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节

    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凤凰……见则天下安宁……

    “凤凰……”行瑞喃喃念道，“凤安……是凤凰……”

    “昆仑山上，那只凤凰……是凤安……”

    那……自己呢？

    行瑞再往下看，无数妖怪的介绍中，有一行字让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住了。

    “夫诸，头生四角，形如白鹿，不详之兽，逢出必涝。”

    夫诸？

    行瑞手指颤抖，摸着那一行字。

    头生四角，形如白鹿。

    夫诸。

    ……

    他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的原形，不是白鹿，是夫诸，是头生四角、形如白鹿的夫诸！

    “不详之兽，逢出必涝……”

    不详之兽……

    行瑞眼圈逐渐发红，脑海越来越乱，无数画面走马灯般飞闪而过，几乎是瞬间就淹没了他。

    ……

    ……

    “夫诸来了！”

    “它又来了！”

    “快走开！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又下雨了，真讨厌！”

    幼年的行瑞跌跌撞撞地跑着，过于柔软的四肢还站不太稳，却被迫在大雨中不停地奔跑。

    从出生的地方开始，他就不断地被妖怪驱逐，无处可去，只能去往人间。

    可是迎接他的，是无数人类恐惧的目光、砸来的石子，和尖利的武器。

    “滚！这里是人类的村庄！不需要你！”

    “你引来了洪灾！快滚！”

    “你只会带来不详！”

    ……

    幼小的夫诸浑身是伤，鲜血被雨冲淡，连地面都染成了淡红色。

    它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人间，漫无目的地走着，眼泪和雨水一同流下，四肢颤抖地几乎迈不动步。

    直到它再也没有力气，颓然倒在一座山下。

    而大雨，始终没有停。

    ……

    迷糊中，行瑞似乎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

    “怎么下雨了？——停下，我刚种的花，可不能淋坏了。”

    ……

    “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没有家吗？你叫什么？”

    ……

    他艰难地睁眼，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的青年，正笑眯眯地蹲着打量他。

    他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又或者当时他还太小，不会说话。

    ……

    “夫诸？哈哈，我还没见过夫诸呢。”

    “……既然有缘遇见了，那就留在昆仑吧，我刚好缺一只宠物。”

    “下雨？你怕会下雨？别怕，控制天气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对了，你是不是没名字？那以后叫你行瑞吧，世人既然说你不祥，那我就偏要让你变成祥瑞……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点叛逆。”

    “走吧，行瑞，回家！”

    ……

    再往后，是无数模糊却难忘的记忆。

    他被带回去养伤，精心地照料。

    凤安是掌管昆仑山的大妖，原形是一只凤凰，强大却温柔。

    在他的统治下，昆仑山平安强盛，无数上古神兽在此地安居，昆仑山也因此被封为妖界的神山。

    行瑞作为凤安捡回来的宠物，加上长得可爱，性情温和，软软乎乎的，被几乎所有大妖喜欢，时常跑来逗他玩。

    后来呢……

    ……

    后来，似乎是三百年前那天，昆仑山所有的妖都聚集到了一起。

    凤安依旧是一身红衣，站在昆仑山颠，面对着众妖。

    “诸位，此去前途未卜，或许……就回不来了。”

    “但此事，事关我妖族兴亡，还望诸位……全力以赴！”

    无数大妖纷纷响应，各类鸣叫响彻整座昆仑山。

    睡的正香的行瑞突然被吵醒了，他迷糊地跑出来，跑到凤安的脚下，蹭了蹭凤安。

    凤安低头看他一眼，笑了，摸了摸他的额头。

    行瑞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幼小的夫诸发出“叽呜？”的声音。

    凤安朗声道：“小行瑞，乖乖在家里睡觉，等我们回来！”

    行瑞迷茫地看着众妖离去，背影有些决绝，甚至没有一个人回头。

    整座昆仑山，就这么瞬间成了空山。

    而他也莫名陷入了沉睡。

    ……

    再然后……再然后呢……

    档案室里，行瑞在泪眼模糊中抬头，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水光。

    眼泪在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凤安他们好像……没有回来。

    昆仑山，真的成了空山。

    而他醒来了，化形成了人，失去了所有记忆，孤身来到了云访市。

    ……

    云访市突然下起了雨，这雨来的又快又急，密集的雨滴打在地面，几乎是瞬间就淋湿了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

    ……

    行瑞重重地吸了下鼻子。

    他好不容易学会了控制天气，只要不哭，就不会下雨。

    可是……

    行瑞越想越委屈，不停地吸着鼻子，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他想起来了。

    他是不详之兽，他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灾难。

    是凤安保护了他几百年，可是现在凤安不在了。

    ……

    回忆和思念交杂，行瑞越想越难受，加上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让他又想起那些被驱逐、讨厌的日子。

    “别哭了……”行瑞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嘴巴也被自己咬的发红。

    行瑞的语气委屈又伤心：“别再下雨了……”

    这时，妖怪气象局突然响起了警报。

    “滴——滴——”

    警报声不同于刚才隐约响起的妖管局大楼警报，而是尖利的、刺耳的警告。

    每间房间内的内置音箱都开始报警，声音高的像是要瞬间刺破人的耳膜。

    “滴——！！！”

    行瑞被这从天而降的警报吓得浑身一抖，眼泪都吓停了一秒。

    很快，他就听到气象局的众人全部从会议室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骂着街。

    “什么人敢闯气象局！”

    “他奶奶的！跟妖管局打还不够，还要来这里！”

    “真当我气象局没个能打的了！”

    “给老子杀！！！”

    ……

    众人语气暴躁，喊打喊杀，把行瑞满脑子的悲伤情绪都给瞬间压回去了。

    ……

    23、龙-龙崽

    云访市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隐约还能看清的几片云，也被妖管局大楼附近震天的厮杀声、打斗声和枪声染的几近血色。

    妖怪气象局连发三条红色预警，要求所有市民全部躲避。

    ……

    妖管局大楼内，所有成员悉数出动。

    这是云访建市以来，遇到最大规模的攻击。

    妖怪监狱发生暴动，关押了百年的妖怪们全部奋起反抗，一连突破了三层防守。

    特战队队员全部赶去阻止混乱，混战中，妖管局大楼外墙开始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符咒。

    这是妖管局大楼最后一层封印，如果这层封印破了，妖怪监狱的妖将重新获得自由。

    ……

    妖管局大楼外，腾蛇握着手中的长剑，冷冷看着面前的人。

    “龙思辰，你还要跟我打吗？”

    龙思辰黑色披风的下半截已经碎成了布片，衣服也几乎被血染红，他半跪在地面，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握紧龙腾，手背上青筋浮现。

    腾蛇转了转脖子，骨节摩擦着发出“咔嚓”声，随后看向他，青色的瞳孔逐渐竖起，笑容嗜血又残忍：“你要是死了，我会觉得很可惜的。”

    龙思辰垂眸，即使受了重伤，语气却依旧是冷淡的：“借你吉言，我死不了。”

    腾蛇眼神一冷：“你这么拖下去，又有什么用？”

    仿佛应和着他的声音，妖怪监狱特制的外墙开始掉落，如一尊即将破碎的瓷器，先在表面蔓延出了裂纹。

    腾蛇看着那些裂纹，笑容越来越放肆。

    ……

    “糟了，封印要破了！”

    “监狱要毁了！”

    “守住外墙！”

    妖管局众人惊慌地试图挡住那些□□的妖怪，却根本敌不过将近四十层的妖怪，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墙不断崩塌，墙上的符文如同实体般开始往下掉落。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那道封印。

    妖怪监狱彻底崩裂的时候，云访市三百年以来辛苦维持的和平……就彻底毁了。

    ……

    这时，妖管局大楼的顶端突然传来淡淡的金光。

    龙思辰猛地闭上了眼，一串陌生神秘的法诀自他口中念出。

    腾蛇笑容猛地一顿，抬头看着那金光越来越盛，最后几乎亮到刺眼。

    众人也察觉异象，纷纷抬头看向楼顶。

    从未现世的妖管局大楼第八十一层，此刻所有外墙突然全部消失了，里面的内容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金色法阵，此刻正缓缓浮现出来。

    腾蛇脸色一变：“灵气封印阵？”

    他猛地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龙思辰，满眼震惊：“你敢开阵？！”

    龙思辰抬手，修长却苍白的手指缓缓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冷声道：“有什么不敢。”

    腾蛇一脸诧异：“开阵之人，以身为祭……龙思辰，你居然敢开阵！你真不想活了？！”

    龙思辰一双灿金色的双眸此刻亮的惊人，他盯着那个封印阵，冷笑一声：“我说过了，我不会死。”

    封印阵的金光越来越强，几乎马上就要解除封印了。

    腾蛇目眦欲裂：“不！！”

    他迅速冲向龙思辰，试图打断龙思辰。

    可惜已经迟了，腾蛇扑过去的那一刻，龙思辰周身金光大盛，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

    “轰！！！”

    金色法阵彻底被开启，灵气如洪水倾泻，几乎所有人都同时贪婪地闭上眼，感受久违的浓郁灵气。

    一声清幽的龙吟冲破天际，众人抬头，看到一条通体赤金、雄伟庞大的巨龙自封印阵中猛地腾空而起，龙爪雄劲，怒目圆瞪，长长的须发在空中飞舞，周身都是璀璨耀眼的金光。

    ……

    “是龙？！”

    “……龙！真龙！”

    “这世上竟然还有龙！”

    ……

    秦江受了不轻的伤，正被特战队队员护着，勉强按着伤口喘息，此刻听到众人的惊叹，抬头看到那条龙，凝视了好一会儿。

    三百年了，龙思辰这还是第一次以真身形态出现。

    但很快，秦江又皱紧了眉头。

    这不是件好事。

    ……

    那条龙的双眼瞬间就锁定了腾蛇，龙尾一摆，朝着地面俯冲而下。

    腾蛇咬牙，被逼的瞬间也现出原身。

    一只巨大的腾蛇出现在空中，蛇身是灰色的，却有着一对绿色的翅膀，眼瞳也是夺目的碧绿色。

    两只妖怪再次打了起来，动静极大，几乎云访市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可怕的打斗声。

    连地面也开始颤动，一些低矮的建筑甚至直接被震得倒塌。

    ……

    这一次对战，腾蛇显然不是龙的对手，它不断地后退，尖利又不甘地嚎叫着。

    没了腾蛇，底下的人失去了主导，也开始节节败退，不停地后撤。

    ……

    终于，在一次用上全部妖力的激烈碰撞后，腾蛇从空中掉落，重重地砸回了地面，恢复了人形，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林飞跃立刻朝着他跑了过去，却被一个横空出现的黑衣人打断，连带着腾蛇也被那个人带走了。

    林飞跃不甘地咬了下牙。

    ……

    而那条龙，则缓缓降落在了妖管局大楼顶端。

    没了腾蛇支持，妖管局大楼内的骚乱逐渐开始平息，□□的妖怪们抵抗力度小了很多。

    但大楼外的破损却无法复原，坏掉的符文仍旧是残破的。

    龙思辰低头，灿金色的双瞳看了大楼外墙一眼，随后突然俯下身，身形逐渐变淡，化成无数金光，附着到了大楼之外。

    很快，那些破损的符文开始逐渐修补，又恢复成了一个个完好的字符。

    做完这些，龙身逐渐虚化，消散在了妖管局大楼上空。

    ……

    一切终于重归平静，众人愣愣地站起来。

    “……龙呢？”

    有人颤声问：“……不会是……死了吧？”

    “……不知道。”

    ……

    灵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外泄，秦江强撑着飞上大楼顶层，重新关闭了灵气封印阵。

    这是整个云访市的中心阵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启，今天却因为腾蛇被迫开启了。

    秦江低头，看着大雨滂沱中的云访市，皱紧了眉头，按亮了通讯器。

    “那些人还没走，你们要尽快找到龙处，他……伤的很重。”

    秦江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和腾蛇对战的时候龙思辰就已经重伤了，刚才因为中心阵法暂时获得了那么强的灵气，却又把灵气又都拿去补大楼外墙的封印阵了。

    现在中心阵法关了，恐怕龙思辰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

    ……

    “还有……”秦江看着那些还没有完全离去、仍在蠢蠢欲动的黑衣人，冷声道，“给我清剿干净。”

    ——

    [妖怪气象局，档案室]

    行瑞哭着哭着被警报吓到，又突然听到外面电闪雷鸣，像极了以前大妖们打斗时的动静。

    连气象局里面也乱成一团，他甚至听到了柳红梅的尖叫。

    行瑞小步跑到门口，朝档案室外看了一眼。

    不少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冲了进来，手中都拿着武器，甚至还有拿枪的。

    震耳的枪声响起，行瑞被近在咫尺的枪声震得抖了一下，立刻关紧了门，后退两步。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冲进来了，他连退路都没有。

    行瑞跑到档案室的窗边看了一眼，还好，档案室在二楼，不高。

    但是……要是就这么跳下去。

    行瑞有点犹豫。

    这时，外面的人似乎发现档案室里还藏有人，一声枪响响起，门上迅速出现了一个弹孔。

    行瑞一咬牙，推开窗，闭着眼直接跳了下去。

    ……

    “咚！”

    虽然气象局楼边都是草地，但行瑞这一跳还是摔得自己头晕眼花，半天没能起来。

    但更让他奇怪的是，肚子底下软软的，他刚刚……似乎砸到了个什么东西。

    行瑞爬起来，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一只圆圆滚滚的金色幼龙正肚皮朝上躺在地上，四爪朝天，紧闭着双眼。

    “……龙？”

    行瑞好奇地戳了戳小龙柔软的浅金色肚皮。

    “你还好吗？”

    小龙毫无反应，身体也有点凉。

    行瑞抱起那只龙，听到头顶传来动静，知道有人进了档案室，立刻猫腰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感知到移动，那只龙终于动了动尾巴，艰难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正对上了行瑞好奇又疑惑的双眼。

    幼龙猛地一僵。

    行瑞歪头，戳了戳它：“……你是龙吧？”

    幼龙眨眨眼，抿着嘴一言不发。

    行瑞有点好奇：“……不是吗？可是……我见过龙崽崽，和你长得很像啊。”

    “都有角，有尾巴，有爪爪……”

    一边说，行瑞一边伸手去摸小龙的触角和尾巴。

    这些本是龙身上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