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个人会是谁？

    小欧盯着这个账号发怔, 她之前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账号将一件商品剩下的库存全部买掉，这……不会是谁为了陷害她与姜蕴, 在刷单吧？

    想到这里, 小欧打了个寒颤，姜蕴那边已经注意到她困惑的表情了, 一直在往她这瞟, 直播间里有人觉察到，留言表达不满了。

    小欧赶紧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姜蕴好好直播, 下播后再说。

    就这样，姜蕴在忐忑与疑惑中完成了她在时璨的第一场直播, 一下播,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欧面前, “那件T恤怎么回事？”

    小欧捏着下巴, 试探性地总结：“不会是厂家为了数据好看，自己买的吧？”

    姜蕴不解：“这也太亏本了吧？”

    小欧叹气，就是说啊, 本来上直播间就是打着薄利多销的算盘, 谁会干这种赔买卖的事。

    “有可能谁哪位顾客下单时填错了数据, ”姜蕴抿着唇, 叮嘱小欧：“你这几天注意下微博还有直播账号的私信, 如果真买错了他应该会投诉的。”

    小欧点点头。

    晚上十二点，地铁公交已经关了, 姜蕴叫了辆车，将车牌号发给朱曼昆后，在后座坐下。

    公司里杨园路大概六七公里, 中间要经过一个高架桥。十二点的申城，还是很热闹，道路两旁的商店霓虹灯闪烁，似乎在为晚归的行人照亮回家的路。

    司机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叔，透过后视镜发现身后居然是辆豪车，他不禁笑道：“现在一些有钱人真的很奇怪，喜欢在大晚上飙车。”

    姜蕴还在想今晚直播的复盘，随意地回了句是吗？

    司机大叔来了兴趣，开始对姜蕴科普：“以我对车的了解，申城拥有此车的人不超过十个。嘿！今晚就让我碰到了一个。”

    许是被司机话里的艳羡好奇到，她往后瞥了眼，看车身确实一副价值不菲的样子，她想起纪从曜常开的那辆劳斯莱斯，有钱人的世界里，也有如他一般，常年累月只开一种豪车车型的。

    过了高架桥拐两个弯就是杨园路小区了，她让司机在门口停了车，准备慢慢走回去。

    不知是感应到什么，她走着走着忽然往后一瞧，发现那辆豪车就停在她对面的位置。

    周围路过的行人经过这辆车时，频频回头，它似乎有心电感应般，瞧见一个人回头，就亮一次车灯。

    看来司机大叔说的没错，有钱人的世界真的很奇怪，出了喜欢大晚上飙车，还喜欢停在普通小区门口观看人间百态。

    姜蕴的直播生涯就这么开始了，她每天早上九点去公司，与选品组开会，下午开始对后几天需要直播的产品提前试用试吃，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始，四小时后下播，紧接着开复盘会，一般到家基本上都一两点了。

    其余空闲时间需要思考经营微博等社交平台的账号，以及与大牌厂家保持友好联系，以期待后续能参加他们的产品发布会，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这是姜蕴从未经历过的工作强度，中间朱曼昆一度打电话来想与她畅聊人生，每次都只聊了两句就匆忙挂断继续干活。

    但她感觉很充实，这充实一方面来源于时间的充实，一方面也来源于金钱。

    她的直播间购买率很高，基本每件产品的销量都能达到六七成，对于她这样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主播来说，已经很可观了。

    只是有个奇怪的现象，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每当有产品销量不佳时，总会有一个神秘账号直接全包，买到下架。

    最初她以为是有人填错了数量，但左等右等，等不到有人来投诉，次数多了后，她将这事报告给了直属总监。

    总监是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叫林白。他告诉姜蕴，来看直播的不乏人民币玩家，你在直播间与他多多互动就好，满足他的某种得不到的心理需求。

    “什么得不到的心理需求？”姜蕴瞪大眼睛，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说有钱人的奇怪癖好了，比她从前在纪家听到的还要奇怪。

    林白扶了扶眼镜，单手把玩着一只签字笔：“比如，爱而不得。”

    姜蕴：？？？

    林白深沉地点头：“一个好的带货主播，不光要在产品上下功夫，也要多观察观察人性。你卖的是货，也是陪伴。”

    说这番话时，林白的表情高深莫测，一脸“我都把直播卖货的精髓告诉了你，你就照着去做”的意思。

    带着一肚子问号，当天直播时，姜蕴特意将这位买家账号的ID念了出来。

    她白净清秀的脸上漾着笑意，轻薄的底妆在打光灯面前显得明艳又清透，她声音娇甜，带着十足的诚意：“这位【姜饼人】同学，谢谢你每天都出现在我的直播间，我很感动。我刚进这行时，有人曾问我，你真的很喜欢直播吗？我在今天想告诉他，【姜饼人】同学，还有直播间的你们，是的，我喜欢直播，喜欢与你们聊天，也很庆幸，我能在无数个深夜陪伴着你们……”

    不断刷新的弹幕，纷纷留言“蕴宝好真诚，爱你永相随”“好羡慕【姜饼人】同学哦，居然能被蕴宝单独点名”“我每天来打卡是不是也能让蕴宝单独cue我一次？”

    有人已经刷起了“寻找【姜饼人】同学”，姜蕴也觉得奇怪，怎么半天都没看到他的弹幕与留言呢？

    难道这位真的是位只爱下单不爱说话、有某种特殊心理癖好、需要她疗愈的有钱人？

    过了几分钟，被直播间狂cue的【姜饼人】同学终于现身了，他发了个姜饼的图案，并附上留言：“爱姜永不倒。”

    弹幕被他这慢吞吞地操作笑到了。

    【果然，能让蕴宝单独点名的人不简单。】

    【好萌啊，纯纯的，又蠢蠢的】

    【告诉我，每天买多少能让蕴宝单独cue我！】

    【醒醒吧，那是人民币玩家】

    【看看人家ID，明显是蕴宝死忠粉】

    【不说了，这就改ID去】

    姜蕴的心情突然有点很复杂，宛如一个诱导纯真社恐大佬“犯罪”的坏女人。

    小欧在一旁目瞪口呆，她的老板为何这么会吸粉？

    另一边，正在公司陪老板加班的周楷，看着手机屏幕，已然成痴呆状态。

    他干了什么，他不过是顶着老板的皮，战战兢兢地回复了一句，没想到被人夸成“好萌啊，纯纯的，又蠢蠢的”。

    他，姜饼人同学，此刻心情也很复杂。

    若干天前，他的老板纪从曜突然点开一个直播账号，言简意赅地下指示，每晚八点，他的工作就是看直播，并且在必要时为这位主播提供金钱上的帮助。

    他定睛一看，卧槽，这不是太太吗？？？

    一瞬间，脑海里飘过无数种可能，但在纪从曜周身散发的低压气场里，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于是，他周楷，纪氏集团总裁首席秘书，每晚八点后的工作内容，变成了观看直播。

    为此，他特意注册了一个购物小号，学会了若干网络用语，一秒下单的绝世手速，以及熟练操作各种视频剪辑软件，并将每晚观看直播时的心得感受写成一份三千字报告，第二天上班前放到纪从曜的办公桌上。

    比如上周，他的观看报告里写了部分粉丝言语有些放浪，对太太不是很尊敬，表现在于直播时狂刷“姜姜！我想给你生猴子！”

    当晚，纪从曜在时针指向八点时，准时坐到了他身旁，与他一起看直播，眉头皱了一晚上。

    再比如，据陈叔说，太太下班时间太晚，到小区后偶尔会碰到一些醉酒汉，他立刻在报告里陈述了这一现象，并建议与杨园路附近的派出所合作，为保护小区治安贡献一份力量，该报告立刻得到了纪总的批准。

    而今晚，姜饼人同学被太太在直播间里点名了，周楷摸着下巴，自觉这是一个“邀功”的好机会，于是屁颠屁颠的拿起手机快步走进纪从曜办公室，面上十分淡定的将刚剪辑的小片段播放给纪从曜看

    果然，老板向来疏离冷淡的双眸，终于升腾起一点柔和之情。

    然而喜悦不过三秒，姜饼人收到一条私信提醒，周楷为了显示自己坦荡的心，便直接当着纪从曜的面打开了。

    他一眼扫过过去，那一瞬间，他突然想社会性死亡。

    那条私信是姜蕴发的，她说：【姜饼人同学你好，感谢你对我直播间的支持，请问你最近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

    纪从曜的面色由冷转冰，再到寒。

    他不如去死吧！

    顶着老板的皮与太太“眉来眼去”，他与那些“想和姜蕴生猴子”的放浪粉丝，有什么区别！

    周楷目光有些呆滞，已经做好了辞职回家的打算。

    纪从曜敛了神色，淡声道：“你问问，下周三行不行？”

    周楷猛地活了过来，连忙发过去，姜蕴那边回得很快，说有时间，还缀了个可爱的小表情。

    一顿操作后，纪从曜终于开口，让他下班，于是周楷深呼吸一口气，逃离总裁办公室后，猛灌了一瓶水，才冷静下来。

    工作保住了，还不错。

    纪从曜负手站在办公室窗外，望着外面车水马龙，半响，打电话让陈叔开家里的宾利过来。

    没一会，陈叔接到了纪从曜，开车往杨园路去。

    一路上，纪从曜只言未发，陈叔从车前后视镜看过去，他薄唇抿着，面色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小时后，车稳稳地停在了杨园路小区门口，过了十分钟，姜蕴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对司机说谢谢。

    纪从曜把玩了半天的手机，此刻终于按下发送键。

    姜蕴没走两步，纪感觉到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担心是同事发来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便停下脚步直接摁亮了屏幕。

    居然是纪从曜？

    姜蕴背脊僵直，她昏回头往后一扫，那辆有钱人的豪车又停在了老地方，还恶作剧似的亮了下车灯。

    她呆呆地怔在黑夜里，在思考要不要这么回，结果手一抖，那句还在斟酌地话就这么发了出去。

    -“下周三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有约了。”

    手机那头的纪从曜阖眼，又睁眼看了下上面那句回复，原本把玩着的手骤然收紧，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纪总，我被我自己拒绝，是种什么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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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心情复杂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