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漾沿着巷子走回家, 脑子转个不停。

    “小漾回来了。”耳边传来言奶奶的声音，她慈祥的笑容看着就很温暖。

    花漾停下脚步，笑眯眯的叫了一声言奶奶, 言家自从开了文具店, 言奶奶就负责看店。

    文具店的东西都是言陌去市里批来的，一趟趟的跑, 不管刮风下雨从不偷懒。

    开在学校旁边，客源有保障，东西又好又潮, 价格也不贵，除了文具, 还有各种吃食和小礼品，品种丰富, 每个学生进去都要挑几样才出来。

    两家店挨着，相互带动，来吃饭的学生会逛一逛隔壁的文具店，特意来买文具的看到隔壁小吃店生意好好，忍不住想去吃。

    言奶奶年纪大了, 请了一个女孩子当店员，她只负责坐在门口收钱，精神反而好了。

    言陌很有经商天赋, 不光自家开店, 还下乡发展经销商, 跑遍了方圆百里的市场，将销售渠道搭了起来。

    赚来的钱全拿来办了一个文具厂，在市里批发市场有专门的摊位，这算是上下游都打通了。

    六年来, 他干的有声有色，赚了不少钱。别看言陌年纪不大，已经身价不菲。

    当然，他赚的钱有花漾的一半，她也跟着水涨船高。

    要不是言奶奶坚持他读完大学，又有花漾在一边对比着，言陌都想缀学专心致志的经商了。

    一边读书一边做生意，真的很辛苦。

    “言奶奶，言陌还没有放假回家吗？”

    一年前，言陌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

    他本来可以考更好的学校，但不放心言奶奶，生意要顾，不肯远离这座城市，每周都能回来看看。

    “是应该放暑假了，他们大一，功课不是很忙……”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漾。”

    一辆面包车徐徐停在花漾身后，副驾驶座打开，一个年轻男子走下来，身材修长挺拔，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面容俊朗，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是言陌，他嘴角微扬，将一个包裹递了过来，“给你在省城买的零食。”

    花漾一点都不跟他见外，高高兴兴的接过来，看了一眼面包车，后座的车门打开了，跳下来两个中年男人，“要不要我帮你搬货？”

    言陌摸摸她的小脑袋，满眼的笑意，“有牛哥陈哥在，哪用得上你？你赶紧去读书，快高考的人少操这些心。”

    他有了钱就请了些人手，只要钱能解决的，都不算什么事。

    这两人是朱晓军的战友，退体后安排的工作不行，收入太低，被介绍给了缺人手的言陌。

    身手不错，人品过关，执行命令不带一丝拖泥带水，言陌用的很顺手。

    回到家里，小吃店坐满了人，这个点都有人吃东西，花漾跟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直接上了二楼。

    张慧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一碗辣肉面，一盘子卤味拼盘。“先垫垫肚子，累不累？”

    花漾笑容甜甜的，“我不累，妈，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张慧看着出落的像朵花的女儿，心里特别自豪，这孩子兼顾学业和生意，两方面都做到了极致。

    “先吃东西吧。”

    花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妈，你知道花雨的情况吗？”

    她很顺利的直升高中，花雨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中考，也没有考上一中高中部。

    “她？”张慧有些奇怪，自从上次闹翻后，他们就一年回一次老家，老家建了一个农家三合院，从花家老宅搬出来了，不用跟那些花家人合在一起，她都轻松了。

    但她做生意，认识的人多，自然有人会告诉她各种消息。

    “她家花了钱将他们兄妹俩塞进了一所三流技校，出来也不包工作的，就是混混日子，以我看啊，与其进这种学校，还不如学一门手艺。”

    自从发家后，花家两房想凑过来沾便宜，两老不死的也在一边跳，死活要来县城跟他们一起生活，还美其名帮他们干活，无耻到了极点。

    花漾可不是好惹的，找了人吓唬了一通，最不老实的二房揍一顿，将他们吓回老家了。

    花漾喝了一口汤，挑起辣肉尝了尝，微微辣，肉质嫩滑，口感正好，碗底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这是小姨父的手艺，不错不错。“她这年纪是不是该要结婚了？”

    乡下结婚早，不读书就早早相亲，成家生子，就算没到结婚年纪也没关系，乡下认的是摆酒仪式。

    张慧见女儿额头发丝飘落下来，伸手帮她拂开，“花家人确实在安排她相亲，但据说她眼光高，相了十几个都没有看中的。”

    花漾微微一笑，眼光高？既然是相亲，得先看看自己的条件吧。

    花雨小学成绩还行，中学就掉的厉害，初二下半学期就掉进了普通班，初三语文和英语在及格线挣扎，数学奇差，就没有及格的时候。

    花志强的成绩也不行，门门不及格，说起来，花家学历最高的是花志鸿，暂时的，大专毕业。

    深夜，花漾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

    安静的夜晚，星空闪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隔壁传来一个声音，“还不睡？”

    花漾探头看过去，是言陌，两人的房间紧挨着，能看到彼此的窗子，无数个夜晚两人靠着墙壁聊天谈心。

    “马上就睡了。”

    言陌太熟悉她了，见她脸色不对，微微蹙眉，“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花漾想了想，“这几天帮我盯着一个人。”

    在这关键时刻，小心驶得万年船。

    言陌脸色变了变。她遇到麻烦了？为什么不跟他说？“谁？”

    花漾的身体靠在窗边，今天的事情太过莫名，让她心生防备。“花雨，我怀疑她见不得我好，要破坏我的高考。”

    言陌身体站直了，难掩怒气，“放心，包在我身上，谁敢害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花漾来说，高考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也是花家人的事，更是一中的事。

    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的成绩，上至教育部门，中至媒体记者，下至普通师生。

    她是第一批云县实验班的学生，也是全县第一，大家对她抱着极大的厚望。她身上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

    她要是考不好，这后果难以想像。

    花漾翻出一罐五香牛肉干，倒了几粒出来，瓶子递过去给他，“这个好好吃，哪买的？”

    言陌见她浑然不在意，不得失笑，她的心理素质之强大，是他生平仅见。

    “我同字家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我让他家多做些。”

    “好的呀。”花漾嚼着牛肉干，越嚼越香。“八里桥那块地继续盯着，一定要拿下来，最适合我们开卤食厂。”

    八里桥在县城的东南角，那边挺偏僻，政府正打算开发那一块，建成工业园区。

    她之前就想开卤食厂，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知道了，这次回来主要是办这件事。”沐浴在月光下的言陌俊美无俦，眼神宠溺，“你别操心这个。”

    他的文具厂也开在县城，这是他的地盘，人头熟，办事方便，平时有花漾帮着盯着，出不了什么事。

    花漾微微点头，打了个呵欠，“睡了，晚安，邻居哥哥。”

    “又顽皮。”言陌看着合上的窗户，轻声道，“晚安，小漾。”

    声音磁性而又温柔，如这朦胧又美丽的夜色。

    花漾有了防心，接下去的日子哪都不去，除了学校就是家里，两点一线，离的又近，出不了什么岔子。

    但，还是有各种状况发生，被社会人士指名道姓的叫出来说话。

    去厕所被女生叫住威胁，说什么徐立是她的，别跟她争。

    花漾的回答就是告诉老师，把老师气坏了，找上对方狠狠训斥了一番，好好的学生不读书，尽想些没用的。

    还有，那些社会人士统统不许放进去，待在学校大门口赶走，报警。

    不仅如此，校方还特意关注花漾的动静，谁都不允许打扰她备考，谁敢乱来，抽。

    校方对花漾的期盼太重了，六年啊，等了整整六年。

    一中史上没有考上重点大学的先例，花漾说不定就是首开先例的那个人。

    这样的宝贝一定要保护好。

    放学，一大群学生陪着她，她从来不落单。

    当然，每次放学都能看到言陌，他从来不靠近，就远远的看着，目送她回家。

    在这样的环境下，高考如期而至，考场就在县重点的一中。

    花漾一早就吃了一个包子，两个鸡蛋，吃的饱饱的。

    她出门前又一次检查携带的物品，准考证，笔，橡皮，身份证，作图工具。

    她背上书包，看向一边紧张的父母，微微一笑，“我中午想吃三丝冷淘，西湖牛肉羹。”

    花国庆嘴唇在哆嗦，却极力想摆出平静的模样，“好好，你别紧张，保持平常心。”

    张慧一夜没睡好，眼睛都是红的，“小漾，好好答题，平常发挥就行哈。”

    “知道了。”花漾是最淡定的，慢悠悠的走出家门，就见到倚在墙上的言陌。

    她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踩着轻快的脚步直向巷口。

    言陌默默跟上，什么都不说。

    眼见花漾就要走出巷口，两辆自行车疾驰过来，一左一右冲向花漾，车主阴冷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花漾的脸色一变，扭头就跑，多日以来的隐忧终于变成了现实。

    但自行车的速度更快，眼见就要撞上她，一道身影冲过来抱住她就地一滚，险而险之的避过去。

    那两辆自行车猛的停下来，转了方向往回骑，直冲倒在地上的两人。

    这就不对了，傻子都看出情况不对劲，路过的学生大声尖叫，“救命啊。”

    言陌看了怀中的女孩子一眼，见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没有痛楚之色，心中稍安，迅速弹跳起来，一脚踹向自行车的前轮，硬生生的将自行车踢翻了。

    另一辆自行车挨了过来，骑车的人抽出一把匕首挥向言陌，言陌轻轻一闪弯腰避过，顺势狠狠一推，车翻人倒。

    骑车人迅速捡起匕首冲过来，言陌拳脚如风，一拳一个，直接将人打趴下，踩住他们的胸口，“报警，有人袭击高考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热心的路人飞奔过去报警。

    大家齐心协力将人制住，两骑车的打扮的流里流气，看着就不像好人。

    他们一迭声的大叫，“我们没有，是误会，真的是误会。”

    匕首都拿出来了，还是误会？这话谁信？

    花漾气的脸都青了，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是不是误会，警察会查清楚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言陌懊恼不已，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有没有受伤？哪里不舒服？”

    花漾动了动手脚，没有受伤，就擦破了点皮。“不疼，我清水冲洗一下就行了。这两个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一定要挖出幕后的主使者。”

    言陌怒火中烧，不将他们钉死，他就不姓言。“我会盯着此事，你赶紧进去，不要多想，专心考试，有什么事等你考完了再说。”

    花漾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得早点进场。“那行，我先进去了，凡事别急燥，急了容易出错。”

    言陌目送她进入考场，一转头眼神冰冷的可怕，“陈哥，去查这两个人的底细，我要第一手的详细资料。”

    考场内，花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着发下来的试卷看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她挺直腰杆，如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越是想害她，越激发了她熊熊的斗志，想让她考不了试，是吧？她偏要考，还要考的最好，气死那些妖魔鬼怪。

    她要站在最高处，让那些人永远够不着，只能仰望！

    她本来就是考试型的选手，越是考试场合，越淡定，发挥的越好。

    这会儿全力以赴，笔下如神助，刷刷的写着试卷。

    窗外，校长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班主任，“有人想搞破坏，我们要坚决阻止，这两天你全程跟着她。”

    “好。”班主任毫无怨言，当他听说出事时，整个人都气疯了。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用这种手段毁人前程？

    校长揉了揉眉心，他还要去警察局一趟，这种行为绝不能姑息。

    花漾做完整张试卷，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两遍，修了几个小错误，她没有急着交卷，而是等铃声响起，才随大流一起交。

    走出教室时看到班主任，她笑眯眯的走过去。

    班主任打量了她几眼，没有问她考的怎么样，只是说了一句，“要稳，要心平气和。”

    “知道。”

    花漾中午回家吃饭，父母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她吃完了饭睡了一觉，到了点被张慧叫醒，洗了把脸才出门，发现门外站了不少人，嘴角抽了抽。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言陌走了过来，“东西再检查一下。”

    他身后跟着几个退休的老兵，都是他厂里的保安，这阵势有点大。

    花漾抿了抿小嘴，当着他的面又检查了一遍。言陌的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眉头微蹙，“消毒过了吗？夏天容易发炎，还疼不疼？”

    “我妈给我又消毒过了，真不疼。”

    言陌的气压有点低，“走吧，我送你过去。”

    这一送就送到考场门口，校方也不阻止，考试的时候，言陌就在外面的栏杆上坐着，稍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女孩奋笔疾书的模样。

    他怔怔的看着，她坐在那么多考生中，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耀眼如星辰，谁都掩不住她越来越盛的光芒。

    他，要更加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