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黑白颠倒七

    早上的宫殿大厅静悄悄的, 管家双手交叠默然站在墙角，餐桌前的五人则是按照昨天晚上的顺序坐着。

    盛卫铭早早地就解决掉了早餐，他用手撑着下巴, 发直的视线一直落在手边的草稿纸上。

    而餐桌上双眼无神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正迷瞪地歪着头, 手虚虚地把叉子戳进荷包蛋里, 陈念掩嘴打了个哈欠, 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他真的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昨天晚上，陈念老是感觉自己晚上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那东西隔着被子碰起来软软乎乎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死死缠着自己。

    不难受，就是感觉很奇怪。

    并且除了这个感觉, 他还觉着自己脸上被什么东西给碰了好几次，可当他迷迷糊糊间砸吧着嘴想去把那个烦人的东西给打走的时候, 却一手打了个空。

    还把自己给打醒了。

    陈念后半夜几乎没有怎么闭过眼, 他在惊醒之后就立马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并且用手摸了摸边上的床面。

    身下铺着的被褥很柔软, 手指摸上去的时候还会整个陷进表面的绒毛丛里。但是除了摸到一手毛之外，陈念并没有感觉到有其它的东西。

    于是青年精神一紧，他整个人正面趴倒在床上，蠕动着把头探出床外，眯起眼睛往床底下瞅了好几回。

    头上柔软的发丝因为重力的缘由纷纷散落下来, 陈念捂着刘海又爬回床中央，盯着被掀开一条缝的窗户看了好久。

    或许是晚上风太大了，青年缩起脖子自我猜测着。

    这样一想, 青年就觉着刚才他感受到的怪异，极有可能是自己在梦里幻想出来的。可是当他重新把自己团成一团躺回床中央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自己后颈上轻微的刺痛感。

    下意识抬手去摸了摸，陈念呆滞了半分钟，便立马整个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哒哒哒跑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头也不回就冲进了卫生间。

    刺目的灯光在镜子面前闪起，边缘带有少量水雾的镜面里就出现了一个脑袋。那个脑袋梗着脖子左右转了转，似乎是始终没有找到好的方向一样，帽子上软趴趴的毛绒耳朵在不断随着青年的动作而摆动。

    陈念抬腿杵在水池上，他双手撑住台面，最后是半坐在水池上以一个极为变扭的姿势去看着自己的后脖子。

    把后面的头发撩起，青年努力眯起眼睛，终于瞧见了自己皮肤上似乎有一圈红印。

    还是那种上下规则的几个小凹陷。

    就跟牙印似的。

    闪电般地收回手指，陈念脑子卡顿了好久。随后他眨了眨眼睛，后才慢吞吞关了灯重新来到卧室，等到他蹦到床上裹紧被子，把自己变成了一只一动也不动的毛毛虫之后，青年就再也睡不着了。

    嘴里缓缓咀嚼着食物，好不容易才将其吞咽下去，脸上就忽然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陈念手指一颤，这才迷茫地抬起头看过去。

    瞳孔里倒映出来的男人正用冰冷的刀叉柄轻轻在自己脸上划过，陈念下意识觉得自己后颈那处的牙印有一些发烫，便努力把自己往后挪着。

    “你想在地上吃饭吗？”德拉斯盯着陈念。

    把已经探出椅面的大半个屁股挪了回来，陈念忍住困意，便怂巴巴地摇了摇头，“不想。”

    陈念本来就胃口小，再加上熬夜和过度紧张的后遗症，就导致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胃口。

    德拉斯拧了拧眉头，视线落在陈念面前只被扒拉了几口，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食物上，眼中的神色便沉了沉。

    鼻腔里充斥着小猎物香香软软的味道，高大英俊的男人端起手边的杯子，借着低头的姿势很好掩盖住了自己吞咽的行为。

    陈念轻轻地吸了口气，边上的方离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用来擦拭嘴唇的纸巾。后者在桌布下拽了拽青年的袖口，随后便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德拉斯请示道：“多谢款待，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么我们要去画室了。”

    德拉斯自然没有什么事情，他随意地摆手算是应了他们的请求，便重新握回刀叉开始细细切割起面前的蔬菜。

    方离奇怪地看着男人的动作，但是盛卫铭已经冲她晃了晃手里的纸条走到了前面。

    “快点走吧，我们可是要待十个小时的。”他轻声提醒道。

    女孩默默转过身去，拉着脚步虚浮的陈念就开始迈着楼梯朝画室的方向走去。

    而在四人的脚步消失在耳边，端坐在长桌前的男人就将手里的刀叉轻轻放下。

    “拿去榨汁。”他朝着管家吩咐着，“之后给他送过去。”

    萨迪斯用洁净的纸巾一丝不苟地擦着自己的指缝，笑着补充了一句。

    “记得，要亲眼看着他喝完。”

    今天的画室又恢复成了最开始样子。

    墙壁上光滑一片，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血管，也没有四处黏黏糊糊的肉块，更没有“扑通扑通”的心跳。

    方沐在推开门之后，只是短暂地顿了下步子，便率先往室内走了进去。

    “我昨天找到了一个消息。”盛卫铭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他把自己看了一早上的草稿纸平铺在地面上，随后叹了口气。

    “上面的字乱七八糟的，我只能看懂一点点。”

    陈念双膝弯曲，蹲在他边上往纸面上看去。

    “它上面写了什么？”青年看着那堆跟毛线团一样扭来扭去的线条，根本连个像文字的图案都找不出来。

    “这真的写字了吗？”他疑惑开口，“会不会只是有人在上面画了什么东西。”

    盛卫铭摇了摇头，他把整张草稿纸打开，露出了下面他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研究出来的成果。

    “是文字，只是写下这些东西的人已经不正常了而已。”

    人在极度恍惚的状态下，手下的字迹就会跟着飘动起来。

    陈念听着方离在一旁给自己小声的分析，才终于可以有一些明白笔记的主人在落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一个状态。

    “参考你语文课打盹时候的笔记。”方离提示道。

    盛卫铭辨认字迹的本领一绝，等他把这一段话的翻译念了出来之后，其他几人就一同陷入了沉默。

    这个纸片的主人应该是这里的仆从。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进入宫殿到现在，所见到的人除了德拉斯之外就只有两个管家，甚至其中一个在昨天晚上就消失不见了，今早再度见到他的时候，就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这个仆从是德拉斯还没有苏醒之前来的。”

    宫殿的周围的信徒一起建造的，而他们侍奉的对象在那个时候却没有苏醒。

    旧日支配者是随着海水的上泛接连来到陆地的，祂们分散在不同的区域，同时有幸窥探到祂们身躯的人类不是彻底发疯，就是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崇拜。

    最初的信徒是最为狂热的代表，他们相信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世界的神祇，而在遭遇数不清的奇怪灾害之后，他们更是想要寻求神祇的庇护。

    信徒为旧日支配者造了一座巨大的庄园，并且还甘愿去成为侍从服侍这位不可说的主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信徒的狂热传递了一代又一代。

    其他的旧日支配者早已一一觉醒，属于祂们的奇怪身影更是常常从海洋当中掠过。

    而为了让这位沉睡的神祇早日苏醒，几乎一半的信徒就开始选择牺牲自己。

    当血液顺着通道流到城堡下方的巨坑之中后，有一双眼睛终于缓缓张开，露出了内里猩红的瞳孔。

    宫殿虽然相比于普通人类很大，但是根本容纳不下神祇原本的姿态。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态，那团模糊不清的身形开始剧烈收缩，最后化为德拉斯的模样站立在宫殿之内。

    纸上的文字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所以...”陈念想了想，“之前的那一大批信徒用血液召唤出了德拉斯。”

    “那么这件事情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有一部分关系。”盛卫铭低低地说，“就比如说德拉斯看我们就像是看蝼蚁一样。”

    那么他眼中的“人间”，就铁定不会是常规意义上的“人”间。

    有节奏的敲门声适时响起，距离房门最近的陈念缓缓站起身来，他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便瞧见外头带着和蔼微笑的管家。

    以及他手里端着的热腾腾的蔬菜汁。

    主人吩咐了，让我盯着你把它喝完。”管家将杯子强硬地塞到陈念手里，同时笑着叮嘱道，“一滴都不能剩下。”

    陈念：......

    在心里把德拉斯的小人戳了无数回之后，陈念才当着所有人的面，皱着脸把蔬菜汁一饮而尽。

    管家带着满意的表情和上门，青年站在门口只觉得嘴里发苦，他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把喉咙里的味道压下去，随后才挎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们说，德拉斯的‘人间’会不会是满地蹦跶的蔬菜汁。”陈念窒息般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蔬菜汁：？

    啊啊啊今天在学车，所以更新的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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