿比照片上更漂亮。

    她看了一眼林仙月面前翻开的手表杂志，问道：“有没有看中哪款手表，或者首饰，我送给你，就当给维之的同学一份见面礼吧。”

    林仙月摇头：“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齐雅摆手道：“不用跟我客气，小吴，给我拿一只L4.635型号的手表过来。”

    “好的齐总。”那边有人应了一声，片刻后一个男人拿了一块女士手表过来。

    林仙月拒绝道：“真的不用了，谢谢阿姨。”

    齐雅把装着手表的盒子推倒林仙月面前：“收着吧，其实我还有一点小事请你帮忙，所以不用客气。”

    林仙月没看桌上的手表，问道：“您有事请直说，我能帮一定帮。”

    “我喜欢爽快的人，我也是很直爽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齐雅顿了顿，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我听人说你和维之在谈恋爱？有这回事吗？”

    林仙月：“……”

    你这也太直爽了。

    齐雅见她没有立刻回答，她也不在意，继续道：“我直说了吧，不管你们有没有谈恋爱，我都希望你们只是同学关系。一来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早恋影响学习，二来……”

    她看着林仙月的眼睛，慢慢的说道：“你的私生女身份几乎全国皆知，会给维之带来很不好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我和他爸的声誉，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

    “齐雅，你刚才说我女儿是谁的私生女？”

    蒋风兰愤怒的声音在齐雅身后陡然响起，把齐雅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竟然还是熟人。

    齐雅认识蒋风兰，两人是隔了十多届大学校友。她还在母校执教的时候，母校百年校庆时邀请了一些知名校友回校观礼，蒋风兰就是其中之一，还是由齐雅接待的。

    当时蒋风兰还给母校捐了三百万，用于支持学校购买一批先进的教学和实验设备，学校有一间实验室还专门以她的名字命名。

    两人因此结缘，因为性格相投很谈得来，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蒋风兰在这个奢侈品集团的金牌会员卡，还是齐雅送给蒋风兰的。

    “蒋姐？你怎么在这？”

    蒋风兰把怀里的手表盒子一把拍到她面前，怒气涨红了脸，让她和善的面容都显出几分狰狞：“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你说我女儿是私生女？”

    店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还有巡查组的经理们全都看了过来，满脸诧异的望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齐雅已经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看林仙月，又看看蒋风兰，震惊道：“蒋姐，她是你女儿？怎么可能？”

    你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什么时候林仙月成了你女儿？网上不是说，林仙月不是林长峰的私生女吗？

    齐雅脑子里十万个为什么，被蒋风兰的话搅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蒋风兰听了越发愤怒，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她就是我女儿，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我和林未染的亲生女儿。你竟然，你竟然……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骂我女儿是私生女，你，你……”

    蒋风兰气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唰的一下掉了出来。

    “妈，你别激动。”

    林仙月连忙扶住她，握住她的手渡过去灵力，替她抚平躁动的情绪。

    齐雅也扶住她另一只手，慌忙解释：“蒋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又看向林仙月：“仙月，阿姨向你道歉，我都是看见网上胡说八道……”

    蒋风兰一把推开齐雅的手：“别碰我，也别叫我女儿的名字，你是谁的阿姨？我女儿可没有你这样的阿姨，高攀不起！”

    “蒋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林安刚上了商场二楼，便见到一群人围在一堆，又听到人群中传来老妈的愤怒的叫声，他脸色一变，冲过去挤进人群。

    “妈，小妹，发生了什么事？”

    林安冲到蒋风兰和林仙月面前，将两人护在身后，问道。

    蒋风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刚才她气急之下，脱口在人前说出私生女三个字。此时冷静下来，哪里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遍？

    她从钱包里找出那张金牌会员卡，扔在齐雅的脸上：“你的东西，还给你。还有，这些东西给我退了，立刻现在马上！”

    “蒋姐，这些就当我给你赔不是，钱退给你，东西你拿走。”

    齐雅又羞又怒，当着众人的面被蒋风兰破口大骂，她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光了。

    可她还没法喊冤，更不可能和蒋风兰对骂，都是她自找的。她还要想办法挽回她和蒋风兰的关系，即便不能回到以前的关系，至少也不能让蒋风兰记恨上自己。

    “呸！我林家没钱吗？需要你的施舍？”

    蒋风兰拉着林仙月的手就走，头也不回的对林安说：“小安，你把我买的东西退了，留在这里一分钟我都觉得脏。”

    “妈，我知道了，你和小妹在车里等我。”

    林安答应了一声，转过头眼神冰冷的看着齐雅。

    蒋风兰走出走出商场大门，仍然觉得意难平，扭头见林仙月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微笑，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用力一点：“傻丫头，被人骂了还笑？你不生气啊？”

    林仙月微微一笑：“不生气啊，我很高兴。”

    蒋风兰神色一滞，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被人骂了还高兴，哎哟，我怎么生了个傻女儿？”

    林仙月看着蒋风兰的眼睛，轻声说：“以前人家说我是私生女的时候，我心里难受，却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默默忍受，总不能冲过去把他们都打一顿吧？就算要打，我也不知道网上那些人是谁呀。”

    “后来我知道自己不是私生女的时候，妈妈，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恨不得朝着全世界大喊，我不是私生女。可其他人不知道啊，我也没办法真的告诉全世界，所以我也只能默默忍受，不过我当时并不在意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私生女，我的朋友知道我不是私生女，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与我何干？”

    林仙月低头莞尔：“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开心的，在心里面把那些人都痛揍了一顿解气。”

    她抬头看着蒋风兰，眼中盈满泪水：“可是今天，我的妈妈护在我的身前，用愤怒的声音告诉别人，我是她的女儿，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我不是私生女。”

    “妈妈，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原来有妈妈护着的感觉，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幸福，那样的甜蜜。”

    林仙月抱住蒋风兰，头搁在蒋风兰的肩上，呢喃道：“妈，你真好。”

    蒋风兰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用力抱着她哭道：“傻丫头，我的傻丫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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