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家本帮餐馆有两层楼, 南面有个面积挺大的阳台，一出去就有股凉风迎面袭来。

    谢凌出来的时候穿得少，下意识地吸溜了下鼻子。

    正这时, 一条毛茸茸的围巾落到了他脖子上。

    谢凌愣了下：“用不着, 你戴着……”

    “戴着。”郁熔不容置疑道，“专门给你拿的。”

    说完走到阳台的护栏边。他看着楼下道：“还记得吗, 我们小时候经常在那儿玩。”

    楼底下就是个小花园，花园里种满了老板精心栽培的各种花朵, 旁边还有个白色秋千。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过。

    “记得。”谢凌笑了笑，问, “你前面说联姻那事，什么情况？”

    郁熔也看出谢凌心不在焉, 转了个身背靠护栏, 直接了当道：“我也是前段时间听我爸说的。你奶奶，就刘毓，找了我爸，说要让咱俩……凑一对儿。”

    谢凌愣了下；“什么？！”

    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之前刘毓说的联姻对象他应该不会太排斥。当时他完全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刘毓在诓他，没想到她找上的居然是郁家。

    确实郁熔他爸的生意在国外越做越大，谢家和郁家平时也多有来往, 刘毓选了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郁熔见谢凌一直不说话，心里有点犯嘀咕：“我觉得……”

    “太好了！”谢凌突然道, 眼睛亮亮的。

    郁熔心头一跳, 见到谢凌那么兴奋，突然觉得嗓子干得要命，同时肾上激素急剧飙升。

    然而谢凌下一句却道：“这样事情就简单了，你直接让你爸帮我推了就行了！”

    虽说上次秦寒在刘毓面前给了她个下马威, 但谢凌觉得那老太婆肯定没那么好弄，穿帮是迟早的事，背地里肯定还在帮他张罗。

    郁熔：“……”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白跳了：“你这么高兴，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谢凌笑道，“我本来还想她找了什么麻烦的人该怎么搞，是你就好了，咱们这纯洁的父子关系，她就算把咱们锁一间房里都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没事？”

    谢凌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郁熔心底生起一股烦躁，正想着要怎么说，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阳台玻璃门外的一角。

    隐隐约约，他看见似乎有人躲在那儿，人影经过灯光的照耀投射在墙壁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郁熔就判断出了那个人是谁。

    谢凌还在纠结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不想下一秒，手腕突然被郁熔用力一拽。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谢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郁熔微微低下头。

    就在他的唇即将要碰上谢凌头发的那一两秒间，刚才还关得严严实实的阳台门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部震了开来。

    令人感到沉郁窒息的信息素弥漫开来。

    谢凌本能地扶住旁边的栏杆，他循着这熟悉的味道往过去，就见秦寒疾步冲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秦寒？！”

    秦寒没有任何回应，冲上来先一把掐住郁熔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抵在旁边的栏杆上。

    操。

    郁熔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一定会激怒秦寒，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这么疯。

    身体受到威胁，郁熔本能地放出信息素对抗。

    照理来说两边都是顶级Alpha，应该不会差太多，然而在秦寒饱含怒气的剧烈攻击下，郁熔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秦寒不会掐死自己，稍微减轻被掐的窒息感。

    谢凌眼看情况不妙，急忙上去拉住秦寒的手：“你疯了？！这样会掐死他的！”

    平时多亏秦寒提醒，阻隔剂他都一次不落地喷，用的都是谢诚或秦淮给他弄来的品质最好的。这会儿撞上两个顶级Alpha对撞信息素，虽然身体有点不适，但好在还有行动力。

    “快松手！”这样的秦寒他曾经见过一次，是那会儿他从周浩轩手上把自己救下来的时候。

    沉郁、暴戾、颓靡，谢凌脑子里每蹦出来一个词，心中的担忧就加深一分。

    眼看扯手没有用，谢凌索性绕到秦寒身后抱住他的腰，正打算再用一波力，却发觉身前的人忽然抽搐了一下。

    就好像一根紧绷的弓弦骤然断裂，秦寒身体一软，直接倒进了谢凌怀里。

    谢凌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的肩膀和腰：“你怎么了？！”

    话音方落又听到那头的郁熔一顿猛咳，忙问：“你没事吧？！”

    郁熔还在摸着自己的脖子咳嗽，闻言冲谢凌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秦寒闭着眼，双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一直没说出来。

    刚才掐住郁熔脖子的时候他的思维完全是混沌的，但这一刻却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知道埋藏在自己身体里的麻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在帮助他清醒意识的同时，也大大剥夺了他身体的行动力。

    谢凌见状，直接打了120。打完之后，手忍不住在秦寒背上拍抚起来：“没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他是不知道秦寒怎么了，但他却能从他的信息素波动中察觉出异样。

    不是刚才仿佛要碾碎一切的那种暴戾凶悍，也不是平时安抚他时的那种宁静缱绻。

    无措、凌乱，就像一个被关进铁笼里的小孩，找不到出口，就用血肉之躯去撞，直到头破血流。

    “没事的、没事的。”谢凌不停拍抚秦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但好像不做点什么，就无法缓解自己此刻莫名焦躁的情绪。

    秦寒虽然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但还是有意识的，感觉到谢凌在碰他，心里的小人儿稍稍勾了下唇角。他拼上吃奶的力气，往谢凌怀里挪了几毫米。

    就那么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动静，谢凌却注意到了，他摸摸秦寒的手，问：“是不是冷了，咱们要不下去等吧。”

    秦寒：“唔——”

    软软的一声，仿佛婴儿在呓语。

    很难想象这种软踏踏的声音是从秦寒嘴里发出来的，谢凌愣了下，紧锁许久的眉宇间浮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郁熔在旁边缓和完呼吸，见谢凌要把秦寒架到自己肩上，连忙抬起手：“我来吧。”

    秦寒：“唔！”

    郁熔：“……”

    谢凌哭笑不得，拎着秦寒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对郁熔道：“还是我来吧。回头你俩再杠上。”

    说完搂着秦寒的腰就走。

    郁熔望着谢凌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靠在他身上的秦寒。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和谢凌。

    只是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了。

    心像是突然塌了一块，郁熔还抬着的手脱力一般地垂了下去，正在这时，走到门口的谢凌又突然转了过来：“儿子快一起过来，一会儿你也得上医院检查检查。”

    郁熔顿了顿，懊恼的啧了声，跟了上去。

    ——

    萧炎飞他们几个原本还纳闷三个人上厕所怎么上了半天还不回来，在电话里得知情况后，连忙赶到一楼大厅。

    七八分钟后，一辆车急匆匆停在了餐馆门口，却不是救护车。

    秦淮大步走进来，眼神四下扫了扫，喊道：“小凌！”

    “秦淮哥？！”谢凌认识秦淮，见他过来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秦寒身体里的芯片装着一个纳米警报器，连接着秦淮的手机。麻药一旦泄露警报器就会报警，秦淮的手机也会在第一时间收到讯息。

    秦淮上前查看了下秦寒的症状，半响，他叹了口气，对谢凌还有围站在身边的一众同学道：“麻烦你们了，把他给我吧。”

    谢凌：“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不顶用，我先带他回家。”

    秦淮的研究室最近在做一项重大研究，不方便非工作人员出入。知道秦寒出事，刚才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把相关负责医生全都叫到了家里，要用的设备也都带了过去。

    秦淮急匆匆地去捞秦寒，手刚碰到他的背——

    秦寒：“唔！”

    秦淮：“……？”

    刚才进来的时候太急他倒没怎么在意，这会儿仔细一看秦淮才发现有点不对。

    秦寒虽然看上去人是躺在沙发上的，但其实头和脖子都枕在谢凌的大腿上，前面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要碰他，居然硬生生突破了麻药带来的生理极限——

    用一根小指头勾住了谢凌的小指头。

    “……”他一点都不怀疑，但凡只要麻药的量再轻一些，自家弟弟都能将整个人贴到人家身上。

    一时间秦淮都不知道该佩服秦寒作为一个顶级Alpha过硬的身体素质，还是该感叹他对心上人的巨大执念。

    谢凌见秦淮还有一众同学都盯着他们勾在一起的小拇指看，微微有些尴尬，他咳了声：“秦淮哥，不如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前面就发现了，秦寒瘫了以后对他的依赖感特别重，除了自己，谁接近他一丈以内都要被他给唔回去。

    秦淮没说话，垂眼看了看秦寒十分幼稚的举动。虽然幼稚，但如果自己强来，自己这弟弟不知道又会不会干出什么突破生理极限的事来。

    他想了想，走上前一手刀，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谢凌愣愣地看着秦淮把毫无失去反抗之力的秦寒从自己身上架走。

    刚才被秦寒勾着的小拇指上还残留着余温。谢凌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地站起来：“秦淮哥……”

    “小凌。”秦淮架着秦寒，转身看了眼极度迷茫的少年，片刻，仿佛极度无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回去吧，别跟来。”

    ——

    秦淮带着秦寒走后，大家也都跟着散场了。谢凌陪着郁熔到医院去做检查，全程想的却都是秦淮最后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他们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仅有的几次，秦淮给谢凌的印象都是很轻快的，很少有那么无奈，甚至可以说沉重的样子。

    秦淮一看就是知道秦寒的病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很严重的绝症？？

    不可能吧，顶级Alpha的身体应该都很好才对啊。

    谢凌这么想着，人却越来越坐立不安。

    恰巧郁熔做完检查出来：“我没事了，咱回去……”

    “没事就好，你先回家好好休息，爸爸还有点事要先走。晚点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谢凌张口就来，飞速哄完郁·儿子·熔，匆匆离开了医院。

    ——

    出医院后，谢凌立马速联系谢诚搞到了秦寒家的住址，随后直接打了辆车过去。

    秦家本家在S市郊区的一座山上，山上有一片庄园式别墅全是他家的，但出行不太方便，所以他现在住在市中心的一栋别墅里。

    谢凌到的时候天突然开始飘雨，他没有带伞，也顾不得许多，急匆匆冲到秦寒家门口。

    正巧碰上秦淮把研究所来的医生送上车，谢凌跑上前：“秦淮哥！”

    他的呼吸有点紊乱：“秦寒怎么样了？”

    秦淮愣了下，他没想到谢凌还是追来了，顿了下道：“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没事了。”

    谢凌闻言并没有放松：“我能去看看他吗？”

    秦淮笑了笑：“恐怕不方便，他已经歇下了。等明天他醒了我让他打电话给你吧。”

    谢凌微微眯了下眼，他在某方面虽然很迟钝，但面对大多数事情还是很敏锐的，尽管秦淮的表情看不出破绽，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秦淮比谢凌要大了快十岁，又因为性格经历，早就混成了人精一个，但这会儿被谢凌盯着，却莫名有点心虚。

    他稍稍避开谢凌的目光，笑道；“马上要下暴雨了，进来坐会儿吧，我前两天还从朋友那儿搞了两本你最喜欢的那个漫画的……”

    “不坐了。”谢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淮身后，别墅二层的一扇窗户，笑了笑，“既然他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了。”

    ——

    送走谢凌后，秦淮上到二楼秦寒的房间。

    屋里没有开灯，四肢都带着铁镣铐的Alpha靠坐在墙角，亚麻色的刘海盖过半只眼，神情颓靡。

    秦淮叹了口气：“地上冷，干嘛不上床坐着。”

    秦寒没有反应。

    秦淮：“刚才小凌来过了。”

    秦寒微微挺直脊背，失焦的眼神里蹦出一丝光。

    秦淮：“但是我让他走了。”

    秦寒：“……”

    “二哥……”经过医生的一番折腾，秦寒的意识和语言功能还有行动力都差不多恢复了。

    “叫二哥也没有用。”

    秦寒顿了下，刚才才冒出来的那点生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又重新靠回墙角里。

    秦淮无奈：“你啊，亏我之前还在电话里提醒你，让你远离一切可能的刺激源，现在你说这搞的。”

    “……那个时候，我没法不追上去。”

    换做别的任何一个Alpha，在正常情况下听到情敌跟自己的心上人说要谈联姻的事，都不可能不在意。

    更何况是他，一个精神状况特殊，又极度接近易感期的顶级Alpha。

    如果不跟上去，光是臆想他们会说什么，就足够把他逼疯。

    “哎，你是追上去了，可现在呢。”秦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上次咱们定下的约定，你没忘吧？”

    秦寒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秦淮看他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还是狠下心追问：“你还是坚持不肯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小凌？”

    秦寒沉默许久，哑声道：“不告诉。”

    “那……”秦淮缓缓开口，“我要告诉奶奶，把你送回美国，你没意见吧？”

    秦寒暗暗收紧手，指节泛出惊人的白色，连带着嘴里都充斥上了因为过度隐忍，崩裂牙龈而弥漫开的血腥味。

    “我……”

    “我有意见。”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地从窗边传来。

    秦寒瞳仁巨震，他抬头望去，只见谢凌就站在外头窗台上，屋外电闪雷鸣，光影交错间，隐隐能看见少年的身体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了。

    有那么一瞬间秦寒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凌推开窗户翻身进来，动作利索娴熟，神情淡定得仿佛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私闯民宅。

    他挂着满身的寒气和雨水，走到秦寒面前蹲下身。

    “看着我。”谢凌说。

    秦寒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乖。”谢凌也笑了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滚滑到下颚，他盯着秦寒，语气既轻柔又霸道，“没有我的同意，你哪儿都不许去。”

    作者有话要说：霸总凌凌已上线-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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