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节

    两人杀了整整五个小时的丧尸，凌晨时分回到卧室的佚名满脑子都是大片大片红白相间的马赛克。

    一夜无梦。

    鉴于年假改成了轮班制，排进第一批加班名单的高桥和光强忍着宿醉带来的不适，赶在九点之前驱车抵达了事务所。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先打开电脑查收邮件，然后把今天要做的工作整理成一张日程表，周期较长的任务会单独分类。需要佚名签字的文件通通打印成册，十点整送去对方办公室。

    今天也一样，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高桥和光捧着厚厚一叠文件敲响了隔壁的门，室内传来上司萎靡不振的‘请进’。

    “佚君，早上好。”

    “早啊，高桥医生。”裹着羽绒服的佚名明显一副即将外出的模样，御寒装备也都摆在了办公桌上。

    “您来得正好，我有件事必须跟您交待一下。”

    高桥和光推了推眼镜，示意他在听。

    “从今天起，您被调到中原先生手下，高津先生也一样。”佚名拿起羊绒围巾一圈一圈绕过脖子，尾端被塞进羽绒服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待在横滨，首领安排的第一个任务是前往英国。稍后您可以去找小田先生报道，他会给您布置接下来的工作。高津先生那边帮我转达一下吧，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高桥和光脸色一沉。“发生什么事了吗？”

    佚名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戴上口罩，黑黢黢的瞳孔让人辨不清情绪。“没，您多虑了。”

    “夺权还是打压？”高桥和光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念头，其中阴谋论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

    佚名：“……您真的想多了，只是正常的出差。”

    “我不信。”高桥和光眉心紧锁，剧烈的头痛让他愈发沉不住气。“您当初把我从医院调过来，现在又打算一走了之？”

    佚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步走到高桥和光身前。“我答应您，我一定会回来的。”

    高桥和光沉默着没有接话，佚名伸长胳膊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放心吧，高桥医生这么优秀的部下我是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的。不如趁此机会练习一下怎么模仿我的笔迹？我由衷地期待您的超进化！”

    高桥和光冷漠脸。“慢走，不送。”

    佚名：“……说好的同事爱呢？依依不舍热泪盈眶？”

    高桥和光：谁跟你说好了？

    ……

    ……

    离开事务所后佚名坐上了一辆外形低调的黑色轿车，司机是被他临时抓包的布朗尼。

    十点二十抵达目的地，佚名打开车门，按照指示牌独自搭乘电梯前往出站口，布朗尼被留在了停车场。

    昨晚他跟‘konakona’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着打扮，白色长款羽绒服、灰色长裤搭配马丁靴。‘konakona’则是深紫色牛角扣大衣、短裙以及雪地靴。

    当相识多年的网友顺利碰头时，两人纷纷愣在了原地。

    佚名，光脚身高143cm，算上鞋子145cm。

    ‘konakona’，数据同上。

    一个是十八岁的合法正太，一个是十九岁的合法萝莉。

    “初次见面，我是‘konakona’泉此方。”留着深蓝色长发的少女五官清秀，左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扬起嘴角朝佚名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碧绿的瞳孔里蕴藏着满满的活力与友好。

    “请多指教。”

    似乎被对方的笑容所感染，佚名弯了弯眉眼，伸出右手。“初次见面，我是‘unknown’佚名。”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泉此方性格开朗，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很快熟络起来，更何况她早就认识了网络上的佚名，前往停车场的途中完全没有发生冷场之类的小意外。

    “所以说~，第三关的那张地图u酱应该先往屋子里丢一颗手/雷。”

    “嗨嗨，都是我的错。”

    “还有第四关……”

    直到坐上车，泉此方才停止了对佚名的‘控诉’。她落落大方地向司机青年打了声招呼，而后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张游戏光盘递给佚名，封面印着数名模样帅气的男性角色。

    “这是我给你带的伴手礼！”

    看着纸盒右下角的‘BL向’，佚名忍不住笑出了声。“谢谢，我很喜欢。”

    生平第一次担任导游，佚名觉得这趟出行大概只能打个及格分。除了逛遍各大A相关的商店、打卡两家网红餐厅以外没有参观任何景点。付款，泉此方拍了拍鼓囊囊的钱包，吃饭也被强制要求必须AA。拎东西有布朗尼，代步是提前准备好的两辆平衡车。

    这样不行，佚名单手举着给少女买的可丽饼如是想。这时，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半空，那里耸立着一座巨大的摩天轮，每一个来过横滨的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kona酱，要去吗？”

    “诶~？”泉此方动作熟练地控制着Segway停在原地，顺着佚名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oClock21？”

    佚名点了点头。“嗯，你之前推荐给我的游戏里出现了摩天轮，过场CG。”

    “诶嘿~。”泉此方歪头比了个‘√’的手势。“出发！”

    摩天轮本身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观光设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浪漫传说。当座舱缓缓攀升至最高点，趴在玻璃上欣赏美景的少女忽然转过了头，笑颜明媚如春日第一缕晨光。

    “u酱，恋爱要加油呀。”

    佚名微微睁大了双眼，随即低笑着回应道。“啊，我会的。”

    出差并非临时找的借口，前往英国的机票也确实订好了，这件事发生在年会前一小时，他与森鸥外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谈话。

    中原中也的拒绝算是意料之中，性格沉稳的青年在感情一事上不会轻易许下承诺，只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让对方知道这份埋藏已久的心情。

    “谢谢你赶过来陪我。”

    泉此方晃了晃食指，下巴轻抬。“猜错了~，因为我想买的游戏埼玉县缺货。”

    摩天轮重新回到原点，给这天的行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天色已晚，佚名将泉此方送去车站。

    面基好像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随即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仅限kona酱！

    半小时后，佚名在事务所的停车场向布朗尼表达了谢意，全靠意志力撑下来的他跟游魂似的飘进了办公室。

    好困……

    然而口罩摘到一半，有人敲响了房门。

    佚名打了个哈欠，嗓音充满了疲惫。“进。”

    “佚君。”高桥和光身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拎着一箱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营养剂。“这是给您准备的。”

    佚名顿时眼睛一亮，双手接过。“非常感谢！”

    “几点的飞机？需不需要我开车送您？”高桥和光看了一眼手表。

    “凌晨一点，夜航，稍微等我一下。”佚名把箱子收进卧室，再次出来时顺便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时间有点晚，我自己约了车。”

    “我下午来过一趟，您不在。”高桥和光说。

    “啊，那时候我应该还在外面。”佚名笑了笑，“跟朋友一起逛了一圈。”

    “女朋友？”

    “怎么可能！”

    “有部下看到你和一个少女一起登上了摩天轮，原话是‘两位非常般配’。”

    佚名嘴角抽了抽，般配？身高吗！

    “你们误会了，只是普通朋友。”

    高桥和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对，您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移情别恋。”

    佚名脸颊一热。“下属不许八卦上司的恋情！”

    高桥和光留下一句‘我现在的上司是中原先生’，而后潇洒离开。

    随着门扉闭合，气流涌入室内。佚名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是错觉吗？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香……SevenStarsBck，7mg，中原中也常抽的牌子。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佚名收拾好心情抓紧时间补眠。他的行李很简单，除了几件衣物就是高桥和光准备的营养剂。其他的生活用品等到了地方再买，粗略算算估计得在英国待两个月左右。

    晚安，横滨。

    晚安，中原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在一起啦，别急，需要时间嘛~。

    两年与归来

    这是佚名有史以来第一次夜航, 空荡荡的头等舱只有他一名旅客。离起飞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空姐送来的毛毯已经裹好了，也换上了一次性拖鞋。佚名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通讯录，当某人的名字出现在屏幕最上方时, 他轻轻点了一下, 随即跳转至发送邮件的界面。

    -中原先生, 打扰了。

    -我现在正搭乘飞往英国的航班。

    -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见面。

    -对我而言, 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我今年十八岁了, 不再是您眼中的小孩子。

    -我很确定对您的这份感情是喜欢。

    -在分别的这段日子里我希望您能正视我的心意。

    -等到下一次见面, 我会再次向您告白。

    -如果您还是拒绝，那就换一个理由吧。

    输入最后一段文字，佚名按下了发送键, 再把手机关机放好。

    飞机准点升空，此时悄悄前来送行的高桥和光跟高津健太两人正站在机场外的露天停车场。戒烟多年的高桥医生从同伴那顺了根烟，点燃后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闪烁着信号灯的客机从头顶上方呼啸而过，很快便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高桥和光深深吸了口烟，轻如薄纱的烟雾渐渐升腾，模糊了他儒雅的面容。

    “你觉得佚君能习惯长时间的出差生活吗？”

    高津健太站得笔直，把便携式烟灰缸递给高桥和光。“应该可以吧。”

    “吃喝倒是不用担心, 每天补眠估计会比较麻烦, 也不知道首领有没有安排负责接应的人——”话说到一半，高桥和光忽然停了下来。二十米开外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一辆刚刚发动的黑色轿车, 车牌号十分眼熟。

    “怎么了？”高津健太顺势看去，也发现了这辆登记在某干部名下的轿车。“那是……中原先生？”

    高桥和光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镜片下的双眼微微眯起。“啊啊~，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佚君呢？”

    高津健太莫名感到后背发凉，还记得数年前他是一名地下拳击手, 每次受伤后替他治疗的人都是高桥和光。当时年纪轻轻的高桥医生经常笑眯眯地盯着他的伤口，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掏出一整套缝合工具，动作利落地解决了半米长的撕裂伤，甚至给他这标准的肌肉壮汉系了个蝴蝶结。

    “……您笑得像个反派。”

    “是吗，我们本来就是黑手党。”高桥和光吐出一口烟雾，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算了，这两人的事让他们自己烦去吧。”

    高津健太不解地皱了皱眉。“佚大人跟中原先生闹矛盾了？”

    “不愧是钢铁直男。”高桥和光一脸无语地拍了拍高津健太的肩，估计认识的人里也就这家伙没看出来佚名喜欢中原中也。

    “我们走吧，白天还得上班呢。”

    高津健太摸了摸后脑勺，没听懂。

    ……

    ……

    【两年后】

    法国巴黎，塞纳河左岸。

    与卢浮宫、杜伊勒里花园隔河相望的地方坐落着一座由废弃火车站改建的博物馆，其名为奥赛。

    它被称为欧洲最美的博物馆，同时也是许多伟大画家的最终归宿。这里收藏着奥诺雷·杜米埃、保罗·高更、文森特·梵高、克劳德·莫奈等等众多艺术家的画作与雕塑。

    时值一月，天寒地冻，广场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有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信仰。他们三五成群，每一个都面露激动之色，刺骨的寒风也无法阻挡人们对艺术大师的向往。

    黑发黑眸的‘少年’懒洋洋地坐在广场边的长凳上，卡其色羽绒服将他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除此以外，围巾、手套、口罩等御寒装备一样不落。他手边放着一张用过的门票，门票上压着一部黑色外壳的智能手机。由于通知栏频频闪过新消息的提示，导致屏幕一直保持着亮起的状态。

    “啊啊~，好困啊……”

    佚名没精打采地伸了个懒腰，逛完整座博物馆他累得一步都不想动，虽然订好的酒店就在三百米开外，但实在没有力气挪过去了。

    就在这时，刚离开博物馆的两男一女正朝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女性外貌青春靓丽，身材玲珑有致，一头枣红色长卷发与她格外相称，性感又迷人。站在她右侧的男性则显得有些困窘，廉价的外套尺寸偏大。皮鞋似乎有些年头了，鞋跟被磨掉了一小截。五官还算端正，只可惜未经修剪的络腮胡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邋遢。他拿着一顶手工编织的草帽，颤抖的双手昭示着此人的内心极不平静。

    佚名随意地看了两眼，而后就被另一个男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英俊的外貌倒是其次，他在意的是对方的眼神。

    孩子特有的童真、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探索欲以及藏得极深的历经世事的沧桑。如此矛盾的特质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却不会让人产生强烈的违和感，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许是察觉到陌生人的窥伺，男人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住了长椅上的少年。

    佚名不闪不避地继续与他对视，眉眼弯成灿烂的月牙。

    当双方即将擦肩而过之际，男人忽然停了下来。顶着同伴询问的目光，他往后退了三步，再缓缓蹲下，两人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

    “中/国人？”

    佚名歪了歪头，不答反问。“英国人？”

    闻言，男人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喜欢画？”

    “不，不懂画。”说出这句话时佚名清楚地听到了一声代表疑惑的拟音词，来自那位女士。

    “但你逛遍了整个奥赛。”

    被主人压在手机下的门票盖满了印章，这是博物馆最近才增加的小活动。每参观完一个区域会有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替游客盖上专属印章，模式类似集邮。

    “啊。”佚名揉了揉眼睛，席卷而来的睡意让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因为强迫症嘛~。”

    男人挑眉轻笑，语气温和。“有遇到喜欢的画作吗？”

    “有哦。”佚名微微扬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