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黑白颠倒十九

    陈念带回来的问卷, 他自己并没有时间去看。

    所以当吃完早饭回到画室里消食和磨时间的几位刚刚打开纸张之后，便纷纷停下了打哈欠的动作并集体注视着他。

    陈念的饱嗝也在这个时候被他们的反应吓得卡在了喉咙里。

    被盛卫铭拎着袖口往前，青年还并不知晓他们的意思。

    陈念的肩膀轻轻耸动了几下, 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 同时抬头看着那张竖在自己面前的问卷。

    他是瞧着德拉斯填写的, 所以可以确定对方确确实实没有做过什么小动作。

    虽然德拉斯做了小动作, 陈念也看不出来。

    上方的题目他大概都还是记得, 所以理应一眼看下去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但是青年的目光却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来回看了好几遍。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弱了弱，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无措，“他没有告诉我。”

    方离这时候也在边上探头探脑，“真的吗？”

    陈念的声音更弱了些：“真的。”

    问卷上的答案如果单独来看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问题就出在，若是把这些都结合起来看, 便直接凑拼凑出了某一个人。

    陈念迷迷瞪瞪的站在远离，似乎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可是有一点我必须要告诫你：德拉斯和我们可不是属于同一个层面的人。”处于吃瓜状态的方离清了清嗓子，在陈念边上开口叮嘱道：“虽然他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副本里表现得还人模人样的,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这话在现在的陈念听来, 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他绷着脸, 木讷地看着方离, 随后慢吞吞道：“可是，会不会他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陈念这宛如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在替对方数钱的样子，方离吸了口气，好笑地看着他说道：“会不会这个样子，我们分析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 她看着战战兢兢的青年，指了指边上，好心想办法去帮人避开这个尴尬：“那边有画板, 你可以去把你对于那幅画的灵感给记录下来。”

    抿着嘴无声地反抗了几秒钟，陈念裹着小毯子还是朝着女孩手指指着的方向挪了过去。

    好不容易把陈念给支开，方离倏然松了口气，后边立刻回到原来的位置，摸出一只红色的蜡笔开始认真研读起德拉斯的回答来。

    而方沐则是站在她的后边，他抬手将自己衣服的领子扣到最顶端，继而迈腿来到房门的后边，和盛卫铭一起从一堆杂物里拖出数只麻袋。

    这是原本就分配好的。

    方离和陈念留在画室里，而其余的两个男人则是要去农舍那边，趁着现在地上散落的肢体碎块还存在，便要抓紧时间多搬运过来一点。

    方沐弯着腰，还在杂物堆里里面摸索出了两根清晨塞回去的棍子。他掂量着手里的重量，回头看了一眼方离，便拧着门把手打算出门。

    “等等！”

    就在两人要离开的刹那，蹲在地上的陈念突然站了起来。

    他拢着垂至小腿的毛毯，一路小跑到门口的两人面前。陈念低下头解开一直被自己挂在腰间的权杖，后又将它塞到了方沐手里。

    “德拉斯说了，”他学着昨晚男人的口吻，说道，“它会帮你们躲过部分规则的限制。”

    方沐闻言却并没有伸出手去接，而是挑眉委婉拒绝道：“这是德拉斯给你的优待。”

    可是陈念却固执地把权杖往对方手里塞去，随后还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圆润的猫眼亮闪闪的，认真回答道：“可是你们更需要它。”

    陈念是这样想的，既然他今天白天都打算在画室里带着，那么自己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远远要比方沐和盛卫铭要低的多。

    并且德拉斯给自己的肯定是好东西，权杖与其在他身边，还不如去保障他们两人的安全。

    最终还是拗不过青年的举措，方沐和盛卫铭对视了一眼，后者咧着嘴朝陈念笑了笑，便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离双腿盘在地上，将手臂支着膝盖，依旧在总结着问卷上的重点内容，同时也在思考这些答案和画画的关系。

    而陈念则是抱着熟悉的小画板，他看着自己之前随便涂鸦的那幅杰作，心里也是没有想到，他随意画出来的德拉斯倒是误打误撞和对方的原型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默默将那一块画板给反过来盖在地上，陈念心不在焉地滚着蜡笔，心思却全在不远处的方离身上。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在对方面前的那几张纸上。

    他是真的好奇，方离能够从那些回答之间看出些什么来。

    但是，他只要一想起那些明显带有指向性的回答，陈念就瞬间没了气势。

    德拉斯的回答说实话很是中规中矩，甚至他躺在床上答题的时候，也并没有表现出不对劲。

    这怎么就......

    陈念拼命地转着小脑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猛然将蜡笔往画板上一拍。

    他知道了。

    德拉斯就是存心在搞他。

    方离倒是被陈念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她侧过脸小心窥探了下，看着陈念紧握着拳头，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之后，便眨了眨眼，又悄无声息转过头去。

    自以为找到一个正确解释的青年，有了这个开头之后，他脑中接下来的思路就更加顺理成章起来。

    陈念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挪步到方离边上。

    “我感觉德拉斯在针对我。”青年软乎乎控诉道。

    方离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嘴里的回答也带着少许的敷衍，“怎么说？”

    有了队友的捧场，陈念就把自己设想的一切绞尽脑汁地都说了出来。

    什么德拉斯从一开始就想玩自己，这个答案可能是假的。

    还有什么德拉斯心思多的很，这一切指不定就是他的恶趣味。

    甚至还有德拉斯是假装失忆，借着这个副本的设定来暗自报复自己。

    方离：“......”

    女孩踌躇地暂停了自己的思考，她看着一脸正经在分析的陈念，措辞问道：“你认真的？”

    “是啊。”陈念歪着头，理所当然道。

    行叭。

    就是个白又甜的傻孩子。

    方离默默吐槽着。

    见女孩并没有反驳自己，陈念的自信心就更加膨胀起来。

    同时，在他不断劝说自己，这个假设是正确的时候，陈念一开始心里的不自在也开始随之减退。

    脸上的红晕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陈念双手撑在地上，也开始侧头往方离整理的纸张上看去。

    “你看出什么来了？”

    手指落在一个多边形的图案上，方离低声讲解道：“问卷里我们还夹杂了不少心理学的题目，但是数量并不多，所以只能大概推断出这个。”

    如果德拉斯的回答都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么对方的性格倒是实实在在属于一个飘忽于宇宙之中的旧日神祇模样。

    “祂神秘又虚无，耐心又暴戾。”

    “德拉斯的心里并没有能够让祂记住，或者是放不下的东西。祂的生命太过于漫长，在沉睡之前更是见证了无数生命的诞生泯灭。”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德拉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旧日支配者。

    别说人间了，就连地球祂都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我们就还有其余的题目。”方离看着眼中写满抗拒的陈念，笑道，“而那些题目却表明，只有你是特别的。”

    “德拉斯‘喜欢’你。”

    因为方离现在也并不能去确定德拉斯的真实想法，所以这个喜欢就只好带上一个引号。

    可无论怎么样，陈念都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就像是青年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德拉斯对他的想法有无数种可能。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德拉斯也只对他有这种想法。

    陈念的反应又慢了几秒钟，但好在他之前就把自己给说服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也把方离的意思给稍许曲解了不少。

    “他不是喜欢我。”青年停顿一下，继而拔高了嗓音道，“他就是在玩我！”

    “那就算他是在玩你。”方离的思路没有被打断，而是顺着陈念的解释继续分析下去，“你身上也有吸引他的东西。”

    “而德拉斯所谓的‘人间’，或许也包含了这些元素。”

    画室里的进展目前来说进行的很顺利，而后院的两位也在权杖的庇护之下，顺利躲过了准备袭击他们的巨型老鼠。

    权杖顶部的眼睛睁得很大，搞得盛卫铭都觉得它在积攒着小脾气。

    快速将地上的东西纷纷塞进麻袋，感受着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背上的哀怨又委屈的目光，盛卫铭忍不住往方沐后边避了避，“我觉得那根权杖不对劲。”

    方沐冷眼剐了周围颤着身体却不打算离开的老鼠，回答道：“只要有用，那就让它不对劲下去。”

    盛卫铭被噎了一下，继而也只好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于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看到，悬浮在天上海水的颜色开始慢慢变得浑浊。

    庄园周围的躁动逐渐平息下来，诡异的舞姿也开始暂停摆动。

    远处的山丘上略过几只乌鸦。

    冰霜开始顺着草地逐渐扩散开来，蜥蜴模样的脑袋和白色的巨大蠕虫同时在海洋中时隐时现。

    薇丝丽甩着手漫步在小道上，她摆动着自己的袖口，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步履娉婷地往庄园的大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薇姐：老娘回来了

    发出暴言，我还能再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