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们的心意

    “既然来了，今天就死在这里吧！”黑暗中，诺尼厄眼中是全然的疯狂。

    他才是拖延时间的那个，靠着献祭自己所有的不死生物，在整个主殿范围内布下了死之领域，一个除非受术者死亡，否则无法逃出领域的亡灵禁咒。

    “真是有情有义，居然还把你的同伴都移出去了。”诺尼厄讥讽：“可惜你自己没逃脱。”

    “实力强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

    “你觉得你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

    桑倪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这糟老头子不是一般的聒噪。

    “不愧都是枢机主教，连最后杀手锏都是一个样。”她几乎是怜悯地说：“可惜，雷曼德已经对我用过一次了。”

    她摘下身上用来掩饰死亡气息的项链。一片黑暗中，她眼眶里亮起的幽绿魂火格外显眼。

    “重新介绍一下。”她拿着法杖，当手电筒一样准确地照在诺尼厄茫然惊惧的脸上：“我是桑倪伊斯，不死生物，种族巫妖。”

    “虽然你真的很想杀我……但很抱歉，我已经死了。”

    “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用死之领域杀死一个死掉的人呢？”

    她说得慢条斯理，看着诺尼厄橘子皮一样的脸最终涨成了干掉的橘子皮色。

    你……”诺尼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几乎觉得荒谬，但他无法反驳桑倪的任何一句话，研究亡灵魔法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巫妖是什么存在。

    只有最精通亡灵法术的法师，才有转化为巫妖的可能，就是在黑暗教廷，上一次出现巫妖也在两百年以前。

    那是不死不灭的亡灵之王，死亡之神的化身，全大陆最邪恶可怕的生物。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雷曼德如此看重你了。”诺尼厄从巨大的震惊中脱离出来，复平静：“他说得没错，在亡灵魔法上的天赋，你是千年不遇的奇才。”

    这倒没瞎说，雷曼德确实看重她，整个第二主殿没有副主教，她作为枢机主教的弟子基本就是一人之下。

    话说回来第二主殿本来也没有别的活人……

    “我可真是谢谢这种杀我全家的看重啊。”桑倪忍不住讽刺。

    然而诺尼厄的脾气突然就变得非常好：“不，你不明白。”他沧桑地摇头叹息：“黑暗教廷很久没出现过一个这样的天才了，许多高阶亡灵魔法几乎失去了传承。”

    桑倪：“……节哀顺变。”这种祸害人的法术早早失传才是最好的吧？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什么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别以为年纪大就可以倚老卖老！

    “你为什么对黑暗教廷有那么深的偏见？这里可是一手把你培养起来的地方！”他的语气简直痛心疾首。

    我以我的三观发誓这不是偏见！桑倪在内心咆哮。对不起我还真是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啊！

    诺尼厄说得老泪纵横：“桑倪伊斯，回来吧，不要继续被外面的污秽误导了，黑暗教廷是正确的！我们总有一天会重建更美好的世界！”

    桑倪……桑倪简直风中凌乱。

    她，还是低估了黑暗教廷的节操。

    在她灭了一个主殿和数个分殿之后，居然还会劝她弃明投暗，这是一个多么不计前嫌恩怨分明的组织啊！

    不管这老头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实意她都听不下去了。

    “您说得对。”她说着，走到诺尼厄面前。

    他面色一喜：“桑倪伊斯，你终于——”

    黑色的藤蔓悄声无息地爬上他的袍角，藤蔓爬过的地方发出腐烂的味道。

    “可是，跟我没关系。”她补充完后半句。

    她从未将自己作为黑暗教廷的一员，在她看来，他们所谓的理想残忍又可笑。

    一群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暗搓搓地嫉恨所有的光明与美好，到底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存亡？

    桑倪自认为并不善良，但她不会将无辜的生命视为可以交换的筹码，还是用来达到一个愚不可及的目的。

    “我知道你不会忏悔。”桑倪冷漠地看着他：“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既然你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诺尼厄明白自己被骗，他愤怒地尖叫：“桑倪伊斯！你想清楚！你已经是巫妖了，这个大陆上，除了黑暗教廷，没有什么地方是你的容身之处！”

    “天大地大，总有地方去，怎么也比在阴沟里舒服。”她看着影藤爬遍诺尼厄尔全身，将他吸收为养分，尸体迅速碳化崩毁，化为黑色的尘埃落地，藤蔓上继而开出几朵洁白的小花。

    桑倪摘下一朵嗅了嗅，可惜闻不出任何味道。

    “可惜了。”她轻声说，将小花别在法杖上，重新戴好掩饰气息的项链。

    法杖在空中一划，死之领域在她面前裂开一道口子。

    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但却让她情不自禁地向光源走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即使死了，她也不愿长眠于黑暗，这大概也是她成为巫妖的原因吧。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她一脸轻描淡写的笑意，面对在门口等着的几位。

    龙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桑倪好声好气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扔出去的，但是情况紧急，我不确定那个领域有什么作用。”

    最后事实证明，她真没做错，领域一旦开启活物就无法逃脱，如果不是她把龙推开，现在面前就是一条死龙了。

    但是龙听她的解释后更生气：“那你就这么把我扔出去了？”

    他没想到几百年来，第一个让他想要保护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用各种举动告诉他，她不需要。

    桑倪消失在领域里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可能失去什么的恐惧。

    萨罗斯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拉着爱丽唯尔就溜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桑倪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离开，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哄龙上面：“我不想看到你再在我眼前受伤了。”她头一次后悔自己的情商欠费：“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连累你啊。”

    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

    忘记过去时没有，身受重伤时没有，地位尽失时没有，他对于权财向来不在意。

    他想说，我就那么没用到需要你来保护？

    但他没说出口，他不是傻，刚才那个领域有多危险他也感觉到了，他其实不是在气桑倪，而是在气自己。

    但就算再危险，他明明可以一起与她承担，他以为她已经作出了选择。

    龙生第一次，他发觉自己还不够强，至少没有到不需要桑倪亲自来面对这些的程度。

    “我没有生你的气。”龙低头看着她：“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去解决。”

    桑倪无奈地说：“我可能……只是习惯了。”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头两年跟随养父母过了两年安生的乡村生活，此后都在黑暗教廷独自挣扎，就算有了爱丽唯尔，她也是作为保护者的存在。

    因为她没有寻求庇护的资格。

    “我习惯了自己解决自己的事。”她有点不敢去看龙的眼睛：“对不起，唯有这点我没办法答应你。”

    甜言蜜语她可以不要钱地说，温柔小意只要她心情好也不是问题，但是有些原则她可能……改不了了。

    这么一想，她其实对龙并未有任何特殊。

    那么她的那刻心动，又算什么？

    你已经死了啊，她对自己说。为什么还在期望着活着的温度。

    “对不起，我原本就不该让你参合这些。”她最终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见色起意？一时魔障？需要被信任？甚至只是想气气精灵族？

    桑倪一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千古奇渣。

    “也是，你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龙失落地说。

    “……抱歉。”桑倪觉得内疚，但除了道歉以外她说不出别的。

    “你要走了吗？”她问道。

    好吧即使是现在，她都还在希翼着什么。

    “我要回龙之帝国一趟，处理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事。”龙最终说道。

    桑倪觉得自己的温度终于和这片雪原一样了，之前些微的温暖果然都是错觉。

    “哦，你想起过去的事了？”她干巴巴地问。

    龙点点头：“精灵祭司以前认识我，我跟她谈了过后基本上知道了。”

    原来龙那时候就可以离开了。

    桑倪觉得自己不仅渣，还渣完就扔。

    本来好好的龙，是跟她来这边体验极地气候的吗？

    “那你走好。”她只能这么说道。

    还好现在没有眼泪可以流，不然就太蠢了。她想道。

    过了十几秒，龙没有回答。

    桑倪想了想，又尴尬地补充：“呃，再会。”

    不，希望你以后不要在遇到我这样的了。

    她默默在心里说。

    “我会再来找你的。”龙说道。

    桑倪低着头，错过了他眼底的势在必得。

    龙本来就是认定了什么，就再也不会回头的生物，他确实会暂时离开，但当他回来……

    那时候，你就不能再离开我了。

    他想着，拿出一块小小的鳞片塞到她手里：“这个你带着吧，遇到危险我能知道——就算你可能不会让我帮忙。”

    桑倪呆呆地捏着鳞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沉默，龙没再解释，他退后几步，化为巨大的原型：“再见。”

    说完，他一振双翼，冲向天空，不多时就在呼啸的风雪中消失了。

    不不不千万不要。桑倪满脸复杂地看着他离开，感觉手里的鳞片分外烫手。

    她在原地发呆的时候，在不远处观望的萨罗斯和爱丽唯尔走了过来。

    萨罗斯是看着龙飞走的，再一看桑倪那副表情，于心不忍地安慰她：“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何必死盯着一条龙。”

    “……这不是重点。”桑倪扑到爱丽唯尔面前摊开手把龙鳞给她看：“爱丽啊，求求你千万告诉我，这不是逆鳞什么的！”

    “不是。”爱丽唯尔看了一眼说道。

    “那就好。”桑倪猛地松了口气。

    她之前是对龙是有点好感不错，可她感觉龙是把她当朋友的，但这走之前塞给她一块鳞片……她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

    她听说龙一般会把逆鳞给自己心仪的人……她不想真的变成情感骗子啊！还是趁着龙失忆的时候刷出来的好感度！这么一想自己简直该天打雷劈！

    “还好是我想多了。”桑倪把龙鳞收到储物戒里面：“不然，我是得有多渣啊。”

    爱丽唯尔想了想，还是没告诉桑倪，就算不是逆鳞，龙愿意将自己的鳞片给她也差不离那个意思。

    但愿桑倪能自己想明白。

    “唉，没想到我的初恋就这么飞了。”桑倪作出一脸悲伤的样子拍了拍萨克斯的肩膀：“今天晚上我可以好好喝一杯了。”

    “没关系，哥今天陪你借酒消愁。”萨罗斯大大咧咧地揽着她拍了回去：“就算喝不醉，失恋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没错，我打算去弄两个洋葱试试能不能哭一场。”桑倪煞有介事地表示。

    爱丽唯尔：“……”不，她怕是想不明白了。

    有的人类活该是注孤生。

    作者有话要说：

    诺尼厄尔：我有一颗爱才之心。

    桑倪：我呸！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萨克斯：没事，不就是失恋吗

    桑倪：没错，不就是失恋吗

    爱丽唯尔：近渣者渣，臭味相投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都是剧情需要哈

    桑倪：MDZZ，不就是要劳资单独打副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