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爆炒螺蛳
大大的白色花瓣贴在江黛脸上, 凉凉的,很柔软,还带着一股十分馥烈的香气。
江黛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香得发臭”这种说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含会说, 野生的百合比人工栽培的要奔放很多, 但当这股味道窜入鼻端时, 她一下子就懂了。
受惊之下, 甚至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险些直接闷过去。
她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脱离了那股花香笼罩的范围, 这才从窒息的感觉里活过来,吐了一口气, 有些无奈地看着唐含, “这又是干什么?”
“吓到你了吗?”唐含有些不好意思, 晃了晃手里的花,“送你的。”
唉,其实她也就是看到这株百合的瞬间,突然想起上回那株百合被种死了之后,江黛脸上失落的表情, 觉得可以给她一点补偿。
但是江黛反应那么大,唐含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了。
但没等她想好该怎么收场,江黛已经伸手把花接了过去。其实离得远的话,花香味没有那么浓,就还算可以接受, 而且这花确实很漂亮。
而且是唐含送给自己的。
所以江黛很快高兴起来,“这么大,要找个大瓶子来插才行。”
唐家的杂物很多, 外人看起来也有些乱,但对规整这些东西的唐妈而言,哪一样东西放在哪里,却都是有规律的。
而且她还有一项绝活,那么大的屋子,那么多东西,可不管要找什么,她都能立刻想起来放在了哪里。不像唐含,自己那个小出租屋,前脚拿在手里的东西,后脚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用不上的各种瓶子,也一样被单独收了起来。
唐含领着江黛去挑,江黛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有好些造型很别致的瓶子。看标签,装什么的都有,唐妈没有丢这些东西的习惯,全都囤了起来,竟让人有种寻宝的感觉。
她们翻找了半天,找出一个扁扁的圆肚瓶,接了水,将那枝百合养在里面。
因为味道太重,不适合放在卧室,唐爸又找了一根铁丝,把瓶子挂在了火炉边的墙上,看起来分外别致。
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停电,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做好,毕竟手电筒的电量有限,而蜡烛储备更是捉襟见肘,总要留给更需要的时候。
所以放好了花,唐妈去做晚饭,其他人就抓紧时间收拾起了金银花,赶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花朵都摘下来,装了小小的一簸箕。
唐含也不心疼,拿了水杯出来,每个杯子塞上一大把,再从暖水瓶里倒开水泡上,让大家都享受一下这一天的劳动成果。剩下的才摊开来晾晒。
晚饭因为有很多野菜,所以唐妈就炖了一只猪蹄。
趁着没停电,用高压锅来炖,并不怎么耗时间。等热蒸汽丁开高压锅的阀门,黄豆炖猪蹄的香味飘出来时,晚饭也已经煮好,野菜更是早就清洗干净,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菜筐里,等着待会儿汆汤。
“开饭了开饭了!”
一家人坐在火炉前,热热闹闹的感觉,就足够令人胃口大开。何况今天也确实累了一天,更何况饭菜确实非常香。
猪蹄已经炖得脱骨,但猪皮又还有一点弹牙的嚼劲,正是火候最好的状态。黄豆已经炖烂了,一嚼就碎,半点都不费牙。至于嫩嫩的野菜,在汤里烫一下,吸饱了油脂,味道更是十分鲜美。
这道菜里不管哪一部分都很下饭,令人胃口大开。
吃饱了饭,还能再喝下一碗汤溜边儿。
虽然自从留在乡下,每天的消耗增多之后,唐含等人的胃口都好了很多,但是跟一年四季都要操劳的唐爸和唐妈还是没法比。
所以等她们相继放下筷子,等碗里的汤晾凉的时候,唐爸和唐妈又添了一碗饭,正在挑锅里剩下的骨头啃。
唐含一手拿一根筷子,在碗沿敲敲打打。她自觉正在演奏一曲伟大的交响乐,但是听在别人耳中,却是丁零当啷的乱响,而且唐妈还有个别的忌讳,“别敲了,你是要饭的吗?是不是还得给我们唱个《梅花落》?”
唐含耸了耸肩,遗憾地结束了自己的演奏。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地扫来扫去,看到满炉盘的骨头,突然笑了起来,“小泽,姐姐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对于听故事,才三岁的小朋友根本无法拒绝。
唐含就说,“这个故事啊,就是说,从前,有个小孩很笨,不会说话,于是他的爸爸就教了他三句话:狗在啃骨头,大牛欺小牛……”
这话不但押韵,而且很浅白,小泽听懂了,不由追问道,“第三句是什么?”
唐含挠了挠头,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不得已开通场外求助业务,“妈,第三句是什么呢?”
“我晓得你的?”唐妈嘲笑她,“你这个人,讲个故事都讲不清楚,还是大学生呢,可惜了我那几万块钱,当初在县城都能买一套房了。”
“不说就算了。”唐含把视线放回小泽身上,“那就当是教了两句吧,咱们继续。”
好在小泽并不挑剔老师的不专业,依旧兴致勃勃地听故事。于是唐含继续说,“这小孩有一天回家,看到他爸爸在啃排骨,就拍着手喊:狗在啃骨头!”
她说着,促狭地指了指唐妈,“小泽,你看奶奶在干什么?”
小泽十分领会精神,拍着巴掌喊:“啃骨头!狗在啃骨头!”
“对对对对对!”唐含啪啪啪给他鼓掌,“小泽真聪明!”
“你教他点儿好的!”唐妈嘴里的骨头啃也不是,丢也不是。半晌才瞪了唐含一眼,又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伸过来,在她头上用力敲了一下,“我看你大学是真的白读了,你们老师当初也是这么教你的?”
“痛!”唐妈没有留力,唐含被敲得一缩脖子,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小泽,你看奶奶现在这个是什么?”
小泽眨了眨眼睛,没有答上来。
唐爸在一边小声提示,“大牛欺小牛!”
唐妈立刻转头怒视他,唐爸把脸埋进碗里假装什么都没说,只是还是忍不住笑,“你看我干什么?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我看你是作死!”唐妈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多大年纪了,没点正经!”
唐含在一边笑得打抖,冷不防唐妈又看了过来,“你还笑!你再这么乱教小泽,你秦哥以后还敢让你带孩子?”
突然被点名,秦屿明智地没有加入这个话题,学着唐爸把脸埋进碗里喝汤。
虽然有点“目无尊长”,但也只是闲谈说笑而已,并没有不尊重长辈的意思。要是认真计较,反而不妥了。
“行吧,不教这个。”唐含立刻投降,“那来背诗吧,小泽,之前教你背的诗还记得吗?”
小
泽看着她,眨眼,卖萌。
虽然唐含已经决定早早给小泽启蒙,奈何老天爷不太配合,动不动就停电,导致这教学进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在她们本来也是教着玩儿,并不太在意这个。
只是这样一来,长时间不复习,之前学过的东西很快就会忘记了。
不过小孩子的记性很好,提一两句,很快就想起来了。于是故事会变成了背诗接龙,从“床前明月光”到“牧童骑黄牛”,从“碧玉妆成一树高”到“横看成岭侧成峰”,不知不觉居然也背下了不少。
这天晚上果不其然又停电了,但是月色很好,加上天气也已经暖和起来了,所以大家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晒月亮,喝金银花茶。新鲜的金银花泡出来的水,香气浓郁特别,似乎连夜色也染上了这样的味道。
大家天马行空地聊天,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一时担忧国际局势——疫情已经蔓延到国外,情况非常严重,一时又说起从前趣事,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房休息。
临睡前,唐妈还不忘指挥唐含把晾晒的毛毛蕨和金银花都收回了堂屋里。
虽然今晚有星有月,不太可能下雨,但是放在外面接了露水也不好。
……
第二天是个雨天。
几场雨下过之后,田里已经蓄上了水,唐爸洒在建议大棚里的水稻种子也已经出芽,长到指节那么长了,得将之转移到田里,提供更多的营养,好让它继续茁壮成长。
育苗的田在青山脚下,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田,被唐爸提前翻耕过,又将淤泥耙匀,最后分割成三个大垄。田里的水量控制过,只漫过泥土薄薄的一层,是刚好能够没过秧苗的根部,又不至于完全泡在水里的程度。
育水稻秧苗是个细致活儿,得一根一根把寸许长的芽密密按进泥里,既要露出一截芽以便成长,又要固定住根部,免得水一泡就飘了起来,其中的技术难度,还是比较考验人的。
所有人一人拎一条小板凳,一字排开坐下,每人发一捧稻芽,就开工了。
唐爸和唐妈是熟练工,动作嗖嗖的,没一会儿就超出其他人老远。唐含略好一些,虽然技术生疏了,但是质量值得肯定。江黛和秦屿就比较手忙脚乱了,半天才能种上一排,进度慢得令人揪心。
在田埂上玩儿的小泽看得十分着急,忍不住大喊,“爸爸,你怎么这么慢呀!”
秦屿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这个很难的,不信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小泽欢呼着答应,下一秒就要下田,幸好唐妈及时阻止,好说歹说让他到旁边玩儿去了,然后才瞪了秦屿一眼,“你和小孩子置什么气?你说的话他会当真的。”
“我错了!”秦屿下意识地想举手认错,结果这一举,手里的稻芽掉了一半,又手忙脚乱去捞。
好在唐家总共就育这么一点苗,拿出了一天的时间来忙这个,并不算着急。唯一的困难是,这个时节天气虽然已经逐渐转暖,但水里却还是很凉的,虽然穿着水鞋,但踩在水里的时间长了,还是冻得手脚冰凉。
江黛从田里出来,就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但她也没有在意,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回家去洗个澡就好了。
然而回家的路上,因为时间还早,唐含走着走着就分了心,注意到了还没有翻过的荒田里已经钻出了螺蛳,顿时十分心动,招呼着大家下去捞。
这段时间住在村子里,要说口腹之欲其实已经算是很满足了,每天都在变着法儿的吃,但是这种家常菜吃得多了,偶尔也会怀念重口味的烧烤麻小烤鱼炸串,现在既然地里有,顺便捡回去做一顿爆炒螺蛳也不错。
田里的水清亮亮的一层,一眼就能看到螺旋形的螺蛳,捡起来也容易。
小泽蠢蠢欲动,恨不得自己亲自下水去捞,但被所有人严防死守不许下水,只能委屈巴巴地蹲在田埂上,一会儿指挥这个,一会儿指挥那个,最后还是偷偷把手伸进水里,捞出了一个大的。
看他眼神太可怜,都没人舍得骂,只好假装没看见。
最后捞了半盆螺蛳,拿回家洗干净之后,养在清水里吐泥沙。小泽见唐含已经准备做饭,却半点没有处理螺蛳的意思,不由大急,跟在她身后问了好几遍,“姐姐,那个螺蛳怎么吃呀!”
“那个螺蛳要养几天才可以吃。”
“为什么?”
唐含耐心解释,“因为它长在田里,肚子里有很多泥沙,要吐干净了才能吃,不然会吃坏肚子。”
“那我们给它把肉抠出来洗干净就好了嘛!”小泽立刻道。
唐含:“……”一时竟无法反驳。
秦屿立刻接上,“可是要有壳一起炒的螺蛳才好吃啊,没有壳就不是爆炒螺蛳了。”
“可是我们又不吃壳。”
秦屿也败下阵来。
“那我们也不吃姜啊,但是煮汤炒菜还是要放一点调味。”江黛接过了接力棒。
小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重新展颜笑道,“爷爷吃姜!”
确切地说,唐爸什么都不挑,有什么吃什么,葱姜蒜这类的调味料也照样可以吃。虽然他只是特例,但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小泽用他举例,一时竟也不好反驳。
毕竟家里并没有人能吃螺蛳壳。
江黛正要解释,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连忙转过头,离小泽远远的,顺便逃离了这个话题。
于是这天晚上,他们终究还是把所有的螺蛳肉一个个挑出来,做了个爆炒螺蛳肉。半盆螺蛳,挑出来也只有一碟子肉,一家人吃自然很难尽兴,唐含便提议明天继续去摸螺蛳,多弄点回来吃个痛快。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吃完一顿晚饭,按理说江黛的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但实际上,她却是从打喷嚏变成了流鼻水,抱着一包纸巾擦个不停。
唐含一看这个样子不行,连忙让唐妈给她找点药吃。结果翻遍了家里的药盒,很多常用药都有,偏偏就是没有感冒药。不过这也难不倒人民群众,唐妈立刻道,“我去年采的鹿含草还有,要不要熬点水喝?”
“别了吧,那个没有用的。”唐含反对。
唐妈说,“你以前不是自己弄来喝过吗?”
“就是喝过才觉得没有用啊。”
那是唐含小时候的事了,当时她第一次听唐妈说起鹿含草这个名字,顿时惊为天人,总觉得应该是个非常牛逼的东西。于是她趁着自己感冒(……),在山上采了几株鹿含草回来,又在菜园里扒拉出了两株铺地香,最后按照唐妈的方子,还割了一块瘦肉做药引。
——到现在回忆起来这个药方,唐含还一直觉得十分神奇,实在搞不懂这种妙方是怎么被开发出来的,难道是生病的人馋肉了?
这大概是个永恒的谜题,但总而言之,她就这么熬了一锅药汤。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了肉,熬的时候那个香味弥漫,搞得唐含非常期待,回想起书里老是说什么药很苦之类的话,都觉得不可尽信。
结果药汤倒出来喝了一口,她差点儿直接吐出来。
书果然不会骗人,古人诚不欺我,这闻起来芬芳四溢的中药汤,喝起来却是混合了多种味道的奇异口感,能喝得下去的人都是大写的牛逼。
甘草片和藿香正气水那个味道跟它比真是差远了。
但当时的唐含已经是个要面子的小少年了,所以虽然非常难喝,但因为是自己亲自采的药,兴致勃勃熬的汤,还浪费了一块瘦肉,于是捏着鼻子喝了一碗,剩下的都倒掉了。
从此中药一生黑。
所以,此刻听唐妈说用中药熬水给江黛喝,唐含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自己折腾自己的笑话就算了,让江黛受这种折磨,总觉得良心有点痛痛的。
最终还是熬了一大碗姜开水,江黛趁热,一边吹气一边喝,喝完之后就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就精神多了。
然后第二天起来,流鼻水变成了鼻塞。
唐含一边梳头一边笑,“我记得有科普说,感冒了吃不吃药都是一样的,因为身体要一周的时间才能清除掉感冒病毒。吃药只是抑制一下头痛之类的症状。”
所以没喝药汤是正确的,否则不是白遭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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