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李头屋子不大, 前头是方便卖馒头的锅台,蒸笼井然有序的摆在上头。
掀开一个花布帘子往后走,将带回来的人放在老旧的藤椅上。
“怎么这么轻, 还没半袋面粉重。”
老李头一边嘀咕, 一边去窄小的厨屋里拿瓢葫芦在缸里舀来水, 喂给晕过去的小姑娘。
刚开始喂不进去,全顺着嘴角下巴淌出来了,老李头只能拿来一块干净点的布,沾湿了一点一点浸润。
慢慢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 这才喂了水进去, 又撕开馒头一点一点跟喂小鸡一样, 往姑娘嘴里塞。
人也从昏迷中半醒不醒过来,下意识吞咽。
等到她真正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
老李头正坐在门槛上,喂着家里的几只老母鸡, 旱烟袋磕在地上敲了敲, “你们都争点气, 多下几个蛋,给这娃儿补补。”
十二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一只,拘谨又感激,更多的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谢谢您,可以, 可以收留我吗?”
她很急切,生怕被拒绝,“只要有口吃的就行,我吃得很少,睡觉躺屋里的地上就够了, 不会占地方。”
“我可以努力干活,劈柴喂鸡洗衣做饭割草下地,我都能干。”
老李头抽两口旱烟,默了片刻,问她,“你爹妈呢?”
“没了。”
小姑娘有些不安,嘴唇抖得厉害,“我真的什么活都会干!”
老李头站起身,“我年纪大,但腿脚还没退化,要你个小丫头干什么活。”
他这话一说,小姑娘差点哭出来,咬着唇忍住。
这是拒绝收留她了。
也是,谁会要个拖油瓶呢。
“你瘦的都没二两肉,往后多吃点,别风一刮就倒。”
“衣裳我一个老头子也不懂挑,一会你跟着,我给你买。”
“别家孩子有的,你也一样。”
“你这个年纪,就该是个快快乐乐,会笑的小丫头。”
小姑娘瞪大眼,看着跟前这个眉眼并不和蔼的老头,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
老李头年轻时候家里只有个病弱的母亲,大多时候要衣不解带照顾着。
汤药花销大,家里很穷又有拖累,自然没人愿意嫁。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他一照顾就是十多年。
没有累到喘不过气,想要放弃的时候?
有的。
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只不过性子在重压下越来越暴躁、古怪,没女人,也没什么朋友。
孤家寡人大半辈子,陡然捡回个小姑娘,如同老来得子,便将所有疼爱都给了她。
小姑娘慢慢如新芽抽枝,曾经的面黄肌肉、骨瘦如柴不见,逐渐长成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
在她脸上,是越来越灿烂纯真的笑容。
老李头身子骨没以前那么利索了,一到阴雨天还风湿痛的厉害。
在衰老的折磨下,看着手脚麻利抢着干活的阿辛,他欣慰又感怀。
暴躁了一辈子的老人,因为阿辛,变得柔软。
有天,他突然有所感怀,提出个点子,“村子里年岁大的孤寡老人活得很艰难,往后咱们给他们提供免费馒头吧。”
老李头的想法很简单,村里的孤寡老人也就七八个,一个人每天给上几个馒头,还是能给得起的。
而对他们来说,这也许就是能熬过饥饿的救命粮食。
阿辛听到也很高兴,特意跑了一趟,知会那几家老人。
前两天一切还正常,那几位孤寡老人都来了,千恩万谢的。
但渐渐的,天还没亮,铺子还没开门,就有老人过来等着了,而且也不是特意去叮嘱过的那几位孤寡老人。
是其他有儿有女的,不过年岁也大,头发花白身体佝偻,可怜巴巴望着,叫人也不忍心。
老李头只能限定数量,给每个来的老人拿两个免费馒头。
这下好了,再之后就是一个带两,两个带三,不只是这个村子的,竟然还有附近村子的老人为了两个免费馒头,披星戴月走上好几里地。
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就是个小铺子,根本满足不了,每天卖的还没送的多,还有很多领了馒头回头又混进来想继续排队的。
面对这些贪小便宜的,老李头脾气上来,一通狠骂把人赶走。
因为人太多,就这样从早忙到晚,还要心力交瘁应对各种争执。
老李头病倒了。
阿辛要照顾他,铺子只能关门。
而老李头年纪大了,病来如山倒,到底是没能撑过去。
人没了,村头村尾茶余饭后的,大家都说这就是老李头为了赚钱,为了让生意红火,欺骗大家,害得有些邻村老人不辞辛苦赶来却什么都没有,气昏过去的报应。
没了老李头,阿辛好像又失去了快乐。
整日里浑浑噩噩的。
没过两年,她在山上捡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到石头,躺在那里,血流不止的时候,却只觉得解脱了。
死后,她就总坐在这棵老槐树上。
老槐树在住的房子后面,曾经很多个繁星如河的夜晚,两个人坐在外头,看着月色星河笑着谈天。
老李头总跟她说,以后啊,他要是死了,就不想再做人了,就做那棵老槐树,还能一直看着她。
阿辛道行浅,只能在这片树林附近走动,经常有孩子们到这里玩耍,她就忍不住跑过去,跟他们一块玩。
有路过的村民遇上点什么麻烦,她都会尽力帮助。
那些牛羊险些跑掉,却又莫名折回来了。
有人摔了一跤,却连皮都没蹭破。
有草丛里蹿出毒蛇,人却没事的。
……
都是些不经意的小事情,没有村民察觉到什么。
当天境中记忆的画面显示到这里,荀清圣子清浅的眸色里悲悯更甚,他没说什么,术法继续,阿辛的记忆也仍旧在铺陈显现。
她就像个小精灵。
大多时候看起来都无所事事,但又很开心的样子,似乎一朵盛开的花,一只飞过的蝶,孩子们跑来叫着阿辛阿辛,她就好高兴了。
夜晚的时候,她坐在老槐树上,双腿晃荡,看星星看月亮,自顾自说着话,就像老李头还在身边一样。
直到天镜空白,所有的记忆探查完,也没有半点村民们说的,以前跟老李头家有矛盾口角的,都被阿辛欺负过。
傍晚除草回来,被按住锄头,猛推一把摔下坡,差点摔断腿的,没有。
新过门的小媳妇去河边洗菜,差点被拖到河里淹死,还好有人路过及时拉了上来的,没有。
……
跟老李头借过点银钱,赖账不还,一家五口惨死的,没有。
阿辛的记忆里,没有这些。
村民们站在那里,脸上开始烧得火热,心里更是羞愧。
那些路过附近,被魂灵阿辛帮助过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这样,她没害人,还帮助过他们。
可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村民们口径一致认为是她杀死了那一家人,要将其除掉?
也许是孩子们总提起阿辛,当大家知道她还留在村子起,便生出的惧怕。
那些曾经有过口角矛盾的,更是尤为怕,强烈的心理暗示下,他们将生活里遇到的那些意外和不如意,尽数都归为撞鬼了。
是阿辛要报复。
当死了那一家五口人,死状凄惨可怖,蜿蜒血迹留下‘欠债不还’几个大字,所有人都自然而然想到这家借过老李头银钱,没还,吵到打起来的往事。
大家一个传一个人,逐渐都开始深信不疑,阿辛化作厉鬼报复村子来了,她杀人了!
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只希望天降救世主,赶紧除了这邪祟,还大家一个安宁。
但真相,却并不是他们认为的那样。
荀清圣子施术放出阿辛,收起天镜,“你虽为鬼物滞留人界,却从未做过坏事,先前鲁莽伤了姑娘,还望见谅。”
天璇教众人惶恐,在他们眼里,圣子有神的血脉,是站在神坛上供人敬仰的存在,怎可与一只鬼物道歉?
阿辛仍有点怕他,“没事的。”
她转身看向郁安,非常恭敬感激的施礼,“多谢仙子出手相救。”
荀清圣子同样看向郁安。
如果不是她甩出玄鞭阻拦,他已经引来雷霆,直接将这无辜鬼魂给诛杀了。
没想到几年不见,还能在这种地方重逢,而她已然出落的完全不一样了。
晏寒萧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形挡在郁安跟前,阻隔这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破圣子的目光。
郁安看的,是那帮村民,“既然杀人的不是阿辛,那到底是谁?”
用那样血腥残忍不似人的方式,还特意留下歪歪扭扭的血字,利用大家对鬼物的恐慌,也许就是有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罪恶,顺势抹黑而为的也说不定。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断案的事,只能交由官府来办。”
“老王那一家,还得罪过谁吗?”
“悄无声息杀了人,这凶手,会不会就是村子里的人?”
眼看恐慌怀疑蔓延,村长忙站出来安抚,“衙役前两天刚出事的时候就将尸体带走了,调查需要时间,大家稍安勿躁,我今日会亲去一趟,把情况再详细禀报一遍,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散了吧。”
“等等,”郁安阻拦,“现在不把人揪出来,他能傻到等衙役来抓?”
她更是有意引导,“况且,你们不怕他继续丧心病狂的杀人?”
在关乎自身安危的潜在威胁下,村民们才又紧张起来,开始仔细回想细节,跟老王一家相熟的左邻右舍更是积极提供讯息。
一个村子就那么大,谁家里发生点什么事,那是根本瞒不住的。
很快,有人将矛头指向那个清秀腼腆的男子,“木清,老王家那块新挖起来的鱼塘,是不是占了你家的地?”
“老王家出事没多久之前,我还看你们起过争执,他家里头欺负你爹身体不好,你性子又软,占你家地不说,你家跑到他家去的鸡都不肯交还,占尽便宜。”
郁安看向林木清,她还记得昨晚村里摆宴席,回来那会他若有所指,说阿辛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会随之深想。
但郁安不会。
她的判断如果只是听别人说什么,那早在村民们一致认为阿辛杀人的时候,就下定论了,犯不着这么费劲。
“郁姑娘如何看?”荀清圣子显然很信任她的能力。
晏寒萧掀起眼皮凉凉扫过去,“你自己没眼睛不会看?”
郁安对他的配合,深感欣慰。
男主大佬,她是避而远之的,所以全当没听到荀清圣子的话,着重关注林木清。
林木清垂首站在那里,面对村民们的问话,沉默着。
“呵。”
陡然,他冷冷笑了一声。
再抬起头,惯有的腼腆青涩不见,那双眼睛里只有恶狠狠的怨毒。
“对,没错,人是我杀的。”
林木清承认得很直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大为吃惊。
因为他一直都是个有点内敛,还带点书卷气的人,连与人争执都很少,没想到竟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人。
看着他此刻清秀眉眼间的怨毒,不免叫人发憷,那些扛了锄头铁锹的村民,隐隐将其围住。
郁安虽是问句,却笃定,“你是故意留下血字,想要嫁祸给阿辛的?”
如果不是她在客栈里碰上覃伯,提出来村子一趟,这事还真就算到阿辛头上了,此时恐怕也无法辩驳,灰飞烟灭。
“你跟阿辛,有什么仇怨吗?”她又问。
昨日她来这里见阿辛的时候,是林木清带的路。
他有点感伤,说如果还能看到阿辛就好了,细微神情不似作伪。
就好像,他们曾经关系很好,他一直很怀念她一样。
可他把自己的罪恶嫁祸给什么都不知道的阿辛,分明就是想要她死。
林木清看向老槐树,他看不见阿辛,但知道她就在那里。
“我喜欢阿辛。”
“和那些上门提亲,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病秧子,要么有烂赌恶习的人相比,我哪里不够好?”
“为什么连同我也要拒绝?”
“你是不是和大家一样,认为我性子软,瞧不起我?”
阿辛对林木清是有印象的,性子腼腆,有时候她在忙的时候,会过来搭把手,偶尔还会送点小东西,她不要,就或早或晚偷偷从门缝里塞进来。
说喜欢她,似乎是在一个秋日傍晚的时候。
大雨后退潮,她高高兴兴在河边捡了鱼虾回来,他微红着脸,声音很小,说了三遍,她才听清。
阿辛觉得他人不错,性格也好,但真的没有任何感觉,所以拒绝了。
之后,林木清没纠缠,也没再说过喜欢的话。
似乎这件事,已经是画上休止符了。
但没想到距离她死去都已经两年,他还存着这份怨怼。
阿辛有点歉疚,原来当初的拒绝伤害了他这么久,“对不起。”
林木清看不到她,也听不到。
郁安看向阿辛,“他杀了人,还想栽赃给你,差点就害你魂飞魄散了,这种人,你跟他道什么歉?”
阿辛却坚持,“你能帮我将歉意转达给他吗?”
“也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他,拒绝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是我想多陪阿公几年。”
郁安觉得她过于善良,但还是将话传给了林木清。
林木清承认后破罐子破摔般逐渐扭曲的面容愣住,“你不怪我?”
他突然记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阿辛了。
那天,他去塘边收了网,走到半道却发现越来越轻,回头一看才知道,网不知在什么时候破了,鱼虾掉了一路,没一个村民提醒不说,跟着捡了一路,被发现了反而还要嘲笑他。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软弱的性子很没用。
村里的人总爱占他家的便宜,但他做不到像别人那样泼辣的骂人力争,他甚至连拔高点嗓子说话都做不到。
活该被人欺负。
他抱着破网子,坐在长满野草的小路边,面前一片蒲苇长得茂盛,毛茸茸的在风里摇晃。
就在最失落,最厌弃自己的时候,阿辛走过来了,她笑着温柔说话的样子,就像一抹晨曦,驱散了黑沉的阴霾。
他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更是因为她善良。
“这村子里的人,他们欺软怕硬,自私贪婪,你跟你阿公,都不该帮他们的。”林木清憋屈了许多年的怨恨,开始朝站在这里的村民们宣泄,“免费的馒头,他们谁都想要,拿到的人,知道感恩吗?”
“他们只在意今天拿到了,明天是不是还能继续拿到,一旦不能了,那做好事的人就成了罪人。”
“你阿公累到病倒,他们谁去关心看望过吗?”
“他们只会说你阿公骗人,为了赚钱在搞花样。”
“你一个人生活不容易的时候,他们有谁帮过你吗?”
“只会上门游说,想要你嫁给自家娶不到媳妇的傻儿子。”
“他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不配你对他们好。”
“我也不配,”林木清陡然哽咽,“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这一顿话,说得在场所有村民们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看出阿辛想说话,荀清圣子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人偶,手指掐诀朝她掷去,“它能让你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拥有身体。”
瞬息之间,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的阿辛,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郁安好奇下瞥了眼荀清圣子,未来大佬果然不虚,有点东西。
晏寒萧懒洋洋伸手将她的头转回去,“他有我好看吗?”
郁安没说话,因为阿辛开口了。
“阿公病重的时候,我也怨过的,为什么大家不能体谅他,也认识不到他的好,我也会想,你们怎么那么自私贪婪。”
阿辛提起老李头,努力想笑,“但阿公走的时候,还是未曾怪过你们半点。”
“他活了大半辈子,知道做好事很难,可是阿公不做,我不做,那善良的人,由谁来做呢?”
她维持着笑,不断扬着嘴角,但声音里还是憋不住哭腔,“阿公脾气是不好,但他从不亏心,愿意吃力不讨好的去做善事。”
“如果不是阿公,我早就死在路边了,所以我愿意成为和阿公一样的人。”
“只不过我的能力有限,能帮助的只有经过这片林子附近的人。”
面红耳赤站在那里的村民们,有的跟着红了眼眶,曾经得到过帮助的,更是偷偷抹起眼泪。
“圣子大人,能,能帮帮她吗?”有村民朝荀清作揖。
“是啊,阿辛这么好,她太可怜了。”
“大人,仙长们,帮帮阿辛吧!”
村民们开始朝荀清圣子,还有郁安他们齐齐跪下去。
对阿辛,郁安很有好感,真心希望她好,而鬼物逗留人界,便再难找到入往轮回的路,需要有高人超度指引。
她不会超度,只能看向如有神光加持的荀清,“圣子大人,还得烦请你来帮助她,去该去的地方。”
阿辛往后退了半步,侧身靠向老槐树,“我很感激你们,但我不要走,我想继续留在这个村子。”
“这里,有我所有最开心的回忆。”
郁安看着她,问道,“人不能活在回忆里,鬼物更不能,你对新生,没有向往吗?”
阿辛摇头,抿唇笑起来,“没有。”
“很多人不是生来就能享受快乐的,活着太难。”
“别看我现在这么爱笑,但其实在遇到阿公之前,我几乎没怎么笑过。”
她笑容愈发灿烂,“能像现在这般知足、感到快乐,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往前走了。”
“让我留在这里吧。”
最终,大家还是遵循了她的意愿。
荀清圣子提出,村子里可以建一座祠堂,供奉香火能让阿辛修行,这样她能活动的范围会更大,相信也能给村民们提供更多帮助。
羞愧下想要为阿辛做点什么的村民们,当即开始集资筹备。
很多年后,祠堂一直都是香火旺盛,这个村子成了十里八乡最安宁富有的村子。
而阿辛,被众人称之为守村仙。
当然,这是后话。
林木清很快被送往了官牢,这个村子里的事情已经解决,郁安记怀春水镇的任务,当即提出告辞。
村长极力挽留无果,便不再强求,热情拿出很多熏肉酒类果子送给他们。
荀清圣子打算歇一宿,明日再带教众去往下个村镇,见她要走,微点头示意,“郁姑娘的恩情,我会一直铭记在心。”
四年前,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病症加重,别说像这样四处游历,连下榻都难,是她为他主动献祭了三十年阳寿。
那时她尚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整日精力旺盛,直恨不得死死黏住他,多少有些叫人透不过气的厌烦。
心存的感激,也被她的挟恩图报给冲淡。
而如今,她那种不管对人还是对鬼物生命的慎重,和修道者全然不一样。
人族排斥异己,哪怕是曾经身为人的鬼物,也巴不得除之后快,他也同样如此。
她却冷静又能平等看待。
总之,现今在他眼里看她,很不一样。
荀清圣子拿出一块暗金色垂着彩色翎羽的令牌递过来,这是他早该拿给她的。
“天璇教教众遍布整片大陆,郁姑娘若是遇事,只要拿出此令牌,便如本座亲临,可以命令他们做任何事。”
“不用铭记了,也谈不上什么恩情,”郁安神色淡淡的,同时不吝啬捧一下他,“圣子大人心系天下苍生,身份尊贵仍坚持游历四方,解民之忧患。”
“献祭阳寿,不过是我力所能及的一件善举罢了。”
晏寒萧站在她身侧,斜着眼睛看她,勾起漫不经心的笑。
还真是愈发的会胡扯了,善举能善到献祭三十年阳寿,那怎么也得是个大圣人了。
目光转而投向荀清圣子,神姿高彻的模样,实在叫他生厌,“真要想还恩情,那就还命好了。”
人生百年,虽然修道之人寿命更长,但献祭出的三十年寿命,他仍然想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你是何人,胆敢跟圣子大人如此说话!”天璇教教众怒喝。
连帝王见了圣子大人都要恭敬有加,眼前这两个人,却一个赛一个的大胆。
荀清圣子挥手制止,“不得无礼。”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庄重,似能包容世间一切,“郁姑娘如此心胸,实属难得,望日后我们还能再见。”
其实被拒绝,荀清圣子心里到底是有那么点失落的,同时又生出希冀,不说恢复到以前两人间的相熟度,至少也能偶尔联系。
不等郁安答话,晏寒萧轻轻呵笑一声,“我们可不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晏寒萧,一个专给安安绝杀烂桃花的美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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