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估计前面已经有交警在协调交通了，所以现在这段路车辆行驶的虽然缓慢, 但是也在走着。

    顾清尧双手插兜, 漫不经心地走在中间的白色实线上, 防毒面具被他背在了身后，神色冷漠, 目视前方。

    周边正等的烦躁的司机看到这个年轻人，心里都纳闷难道年轻人是想自己走出这条主路去？

    那这也太疯狂了！

    前面下主路，靠两条腿走的话，怎么也得走三个小时了。

    顾清尧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周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 顾清尧就知道他距离车祸地点越来越近。

    直到他看到了前方的情况。

    交警还没赶来，协助周围车辆开过这一段路的是一个普通人，此时他一边指挥着交通，一边满头大汗地不时回头查看眼身后救援的情况。

    还有一个女孩没有从车里被救出来, 地上躺了五个伤员，有两个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有两个女孩应该是护士，她们潦草地用头绳将头发绑在头顶，正跪在地上给那两个昏迷的人做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

    现场一片混乱，却并不杂乱，救人的、维持交通的、还有路过下车来帮忙的行人。

    自知帮不了什么忙的车辆，也在排队行驶过这一段路, 以免救护车来了后挡住生命车道。

    这就是人生百态，不是那么冷漠，于细节处能够感受到人类对于生命的敬重。

    顾清尧走上前去, 掀开用绳子围起来的简易护栏，协助交通的人立马走了过来。

    “您来帮忙的？”主路上没有一丝阴凉地，这人汗流浃背，“请问您过来那段路上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没？”

    顾清尧的表情很冷，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僵硬的如同膏石，看到有人往他这边走，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顾清尧甚至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是帮忙的，没有救护车。”

    说完这些后，不等别人的反应，顾清尧已经快步走到了一位昏迷的男性面前。

    现场的情况比较惨烈，两辆车里一共六个人，昏迷的这两位正好坐在车辆相撞的部位。

    他面前的这一个腿部出血严重，小姑娘虽然对伤腿进行了固定包扎，可是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现在伤者陷入了昏迷状态，小姑娘一刻不敢停地做着心脏按压，即使她察觉到此时身边站了一个人，也没有时间扭头查看。

    顾清尧蹲下身，忍着心里的不适先查看了下伤者的腿，应该是多发开放性粉碎骨折，胫骨平台粉碎性骨折，脚踝和膝盖骨外露，并且伴有大面积开放创口，伤了大动脉，导致血流不止。

    虽然以前做的是牙医，但是对于这些外科的处理方式顾清尧还是清楚一些的。

    小姑娘将伤处固定的虽然不错，但是止血效果并未达到预期，现在伤者已经出现了失血性休克的症状。

    判断完成后，他也不打扰小姑娘的急救，很快单膝跪下来，拆掉了小姑娘用来固定伤者骨头的支架，拆完后他观察了下小姑娘绑定伤口的手法后，就将布条解了下来。

    小姑娘往这边看了一眼，此时的顾清尧已经开始为创口压迫性包扎，他的动作利落又熟练，让小姑娘的心放下不少。

    “我估计要截肢，但还没具体检查，所以先给他固定起来。”

    此时的顾清尧双手都是鲜血，压根就没有心思听小姑娘在说什么。

    现在没有气囊止血带，用捆绑的方式止血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但是跟人命比起来，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

    大出血因为顾清尧的参与渐渐稳定了下来，好在这个伤者腿部受伤严重，但是并没有内脏大出血的症状，所以顾清尧很快将小姑娘找的固定板重新固定在了这人的断骨处。

    没有麻醉剂状态下，顾清尧折腾了这么久，伤者居然都没有醒。

    他心里有了些预感，往前探身，并单手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另一只手掀开伤者的上眼睑，点亮手电筒在伤者的眼睛上方晃了一下，观察了下瞳孔。

    瞳孔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并没有明显的反应，而且瞳孔扩大，预计已有五毫米。

    顾清尧顿了下，看着依然在忙碌的小姑娘一句话也没说，他站起身走到了另一个伤者的面前。

    这位也是一名成年男性，可是这位男性的状态也实在是惨烈！

    胸部开放性气胸，导致他的呼吸异样，即使是在昏迷状态中显然也不能完全减轻他的痛苦。

    开放性气胸不可能直接导致昏迷，顾清尧有了急救上一个人的经验，率先观察了伤者的瞳孔，瞳孔散大。

    看到这里顾清尧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顺着伤者的头部边缘观察，果然找到了细微的出血点。

    “你是医生？”为这位伤者急救的女孩心怀希望地问道。

    顾清尧不想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曾经是。”

    顿了片刻，顾清尧继续说道：“他应该是脑损伤导致的昏迷，很大可能是急性颅内血肿。”

    女孩一听就急了，她快速低头看了现在还活着的伤者，眼圈就是一红，“怎么办医生，现在无论是做颅骨X线摄片还是CT检查，我们都没有仪器，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这个女孩显然比刚才的小姑娘技术要高，所以情况紧急的由她来率先急救。

    可是遇到这种状况，女孩一时也有些六神无主，只是为了最后的不放弃依然为患者做着心脏复苏。

    手头没有仪器，这种情况只能先尽量解决病人的缺血缺氧和低血压状态，因为这些病症会使脑损害加重。

    顾清尧接手过女孩的急救按压，交代道：“去找能够代替气管插管的东西。”

    女孩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她的车就停到路边。

    作为一个护士，一旦有了主治医生她们就如同有了主心骨。

    旁边陆续有更多的人想要下车来帮忙，但是由于安全隐患，都被协警给劝了回去。

    另外三个人受伤的情况不重，看到顾清尧在救治自己的家人，他们都跪下哭着磕了好几个头。

    另外一个小女孩已经成功被救了出来，小女孩运气不错，只是被卡在了里面，轻微擦伤，情况并不危急。

    但是此时的顾清尧哪里有闲心搭理他们，开放性气胸已经足够让他头疼。

    现在没办法对伤者补充血容量，只能将开放性气胸变为闭合性气胸，为生命赢得挽救的时间。

    女孩很快拿来了一个急救医疗包，并迅速从里面找出了凡士林纱布，当女孩将这些交给顾清尧的时候，顾清尧抬头看了女孩一眼。

    显然，女孩对自己的包扎手法并不是完全自信。

    不是医院护士，应该是卫校学生。

    来不及多说，顾清尧接过纱布就准备进行按压包扎，他低头拍了拍伤者的脸，“如果能听到我说的话，你就尽量吸气，别担心，我在这里，你胸部出血问题不大，我需要对你进行包扎，能听到吗？”

    顾清尧的声音柔和，语速不紧不慢，听着就让人感觉十分舒适，那种被死亡笼罩的紧张氛围，在他的话中居然不知不觉消散了几分。

    也就在这个时候，伤者胸部微微鼓起。

    顾清尧见状也不废话，立马将原有的纱布剪掉，然后快速覆盖创口并重新包扎固定。

    女孩此时已经完全被顾清尧折服，看到顾清尧包扎的时候已经快速地在急救包里翻找能够进行穿刺的工具。

    “这个可以吗？”

    “不行，气出不来！要粗的！”

    此时距离出车祸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顾清尧还没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他干脆拽过急救包自己翻找，从里面找到了一根输液时用的皮管。

    此时也没有心思在意消毒的问题了，顾清尧找到圆筒形的镊子，夹着皮管找准胸膜腔的位置，一个用力就刺穿了下去！

    伤者喉部一阵诡异的咯咯声，尖锐的刺痛让他的神志恢复了片刻，却很快就又昏迷了过去！

    血流喷了出来，伴随着气体外泄的声音。

    抽气减压。

    顾清尧松了口气，拔出镊子往旁边一扔，浑身的力气就泄了下来。

    现在算是暂时缓解了伤者的呼吸困难症状。

    伤者的情况好转是肉眼可见的，这时候家属才敢围上来，其中一个应该是男人的妻子，她转过头跪下给女孩和顾清尧磕了四个头。

    顾清尧双眼晕乎乎，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血红的颜色，女孩连忙想要将男人的妻子拉起来。

    这时候，顾清尧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他回头，面无表情。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家老头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是刚才那个大腿粉碎性骨折的家属，她跪在地上，眼神哀求地看着顾清尧。

    耳边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顾清尧抬手往外指了指，“救护车来了。”

    顾清尧手指的方向，所有的车辆如同被破开的巨浪分开两边，中间风驰电掣的，正是一位骑着警用摩托车的交警，后面跟着本来让人听着烦躁，现在却感觉满是生命寄托的警鸣。

    现场刹那忙碌了起来，许多人来来去去的，人群聚集成了乱影。

    顾清尧感觉到有人在跟他说话，可是他的思绪被一种邪恶而无法控制的欲望紧紧摄住，就像是无法逃脱沼泽的绝望，越陷越深。

    他走到栏杆旁，双手抓住栏杆撑住身体，眼前的血红色越来越严重，几乎将他的理智湮没。

    这讨厌的感觉！

    这具无法掌控的身体！

    又有人过来骚扰他，顾清尧挥手打开来人想要扶住他的手，下一秒一根镇定剂扎在了他的脖子后面，然后他就被人手脚麻利地一同抬上了救护车。

    普通人的镇定剂肯定对吸血鬼没什么用处。

    可是这一针居然让他频临崩溃边缘的理智渐渐平静了下来，被抬到车上的时候，顾清尧还有空笑了一下。

    他一个参与救人的，居然被人当成伤患照顾了？

    想到这里，他在救护车的担架上坐起来，为了迷惑人类的视线，还要装作晕晕乎乎地扶着脑袋。

    “您没事了？”旁边有一个人问道。

    “抱歉，我晕血，而且还对镇定剂有一定的抗性，所以刚才失态了。”

    这就解释了他刚刚为什么神情恍惚而且还有些许的暴力倾向了。

    大家见他没事，于是也不再多关注他，另外的人赶紧去帮忙救治其他的伤员了。

    而顾清尧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看了一眼这辆车内医院的标志。

    还真不错，能搭个顺风车。

    这辆急救车，正是七爷所在的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