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范秋云是知道林仙月之前的模样, 虽然长得不丑,却绝对算不上漂亮。
短短两个周,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一只丑小鸭突然变成了白天鹅。
范秋云想起班主任柳老师经常对他们说的话:所有人都在进步, 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或者退步, 心不慌吗?
慌的,她很慌很慌。
别说都说她长相福气性格温柔, 蠢萌蠢萌的。
这是夸女孩子的话吗?
被人宠着才有任性的资格, 她有什么理由不温柔?至于蠢, 她只是假装不在意, 实在不行就装傻罢了。
她其实知道田丽为什么和她做朋友,上厕所都喜欢拉着她一起。因为她长得胖又不好看嘛,美这种东西不就是靠对比才能凸显吗?
一群女明星站在一起,都一样漂亮, 看上去反倒泯然众人矣。
今天的考试对于林仙月来说很轻松,即便是生物, 也基本都是文字性的知识点。其他文科就更简单了, “刷刷刷”写的不要太顺利。
然而对于十二班不肯背书的学渣们来说,文科比理科痛苦多了。
理科一看就不会, 索性胡乱选了选择题和填空题, 撑到可以交卷了就跑。而文科明明都会做,偏偏就是想不起回答的内容,这才让人不甘心。
哪怕是学渣,也一样在乎考试成绩, 某些时候比学霸还更在乎。
于是大家开始不安分了,悄悄从鞋子里摸出小纸条的,掀开外衣露出衣服上答案的, 趁老师不注意扔小纸球的……
作弊手段层出不穷,却毫无新意,同学们见怪不怪,监考老师们也是司空见惯。
一连收了十几张小纸条和两本教材,监考的女老师有些生气了。
她神色严肃的说道:“请大家遵守考试纪律,也是为你们自己负责。我不想多说教,你们现在也听不进去。我只说一句,谁再作弊我就直接收卷。”
可不怕死的人还是有,很快就有五名同学被收走了试卷,接着又是三个,但依然遏制不住作弊的苗头。
本来也是,反正答不出来,作弊还有可能得分,不作弊和收卷有什么区别。
考历史的时候,林仙月的桌子上竟然飞过来两三个小纸球。不需要打开看,也知道是让她传答案的。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能把整本历史书都背下来,这些题当然难不住她。
女老师“蹭蹭蹭”的跑过来,拿起林仙月桌上的小纸球一一打开。见全是让她传答案的,又看她试卷答得满满当当,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
女老师索性就站在林仙月身边,看谁还敢扔纸球。
赵亮脸色一垮,其中一个纸球就是他扔的。虽然他和林仙月有矛盾,但万一她不记仇呢?反正试试又不会怀孕。
为了成绩,脸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就不要了吧。
既然没有办法传纸条,他只能冒险从兜里偷偷的掏出一张缩印的小纸条,低头准备偷偷找答案。
熊西元突然撞了他的胳膊一下,赵亮秒懂,二话不说直接把纸条吞了下去。
刚走到他身后的男监考老师:……你狠。
这时候女老师似乎也有发现,快步冲向后排的付洪波。
付洪波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可他神色淡定没有丝毫慌张失措,一看就是经年作弊的老手。
只见他拿着小纸条用力的擤了鼻涕,然后团巴团巴随手扔在角落的垃圾桶里,神色自然的继续答题,看都没看女老师一眼。
女老师看着垃圾桶里脏兮兮的小纸团,明明知道是作弊工具,可哪里有勇气捡起来拆开?
没有证据,当然不能判定付洪波作弊,只能狠狠的瞪他两眼。
所以说,老师们很不愿意监考十二班。
有时候看到监考一班和二班的老师在走廊抽烟聊天,他们却忙着抓作弊,一刻都不得松懈,真是同人不同命。
一天考试下来,十二班的学渣们固然心力交瘁,监考老师们也是疲惫不已。
考生和监考老师斗智斗勇,仿佛上演谍战片似的,谁能不累呢?
晚自习考试结束的时候,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同学们纷纷嚎叫着冲向小卖部和宿舍,林仙月则去了办公室。
赵老师先把昨天给她做的试卷一一点评,重点当然是放在解答题上。他一步一步的跟她讲解题步骤,尤其是每个步骤的得分点都说的很清楚,表明这些步骤是绝不可少的得分点。
然后又扔给她一套全国初中联赛模拟卷,让她在旁边做,他则继续批改试卷。
这份试卷的解答题,林仙月果然解答的仔细多了。每一个推论步骤都写的清清楚楚,花费的时间比昨天多了大半个小时。
赵老师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她带回家做。林仙月想到今天王秀丽在家,却宁愿待在办公室里,坚持做完试卷再走。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想走。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林仙月走的再慢,还是走到了林家。
她有无数种方法对付王秀丽,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嘴,甚至来阴的,她自信都绝对不会被普通人的王秀丽欺负了去。
就像对付林秋晨夫妇,林仙月几句话就能让他们不敢对她怎么样。
可是……她的立场呢?
她以什么样的立场理直气壮的和王秀丽打擂台?
说到底,这个家不是她的家,是王秀丽的。
林仙月轻叹一声,伸手在电子锁上按了密码,门锁显示密码错误。
微微一愣,林仙月神情却陡然轻松下来。仿佛吃闭门羹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林仙月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念,背脊打的笔直,高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她一直想等自己有了自立能力再搬出去,没有自立能力之前勉强自己待在林家,哪怕忍受寄人篱下被人看轻的生活。
可林仙月其实一直都不开心,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罢了。毕竟这城市连喝口水都要钱,她一时找不到赚钱的方法。
但是王秀丽换门锁密码的举动,给了她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宁愿在街头露宿打坐,也绝不愿意再踏足林家半步。
这是她尊严,更是她的自信。
我艰苦,我坚强,我坚信。
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任何地方都会对她敞开大门,热情欢迎她的到来。
深夜的C市格外宁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林仙月走在寂静清冷的街头,心情自在脚步轻松。
她决定去人民公园打坐一晚。
白天人民公园人流如织空气浑浊,但夜晚公园里的灵气却比其他地方要浓密一些。植物的灵气亲和力比人类高,公园里郁郁葱葱植物繁茂,自然灵气更加充沛。
安静的街上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一群人的追逐怒喝。
林仙月停下脚步,朝周围打量一眼,便走到旁边一株高大的行道树下。这棵树距离路灯较远,阴影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身形。
她不想招惹麻烦,只想安静的去公园修炼。
街角的巷子里很快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左右看了看,便选了林仙月这边跑了过来。
林仙月愣了愣,这人竟然是张维之。
片刻后,他身后陆陆续续冲出一群大男人,挥舞着手里的刀片和钢管,嘴里不干不净的边骂边追。
林仙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既然是张维之,她决定帮他一把,以后就两清了。
张维之远远看到树荫下走出一个人影,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看清楚是林仙月。
隔了那么远,明明她的身形都有些模糊,他却一眼就认出是她。
她怎么在这里?
张维之看到她正在朝他走来,又回头看看身后追来的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咬咬牙停下来,不跑了。
他要是跑了,这群人万一对她起了歹心,她一个小女孩儿怎么办?
大汉们见他停下来,顿时大喜,大骂着冲了过来。
“妈拉个巴子,小兔崽子你怎么不跑了?”
“跑不动了吧?累死老子了,让老子先砍两刀。”
张维之抿了抿唇,路灯昏黄的光线下,神色清冷。
跑到最前面的两个大汉二话不说,一个抡起手里的钢管,一个飞起一脚就朝张维之招呼过去。
张维之脚步一错,身形矫健如豹,抬起一脚踢翻了轮钢管的壮汉,又避开飞来的一脚。随即他一个转身,手肘扣住擦身而过的壮汉脖子,用力往地上一抡。
“砰”的一声,看着都疼。
那壮汉在地上□□一声,半天爬不起来。
张维之往身后一看,却见林仙月还在朝他这里走来,顿时大吃一惊,朝她叫道:“别过来,快跑。”
他原以为有他挡一会儿,少女见到这边打架,一定会转身就跑。她跑步那么厉害,一会儿就能脱离危险,到时候他在想办法跑就是了。
谁知林仙月不走寻常路,明明看到打架居然还朝这边走,这是傻呀还是蠢?
难道她单纯的以为这边打架与她无关,这些人不会找她麻烦,甚至还能看个热闹?
林仙月听到张维之的叫声,又见他被那群大汉包围,情况危急,加快脚步朝他赶来。
张维之见她非但没走,还朝这边跑了过来,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难道她是想过来帮自己打架?
张维之都快急疯了,拼着挨了两钢管和一刀,从壮汉群突围出来,朝林仙月冲去。
林仙月见他受伤了,身后那群拿刀舞棍的大汉兀自追着他不停,速度又快了几分。
夜色下两人相对跑来,张维之身后还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壮汉,情景颇有几分电视剧里男女私奔被发现时的画面。
两人相遇,林仙月越过他,准备替他拦下身后的那群壮汉。
却不料她手一紧,接着脚步一个踉跄,竟然被张维之拉着跑了起来。
张维之一心只想把林仙月送到安全的地方,拼尽全力的狂奔,都顾不上去想她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
她那么美,那么柔弱单纯,那群混混又喝多了酒,万一……
张维之不敢深想,紧紧捏着林仙月的手,在昏黄的路灯下,在寂静的大街上,拼了命的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过了几条大街小巷,身后追着两人的那群混混早就不见踪影了,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张维之,停下来吧,他们没追来了。”
还是林仙月看他气喘如牛,面如金纸,忍不住开口叫道。
张维之跑的都有点神情恍惚了,片刻后才听清楚林仙月的话。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向身后,寂静深长的巷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停下来,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仙月倒是若无其事,只是出了一些汗,有些气喘。
过了好一会儿,张维之才缓过气来,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冲:“让你跑你怎么不跑,反而朝我冲过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需要我帮忙。”
张维之闻言差点气乐了,他本来就可以跑掉的好吗。要不是遇到她,担心她受到危险,他何至于和那群混混硬碰硬?
他又不好冲她发脾气,喘着气又问道:“你这么晚在街上溜达什么,不知道很危险吗?”
林仙月没有回答,视线落在他手上,轻声问道:“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张维之一愣,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紧紧包裹着一只雪白柔嫩的小手。
先前逃命时还没觉得,此时却才感觉到掌心的小手温润嫩滑,软的像一团棉花。
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软这么滑的吗?
一股又酥又麻的触感顿时从掌心蔓延向全身,张维之有些无措的放开她的手,转头避开了她清澈如镜的眼睛。
林仙月朝他点点头:“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手臂上流血了,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她说完,便准备离开。
被他拉着跑了这么远,她还得再走回公园。
张维之叫住她:“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林仙月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先去医院。”
张维之神情有些恼火:“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到处走,出事了怎么办?走,我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又清冷又霸道,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真的不用了。”
林仙月有些无奈,她哪里有家?
张维之压抑着不耐,从她手里拿走了装教材和试卷的衣服包装袋,朝前方努了努嘴:“别说了,带路。”
林仙月轻叹,既然他执意要送,那就送吧。
张维之左臂上被刀子划了一道口子,幸好伤口不深,很快就止住了血。
他们沿着原路回去,来到了人民公园门口。
“我到了,你回去吧。”
林仙月停下脚步,转身对张维之说。
“哈?”
张维之左右看了看,这周围只有一个公园,根本没有小区或者住宅。
他指着人民公园四个大字,语气有些淡淡的嘲弄:“你别告诉我,你住在公园里。”
他张维之第一次送女孩子回家,居然还被耍了。
林仙月从他手里接过包装袋:“今晚是,以后一段时间内也是。”
张维之有些回过味来了,抓住包装袋不放,追问道:“什么叫今晚是?你离家出走了?”
林仙月摇头,哪里就不是她的家,哪来的离家出走之说。
张维之皱起了眉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似乎一定要听到她的解释。
他的眉尖很长,斜飞入鬓,皱眉的时候,两道眉毛像两把锋利的剑。严肃起来,有种迫人的威势。
“家里的门锁密码换了,我不知道。”林仙月轻描淡写的说道。张维之沉默。
王秀丽来十二班闹的时候,他也是在的。所以林仙月的家庭情况,他知道一些。
“就是你那个……嗯继母,换的吗?”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
林仙月不置可否,笑道:“这不重要。”
张维之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拉住她的手:“你跟我来。”
指尖温润的触感传来时,他仿佛被烫了一下,又缩回了手。
“去哪儿?”
林仙月没动,她想打坐修炼,今天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张维之见她没动,故作不耐烦的催促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快走吧。”
林仙月无奈,张维之如此执着,除非敲晕他,不然她真拿他没办法。
可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善意,不接受也就罢了,总不能以怨报德真的敲晕他吧。
半小时后,张维之带着林仙月来到一条弄巷深处的小咖啡店。
招牌挺有意思,叫做失意港湾。只门口的灯牌上写着咖啡、简餐的字样。
咖啡店已经关门了,林仙月不知道他带自己来干嘛。
张维之掏出钥匙,走上前把门打开,回身朝她说:“进来。”
林仙月跟了进去,便见他熟门熟路的把店里的灯打开,朦朦胧胧的光线撒下来,很温暖很柔和。
张维之抬头,便见到站在厅堂灯光下的林仙月。
橘红和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温柔了世界。她眉眼含着一点笑意,似三月的春风,吹柔了他的心尖。
张维之的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又陌生又古怪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扉,他有些心慌意乱。
“这里是哪里?”林仙月问道。
“我舅舅开的咖啡馆,现在是我的。”
张维之走进吧台,打开咖啡机,放入咖啡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杯浓香的咖啡出来,放到林仙月面前。
林仙月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上面用奶油画了一个卡通的夸张笑脸。
她微笑,两世为人,还从没喝过咖啡。
张维之用桌上的咖啡勺给她加了两块方糖,放柔声调:“有些苦,加点糖再喝。”
林仙月喝了一口,口腔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却不讨厌。有点酸,有些甜,香醇浓厚的味觉。
她看了看四周,店里布置的很清幽。小方桌上铺着深蓝色的台布,简易却舒适的小椅子,橘红和暖黄的灯光,还有随处可见的卡通布娃娃。
店里气氛显得安静又温暖,舒适的让人不自禁的放松心神。
“你的店?你有时间经营吗?”
张维之耸了耸肩:“初三毕业的时候,我舅舅决定去国外,便把这家店送给我了。我每天晚上九点半开业,一般凌晨两点半就关门打烊,然后回学校宿舍睡觉。”
“你一个人?”
张维之把放餐巾纸的小竹筐推倒她面前:“请不到合适的人手,”
难怪他白天随时随地都在补觉,原来是个夜猫子。
张维之起身又去往后面的厨房,过了一会儿,端出来一盘蛋炒饭。
“今天没食材了,下次给你做好吃的。”
林仙月有些受宠若惊,更担忧自己身上的钱钱。她只有不到三百块钱,听说咖啡很贵的,再加一盘炒饭……
她在为兜里的钱心痛不已,脸上却挂着浅浅的笑,早知道就不跟他来了。
林仙月咬牙切齿的吃着炒饭,她花了钱的,一定要吃干净。嗯,咖啡也不能剩一滴。
张维之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吃饭,神情若有所思。
林仙月吃完后,感觉时间真的不早了,便起身道:“谢谢你的咖啡和炒饭,多少钱?”
千万不要太贵,千万不要太贵,看在同学的份儿,打个八折吧。
张维之愣了愣:“什么?”
林仙月用目光扫了一眼台桌,再次问道:“多少钱?”
张维之笑了,语气不爽的说:“我请你吃的,给什么钱?再说,你给我带早饭,我给你钱了吗?”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
张维之不耐烦的打断道:“够了,跟我过来。”
林仙月纳闷的跟了过去,只见他推开吧台后的一扇门,露出一个小隔间。
隔间里有一张单人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男士外衣。房间很整洁,床单和铺盖都很干净。
“今晚你就睡这里,床单和被套我刚换过的,不脏。”
他一边说,一边从橱柜里拿了一床毯子:“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一声,我能听见。”
林仙月沉默,好一会儿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灿烂:“谢谢,真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咖啡和炒饭,我该走了。”
张维之挡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动。
“林仙月,我没有可怜你。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可怜你,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留言和订阅,么么哒。
今天就不劈叉了,昨天劈太狠,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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