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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因果【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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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是想回徽州,但回徽州之前,他还有一个讳莫如深的地方没有去。

    青玉峰。

    青玉峰是历代达官显贵都喜欢葬的地方,山清水秀,远离尘嚣,还有言道能旺三族,这样想来,沈是还不知道自己葬在了哪里……

    不过谁闲的没事去问自己死哪里,想到都后背生寒,十分不详……

    而今许是再也不会入京了,怎么也要去看看自己输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是提着两坛新丰好酒,驾马而去。

    ……

    沈是行至山脚,白雾苍苍,将山峰裹的只剩下一个尖儿,沈是忽然明白此峰为何名青玉,那露出的一角,便仿若白玉中的一点翠,灵若仙山。

    但奇怪的是,沈是于山口兜绕一圈也寻不到路口,更像是遇到鬼打墙一般,他扯下绯红的发带,绑在树上,不过半刻,又回到了原点……

    不应该啊,这青玉峰应当是常有人朝拜的地方,岂会如此难寻……

    正值一筹莫展之际,一人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而来。

    沈是从雾中看去,那人面容寡淡,五官很浅,是个故人。

    “先生居此山?”沈是惊愕。

    那人一见他便捋起了儒袍广袖,“蹦”的一下跳下小毛驴,拿着手里芦苇往沈是直直抽了四五下,才怒气冲冲的道:“都怪那混小子造孽太深,再等不到你,我都要羽化登仙了!”

    沈是不解,“先生何意?”

    那人伸出一只手,“还钱。”

    “啊?”

    那人是个暴躁脾气,直接上手就在沈是袖口里掏了起来,摸出一个钱袋,嘴里嫌弃道:“你当几年大官,怎么这般穷?”

    沈是面容窘迫。

    他明白算命讲究因果之偿,先生替他化灾,若无偿还,这债便不算清了,迟早还是要在别处找补的。

    他在浑身四周摸索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忽然看到腰间的玉骨扇,这……左右也无缘了……

    沈是眸光一暗,将扇子解下,“我知先生救我颇多,若不嫌弃,便收了此扇,聊表谢意……

    那人见他连此扇也舍弃,脸色更加难看了,一张假面似的脸,竟是难得一见的气红了,掐着手指掰扯了半天阴阳之术,啐了一口,“到头来还是要我亲自出马,啧……”

    只见他翻身上驴,便消失于迷雾之中。

    沈是抬眸望去,便正瞧见一方碑铭,刻着“青玉峰”三个大字。

    ……

    柳长泽在子安斋的雅间煮茶,顺和从外归来,“禀公子,沈大人辞官返乡,身无抱恙。”

    柳长泽点头不语。

    “公子既然担忧,为何不见一面?”

    “不必了,他已回徽州了?”柳长泽倒下一杯雪山银芽。

    “昨夜已启程,应是往……”

    柳长泽看他一眼。

    顺和不敢多言。

    柳长泽抿了一口茶,眸色更淡,忍不住怨他,又忍不住见他……

    这茶太淡了。

    柳长泽将茶倒了,起身整袖,“走吧,回青玉峰。”

    ……

    柳长泽于灵台前,上了三支香,面容虔诚。

    主持道:“施主添灯三年,仍不除烦恼,为何还回来?”

    “想起一件未竟之事。”

    “何事?”

    柳长泽双手合十,“请主持替我送灵。”

    主持悲悯的看着他,“施主未有放下,何必强求。”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我总不能一辈子骗自己……”

    七年了。

    还要多少个七年呢?

    柳长泽垂眸,“起灯罢……我也该放过他了……”

    “阿弥陀佛。”

    主持从高台上取下一个佛龛,拿着木鱼敲钟念了一段经文,梵音方落,便见寺内数百长烛无火自燃,檀香袅袅……

    主持伸手打开佛龛,从中取出一枚浸满血的黄纸,上书着太傅的生辰八字,“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请。”

    柳长泽不悲不喜的接过,两指夹住那道符,没有半点颤抖,然后他放于贴满符纸的火盆之中……

    “施主!”

    主持连忙抓着他的手从火盆里抽出,这人竟是无知无觉的,任由火碳将符纸烫进他皮肉里……

    柳长泽看着自己手中已成灰烬的符纸,攥紧了手,丝毫没有看到上面炭黑的指尖,与红肿的脓疱。

    “多谢主持。”

    柳长泽向后山走去,临行前,他总要去祭拜一下。

    尽管迟了七年。

    他在青玉观待了三年,这段路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但他不知为何,走到日薄西山,还未走到,只觉脚上仿佛灌了铅一般,每迈一步,都抽空他全部气力……

    他一步不稳,伸手扶在了一颗树上,他抬眸望去,竟瞧见上面绑着一根绯红发带……

    瞳孔轻晃。

    柳长泽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两半,他这一生无愧天地,唯一亏欠的,便是……

    “我别无所求,请侯爷为我掀盖,就当……”

    “就当全我一个心愿。”

    “换一个吧,我都答应你。”

    “你便一点念想也不留给我……”

    “我放下了。”

    不得不说沈是下了一手好棋,以至午夜梦回,柳长泽都能看见那一抹红……

    沈是,在这里么……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一骑驴儒士,拿着把精致的玉骨扇,晃晃悠悠哼着一首不着调的熟悉曲子而过。

    柳长泽骤然上前抓上他手中玉骨扇,“你……你唱的什么曲……”

    那人眉眼平直,面似假魄,“竹枝词,唱是一段佛家关于重生相逢不相识的故事……”

    柳长泽耳若轰鸣,世间倒转,那些字,那个人……

    “侯爷,上下观山水,左右品人文,你看我这字写的如何……”

    “你怎么会来这里?”

    “回家啊……”

    “可怜……可怜……我认识的人……没有夜盲……可怜……”

    “睡得这么沉吗,真不像你。”

    “我吹首曲子,告诉侯爷个秘密好不好?”

    此身虽异性长存。

    柳长泽吐出一口血来,正溅在那条绯红发带上,如梅花印了满树……

    他双目猩红的颤声问,“你这玉骨扇那里来的……”

    那个斜坐着踢了一脚毛驴,伸出手来,“迷津问道,百两一卦。”

    柳长泽拿出一枚子安斋的令牌放在他手心,“任由取之。”

    那人夹着毛驴,带上幕离远去,忽而又消失云雾中,只留一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此山中。

    ……

    那人骑着小毛驴上了青玉观,他停在主持寝房前,站了许久。

    而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持手中经书落在了地上。

    主持道:“师兄。”

    那人隔着白纱幕离看着眼前身披袈裟的人,他道,“了悟,七年前,侯爷逼你留下沈太傅之魂,不让他入轮回道,你宁死不屈,我为救你私自作法,而后却因犯佛法大忌被驱逐下山。彼时和你打了一个赌约,你还记得吗?”

    主持垂眸。

    那人接着道,“我说佛渡苍生,慈悲为怀,不会罪责有情人。”

    “你输了,侯爷今日已请送灵归,可知逆天改命,只是徒增孽果。”

    那人轻笑,从袖中抛出三枚铜钱,转自席上,“了悟,你一向于六爻之术,造诣非凡,不妨自己一看。”

    主持看了一眼,掐指一算,骤然哑声,“你不该泄露天机……”

    那人望着他眉眼出神,回想起下山时的斗志昂扬,他当时说了什么?

    ——有情人终成眷属,师弟若是输了,便随我还俗如何?

    他忽然上前,按住了主持手中滚动不止的佛珠,“若我不该,你又为何下令不准观中人传唱竹枝词……”

    “了悟,别再自欺欺人了。”

    主持视线恍惚。

    “你在怕什么?怕我受天谴吗?”那人又逼近了两步,手里还拎着一坛陈年老酒……

    主持强忍镇定道,“佛门清静之地,师兄自重。”

    “七年了……”那人忽然将幕离摘去,露出一张寡淡浅薄脸,主持睁大了眼。

    主持不可置信的说,“你的脸……”

    主持颤抖着手抚摸上他面容,这分明是无寿面相……

    “虚尘!你做了什么!”

    “移花接木,还是师弟教我的,难道不识吗?”

    ……

    彼时年少,两小无猜,了悟性子皮,总会研究一些茅山异术,每每都需要虚尘替他遮掩两番。

    虚尘一直不懂他为何如此执着这些诡危之术,一面天天劝导他,一面替他在师父面前打掩护。

    直到有一日,了悟激动到落泪的告诉他,说他终于找到移换寿命之法。

    了悟将两人手掌摊开,戏言道,“我寿命线比你长,日后匀你一半,我们就能永远不分开了。”

    虚尘听入了心。

    ……

    虚尘笑落泪,“十几年了啊,自从师父去世,你便在没唤过我名姓了……”

    “你把寿命给了他……”主持愤怒难当竟一手揪住虚尘的领口撞到佛像上,“你疯了吗!”

    他多番隐忍,多番无情,不过就是为了换此人平安!

    “了悟,我命不久矣……”虚尘看着他露出流连的目光,“你小时候调皮,总说想下山去尝尝酒是什么滋味,师兄给你带来了……”

    虚尘将酒抵在他胸口上,红着眼看着他,“你可愿,为我破戒……”

    了悟悲愤至极,未曾来得及出声,便见那酒从虚尘身上滚落,染湿了他的红袈裟……

    ……

    沈是方登青玉峰,便见进口有一纳吉求签之处。

    “外面烟大,公子去里头写罢。”

    沈是往里行去,里头有个小厮打扫,他边写边问道:“近些年来,有哪些世家葬于此处吗?”

    小厮想想,“这说来百八十都不止……”

    沈是笑道,“这倒比烈陵还抢手了……”

    “你别不信,自先太傅葬于此后,人皆道此处有文曲星,能佑儿孙万代,挤破头的来呢……”

    沈是嘴角一抽,“沈太傅也在此?”

    小厮点头如捣蒜。

    沈是后背凉风阵阵……

    但是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未来得及细捋,便听小厮道:“呀,公子你这信笺都被墨糊了……”

    沈是一愣。

    眸光黯淡,许是天意吧……

    他低低道:“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无址之信,写来又有何用……

    他起身拿着信笺,走向灯台,信笺方触及火光,边火急火燎的烧了起来……

    忽而一阵风至,吹熄了火光。

    沈是向门外看去——

    只一眼,便落下清泪。

    那人三年未见,却丝毫不减惊艳。他较之从前似乎更清瘦了些,眉目也少了几分凌厉,唯独那一双眼,依旧是深邃多情的,令人失魂落魄。

    会恨我吗?

    “柳长泽,好久不见。”

    ——【完结】

    番外一:养春楼(一)

    沈是没想过还会再见到柳长泽,也怕见到柳长泽。

    怕他怨自己要他活着,更怕他一开口,就忍不住死灰复燃。

    幸好他也没开口。

    但是也不要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看可以吗?

    作为一个感情经历匮乏的人,沈是已经把子孙后代的名字都取好了。

    算了,也生不出来。

    沈是尽量笑的真诚一些,“你也来祭拜他吗?”

    柳长泽心中万般滋味翻涌,不敢问,不敢碰,不敢想,微移了些许目光……

    落在沈是眼底就是,躲躲闪闪。

    沈是觉得自己好不争气,三年了,心口还是很疼。

    沈是将信纸放下,坐入席中,他庆幸自己上山还记得带两壶酒,不至于那么尴尬,“故人重逢,能饮一杯无?”

    柳长泽问道那股酒香愣住,神情突然变得非常悲痛。

    沈是不解。

    柳长泽终于艰难的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你……倒的什么酒?”

    沈是说:“新丰酒。”

    可惜今天没下雪,不然他一定要说一句,新雪初至,来刺激刺激柳长泽。

    但他还没说,柳长泽眼就红了。

    沈是:“……”

    小厮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退了出去,这两人合不是死了爹,四目相顾,泪眼汪汪,无语凝噎……

    小厮摇头轻啧,这么两个神仙似的人物,也逃不过命运无常哟……

    沈是想,这几年不见,柳长泽有点多愁善感了啊……

    走的时候还挺铁石心肠的呢。

    沈是胡扯道,“你怎也回京城了,可有看唱榜,寄北中了探花郎,萧将军也可以安心了,总也圆了他秋闱梦……”

    却突然听柳长泽哽咽着竭力逼问道:“沈子卿,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沈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说……

    太突然了。

    沈是拔开酒塞,冷静的饮了一口酒,“你在说什么?”

    他颤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沈是哑口无言,满脸愧红,“对不起……”

    “长泽,我从前确实是将你当门生的……从未动过不该有的念头……对不……”

    柳长泽骤然将沈是从席中拉起,席间酒壶摔碎,他一把抱住沈是,像是要将他揉碎,教他此生不得在离开自己半步。

    他一直魔怔似的呢喃着,“太傅……太傅……太傅……”

    沈是张了张口,目光落至身后的牌位上,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但此情此刻,他不敢乱说话。

    万一不是呢?

    他现在太傅的身份暴露了,如果不是,若教柳长泽知道自己老师还对自己有这种想法……

    三年了,还要重蹈覆辙吗?

    沈是眼珠一转,忽而计上心头,他说:“长泽,我要成亲了。”

    这样若是猜错了,彼此也还能保持最后的体面。

    柳长泽错愕的看着他,目光沉痛,心下渐寒,而后竟转为锋利,一手劈在了他脑后。

    ……

    第五天。

    沈是从徽州的小院子醒来。

    自从那日被敲晕送到徽州后,他已经五天没有见过柳长泽了。

    并且他也出不去这个院子。

    厉害啊,金屋藏娇。

    与此同时,他也大概知道自己没猜错了。

    沈是苦闷自责,恨得牙痒痒,怎么就一点也没往这方面猜过,真是吃了读书多的亏!

    那他这肝肠寸断的三年,那些卑微入尘的挽留,那些难以启齿的嫉妒……

    真是太荒唐了……

    但柳长泽现在一直不见他也不是回事,他们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沈是决定逼一逼他。

    但他如今占据上风,对柳长泽摸了个清透,自是要泄一泄这口气了。

    沈是摸着下颌摇头,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嘴里嘀咕着一句,“还不给我掀盖头……”

    他吹起一声唿哨,一只小肥白隼飞了进来。

    “你又胖了许多。”

    那隼一听,气冲冲要飞走,沈是揪着他翅膀就给拖了回来,“我还没和你算账,他当时去哪里找来的边程,是不是你搞得鬼!”

    沈是对着他白白胖胖的肚皮一顿挠。

    然后将一卷信纸塞进它爪子上,“去,再给我搞鬼,我就拔光你的毛!”

    那隼一听,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也不肯动。

    沈是皱眉,“你不动,我去找小黄隼来,人比你可勤快多了。”

    沈是作势又要吹哨。

    肥白隼马上跳了起来。

    沈是见他飞远,便起身向院门走去,门口小厮立马恭敬行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是说:“我要出门。”

    小厮神色立即紧张起来,“去哪里?”

    “养春楼。”

    小厮咽了咽口水,感觉命不久矣,“公子去……做什么……”

    沈是勾唇,“都是男人,你不懂么?”

    小厮脸都绿了,战战兢兢道:“奴去给公子备轿,公子稍作等待……”

    沈是优哉游哉的回了院,只留下去,“快去快回。”

    不消半个时辰,柳长泽黑着脸推开了院门。

    但他也不敢对沈是不敬,只是克制地问一句,“你为何要去养春楼?”

    沈是挑眉看他一眼,“当时年少,行了诸多荒唐事,细想来侯爷当年说的不错,我合该是寻个知书达理,温婉爱笑的贤淑女子成亲,但这些年也没遇到合适的,便只好寻些欢乐,了解寂寞……”

    柳长泽如雷直劈,听的是醋意横生,几欲呕血,他双手发颤,一时竟不知问你这些年都这般过,还是说你碰了别人,但都是自己造的孽,这可该如何是好……

    他恨的将嘴皮咬出了血,却也只能稳声问,“你喜欢上女子了么……”

    “我一直都喜欢女子,偶入歧途罢了。”

    柳长泽慌张道:“我将你带至此处,你不会不明我的意思,你……”

    沈是拍了拍的他手,冷声道:“侯爷,你我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我放下了,也请你放下吧。”

    柳长泽眼睛一下就红透了。

    沈是看的差点心软。

    他背过身去,硬着心肠道:“侯爷,你要么放我回京成亲,要么让我去养春楼。”

    “你就这么狠心……”柳长泽哽咽。

    沈是闭眼,“我是希望侯爷清醒。”

    ……

    连醉养春楼数日,沈是便是吃准柳长泽不敢拿他怎么样。

    左香一个右搂一个,快活似神仙。

    他本来便是高官出身,前世今生,这些欢场乐事,他虽无心碰,但应酬还是见的多了。

    做的似模似样,让人难以捉摸。

    盛意看了眼子安斋摔了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默默掉头就走,顺和问,“你说了没?”

    盛意摇头,“不敢啊……”

    顺和便要直接走进去。

    盛意忙拉着他,“你要找死啊!去去去,我来我来……”

    只见他一个轻功飞离十米远,丹田运气,隔空传声道,“侯爷,沈公子今日点了个花魁……”

    只听屋内传来巨响。

    柳长泽推开门,平静的走了出来。

    他问,“那间房?”

    “潇湘馆。”

    柳长泽冷笑一声远去。

    盛意打了两个抖,戳了戳顺和,“你说侯爷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顺和指了指地面。

    盛意目光寻去,只见一路上点点红痕,原是侯爷广袖之下的手背,正在无声淌血。

    ……

    沈是拉着花魁先在雅室叙衷肠,几人唱曲,几人弄笙,花魁替他喂上一杯梨花白。

    沈是笑着推开,“书远,别闹。”

    那花魁便直接仰头自己饮尽,笑道,“你倒如何被他逼成了这般,竟传信于我相救?”

    “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沈是摆手苦笑。

    “你如今闲云野鹤,踪迹越发难寻觅,我也是日前才打听到你来了徽州,正想将一物归原主。”

    虞书远听了疑惑,“还有何物,需劳你不远万里来送?”

    沈是从袖中寻了寻,摸出一把钥匙给她,“雪景阁。”

    其他的也不多做解释,毕竟与她江湖游客无关,他说,“有空便去看看吧。”

    虞书远一双清透的眼眸瞬间起了点薄雾,但她也只是浅笑,轻声说了句,“他竟还有藏身之所……”

    那为何被付镇中逼至死路?为何要***?

    沈是颔首。

    虞书远叹出一口气,“他还真是死也不让我安宁……”

    沈是替她斟上一杯,她静默了片刻,而后仰头饮去,只洒脱道,“不提这些,你今日寻了我相助,我自是要讨个本的。”

    沈是一愣,不知她欲何为,但见她情绪低迷,自是听之任之……

    “任由驱使。”

    虞书远原是一时口快,见沈是当了真,还真想了起来,要说这侯爷缺德事做得多,还间接害死了徐青君,与她可算是积怨已久了……

    她狡黠一笑,计上心头。

    “你若想谢我,便背过身去别动。”

    沈是疑惑,但仍是乖乖做了。

    却见虞书远不知拿着什么往他后颈按了一下,然后拼命的给他灌起酒来……

    沈是也随她,自古她便是最古灵精怪的一个。

    酒意阑珊,虞书远告辞,说是要回去看小不点了。

    沈是忙捉着她袖口,“等等,我替他刻了一个百日章,一直都寻不着机会给呢。”

    沈是摸摸袖口,摸摸领口,怎么也找不着,倒把衣服翻的乱糟糟的,他突然“咦”一声,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锦囊,“忘了,原是挂在腰上了……”

    他将百日章给了虞书远后,笑着告别,“快回吧,日后我便定居徽州了,记得常来看我……”

    虞书远挥手而去。

    沈是半醉半醒也有些疲倦了,便往早已定好的潇湘馆走去。

    他揉了揉绯红的眼睛,推开门,却觉得今日此处有些安静,但也想不明白,便走了进去,却不知门为何自己关了。

    沈是去试探了去拉了下,竟然打不开,他瞬间清醒,怎么回事,有人把门锁上了。

    番外一:养春楼(二)

    沈是咽了咽口水,直觉今日在劫难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怕,自己设的局,爬着也要走完。

    沈是缓缓转身,屋内暂无异样,就不知内室如何了。

    未知令人恐惧。

    沈是后背生寒,他一只手掀起罗幔,却见满室红光,一双龙凤烛,满桌八宝盘,红梁雕金,榻上坐着一名带着红盖头的女子。

    与他当年在侯府一模一样,连桌脚上的缺口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是愣住了。

    这榻上穿着凤冠霞帔的长裙的女子,不会是柳长泽吧。

    “你来了。”

    是多少午夜梦回时的声音。

    沈是脸一下便红透了。

    “不替我掀开吗?”

    沈是过于震惊,以至于无法动弹。

    他都做好最坏的打算,被质问,被怒吼,甚至又被掐脖子凶上一顿……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走向。

    “你……不必如此……”沈是看都不敢看他。

    那人却径直向他走来,沈是不禁后退,这谁顶得住。

    沈是退无可退,腰将撞上桌台时,一只手预料先知的抵在了他身后。

    “我原先负你,现在补你一个好不好。”

    那声音又低又缠绵,还带着些许哀求的意味。

    沈是舔了舔唇。

    那人竟五指抚上了他的手,拉着他往盖上摸去,沈是颤动了一下指节,便被不容抗拒的力道带了上去,捏着那盖头,掀了起来。

    里头的人真是太美了。

    沈是喉结滚动。

    那人画眉描黛,凌厉的剑眉画成了弯弯的柳叶,眼睛深沉又神秘,还在眼尾勾了一个桃花瓣,他五官本就精雕细琢,如今添上脂粉,将那股不可直视的刃气遮住,显得婀娜多情……

    他一眨眼,沈是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美色误人。

    那薄薄朱唇上下开合,吐出一句,“你喜欢女子,我也可以是女子……”

    柳长泽抓着他的手,靠近他的唇瓣,用他的指节,揩下来一点朱红。

    问他,“子卿,好不好。”

    沈是喉咙一紧,什么好不好,命都给你。

    柳长泽得不到回应,一双秋水低垂,泛起了雾气,哑着声哽咽的说,“子卿,我从十岁便心悦你,你真的不看看我吗?”

    果真如此,沈是终于抬眸直视于他。

    柳长泽不敢逼他,不敢让他受一点点委屈,想起从前对他做的那些羞辱,那些为难,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

    他浑身颤抖起来,“子卿我错了,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待你……”

    语未落,唇便被人封上了。

    沈是又急又难过的吻他,明明心意相通,明明两情相悦,为何如此为难,为何如此波折……

    柳长泽错愕的看着他,任由他举动,不敢吓到他。

    沈是毫无章法的亲他,柳长泽眉眼温柔,他拉开沈是一点点,轻声问,“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沈是有些气恼,却又舍不得对他生气,他将柳长泽头上半挂着的红盖头彻底扯下,“掀了盖头,你就是我沈家的人了,明白吗。”

    柳长泽眼眶一红,而后满足一笑,他说,“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这模样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沈是看的怜惜,伸手正想安抚一下他。

    便被整个人揽腰抱了起来,直接摔到了床上。

    沈是一脸茫然,方才还是弱不禁风的美娇娘呢,怎么这么突然,便见柳长泽提着大红裙摆,向他覆了上来。

    ……

    【微博见,嘟嘟嘟】

    柳长泽实际上是控制欲极强的,沈是身上的脂粉香,凌乱的襟口,早就让他处在爆发的边缘,只是不敢不能亦不愿折辱他,方强耐着细水柔情。

    他轻轻吻过沈是的眉眼,吻过他耳垂,咬在他耳后红的滴血的小痣上,然后看见另一枚不属于他的唇印。

    ……

    柳长泽拉开他的手,去吻他的眼睛,十指紧紧的交紧了沈是指缝,他终于完完全全的得到了这个人,他心中满足的近乎要溢出来,边吻边道:“子卿,我心悦你。”

    又道一句,“太傅,我心悦你。”

    又道一句,“沈是,我心悦你。”

    他逐渐动作起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心悦你……”

    ……

    这一夜闹的太疯狂,沈是连睡梦中都是柳长泽褪去红裙占/有他的样子……

    ……

    沈是良好的生物钟完全失去了作用,他一觉睡到了次日午后,缓缓睁眼时仍不知今夕昨夕,只见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

    他眨了下眼,有些迷茫。

    便看见那人露出肩头上有几道深红的划痕,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通红了脸。

    那人低头吻了吻他,“太傅,你醒了……”

    沈是脸色马上拉了下来。

    那人轻笑一声,揉揉他耳垂,“沈是,阿是,以后只是我的阿是……”

    沈是又怕是一场幻境,回身往他怀里缩了缩,那人却闷哼一声,抓着他的手环到腰后,低头凑在他颈窝蹭了蹭,哑着声道:“不要乱动。”

    沈是眨巴着眼迷惑的看着他。

    柳长泽叹了口气,翻身压住他,双腿交叠,某硬/物抵在他腰间。

    沈是抿唇,默默的向旁边挪了一些。

    柳长泽好笑。

    替他裹好被子,站了起来,沈是看着他精瘦白皙的皮肤上几道刺眼的红痕,默默拿被子捂过了头顶。

    柳长泽窸窸窣窣的穿好衣物,隔着被子亲了下他,“我去传人用膳。”

    沈是在被中点头。

    待人走后,他才爬了出来,掀开被子一看,不禁骂了句,“禽兽……”

    自己身上,那真是一块好肉都没了。

    他怕柳长泽就回来了,忙下床着衣,刚一站起来,便摔回了床上……

    腰酸、腿软,仿若散架。

    最离谱的是,小腹似乎还残留着什么东西撞击的感觉……

    沈是心情一言难尽。

    然后他看见一旁挂着的金凤红裙,咬牙切齿的丢了出去。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还好柳长泽还有一点良知,带他沐浴过了,浑身也不至于太难受。

    沈是觉得自己被骗了,究竟是谁娶谁?

    柳长泽端着一堆清汤寡水上来,沈是心情更加愁苦了。

    偏生得这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生怕他这里烫着那里冷着,教沈是说不出一句风凉话来。

    只得硬着头皮吃。

    吃完柳长泽便抱起他,躺回了床上,沈是别扭道:“我又不是泥捏的……”

    柳长泽不管不顾的替他揉着腰,“你若是泥做的就好了,那我就捏他十个八个,不用时时担心,你下一秒会不见……”

    沈是心有所感,他又何尝不是觉得如梦似幻。

    柳长泽微垂了眉。

    沈是看了他一会,而后攀上他的肩,吻了上去。

    日久天长,总会好的。

    番外二:心结(一)

    自潇湘馆一夜,沈是同他说了自己重生之事云云,柳长泽听完后先是感激,后是自责,最后竟想起了那日无火自燃的符纸,满心惶恐,生怕沈是那一日又烟消云散……

    于是片刻不离的守着他。

    沈是知他心结,自己心中也是没底,只得且行且珍惜,暂且任由他去了……

    一晃便是两个月。

    照说这两月,应是神仙眷侣,浓情蜜意,教人神魂颠倒,面红耳赤才是,但柳长泽越发愁苦了。

    沈是什么都好,顺着他、宠着他、依着他,却偏偏不让他碰。

    他吃了三十年的和尚斋,好不容易开了荤,却被迫守上了活寡。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其实只要能和沈是在一起,再念六十年的经他都不在话下,只是沈是这般的躲闪,不由让他生出许多心结……

    他觉得沈是喜欢女人。

    毕竟当初沈是在京城有婚约,到徽州还寻花问柳,迄今也没给他一个解释……

    那天若不是自己穿了裙子,若不是他喝了酒……

    这越想便越糟糕,他不知道沈是会否是因为同他成了亲,便有了责任,不能后悔……

    虽然他是死皮赖脸都不会放过沈是的,但也依旧渴望沈是能快乐,能如从前一般喜欢自己……

    “阿是。”

    柳长泽委屈的从背后环住了沈是的腰,两个时辰了,沈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是停下正在抄《中庸》的笔,回头问,“何事?”

    柳长泽不说话,也不敢问,怕沈是承认,那就半分余地也没有了……

    于是低头去吻他。

    沈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些,柳长泽眸光黯淡,沈是又勾着他脖子亲了上来。

    你看看,他亲我就是为了负责!

    柳长泽愤恨的咬了他一口,又心疼的一直舔舐着,直到那饱满的朱唇,变得水光潋滟,吹弹可破……

    沈是亦是刚开的荤,又值此少年气盛,十分敏感,被逗弄两下便动了情,他不自觉得想索取更多,主动吻他了他的唇缝,朝着他的舌尖吮吸了两下……

    柳长泽眸色渐深,手滑进他衣袍摸索,直教他喘息连连……

    忽有一冰凉探入无人之境,沈是蓦然睁开眼,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他的手。

    柳长泽胸口一滞,气不过的用了一点蛮力,将他抱起来放在案上拥吻,沈是的手摸上了一旁的墨条……

    柳长泽洞穿了想打翻墨汁的想法,与他十指紧扣按住了他。

    沈是便化被动为主动贴在了柳长泽身上,柳长泽哪里经得起他撩拨,两下便失了魂,只见他故意向檀木书柜上撞去。

    柳长泽浑身热血骤寒,一手提前挡在了他头上……

    柳长泽眼神受伤的放开了他。

    沈是躲闪的想解释什么,但是他又说不出口。

    两人便僵持着。

    柳长泽抱了下他,然后说,“阿是,我等你。”

    沈是点头。

    然后扯了下他衣袖,询问道,“我整日在家呆着清闲,想去寻点事做……”

    柳长泽想了想,他从前操劳国家大事,而今突然闲下来肯定不习惯,便说,“如此,你明日便随我去子安斋……”

    这样他便更方便随时看到沈是了。

    却将沈是摇头,“我答应了藏瑜书舍的邀约,下月便去学堂授四书。”

    “不准。”

    柳长泽突然很激动,“你来徽州一直与我一起,怎么会认识书舍先生?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

    沈是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藏瑜书舍是前翰林掌院秦怀开设的,于洛阳、江城、徽州三地都有分舍,我此番辞官,他听闻了消息,便邀请了我……说来应该两月前便赴任,一直拖到了今日……”

    至于为何拖着今日,柳长泽心里有数,他知沈是为他已是多番拖延,此时提出,定是到了不可还转之时,但他仍是不同意。

    “你要收别的门生。”

    吐出来的话,怨气十足,两人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因收徒导致的祸患……

    沈是眼前闪过那满室的藤条,心中差点松动,但转念一思,不可,他必须去。

    于是他十指牵过柳长泽的手,吻了一下,依偎着软声,“可我只有你一个夫人。”

    柳长泽听的心头一热。

    沈是目若灿星的看着他,带着勾魂夺魄的意味。

    柳长泽捂住了他眼睛。

    然后不容拒绝道:“你已经有得意门生了。”

    沈是脸色突然煞白,他冷声道:“若我一定要去呢?”

    柳长泽的手背青筋突起。

    沈是向来吃软不吃硬,条件反射的寻出脑海里最有力的回击,“再将我关去哪个青楼?”

    柳长泽忽然想起了他在青楼里断食数日奄奄一息的场景,想起了宋奉安的死,想起了拼命往火光里扎而无能为力的沈是,他不由被滔天的愧疚与恐惧席卷,他都对自己最怜惜的人做了什么……

    柳长泽将他锢进怀中,难过的心都碎了。

    沈是也自知失言,但种种往事,虽可以忘怀,但毕竟是发生过了……

    若说无怨怎么可能,若说有恨又怎忍心。

    他便伸手在柳长泽后背轻拍了两下,低哄道:“心肝想关哪里就关哪里,最好关去潇湘馆里成一辈子的亲。”

    柳长泽恨极了这个人,让他喜不能喜、怒不能怒,浑身上下的痛苦又甜蜜,他发狠的咬着沈是的耳垂上。

    沈是疼的闷哼。

    他又含了含,才吐出来,万般不舍的说,“最多半日。”

    沈是轻笑,宠溺的说,“好,都依你。”

    柳长泽下颌抵在他肩头,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这个人嘴上说得好听,想做的事却一件也没少过,从十几年前就想收徒,现在也收到了,会不会有那一天,又想尝尝女人的滋味了呢……

    “阿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知书达理,说话声音温婉,爱笑的贤淑女子吧。”

    柳长泽手攥成拳。

    ……

    沈是言而有信,说是半日就是半日,从未多耽搁一秒。

    柳长泽心中舒坦了些。

    但沈是也更加忙碌了,徽州地小,学生的眼界狭窄,接触的事物与知识有限,沈是总在绞尽脑汁的让他们多感知些书内书外的东西,甚至会带他们去子安斋里躬身历事,将史学与经世融合的相得映彰。

    一时间沈是良师之名,冠誉徽州,上门求学者,不计胜数。

    沈是虽已十分注意不将此杂事带入府中,但也挡不住奇思百变的父母心。

    柳长泽看着那一堆金银不语,看着旁边花枝招展的姑娘冷笑。

    留下一句,“沈大人真是在哪里都能风生水起。”

    沈是打了个颤。

    番外二:心结(二)

    夜里时分,柳长泽将沈是压在身下,耳鬓厮磨。

    【微博见,嘟嘟嘟】

    怀中的温香软玉,一下子变成寒凉刺骨的空气。

    沈是低着头,抓着锦被靠近他。

    嘴里嗫嚅的说,“你知道……对不起,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柳长泽听的心里瓦凉瓦凉,但又能怎么样呢?他拿着锦被裹着沈是一同躺了回去。

    沈是怕他难受,又伸手靠近他。

    柳长泽却十指嵌入他,不让他动弹。

    ……

    沈是因着这一晚的事情,自责了好多天,柳长泽却还是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变化。

    沈是决定要逼自己一把,尽快克服,于是往学舍跑得更加勤快了。

    柳长泽也体贴的给他留了空间,没有再厚颜无耻的粘着他。

    直到几日后,徽州知县召集所有先生,互相分享“传道授业”经验,沈是自然也在其中。

    众先生真知灼见,口若悬河,沈是听的有趣,忽而有一小厮往他手里送了一封信笺,约他后亭一叙。

    沈是想着知县府内,因无大事,便去了一趟。

    却见一女子抚琴,其声清绝,其意高雅,是个难得妙人。

    沈是欣然而往,至日暮方归。

    ……

    沈是推开府门,身上还萦绕着一阵秋水香。

    他走了两步便觉得有些怪异,平日里他回来柳长泽都早已迎了上来,今日却觉得府内格外僻静。

    难道子安斋出了什么事?

    他又走两步,只见长廊上的灯因怕他夜盲症犯,依旧是格外明亮,但似乎换了个花式,原来的灯坏了么……

    他心中隐有不安,想着等会要去找盛意问一问,可是发生了什么……

    正走到卧房门口,刚要推门,便见门自己开了。

    柳长泽自门中笑道,“等你好久了。”

    沈是见他便安心了,解着外袍向里走去。

    柳长泽替他收着衣物,闻着那阵秋水香沉了沉眸,走出门口喊了个小厮拿走。

    沈是笑道,“你这爱干净的毛病倒是一点也没变……”

    “给你用的东西,怎能有半点污浊。”柳长泽道。

    沈是心里甜甜的,上前拉过他一同进屋,“先不弄这些,陪我吃些东西,那知县府请的人多,却连点小吃也没备上,把我饿坏了。”

    “顺和。”柳长泽唤道。

    沈是摆手,在桌上随意拈了些点心,“不必,这些就够了。”

    柳长泽点头,替他盛了碗蟹粥。

    沈是奇怪道:“怎么今日还有粥?”

    “阳澄湖新送来的,你从前身子虚不能吃,而今倒对这些馋的紧,我便让人留了。”

    沈是听完更是连吃了两碗。

    柳长泽问道,“今日很疲惫吗?比平时吃的多了些……”

    沈是摇头,眼睛亮亮的说,“同有趣的人聊天,一点也不累。”

    “呵,有趣的人。”

    沈是善于察言观色,立即不适道:“你这声怎么阴阳怪气的……”

    柳长泽却突然站了起来。

    沈是不解。

    只见他俯身同沈是鼻尖相对,然后舔去了他嘴角一粒白饭,问道,“都聊了什么?”

    沈是动了动肩膀,直觉气氛不对,他犹豫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柳长泽撬开他唇缝,喑哑着声道,“是啊,我嫉妒快疯了。”

    沈是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

    柳长泽却越吻越凶,将他抱离了桌子,放到了床榻上。

    好不容易抽出一个空隙,沈是轻喘着说:“心肝,我没有……”

    柳长泽伸着一根食指按他唇上。

    【微博见,嘟嘟嘟】

    柳长泽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然后吻着他眼睛说,“睁开,看着我。”

    沈是难受的掐在他手臂上,缓缓睁开通红泪光的眼,悲痛欲绝道:“你为何如此自贱!”

    柳长泽抱着他,安抚的拍着他背脊,坚定道:“阿是,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沈是恨恨的咬在他肩头。

    柳长泽揉着他松散的长发,声音低磁道:“今日给我罢……”

    沈是沉默了一会。

    柳长泽心渐寒,手方抬起来,便被沈是按了下去,而后移至某处……

    柳长泽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便被沈是推到在床上。

    然后沈是解开了他衣带……

    【微博见,嘟嘟嘟】

    ……

    隔日清晨,沈是双眼红肿,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柳长泽派人去向藏瑜书舍请假,说是沈先生和夫人新婚燕尔,难舍难分,这几日无法授课……

    坊间便流传了起来,一时便有人道沈先生师德败坏,一时又有人称沈先生性情中人,总之,拜师学道者少了半余……

    沈是一睁眼便死死的瞪着柳长泽,抓着枕头便往他身上砸,他骂虽凶,但声音几不可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居然给我下/药!我今日便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逆徒!”

    沈是突然脸色一变。

    【微博见,嘟嘟嘟】

    “你居然……一晚上……”

    沈是瘫在床上,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房梁……

    柳长泽环着他的腰,吻在他侧脸,“阿是,对不起。”

    沈是一贯是以冷静自持的,但这一刻完全气失了神智,他愤慨道:“你要我不会不给你,你为何这般,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柳长泽任由他责骂,只死死的抱着他不放,“阿是,我不能失去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柳长泽抓着他手,抵着他脖颈依赖道:“阿是,就算你有一日幡然醒悟,想要娶妻生子,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沈是一愣,什么娶妻生子,他突然明白了,他气得往柳长泽身上重重的踢了一脚,“我……我昨日与知县千金商议的是筹办女子学舍的事情,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柳长泽垂眸,“宋千金,知县千金,以后还有多少个千金……”

    沈是哑口无言,“我与你这般了,你仍是不信我么……”

    柳长泽忽然埋在了他胸口上,沈是不解正想低头去看,柳长泽伸手抵住了他下颌,不让他看。

    “因果循环,三年前我负你,你如今对我无意,我不怪你。”柳长泽说,“但是阿是,你若要骗我,便骗个彻底,你可知我每日见你与我缠绵时的躲闪与排斥,我有多想放你离去……”

    沈是忽觉胸口几分湿意。

    “我分明是最珍惜你的人,却偏偏一直在逼迫你……”柳长泽哑声,“昨日闻你与旁人相谈甚欢,我竟当真思索了一下,要不就算了吧。只要你平安喜乐,儿女成双,我也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

    “非要让你怨我,恨我,互相折磨。”

    “让你问我一句,还要将你关在哪里……”

    沈是错愕,他从来不知柳长泽心中如此没有安全感……

    柳长泽捂住了他眼睛,然后吻了一下他胸口,又吻了一下他喉结,最后落到他唇上。

    “阿是,我不想,我分明历尽千辛万苦才等到你回来,我怎么舍得……”

    柳长泽感觉沈是的眼睫在他手心划过,然后染湿了一片。

    他隔着手,极尽深情的吻在沈是眼睛上。

    “你怪我吧,我不能让自己有机会放你走。”

    再厌恶也有习惯的时候,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周而复始,我终会等到的。

    沈是一巴掌扇在柳长泽脸上,“你问过我吗?”

    “我躲着你,是因为上次你喊我老师,我过不了这个坎。”沈是吸了口气,“我去学舍教书,也是怕自己一直有阴影,想去努力克服它……”

    “上次说要成亲是骗你,去养春楼点花魁是激你,你脾气那么倔,不逼你一下我们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沈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长泽,我对你如何,你还要怀疑吗?”

    “长泽,我心悦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仍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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