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井上桃虫玉钏反水 千叶芙蓉探春被抓
其实这水只不过是放在牢狱两侧的走道里的一桶水, 上面漂浮一瓢木舀子 ,谁渴了便自己去取用便是。
谁知道此时玉钏儿却一动未动。
“玉钏!”王夫人渴得厉害,见玉钏不理,又加大了声音。
谁知道玉钏回过身来, 傲然盯着王夫人:“如今我们都为阶下囚, 我的身契收在官府那里, 太太为何要使唤我?”
没想到这昔日的奴仆还有反水的一天,王夫人怒目圆睁:“你个贱奴!”
玉钏浅浅一笑:“太太一生高贵, 怕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求人这一天。”
她走近水桶,隔着栏杆使劲够着那水舀子, 盛出一舀水, 却不给王夫人,只是举着冷冷说:“我从前与我姐姐侍奉太太何尝不尽心?冬日里暖足,夏日里打扇, 谁知道太太居然毫不犹豫掌掴我姐姐将她逐出贾家, 我姐姐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太太却一点也不担心她想不开投缳?”
“你!……难道……”王夫人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哆哆嗦嗦。自从金钏被赶出去之后, 她从未过问过金钏的下落,难道金钏死了?
玉钏浅浅一笑:“我姐姐当时病愧交加,若不是恩人相助, 只怕当时就会想不开。如今阖家几口人就她好端端在外头呢,说起来还要谢谢太太逐她之功。”
王夫人嘴唇翯翯,见阖府上下主子奴才的目光都投射过来, 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她勾引宝玉,该当被打被罚。”
玉钏指着王夫人鼻子骂道:“勾引?我姐姐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伺候太太时与宝玉多说了两句话,却也是闲话家常,竭力让宝玉远离自己罢了。宝玉先调戏我姐姐, 我姐姐是奴才,能打还是能骂?只不过语言温和些与宝玉兜圈子装听不懂罢了。难道我们做奴仆的就只能如此么?”
牢里的诸多奴仆们忍不住悄悄点头,她们都是同样的出身,自然向着玉钏所说,何况玉钏所言皆是事实,金钏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哪里就会勾引宝玉了?倒是宝玉自己时不时在园子里调戏丫鬟为真,不是吃那个丫鬟唇上的口脂便是舔这个丫鬟脸上的胭脂,谁不知道?
何况不是每个丫鬟都是心实喜之的袭人,只不过碍着对方是主子不敢声张罢了。
此时玉钏提起伤心事,各个都同仇敌忾。玉钏将那舀子冷水举到王夫人身边,冷言说:“太太从前散漫使钱时可知今日?若是早知道从府里动辄烹猪宰羊、佳酿美肴到如今一杯冰水都不得,太太当日会不会多积攒福德,少打骂我们姐妹?!太太可别忘了,我姐姐拿钱赎出去我们全家,我们还是全乎的一家子人"
说着就要将那舀子冷水浇下去,周围的奴仆被玉钏一番话说得勾起伤心事,居然无人阻拦。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慢着!”一个身影闪身到了王夫人身边,将王夫人护在了身后。
原来是探春。
她怒目圆睁指着玉钏骂:“等发卖时难道我不能将你的罪行说与众人知道?到时候谁还敢买你家回去?!就算金钏买了你去,难道贾家没个亲戚故旧帮我们出气?!”
又转身骂那些奴仆:“主子们还没定下罪过那你们便先背主反叛?难不成等我们贾家平反后便不在我家了么?”一顿骂让那些本有了反叛之心的奴仆们一个个老老实实。
赵姨娘却不知道从那里凑过来,一把将探春袖子一拽:“我说姑娘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如今你还奉承她做什么?!难不成还能给你找个婆家?不是我说,从前你也是为了有个好归宿,如今还护着她?赶紧想想怎么把环儿捞出来才是!”
探春没堤防被她拉的身子一歪,说话就有些带恼:“姨娘可又是疯魔了不成?”
她还想再跟赵姨娘辩论,忽然外头女狱卒恶声恶气喊:“谁是贾探春?!过来!”
牢里的女眷们忽得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又一同看向探春。
这是她们进牢以后才知道的:罪臣家眷一般都同受刑罚,定罪后便会草绳结起来发卖出去,可狱卒们等不及啊,她们便会挑选其中美貌年轻的女儿,提前发卖给出高价者,只不过到时候往上面报一个病亡便是。
狱卒是在监狱最底层,因而他们做得隐秘,也不过是十人里面卖一人罢了。所以很难被外界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出高价的能是什么人?
觊觎贵女的能是什么人?
贾家女眷们自听过这个传说之后就不敢多想。
赵姨娘先慌了,见探春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提小鸡一样拉住,她坐在地上来不及站起来,忙抱住探春双膝,嘴里说:“做什么?做什么?大人奶奶哎!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可放过她罢!”
女狱卒拉不走探春,一脚踹在赵姨娘面门:“妨碍公务,再不松手便杖责你个老东西!”
可任她怎么骂,平日里油滑的赵姨娘一下都不松手,探春泪水落下来,她从懂事就不喜赵姨娘,觉得她世故又刁滑,背后里有赵家舅舅们撺掇着无恶不作,又笨脾气又大,总被人当枪使。当初她管家时没少因此被低下的婆子媳妇们看笑话。
她小时候不懂事时还依偎在赵姨娘身边撒娇,一口一个“娘”,可从六岁开蒙后便没有再开口教过娘,只是冷冷而疏远的喊她“姨娘”。
而她素来与太太亲近,一则是为了谋个好前程,二则是因为她心里暗暗渴望万一太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该多好,实在不行,便是默默无闻的周姨娘也行啊!
可是被人抓走的生死存亡时刻,还是那个被她无比嫌弃的、市侩的、牙尖嘴利的、无理取闹、爱贪小便宜的赵姨娘不顾一切的抓住了她,与狱卒求情。
她的双手被狱卒不客气的掰开,又急得哀求狱卒,用她一生都未说出口的柔软腔调求人,额头上还沾染着被狱卒踢中时狱卒脚上的煤灰。
探春忽得后悔。
早知道……
她多叫一声“娘”多好。
探春昂首抬头,反手攥住赵姨娘胳膊,与狱卒说:“大人,她是担心我出事才这样,我跟着您走便是,您莫要伤着我娘。”
“什么?”赵姨娘忽得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盯着这个从未承认过自己的女儿。
探春重重的攥她胳膊一下:“儿不孝,没有侍奉过娘,娘莫要怪我,不然我走得不安心。”
“不怪!不怪!”赵姨娘的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掉下来,她一声长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啊!我儿!”
狱卒却不顾她俩人挣扎,又挥手叫了两个帮手,将探春直接拖了出去。探春只顾得上喊一句:“娘!——”就被拖行着往外头而去。
“探丫头!啊!——”赵姨娘慌得又去拉探春,却只撕下她一片裙角。她见大势已去,对着探春被拉走的方向不管不顾大声嘶吼道,“活着!别要脸!活着!贾府门口!娘在那等你!要活着啊!”
王夫人却忽得醒悟过来,也跟着大声喊:“探丫头,莫要堕了先祖英名!”
却被赵姨娘一掌重重扇过去:“去你娘的!”又昂首喊,“探丫头莫听她鬼扯!活下去!娘等你!”,那一巴掌直打得王夫人腮帮子肉碰牙,吐出来一口血水。
王夫人余光扫视四周,自己的丫鬟早被玉钏策反了,陪房周瑞家的被关在对面牢房,两个女儿,一个元春生死未卜,一个本来能干的探春出去了,两个儿媳妇里,李纨早背叛了贾家,宝钗也独自走了,周姨娘独自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早想起嫣红、翠云此时还在服侍邢夫人,王夫人不仅在心里将贾政骂上一遍。
赵姨娘双手攥着探春的裙角小心贴在心口,眼泪来不及掉下来,双眼愤恨瞪着王夫人:“好你个贱人!压在我头上许多年!要不是你娘家犯事!要不是你背地里作恶多端,贾家何至于此!我的环儿和探春怎么会……”
说到这里,想起探春可能遇到的悲惨遭遇,赵姨娘就哽咽不能语,将裙角小心翼翼塞进怀里后立刻扑过去将王夫人压在身下:“我今天打死你这个老虔婆!替我孩儿报仇!”
她狠狠撕咬住王夫人面孔,竟然生生将她一面耳朵咬下来!玉钏看得直拍手,兴奋道:“赵姨奶奶,我来助你!”说着也扑过去抓住王夫人头发撕扯起来。
牢里的诸人本不想惹事,见此也忙七手八脚试图分开两人,还是尤氏机灵,喊一嗓子:“探春回来了!”惹得赵姨娘一分神,才生生将两个隔开。
探春被押送出去以后,被两个狱卒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给了她一碗饭、一杯酒,知道这便是狱里人说的‘长休饭’、‘永别酒’,探春丝毫不惧,反而吃尽长休饭,一饮而尽那永别酒,昂首跟着狱卒往外走去。
狱卒心中啧啧称奇,她在狱中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器宇轩昂的女子。不由得对探春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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