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节

    式大门外，佚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请进。”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门后传来，佚名费了不少力气才推开这扇雕花大门。

    跟上次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站在落地窗旁的森鸥外身穿一袭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立领长袍。暗红色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衣领下，及膝马靴擦拭得一尘不染。过于强大的气场很容易让人忽略掉这个男人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肤色。

    佚名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躬身行礼。“首领。”

    “身体已经恢复了吗？佚君。”森鸥外双手负在身后，深紫色的瞳孔带着些许笑意。少年这些日子的行踪自然有人向他汇报，而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在于所谓的‘兽化’异能并非单一的能力。这种情况相当罕见，堪称万中无一。

    “是，让您费心了。”佚名抬起头，神色恭敬地回答道。

    玻璃幕墙撤去了隔离装置，视线范围内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横滨最近都没有下雨，随着初升的朝阳洒入室内，柔和的光线装点着周遭的一切。

    半边身子暴露在光影的男人轻笑着颔首，“工作方面有没有遇到不适应的地方？”

    ——这是一道看似平平无奇，却在送分跟送命之间左右横跳的阅读理解题。

    面对Boss气场全开的森鸥外，佚名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没有，只不过……”

    森鸥外转过身来，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年。“但说无妨。”

    佚名思考了片刻，而后缓缓说道：“是关于太宰先生。我昨晚在一家酒馆遇到了他，当时我向他提议如果讨厌疼痛，可以在全身麻醉的状态下服用毒物……现在想来未免太过失礼。死亡是现象，看得见，也摸得着。呼吸断绝，心跳停止，这是走

    向死亡的过程。而灵与肉的分离，肉/体逐渐腐烂，不过是死亡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果。对于太宰先生来说，重要的是过程还是结果？”

    森鸥外诧异地挑眉，“佚君觉得呢？”

    佚名抿了抿唇。“我想是过程吧。只有在清醒的时候跨越生与死，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如愿以偿的满足。”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森鸥外微笑道。“毕竟太宰君的行为令人捉摸不透。”

    “您多虑了，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闲聊。”佚名回以一笑，又接着说道。“正如我们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寻求死亡同样是太宰先生的自由，既然他本人在清醒状态下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说明对待这件事他是认真的。所以，如果下一次我对太宰先生的某些行为袖手旁观，您会扣我工资吗？”

    森鸥外哑然失笑。“不会。”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佚名。少年目光清澈，嘴角上扬，见到他的紧张感在对话过程中已然消失无踪。“佚君的做法有些出乎意料呢。”

    佚名歪了歪头，表情很快从疑惑过度到了然。“曾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要拖着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苟延残喘，明明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我告诉他，因为我不想死。我深爱着这个既温柔又残酷的世界，我贪恋它赐予我的每一份痛苦与蜜糖。春风夏蝉，秋雨冬雪，绮丽的彩虹，十五的圆月……这些都是生命中再平凡不过的美好，我还想多看几遍。排除那些法则之外的存在，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有走向灭亡的一天，连神也不例外。这种想法或许有些傲慢，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不会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令人惋惜的是对太宰先生来说，我所热爱的一切毫无意义。所以，强求无用。”

    “原来如此。”森鸥外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抵在桌面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半分钟的沉默过后，他回头看向佚名。“佚君。”

    佚名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请吩咐。”

    “去吧，别让小田君等太久。”

    佚名躬了躬身，离开了这间阴冷的办公室。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见到的小女孩呢？

    此时门内。

    “太

    宰君，现在是上班时间。”

    “等我看完这本书。”

    “我没看错的话，你手里拿的是辞海？”

    ……

    ……

    “小田先生，您今天准备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闻言，小田慎一从电脑前抬起头。“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黑蜥蜴吗。”

    “黑蜥蜴？”佚名稍微回想了一下，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您说的是战斗力匹敌特种部队的武斗派？”

    “对，接下来的时间你的任务由广津先生决定，他是黑蜥蜴的百人长。”小田慎一耐心解释道。“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用来做准备，真的不需要武器吗？任务过程中随时可能发生战斗。”

    佚名摇了摇头。“不管是热/武器还是冷/兵器我都不擅长，您放心，我不会受伤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14、咸鱼他变身了

    广津柳浪，港口黑手党的元老级成员。年近五十，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向脑后。黑色风衣，白色手套，还戴着一副单片眼镜。细细的银链搭在耳侧，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位温文儒雅的老绅士。

    在门外见到来人时，佚名朝对方问了声好，广津柳浪回以一礼。

    “希望您不要介意。”佚名指了指身旁的平衡车。

    广津柳浪态度随和地笑了笑。“小田先生已经提前交代过，佚君无需担心。”

    “失礼了。”

    接下来佚名便踩着平衡车跟在广津柳浪身后，两人搭乘电梯来到位于地下二层的武器库，仓库门口已经站着十名身穿黑西装的壮汉，广津柳浪出现的一瞬间，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黑蜥蜴内部以五人为一小队，这方面的信息小田慎一曾为佚名讲解过。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不仅擅长热/武/器，近战能力同样不俗。

    广津柳浪拥有进入武器库的权限，身份验证通过后，黑黢黢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去吧。”

    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而入。不到三分钟，再次出来时他们全员都配备了各自熟悉的枪支，填装好的弹药夹利落地绑在手腕上。

    “出发。”

    “是！”

    等上了车，坐在后座的佚名好奇地看向广津柳浪。“广津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

    到目前为止，这位年长的前辈还未曾透露过今天的工作内容。虽然可以猜到黑蜥蜴的任务几乎都跟战斗有关，但他需要知道更详细的情报。

    “仓库街，根据情报部收集到的信息，太宰先生推测出之前与组织敌对的武/装势力还有一小股残余分子。他们雇佣了一批亡命之徒准备对组织的货物动手，目标选择了仓库街九号。”

    “是存放武器的仓库？”佚名一手托腮。

    “没错，那是一批即将运往国外的交易品。”广津柳浪回答道。“如果东西被劫走，会错过跟对方约定好的交货日期。”

    “这样啊……”佚名眨了眨眼，“需要进行埋伏吗？还是您制定了其他的作战计划？”

    广津柳浪双手交叠，银色的链子随着他低头的动

    作轻轻晃动，在光线下反射出一道泛着冷意的寒芒。“佚君觉得应该如何？”

    “既然是商品，战场最好转移到其他地方，比如……通往九号仓库的必经之路。”佚名小声说道。

    广津柳浪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九号仓库位于中心地带，没有后门。如果提前埋伏，我们的人手不足以应对三个方向的袭击者。”

    “那就交给我吧，广津先生。”佚名打了个哈欠，侧头看向窗外。

    广津柳浪眼神闪了闪，不再多言。

    三辆黑色轿车在沿海大道上呼啸而过，不远处的海面一片风平浪静。佚名揉了揉眼睛，如果没记错的话，中原中也就是在这附近捡到他的。从意大利漂到日本，长时间保持异能觉醒状态精神方面会非常疲惫，异能解除后等待他的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

    想到这里佚名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信人中原中也。

    -中原先生上午好！

    -工作顺利吗？

    -我正在出任务的路上，今天天气还不错呢。

    中原中也的回复一如他平时给人的印象，毫不拖泥带水。

    -嗯，注意安全。

    过了几秒，通知栏又弹出一条新信息的提示，佚名点开一看，顿时觉得后背一凉。

    -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进医院的消息。

    -你的平衡车别想用了。

    ！！！

    有点过分哦，中原先生。

    佚名不满地撅起了嘴，之前那次真的只是意外！

    直到车子停稳，佚名还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下车后他第一时间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司机并没有直接开到九号仓库附近，而是绕了一圈停在了与目标地点隔了两条街的位置。

    十名黑蜥蜴成员动作迅速地整好了队伍，检查装备的同时向广津柳浪靠拢。

    这里的地形看上去非常适合作为巷战的埋伏点，街道的一侧是鳞次栉比的房屋，灰黑色的墙面上标有数字编号。另一侧则是隐蔽性一流的绿化带，人工树林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放眼望去每一条街道都是类似的布局。

    佚名的打算是三分钟解决战斗，不然那奇葩的生物钟就要开始抗议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迈上路边的台阶。

    “广津先生，敌人的数量是多少？

    ”

    广津柳浪：“保守估计……超过五十。”

    “唔——”佚名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连成一线的仓库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从巷子里抬头往上看只能瞧见一小片蔚蓝。锈迹斑斑的钢筋横插在两栋房屋之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水滴砸在管道上的细微声响。当他的视线扫过一处不锈钢水塔时，内心已经有了成算。

    “我申请单独行动，请您批准。”

    广津柳浪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十名全副武装的部下立即分散，就近寻找掩体。

    “是否需要我等从旁协助？”

    “不了，等结束后把我带回总部就行。”说完，佚名的周身浮现出一层迷离的光晕，那是极富生命力的新绿。

    只短短半秒，光芒尽数散去，仍站在原地的广津柳浪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少年的背后长出了一对宽大的羽翼，形状酷似老鹰的升腾翅。最外层覆盖的硬羽有着漂亮的金红色，再逐渐过度成白金，如图腾般的褐色纹路遍布其上，尾羽锋利而修长。在他的身旁还围绕着两条成年人手臂大小的活物，它们身形似蛇，驼头蜃腹。头顶长有鹿角，四爪似鹰。一经现身，周遭的鸟叫虫鸣立即消失无踪。

    佚名微微侧头，纯黑的瞳仁被墨绿所替代，发丝无风自动。

    “客人已经来了。”

    15、咸鱼帅不过三秒

    广津柳浪微微睁大了双眼，此时的佚名连嗓音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辨不清情绪，空灵而悠远，仿佛来自九天之外。气息虽平和，却让人联想起无悲无喜的神明。

    年长者欠了欠身。“武运昌隆。”

    双翼振动，卷起一股激荡的气流。佚名凌空而立，借着水塔掩盖身形。陡然拔高的视线让他将整个仓库街尽收眼底，就在一公里开外的地方停了两辆灰扑扑的带篷卡车。正如先前所预料到的那般，从车上跳下的袭击者分成了三个小队，前进速度相当迅疾。他们每一个都训练有素，奔跑时引起的动静几不可闻。

    直到这批人闯入目标点前方的人工树林时，佚名动了动手指。

    拔地而起的藤蔓一改往日的无害，张牙舞爪地袭向了入侵者，它们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将这群不畏死亡的佣兵牢牢捆在了半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活物。领头的那位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扭转手臂朝粗壮的青藤举/枪/射击，然而打空了弹夹也没能伤其分毫。

    其他人还尝试过依靠蛮力来摆脱它们，但这群捕食者面对猎物的挣扎只会缠绕得更紧。脆弱的人体无法承受这股压倒性的力量，顷刻间骨骼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佚名没有玩弄敌人的喜好，右手虚握。明明正在做的事充满了血腥，他的神情却看上去圣洁无比，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在异能力的驱使下落叶乔木迎风见长，一折即断的枝条每一根都变得坚硬如铁，犹如遇到危险的刺猬，朝敌人张开了爪牙。

    哀嚎声渐次响起，久久不散。

    敌对势力残党与雇佣兵共计五十六名，无一人生还。

    回到地面的佚名朝广津柳浪微微颔首。“广津先生，任务完成。”

    当广津柳浪领着十名部下走进树林时，眼前出现的一幕即便是习惯了战斗的他们也难免感到不适。

    气息早已断绝的敌人被密密麻麻的树枝穿透了身体，悬于半空。鲜血沿着褐色的枝干往下淌，地上的枯叶混杂着血水与碎肉，浓郁的血腥味强烈到令人作呕。

    随后赶到的佚名收拢羽翼，在他的控制下树林内

    的植物如臂所指。先是掘出一个数十米的深坑，而后将尸体一股脑丢了进去。

    泥土翻动，除了空气里还残留的血腥味，这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为春神，掌万物复苏。】

    工作暂且告一段落，佚名上车后就在座椅上缩成一团睡着了。等回到事务所，广津柳浪并没有叫醒他，而是派了一名部下守在停车场。小田慎一特意提起过，佚名的生物钟有些麻烦，上午必须留一个小时用来补眠，到了中午还得午休一个小时，下午也是一样，每天的睡眠时间必须保证最少十五个小时。

    率先离开的广津柳浪搭乘电梯来到了顶楼，森鸥外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

    ……

    临近午餐时间，结束补眠的佚名摇摇晃晃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他先是向等候在一旁的黑蜥蜴成员道了声谢，对方神色恭敬地帮他取来了平衡车，之前它一直被放在后备箱里。

    踩着法拉利直奔餐厅，一碗粥填饱了肚子。离开时正好遇到小田慎一，佚名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小田先生，我回来啦！”

    小田慎一顿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锐利的视线在少年身上一寸寸扫过，直到确认对方没有受伤他才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嗯，还顺利吗。”

    佚名神情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将整个上半身压在扶手上。“怎么说呢，我的能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