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杜非正惆怅着,忽然看见林予臻不声不响蹲了下来,在石台边打开了装盛汽水糖的木盒。
杜非有些迷茫:“……” 干什么?贿赂镇民?可两人一颗都不够分啊。
“拿着。”林予臻头也不抬地把艾登的手杖扔了过去。
杜非抬手接了,先是一怔,继而带着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站了起来:“……行,我最多能扛个五分钟,你一定要抓紧。”
林予臻瞥他一眼,无奈道:“谁让你和人硬刚去了?”
杜非:“那……”
“拿着,试试能不能带出去。”林予臻拧开最后一瓶水,将盒子里几颗黄色糖果捏了丢进去,伴着无数细小气泡产生的呲呲声,透明的液体转瞬间变成了亮黄色。
杜非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有了底,握着手杖凑过去好奇道:“这什么操作?”
林予臻又拣了几颗蓝的扔进去,目测离他们最近的镇民大概还有三十秒左右就能冲上石台,言简意赅道:“开盒音乐的提示。”
没等他想明白,林予臻已握着那瓶糖水站起身,快步朝圆镜走去。
杜非才刚刚松了口气,原本距他们还有几十米距离的镇民却突如其来加快了速度,如同被人按下了快进键,肉眼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移动,眨眼间逼到了石台近前。
“就是他们杀死了艾登!”帕克·凯斯气喘吁吁跑在人群最后面,愤怒地用指头点着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逃了!”
棍棒刀斧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几个动作快的甚至已经跳上了石台,仓皇之中,杜非用艾登的手杖艰难扫开了几根带着风砸过来的长棍,虎口被震得发麻,来不及调整抵挡下一波攻击,一柄长斧凌空飞掷而来。
杜非瞳孔一缩:“林予臻快闪!”
躲开的机会只有一瞬,出手的机会同样也是。长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落点显而易见,林予臻却不避不闪,手腕一动,绿色液体泼出的轨迹直奔血红镜面而去——
两道不同的弧度在空中同时运行,肉眼很难分辨哪个会更快一些。杜非连呼吸都静止了,目不转睛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深绿色的混合糖水重重泼溅上坚不可摧的镜面,与之相撞的颜色在上面肆无忌惮地蔓延。就在这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叫喊声悉数消失,闪着寒光的斧刃在几寸外悬停下来,四面高举武器的镇民齐齐定格在原地。之后,眼前整个世界开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崩裂。
怔愣之间,林予臻一把抓上杜非的手腕,强劲的力道带着他将手杖狠狠戳向面目全非的镜面,如同来时一般的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两人抛掷出已经四分五裂的画面。
清脆的碎裂声响在耳边炸开,伴着四处迸溅的玻璃碎片,两人齐齐摔落在地,艾登的手杖在坠落过程中脱了手,不知滚出去多远。视觉暂未恢复的当下,杜非努力在地上摸索,试图把它勾回来,没摸到熟悉的木质触感,却抓到纸制品的一端。他用力揉了下眼,顺着这一角往上看,原先挂着四幅画的墙面只剩下三幅,而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的这幅画背后,牵出一条长长的名单。
杜非又惊又喜,忙喊林予臻过来看,自己揉着眼,模模糊糊地半跪在地上辨认起这份名单。身后脚步声渐近,来人却一声不吭,他暗觉不秒,身体一僵,缓缓扭头向上看。
城堡一层接待过他们的侍者静立在他身后,轻轻舔了下尖利雪白的獠牙,遗憾地“啊”了一声,语带责备道:“真是没想到,作为客人,二位竟然如此失礼,伯爵从来不吝惜与客人分享他的收藏品,可你们居然把它打坏了。”
另一名侍者微笑着附和:“对于不懂礼貌的客人,我们有必要施加一点小小的惩罚,这是非常合理的事,对吗?”
从他们并立的缝隙中,杜非看到另一边躺倒在地双眼紧闭的林予臻,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
杜非侧眼瞟着滚到几米外的手杖,一边心急如焚地思索对策,一边努力对他们挤出微笑:“两位帅哥,稍安勿躁,这样,先听我解释一下……”
两名侍者显然已迫不及待,不由分说地上来扯他,一个临时制止了另一个,道:“这个跟我走,你去背后面那个。”
另一名侍者显然不太乐意:“你怎么不去背他?”
杜非灵机一动,顺势往地上一躺,“哎呦”两声叫了起来:“我的腿也废了,走不了路了!”借着躺下的姿势,悄无声息地挪动身子,一只胳膊去勾滚落在外的手杖。
“……”
两个侍者沉沉地互视一眼,整齐划一地向他迈步走来,其中一个咧了嘴,笑出一片猩红的牙龈:“没关系,对于不守礼节的客人,我们一向很有耐心……”
“……”杜非再次发挥出连滚带爬的绝技,拼了命地向几米外的手杖挪动,没等他触到手柄,脚腕就被两只毫无血色的手抓住。“真是太胆大包天了,”侍者咂了下嘴,笑容愈加变态,“我们必须好好地……”
一句话说到半截,两人的脸色忽然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先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僵了僵,齐齐打了个磕巴,随后感情复杂却又异口同声地说:“……原谅你们。”
心脏快要停跳的杜非:“……”
林予臻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身后,一片浅绿色喷雾在两名侍者中间缓缓散开。
【道具:原谅喷雾】
【属性:防御】
【说明:你们对原谅的力量一无所知……】
“吓死我了……你再多演一会儿,信不信我这场交代在这儿?”杜非用手杖当拐棍,艰难地支着从地上爬起,神魂归位的同时扫了眼邀请函上的倒计时,神经立刻重新绷紧,“坏了,舞会马上要开始了!”
“走。”没有多余的废话,林予臻率先向门口奔去。
杜非把名单扔给林予臻,腾出手来抖开自己的黑袍披上,艾登的手杖刚好可以裹藏在长袍之下。
“不过我还是没想明白……道具盒的音乐到底给什么提示了?”杜非边跑边锲而不舍地发问。
林予臻大致扫了眼写满陌生姓名的名单,反手揣进兜里,脑中快速复盘当前掌握的所有线索,同时向杜非解释:“之前我们猜测开盒音乐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道具是否有效,但不敢下定论,而确定了矿泉水有效后,可以发现目前所有已知的有效道具,开盒音乐的调号都是升号,其中又只有矿泉水和汽水糖互为平行大小调,所以把它们组合起来试一试。”
杜非有些不敢相信:“……就只靠这个?”
“不是,”林予臻道,“还有艾登那句话。他说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我们碰到那面镜子,从画外转移到了画里,想要从里面出去,必须要颠倒关键点的某个特性才行,对那面红色的镜子来说,最容易也最符合绘画特点的改变就是补色对比。”
杜非微微张着嘴,消化了一会儿低声感慨出一句“卧槽”,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开出来的无效道具呢?”
“是面具。”
“……什么?”杜非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
“虽然暂时不清楚面具对于假面舞会无效的原因,”林予臻道,“但有一点已经非常清楚了,粉狼他们的进入顺序不等同于献祭顺序。”
两人交流间脚步不停,纵身跃下通往一楼大厅的最后几级台阶,邵听和Ellis正站在主厅外焦急地等着他们。
“我们一回来就去了五楼,正好灰兔也在那里,”邵听看见他们,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前语速飞快道,“他先开门走进去,我们不好再做什么,又到顶层看了一下,只有一扇连把手都没有的门,后来给你们发了队内通讯,但一直显示无信号,还好……不说了,时间有限,我们赶紧进去。”
主厅入口两侧站着两名血族侍者,正在为每位来宾分发面具。左侧箱子中放着的与他们手上的样式完全相同,右侧那一箱则镶着各色羽饰,看起来是为女士准备的。杜非盯着左边的箱子,小声道:“难道这就是从道具盒里开出的面具属于无用道具的原因?反正入场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拿到手里。”
“有道理。”邵听顺嘴接完,马上意识到不对,“嗯?什么东西属于无用道具?”
“……”
胸口请柬卡片的倒计时在他们全部踏入舞会正厅的那一刻跳动归零,闪烁的数字全部熄灭下去。边走边小声讨论的邵听和杜非似有所觉,同时闭了嘴,抬起眼发现,作为全场最晚到达的来宾,整个正厅上百号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们这里:“……”
走在最前方的林予臻更加清晰直接地感受到一道道来自选手或血族不怀好意的目光。霍林斯伯爵坐靠在大厅内侧石台上稍高的位置,黑色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全脸,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那道面具下折出的目光依然让人后脊生寒。
灰兔先生侍立在霍林斯身侧,比起杜非白天见他时的状态低迷了许多,耳朵尖微微向下耷拉着,黑色的眼球上布满了用力揉搓造成的血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无褶皱的领口,傲慢地扫视过最后进来的几人,冷冷开口道:“看来几位对伯爵的舞会并不太上心。”
林予臻没应声,稍稍向左后侧瞥了一眼,Ellis会意,拎着粉狼制作的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走上前:“一点薄礼。”
霍林斯懒懒仰靠在软椅上,朝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灰兔看似有一丝不情愿,却不得不跳下石台,忍气吞声地从Ellis手中接过手信,送到霍林斯手边,得到伯爵的首肯后,复又蹦下石台,依次引他们入座。
到场宾客中,以血族为主,选手大约只占三成左右。林予臻被安排在一名男性血族与一个陌生选手之间,落座后暗暗观察了一周,居然没有发现星舰的踪迹。
这很不正常。大半选手被淘汰在假面舞会开始之前,这是到场人数比初始少了许多的原因,但星舰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团灭之列。
可如果他们是自行放弃参加舞会,现在又能去做什么?
林予臻蹙眉思索间,霍林斯伯爵缓缓站起身,负手走至石台边缘。他静静伫立片刻,扫视过全场宾客,在面具后微微笑了下,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的客人,收到邀请函却不按时赴约。不要紧,等到舞会结束,我会和他们好好谈谈。灰兔。”
话音落下,灰兔从石台后捧出一只带指针的木制圆盘,蹦跳着来到正厅中央位置,弯腰放下后,又将右爪斜按在胸口上,向头戴羽饰面具的女士们深鞠一躬:“舞会马上开始。尊敬的各位女士,请允许我向新来的客人依次介绍你们美丽的姓名。”
说罢直起身,来到一位红色羽饰的血族女性面前,伸出毛茸茸的前爪,微微欠身道:“弗琳瑟斯卡·奥尔德里奇小姐。”
听到这一串长长的名字,林予臻身旁的选手明显瞪大眼睛,下意识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跟着重复了一遍,眼中已然流露出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的担忧。
灰兔依次向下介绍,这些拥有长得令人舌头打结的名字的女士也一一伸出毫无血色的纤手,让灰兔行吻手礼。
阿德里亚娜·阿尔弗列德、奈克希雅·阿奇博尔德……终于,灰兔介绍完在场所有女士的姓名,重新回到正厅中央。
“好了,各位先生,”灰兔冷冷道,“介绍完毕,现在是你们邀请舞伴的时间——指针转向哪里,哪位先生优先发出邀约,请走到你的舞伴面前征询她的意见。”
“喊错名字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呆坐在原地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希望你们不会让我白白浪费口舌。”
说完,他用力拨动了圆盘上的金属指针,针尖晃晃悠悠地在某个方向停了下来。
灰兔泛红的眼睛看向坐在那个位置的选手,鼻中发出不怀好意的哼笑:“哦,这名幸运的先生,你打算邀请哪位可爱的小姐共跳一支舞?”
被选中的男生僵直地站起,略显犹疑地朝第一位被介绍的女士走去。
“弗、弗琳奥斯卡……”他万分紧张地张口,右手掌心朝上向她递出。
这位名叫弗琳瑟斯卡·奥尔德里奇的小姐不等他说完,便微笑着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搭上去,提着袍角优雅地起身,殷红的嘴角翘起,轻声道:“哦,别紧张,真是个小可爱。”
选手一怔,勉强回以礼貌的笑,眼角偷偷打量灰兔所在的方向,判断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而弗琳瑟斯卡小姐的右手已经主动攀上了他的背部,轻轻上下摩挲,身体前倾,像要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下一秒,他脸上的紧张、尴尬、不知所措突然定格,周围爆发出低低的惊呼声——殷红的血液从他颈侧喷涌而出,顺着弗琳瑟斯卡深深扎入的獠牙向下流淌,染污了一片深色衣料。
弗琳瑟斯卡的唇角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迸溅的血点与她嘴唇的颜色相得益彰。
选手的身体很快瘫软滑落,无声地横倒在地,监控屏幕上的存活人数随之一闪,仅剩29人。
灰兔微微叹了口气:“真是不听话的客人……这下我们准备的位置空出一个,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淘汰选手的座位后站起一个小小的身影,乌莎趴在椅背上,几口嚼碎嘴里的汽水糖,语气不满道:“你这只兔子是不是眼神不好使!?没看到座位根本不够?”说着从后面翻上来,灵活地滑到软椅上,主动朝灰兔递出自己的小手,“还不赶快过来介绍我。”
“……”灰兔三瓣嘴唇动了动,忍气吞声地上前,亲吻了一下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乌莎小姐。”
乌莎满意地笑了,把刚抓过糖果的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灰兔则转身回去,第二次拨动了圆盘上的指针。
这一次,被选中的选手暗自窃喜,大步流星地走向乌莎的座位。尽管她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同样戴着饰有羽毛的面具,是受邀参加舞会的客人。
隔着较远的距离,林予臻与三名队员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眼中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选乌莎的选手必死无疑。
乌莎伸出那只还沾着亮晶晶口水的小手,软软地放上那名选手的掌心,用稚嫩的童音问道:“你真的想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男生尽力忽略掌心传来的湿答答的触感,拿出对小孩子说话特有的亲和态度,笑眯眯道:“是啊。”
乌莎仰着一张笑脸,咂咂嘴道:“可是,每个人只能邀请一个舞伴哦。”
男生愣了愣,未解其意,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发生在眼前——乌莎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小小的身体迅速扭曲变形,以他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和角度“分化”出了另一个人形。更加荒唐的是,当那个人形直起身,他才发现她居然是一个成年女性。
“我提醒过你了哦。”乌莎无辜地摊手,“妈妈,我好饿,现在可以开饭了吗?”
纤瘦的女人不答话,乌莎自然地视作默许,不等大惊失色的选手逃离出可控范围,便双手一勾,用力挂上了他的脖颈,几分钟前刚发生过的血腥一幕再次上演。
灰兔眯起眼睛,环视在场的宾客,拖长了调子说:“哦,真是愚蠢,你们居然白白浪费掉了这么好的机会……让我看看,下一个幸运的先生会不会变得聪明一点呢?”
指针开始飞速旋转,在几不可闻的抽气声里,最终缓缓停在某个方向。
旁边的选手轻轻吸了口凉气。
灰兔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林予臻:“那么,这位幸运的先生将邀请哪位美丽的小……”
不等灰兔说完,林予臻径直起身,毫不犹豫地向某个方位走去。
灰兔脸色一变:“喂,你要去哪里?!”
林予臻回头,似笑非笑地问:“有说过只能邀请女士么?”
灰兔:“……没有。”
在全场宾客或讶异或震惊的目光中,林予臻一步踏上霍林斯伯爵所在的石台,右手掌心朝他摊开:“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剩余的二十几名选手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异彩纷呈。
饶是充分了解林予臻性格的杜非,也实实在在为他捏了把汗,邵听则坐立难安地看向Ellis,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不是疯了”。
略微的停顿后,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林予臻说出口的那个名字:“——诺曼先生。”
“什么?”全场哗然。
侍立两侧的血族侍者露出了危险的神情,动作同步上前。 “你的胆子很大,”霍林斯伯爵冷冷地笑了,“当然,你将会为此付出深刻的代价。”说罢他侧身后退一步,半抬的手掌下压,两名侍者同时张开殷红的大口,獠牙直刺林予臻颈侧。
林予臻不退不让,飞身朝霍林斯直扑过去,电光石火间,有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在地,清脆的落地声响后,开满城堡每一个角落的黑色玫瑰突然枯萎垂落下去。
面目狰狞的血族侍者与神情愕然的灰兔陡然失去了生气与活力,僵硬地戳在原地,慢慢化成了几尊精致而冰冷的泥雕,几缕黑影从其中溢出,慌慌张张地扎入角落已枯萎的黑玫瑰丛中,那只独一无二的黑色面具滚落在霍林斯伯爵脚边。
林予臻淡淡注视着那张与画中青年别无二致的面庞:“画师先生,被霍林斯觊觎的画笔最终成了封禁他的工具,对吗?”
“……我知道了!”场下的杜非一拳锤在自己掌心,激动地跳起,捂着嘴对通讯耳麦飞速道,“六层房间里的味道,是没散干净的松节油的气味!”
邵听没听明白:“什么?”
“巫师和霍林斯伯爵根本就是一伙的!”杜非在通讯内激动地概括总结,“当年他们惦记诺曼身上那支神奇的画笔,故意选他成为祭品,没想到被诺曼设计反杀——但之后诺曼没有离开,反而戴上面具成了玫瑰城新的主人!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吧?”
诺曼的脸色极其难看,林予臻一句话落下,濒临破碎的秩序彻底崩碎,场上乱作一团。
石台周围的血族扑向被揭穿面目的诺曼,距离较远的一把扯过身旁来不及防备的选手,贪婪地吮吸起他们的血液来。
林予臻抽出掩在长袍下的匕首,在队友接应下突出血族的包围,邵听用椅子暴力砸开两个蠢蠢欲动的血族,大声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去中心广场。”林予臻话音刚落,正厅内情形突变,几个被选手攻击造成重伤的血族原地晃了几下,“噗”的一声,周身浮起轻烟,转瞬间变成几只体型庞大的蝙蝠,从空中凶狠地袭击下来。
Ellis扬起手边木椅匆忙驱赶抵挡,林予臻将口袋中的火柴抛给杜非,后者毫不犹豫地点燃并抡起巫师的手杖,明火将几只黑色的蝙蝠烧成飘起白色烟雾的灰烬。邵听和林予臻又动作麻利地拆下几根椅子腿,制出几只简易火把,一边防守一边向城堡大门撤退。
后退过程中,有名新人加入了进来,先前坐在林予臻旁边的选手主动挥起火把帮忙驱赶,小心翼翼地向他们示好:“我叫丁莽,那个……青禾就剩我一个了,跟着你们苟个名次行吗?”
“青禾的?”邵听诧异地分了他一瞥。
作为同样由大公司推选出的选手,丁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嗯。”
邵听看他一脸辛酸的模样,心下同情又好笑,但仍旧冷静而无情地问:“你还剩多少道具?”
“一盒火柴,一盒汽水糖,”丁莽犹豫了一下,晃晃手上的火把,“……或许这个也算?”
邵听:“……”
“算了。”林予臻毫不留情地拒绝。
“别——”丁莽一手持火把,一手在身上慌乱地摸来摸去,终于又想起可有可无的一个,“我还有支墨弹枪。”
“墨弹枪啊……OK,”几人已配合着退出了城堡,杜非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认识星舰的队服吗?一会儿看见他们队长记得开上一枪,只要打中了,我们队长就欢迎你加入。”
“少扯。”林予臻斜他一眼,对一脸懵逼的丁莽道:“墨弹卸了,把糖装上。”
“哦……哦,好。”丁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乐开了花。
林予臻一行人到达中心广场时,星舰的五名队员果然已在巫师石像边,小块的碎石正从顶部簌簌下落,黑色的裂纹在上面恣意蔓延。
“快。”林予臻心里一紧,加速向石像奔去。
星舰的进度远在他们之前,这是发现星舰无一人出席假面舞会时就得出的结论。如果不是被灰兔选中后速战速决,恐怕他们只会被落得更远。
从城堡到中心广场有相当一段距离,尽管几人以冲刺的速度狂奔,碎石剥落的速度还是超乎了预计,在距巫师石像还有十米左右时,它彻底四分五裂崩落开来,中间坠下的人影被江弋一手捞起,拎着领子按在石座上。
“艾登?!”认出那道给他烙下巨大心理阴影的身影,杜非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除江弋以外的星舰四人迅速作出反应,赶在他们靠得更近之前进行阻隔,无奈跟随森熠逃出城堡的选手越来越多,四个人以少对多,逐渐难以抵挡。林予臻看到江弋攥紧从石像中掉出的艾登的衣领,低下头逼问了一句什么,艾登连呼吸都困难,嘴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镜……子。”
镜子?
江弋一顿,又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得听不真切,却见艾登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斜斜指向另一边的画师像。
星舰两名队员动作迅速,几乎在巫师指过去的瞬间点燃了手上的爆破道具,又快又准地向诺曼的石像抛去。江弋一转头,神色陡厉:“住手!”
可惜已经晚了。
道具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发挥出了比炸开巫师石像时数倍有余的威力,离得较近的选手甚至来不及反应,名字就变成灰色,暗了下去。
杜非不幸成为中招的其中之一,刷新过后,当前剩余存活人数:13。
但这并不是结束。
艾登望着画师石像中坠落的人形,脸上浮现出冰冷残忍的笑意,下一瞬,从石像中脱出的人影陡然展开了平滑的翼翅,腾空而起,向着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那才是真正的霍林斯伯爵!
情势逆转,江弋立刻放开抓在艾登领间的手,侧身闪入堆满了碎石的巫师像底座后,对着空中的霍林斯连开三枪,彩色的糖果子弹划破夜空。
林予臻一跃避入画师像的底座后,匆忙中肩头撞上落满碎石的石台,钝痛传来的同时,他发现原本坚固的底座居然轻易旋转了一个角度。
空中巨大的黑色双翼带动着霍林斯灵活闪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江弋开出的三枪。
他锐不可当地向着艾登的方向俯冲,林予臻所在的避身处倒暂时成了安全的地方,他尝试用手将石像底座旋转了180度,四座石像簇拥着的喷泉霎时起了变化:原本随着入夜变黑的池水立刻恢复了一半的澄澈!
那股向上喷涌的水柱右半部仍然漆黑,另一半却呈现透明,看着煞是诡异。
另一边的江弋也很快作出反应,在霍林斯到来之前将巫师石像底座推旋了180度,池中的水完全变清,喷涌的池水在顶端聚拢凝结,微弱的月光下,汩汩的泉水托起一面缩小版的石镜。
霍林斯精准地落在艾登身旁,伸出五指,急不可耐地将他的身体与自己相融,林予臻根本来不及去考虑这两个人融合后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以最快的速度从碎石堆后跃出,直奔中央喷泉。
一个纵身踏上只有巴掌宽的边沿,林予臻准确无误地捞起石镜,正准备调整身体重心下落,一只手臂忽然从他身后环过,蛮横的力道一下带着他向后仰躺过去。
失衡的感觉非常糟糕,林予臻呼吸狠狠一窒,心脏也骤然停跳了半拍,尽管下落的过程只有不到一秒,意识却将它数倍延长。而预想中落地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林予臻僵硬了一秒,视线中是融合完毕、体型增长三倍、就在刚刚对他扑了个空的霍林斯伯爵,揽在腰侧的却是星舰队服的黑色衣袖。
江弋半揽半抱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太久,下一秒,林予臻怀里一空,被他摁在胸前的石镜不翼而飞。
江弋抽走镜子后没有片刻留恋,撑了地面起身,霍林斯被星舰的两名队员暂时引开,江弋头也不回地向黑玫瑰城堡跑去。
林予臻毫不犹豫地从口袋中抽出已替换好子弹的枪,抬手,对准江弋后心。
蒋鹏大惊:“别!”
枪响——
子弹射空。
蒋鹏惊叫一声扑了上来,生生将枪口撞歪,嘴里续上没喊完的话:“——别打坏了镜子!”
林予臻:“……”
他咬牙切齿地甩开蒋鹏,大步向前追去。
身形庞大的霍林斯不断从半空发起袭击,尽管他的獠牙断了半截,翼翅带起的强劲风力与枯瘦有力的利掌仍不容小觑,陆续有选手倒下,剩余存活人数不断刷新减少。
林予臻在邵听和Ellis的舍命掩护下冲进黑玫瑰城堡,丁莽和纪宁也折在了霍林斯疯狂的进攻中。城堡内一片狼藉,画师诺曼已不见踪影,七零八落的座椅与东倒西歪的伤员横陈满地,零星几只蝙蝠直扑下来,江弋抬手,一枪一只,精准而迅速地解决,直奔楼梯而去。
霍林斯庞大的身躯在室外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在室内较为狭窄的地方却变成了劣势,行动速度直线下降,显得越发笨重。蒋鹏豁出命去为自家队长争取时间,与霍林斯在楼梯口来回周旋,林予臻作为森熠当前存活的最后一人,也借了星舰的光,与江弋一前一后冲上七层,来到那扇最为特殊的门前。
这一路的体力消耗着实过大,林予臻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眸中的锐光却丝毫不减,看向江弋的眼神透着股狠劲。
江弋的个人实力很强,这点林予臻非常清楚。之前仅仅是因为星舰内部的测试数据,这次却是场上最直观的感受,开局不久江弋就拿到了正确的隐藏道具不说,整场进度还远远甩开他们一截,队伍直到霍林斯出现之前都是满编。
越强的对手面前,林予臻的斗志被激得越加强烈,何况两人“新仇旧恨”层层叠加,这会儿更是连身上都腾起了一层杀气。
江弋半蹲下身,将石镜放到正对房门的位置,身后传来一近一远两道脚步声。踩在厚重地毯上、声响很轻的那道是林予臻,而重重跺在木质楼梯、引起地面震颤不止的则是刚把蒋鹏送走的霍林斯。
江弋站起身时,手里已换了把枪。
“冷冻时间结束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步步逼近的林予臻胸口,江弋眼中神色淡淡, “保名次还是从零开始,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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