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笛声

    唐含唰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江黛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连忙出声询问。

    “有点热。”唐含说。也许是因为在黑暗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她突然生出了更多的勇气，直接道， “而且两个人睡太挤了， 我去睡那边大屋吧。”

    说着就要爬下床。

    也不知道江黛是怎么做到的， 她居然在黑暗中准确地按住了唐含的手腕， “那边床都没铺，你怎么睡？”

    “我铺一下就好了。”唐含动了动手腕， 想把这只手收回来， 却被江黛紧紧抓住。

    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摸黑怎么铺？先睡， 明天再弄吧。”

    两人僵持了片刻， 唐含终于“哦……”了一声。再一动， 就顺利地把那只手抽了回来。

    她连忙安分地躺下，往边上滚了滚，无比庆幸这张床虽然是一米五，但躺下她和江黛，互不接触还是可以做到的。——虽然， 有一半的身体因此到了薄被的覆盖面积之外，但是大夏天的也不用担心着凉。

    为了转移注意力，唐含开始在自己的脑子里背诗。渐渐的，精神倒是慢慢集中了起来，开始绞尽脑汁去想那些记得比较模糊的诗句， 然后不知不觉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江黛才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似乎突然开窍了， 但是开窍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远离她，江黛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好在她也不着急，放松下来，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存了事，第二天江黛醒得很早。外面的天竟然还没有亮，虽然没有钟表看时间，但看样子应该也就四点多。

    她没有急着起床，继续安稳地躺着。今天唐含肯定不会忘了要去铺床，所以这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了，须得且睡且珍惜。

    这么一想，江黛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促狭的念头来。

    她翻了个身，面向唐含的方向，然后伸出手，在黑暗中扒拉了一下唐含，轻轻推着她靠近自己。她一边推，一边琢磨着如果此刻唐含醒过来，自己该怎么解释。但也许是运气好，唐含中途虽然不安地动了几次，却始终没有醒。

    很快，

    江黛就成功把两人摆成了面对面的造型。

    距离近到几乎脸贴着脸，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吹到自己的脸上的程度。

    然后江黛也闭上了眼睛。

    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当晨光落到唐含的眼睑上时，她不安地皱了皱眉，很快睁开了眼睛。

    结果一睁眼，就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结果因为距离太近，下巴从江黛唇上轻轻擦过。唐含吓得不轻，连忙往旁边滚了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江黛怎么睡到她这边来了？

    她惊魂甫定地坐起来，很快发现，应该是自己睡到了江黛那边。

    奇怪，以前明明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难道是因为昨晚自己太想一个人睡了，所以睡梦中忘了身边还有人，自觉往床中央滚了过去？

    幸好江黛没有醒。

    唐含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跳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大屋先把床给铺了。

    洗脸时唐含用力搓了几下下巴，直到皮肤都被搓红了才罢手。

    接下来的一整天，唐含都没敢跟江黛离得太近，更不像平常那样形影不离，不管做什么都要叫上江黛。江黛也很自觉，并没有再去撩她，打算给她一点冷静的时间。

    晚上踩着夕阳回家时，秦屿居然早就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了一只差不多十公斤重的大西瓜，被他用网兜装着，浸在井水里。

    当他带着小泽去把西瓜捞出来时，立刻迎来了一阵欢呼。

    晚饭菜是一锅十分下饭的什锦汤。

    汤里放了切成细丁的辣椒、西红柿、豆角、土豆、茄子、黄瓜、蔬菜，唐含还割了一块腊肉，也切成丁放在里面。热油之后先放辣椒炒熟，这样能减少辣味，之后依次放入其他食材，最后放西红柿炒出酸味，调料只需要一点盐和花椒，加水煮开，就是一锅浓浓的汤了。

    直接把汤浇在米饭上，开胃又下饭，唐含可以吃三碗。

    另外还做了一个凉拌菜。把西红柿、茄子和辣椒放在炭火上烤熟，撕掉外面那一层皮，再撕成长条状，撒一点点盐和花椒拌匀即可。是本地人夏天最爱的小凉菜，餐桌必备。

    吃完饭，把西瓜切开分食，一个悠闲的傍晚就过去了。

    有小孩子在的场合，吃西瓜总免不了要讨论一下西瓜子究竟能否直接吞进肚子里的问题。唐含小时候就是被“吃掉西瓜子之后会从肚脐里长出来”的谎言吓大的，现在毫不犹豫地拿来唬小泽。

    小泽虽然聪明，但终究没到能够堪破这个谎言的年纪，将信将疑地看了所有大人一眼，然后吃西瓜都变得秀气了很多，小口小口地吃着，注意把每一粒籽都吐出来。

    他还自我发挥了一下，把西瓜籽都收集起来，打算明年种在菜园里，到时候就可以自己收获西瓜了。

    虽然成年人们都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是毕竟前面的谎言是自己说的，所以有志一同地没有拆穿，看着他收集西瓜籽，放在屋顶上晾晒。反正晒几天，他可能就忘记了。

    晚饭后照例去屋顶上吹风。

    秦屿很快注意到了两人之间怪异的状态，忍不住问，“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啊。”唐含故作若无其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吵架了？”

    “你们俩话都少了很多。”秦屿指出。

    “那只是太累了不想说话。”唐含嘴硬道。

    那也不至于不肯接对方的话。不过秦屿没有继续说出来，看样子唐含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粉饰太平。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戳破？

    不过被他那么一说，唐含也反省了一下。秦屿都能察觉到的事，江黛身为当事人不可能没有发现。她当时又没醒，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是这一天她都表现得很正常，配合自己。这么一想，顿时心虚。

    江黛又没做错什么，不应该承受她的迁怒。

    而且只不过就是睡着了靠得近了一些而已，算什么大事吗？

    更重要的是，今晚她就可以自己睡一张床了，随便怎么滚都不会影响到另一个人，就更不用担心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对已经过去了的一个小插曲耿耿于怀？

    唐含决定找补一下，所以她想了想，对江黛说，“对了，上次你不是说想听笛子吗？我妈好像是找出了一根笛子，我去拿来试一试。”

    吹笛子这项技艺，是唐含小时候上学，在联欢晚会上看到别人表演，顿时动心。别的乐器要花钱买，当时的她学不起，但是笛子却可以自己做。唐爸砍了一捆竹子回来，做坏了不少，才终于做出一根竹笛。唐含请会吹的同学指导了一番，也就能吹得像模像样了。

    只不过后来学业繁忙，这项技艺很快又被放下，如今已经变得很生疏。

    她贴好了笛膜，试着吹了半天，才找回来一点手感，然后才吹起了自己现在唯一有把握的曲子：一闪一闪亮晶晶。

    连小泽都听懂了，跟着唱了一遍。

    吹完了，她放下笛子。江黛半天没听到下文，转头一看，忍不住问，“这就完了？”

    “完整的估计只能吹这个了。”

    “那就吹个不完整的。”江黛丝毫不嫌弃。

    “我真的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唐含挣扎了一下，未果，只好继续横笛吹奏。这回吹的是一首老歌，《乡间小路》。

    这首曲子轻快动人，而且确实太经典了。唐含吹了一小段，楼下居然传来了唐爸附和的歌声。虽然歌声荒腔走板到很快把唐含都给带偏了，不得不停下来。

    听到唐妈在楼下嫌弃唐爸，一群人都笑得不行。

    不过唐含也算是渐入佳境，找回来了一些手感。虽然还是很多都不记得了，但是这首歌吹一段，那首歌吹一段，居然串烧得很自然。

    难得有一个娱乐项目，也没有人嫌弃，都静静地听着。

    笛声穿透夜色，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就像她吹的那首曲子里描绘的景象：“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吹完了这首曲子，唐含放下竹笛，一时没有人说话，好像都沉入了一个音乐编织的幻梦之中。

    过了一会儿，秦屿才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众人收拾东西下楼。回房间的时候，唐含下意识跟在江黛身后，快进门时才想起来，自己从今天晚上开始就要去大屋睡了，连忙趁着江黛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溜掉。

    第二天再醒来，昨天困扰的那些问题，似乎都不再是问题了。

    今天秦屿不需要进城，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给玉米除草。多了一个劳动力，就可以提前一些忙完地里的活儿，大家自然万分欢迎。

    天气依旧很热，中午唐妈索性决定回家去吃饭。反正都要休息几个小时，也不差回家再回来这点时间。

    唐含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失望，“怎么不早说？我还打算趁着休息的时间去山上摘杨梅的。”

    前几天她们是在另一个地方，今天换到这边来，唐含知道有一株杨梅树就在附近，所以早就打算要去摘，连篮子都带来了，却没想到唐妈又有了别的安排。

    唐妈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去摘你的杨梅，我们先回家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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