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受伤
这份随驾避暑的名单一经传出去, 便引来诸多议论与揣测。
其中被议论最多的,当属谢慎。
满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三殿下与沈侧妃的私情, 狠狠得罪了顾大姑娘和皇后娘娘,娶妻纳妾时都受了冷待, 规格甚至比不上宗亲们。
可是,就在人人都以为他要被放逐之时, 顾皇后的恩典来的匆忙而意外。
顾皇后的旨意, 不仅命三殿下随驾,还恩旨让他带上侧妃。诸位皇子的正妻, 理所当然能随着皇子居住在行宫中,可区区侧妃能有此殊荣, 当真是天大的恩典。
此间深意,各有揣测。
林林总总的流言, 有无数种。
除谢慎之外,被议论纷纷的, 还有谢延。
大皇子遭陛下厌弃,多年来一直像个透明人, 这次却出现在随驾的名单上。
此举, 不得不叫人生出些许思虑,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谢延却是稳稳当当, 安安静静,一如往昔般每日按部就班去上书房读书,下课回宫,两点一线,格外规律。
这些流言, 很快就被顾皇后压了下去,直到出行那日,才传到皇帝耳中。
六月二十。
顾皇后带领文武百官、皇子王孙,奉体弱多病的皇帝移驾行宫。
君王出行,一路旌旗招展,宫锦竖了绵延不尽的路障,犹如将天上五彩的云撕扯下来。
华美冠盖高高举在龙辇之上,活灵活现的龙纹威武不凡。
宽敞的龙辇中,并坐着帝后二人。
皇帝苍白的脸上全是厌恶之色,阴翳双眸盯着顾皇后,肃声质问:“皇后,谢延为何会跟来?”
顾皇后慢条斯理翻过一页奏折,回道:“我叫他跟来的。”
皇帝勃然大怒。
“明知朕见不得他,你此举是何意?莫非是想气死朕?”皇帝拍着桌子,阴沉沉瞪着她,“皇后,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忤逆朕?”
“臣妾不敢。”顾皇后合上奏折,抬眸与他对视。
皇帝冷笑。
顾皇后轻轻一笑,软声劝慰,“陛下且听听臣妾的想法,若是觉得不好,再把他赶回去也不迟。”
皇帝皱眉,仍是十分不悦:“你说。”
“这世上的事情,越特立独行,越容易让别人生出好奇,若事事按部就班,没有分毫特出之处,那么旁人只会当做寻常。”顾皇后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一双美眸带着安抚,“陛下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帝勉强点了点头。
“这二十年来,臣妾对阿延几人一视同仁,未有半分偏私,便是出于这个考虑。”顾皇后笑道,“陛下瞧瞧,这些年宫里宫外,可曾有过半句流言蜚语?”
其实是有的,但那些私底下的闲话,传不到皇帝耳中。顾皇后便可睁眼说瞎话,直说没有。
皇帝想了想,近年来的确耳根清净,那些个最爱挑刺的御史都没再骂过他,便没有反驳,只沉吟片刻,问道:“那与他来行宫有什么关系?”
他仍旧不悦,态度却已经温和许多,满脸的怒火,跟着消下去,
顾皇后便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极为深浓的惆怅。
“近日,许是因着阿慎和阿衡娶妻的缘故,渐渐又有人提起那些流言蜚语,臣妾虽压了下去,到底治标不治本。思来想去,便想着不如一劳永逸。”
“只要旁人有的,他全都有,臣妾与陛下没有一点偏私,便不会有人能说闲话。”
“正逢夏日避暑,人人都要来行宫,单把他留在宫中,岂不是平白无故给人增添谈资,那些人不知又会编排成什么模样。不如直接把人带来。”顾皇后弯了弯唇,满目信赖地仰望着他,“陛下想想,臣妾说的有没有道理?”
皇帝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臣妾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该先斩后奏。”顾皇后握住他的手,眼睛温柔地沁出水,柔声道:“只是,臣妾实在舍不得让陛下受到流言污蔑,这才自作主张,陛下不会生气吧。”
桩桩件件,都在为皇帝考虑。
如此深情,皇帝怎么忍心生她的气。
“是朕错怪皇后了。”皇帝反握住她的手,“这天底下,唯有皇后处处为朕着想,时时为朕考虑,方才对你发火,委屈你了。”
顾皇后眉眼轻轻弯起,带着温柔笑意。
“陛下明白臣妾的心,臣妾就像喝了蜜糖,一点儿都不委屈。”
皇帝温和地笑笑,对身旁的太监道:“朕在行宫旁有一处皇庄,记下来,赐给平宁公主。”
顾皇后嗔道:“嫂子她不缺这些身外之物,皇上这般恩宠顾家,臣妾受之有愧。”
“皇后为朕劳心劳力,纵有再多的赏赐,也是应该的,你只管安心收下。”
“那臣妾就替兄嫂谢过陛下。”顾皇后柔柔一笑。
皇帝拉住她的手,将人拉进怀中。
顾皇后轻轻依偎在他肩膀上,脸上温柔笑意始终不变,唯有一双美眸,霎时冷淡如水。
她曾经亦深爱过的。
十六为君妇,欢颜为君开,那时候她和无数少女一样,有着最美的梦。
可是这个男人在新婚不久,便见色起意,奸/淫有夫之妇,在此之后,很快又纳了无数姬妾。
而他不曾管过这些女人的死活,谢延的生母,那样美丽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听闻死时瘦骨嶙峋,可见折磨。
深宫中那么多的女人,都过着宛如枯井的生活,了无生趣。
而他只是乐此不疲,仍旧在追逐最美好的年轻□□。
顾皇后此生,还未曾经历婚姻和爱情的甜蜜,先迎来一次又一次的痛击。
多少的情爱,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薄情负心中,渐渐散去了。
二十年夫妻,只剩了敷衍和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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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走了半日,午后方至位于京畿白山的升元行宫。
升元二字平平无奇,实则取自苏轼的词“海上撑槎侣,仙人萼绿华,飞升元不用丹砂。”
先祖以这二字训诫后人,谨记教诲,切莫求仙问道,听信术士谗言,乱用丹砂,祸国殃民。
每每至此,顾皇后都觉十分可笑。
皇帝年轻时身体极好,精于骑射,百步穿杨。如今病弱至此,皆是十年前宠幸一个女人,听了她的谗言服用丹药,掏空了身子,才致如此。
枉费先祖谆谆教诲,可惜后人就是不听话。
才过了短短百年,就有君主为美色所惑,全忘了祖宗教诲。
所谓的告诫与警示,从来都只是笑话。
升元行宫有九园,前三后六的格局,前三园处置朝政,后六园安置皇帝的家眷。
按照往年的惯例,皇帝住在清净的蓬莱园,顾皇后住了朝臣来往方便的长春园,妃嫔们同住万春园,诸位皇子住在博望园,公主们住在长鸿园。
顾家别业距行宫极近,骑马只需半刻钟,可顾绫从不住其中,而是陪顾皇后住在行宫里。
她的待遇与诸位皇子公主一般无二,在长鸿园里有单独的小院。
顾绫住处叫碧簌馆,中间栽了满园翠竹,清风簌簌,故而得名,与谢素微的皎月堂紧挨着。皎月堂略宽阔,院子里有一个小湖泊,夜晚映着皎月,波光粼粼,如梦似幻,因此得名。
夜幕低垂,星月明亮。顾绫出了碧簌馆,前往皎月堂。
皎月堂依旧人荒马乱,侍女们急急在收拾行李。
谢素微站在院子里,亲自动手帮忙,一边瞎指挥,要将花盆放在书架上,要将琉璃碗放在窗台上炫耀给别人看,荷花要插在柳瓶中……
顾绫听了片刻,一阵无奈,终于知道为何皎月堂每年都要折腾到半夜。
她扬声喊谢素微。
谢素微闻声转过头,眼睛倏忽一亮,欢欢喜喜冲她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绫,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西边的芦苇荡中有好多萤火虫,咱们赶快去抓几只。既好玩,还可以装在纱袋中送去给皇后娘娘。”
顾绫愕然询问:“抓萤火虫?”
不是约好泡温泉吗?抓哪门子的萤火虫?
她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坐在马车上,谢素微掷地有声地约她今晚泡温泉,且正儿八经发了誓,说谁反悔,谁明天就站在院子里唱山歌。
顾绫狐疑地盯着谢素微,忧心忡忡地考虑,她是不是有阴谋。
许是她眼中的怀疑太深太明显,谢素微挠了挠头,有一丝丝心虚。
随即,理直气壮揽住顾绫的肩膀,苦口婆心劝说:“萤火虫可遇不可求,若我们今天不去,被别人知道后抓光了,就会和往年一样再没我们的份了。温泉什么时候都能泡,它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对不对?”
“可算,你抓那东西做什么?”顾绫蹙眉,抬眸看着她,“古人囊萤映雪,寒窗苦读,你日日高床软枕的住着……”
“玩呀!还能送礼物。”谢素微叹口气,揽住她的肩膀,“皇后娘娘日夜操劳,最近清瘦了许多,难道你就不想要送她一个小惊喜吗?”
“皇后娘娘一向最疼爱你了。”她眯起眼,威胁般打量着顾绫,“阿绫……”
顾绫叹了口气,“走吧。”
姑姑最近的确非常辛苦,又兼之苦夏,吃喝都不太合意,眼见着腰带都收了一寸,消瘦无比。
身子不舒坦,心绪越发烦闷。
若能想法子叫她高兴些许,倒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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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中有一条小河,距皎月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谢素微口中的芦苇荡,就在这条小河边上。其实称不上是“荡”,只是工匠们移栽了几棵芦苇,沿着河岸生长了半亩地那么多,充其量称得上是芦苇丛。
漆黑深夜中,芦苇丛只剩了影影幢幢的影子,在风中摇曳着。
清辉之下,万籁俱寂。
顾绫与谢素微提着灯笼,站在芦苇外,茫然对视:“萤火虫呢?”
到处一片漆黑,唯有阵阵蝉鸣,莫说萤火虫,连萤火虫的尾巴都瞧不见。
谢素微想了想,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朝芦苇丛扔了过去。
一声脆响后,无数鸟雀扑扇着翅膀,从藏身的芦苇丛中惊恐地飞出去,争先恐后朝远处逃跑。
鸟雀很快飞往四面八方。
芦苇丛上方,出现点点银白的亮光,如点点烛光,忽明忽暗,忽高忽低。
片刻后,两人提着捕网,轻手轻脚地走进芦苇丛中,对准一只萤火虫,眼疾手快扑上去。
一只、两只,三只……
不一会儿,两人便各自捉了十来只,装在透明鲛绡制成的袋子里,亮闪闪的,像两盏小灯笼。
顾绫看看手中的袋子,又看着意犹未尽的谢素微,一把拉住她:“够了,你若一下子捉光,明年就没了。”
“那好吧。”谢素微应了一声,拉住她的手,举起袋子瞅了瞅,“这些,应该尽够了。”
两人携手钻出芦苇丛,高大的芦苇蹭在脸上,顾绫拿手拨开,手心刚握住一张坚硬的苇叶,倏然惨叫出声,“啊……”
谢素微回头:“怎么了?”
顾绫忍痛松开手,摊开细嫩的掌心。
那毫无瑕疵的手心中,一道血红的痕迹,在深夜中格外刺目,又深又长,咕噜噜冒着血,滴滴答答顺着掌纹落在地上。
血腥味儿渐渐弥漫开。
谢素微吓坏了,将灯笼和萤火虫一道扔在地上,连忙帮她捂住伤口,手足无措地跺了跺脚:“怎么办啊?”
她急的原地打转,快要哭出来。
顾绫深深吸了口气,忍住痛意,嘱咐她,“把你的帕子拿出来,给我包上,我们快回去。”
“不行!”谢素微慌忙掏出帕子,为她系上,却对她的提议连声拒绝,“这么远的路,你撑不住的。”
顾绫比她更加慌张恐惧。
她现在血流如注,未必等得了那么久。
可此处荒僻,不见人影。行宫九园最近的便是长鸿园,除了回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谢素微踮起脚尖,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灯火:“那儿有人,我们去那儿。”
她咬着牙关,语气郑重,像是说服顾绫,也像是说服自己。“就算只是洒扫的宫人也有个偏方,还能替你去喊太医过来。”
顾绫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谢素微小心翼翼扶着她,不敢叫她使劲,生怕血流的更深。
可哪怕只是说话的功夫,那张帕子,都已经湿透了,新鲜的血液顺着丝帕一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这一抹烛光,的确离的不远。谢素微扶着顾绫走了半刻钟,就近在眼前。是一处单独的小院子,宽敞的五间正房,不算破旧。
住在这儿的人,应当不是普通宫人,说不定手中会有金创药。
谢素微松了口气,疾走几步上前拍门,大声喊:“有人吗?快出来?”
敲了一会儿,慢悠悠的脚步声从里头响起来,门闩“吱呀”一声被拉开,谢素微迫不及待推开门,抱怨道:“怎么那么慢!”
里头那人惊了惊,连忙冲她行礼:“奴才拜见公主!拜见顾大姑娘!”
大门打开,露出他的脸和身形,是个熟悉的人。
顾绫与谢素微俱是一怔,“韩三?”
这人名唤韩三,不是旁人,正是谢延身边服侍的太监,最油滑不过,小时候谢延没少受他欺负,哪怕到了这两年,仍是中饱私囊,欺辱谢延。
谢素微与顾绫皆不喜他。
顾绫记得,前世韩三向谢慎沈清姒提供谢延的情报,事无巨细报告上去,最终导致谢延被分封到蜀地这个荒凉所在。
那时她才知,韩三是郑妃安插在谢延身边的钉子,宫中像这样的人,还有无数。
谢素微张口想问话,顾绫上前一步,淡声问:“大哥哥睡了吗?”
她一脸理所当然,好似是早知谢延住在此处,特意前来找他。
她长了个心眼。不能让韩三知道她的伤势,以免传到谢慎耳朵里,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没有,殿下正在房中看书。”韩三点头哈腰,“公主和姑娘快请进,奴才这就去请殿下过来。”
顾绫将手藏在身后,拿衣袖又遮了一道,夜色掩映下,确保看不清楚,才冷淡道:“我们去看大哥哥,不用劳烦大哥哥亲自过来,你前面带路。”
韩三不敢违逆她的命令,谄媚道:“是。”
遂低头弯腰,引着二人走向正房东屋。
谢延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桌旁的宫灯内燃着蜡烛,烛光打在他侧脸上,显得尤为挺拔俊美。
听到推门声,他一动不动,头也不抬一下,只淡声道:“我不用宵夜,你退下吧。”
韩三小声道:“殿下……”
“大哥哥!”顾绫娇嫩的嗓音压住韩三的声音,“大哥哥,我来看你了。稀罕。”
谢延翻书的手停在纸页上,愕然抬头。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那抹愕然,分外稀罕。
顾绫朝他一笑,淡声对韩三道:“你退下,没有允许,别来打扰我们。”
韩三连连点头:“奴才告退,姑娘若有吩咐,只管喊一声,奴才立马就到。”
谢延神色复归淡漠,淡淡询问:“你们怎么会来?”
顾绫虚弱地扶住一旁的椅子,缓缓坐下后,倒吸一口冷气。
谢素微替她问道:“大哥,你有金疮药吗?”
谢延抬眉。
“阿绫受伤了!伤的很严重,流了好多血。”
谢延倏然放下手中的书册,书册跌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毫不在意,大步绕过书案走到顾绫跟前,蹙眉道:“伤在哪?”
顾绫扯开衣袖,露出鲜血淋漓的右手。包在手上的那只帕子,已被鲜血浸透了,暗红的血触目惊心。
再看顾绫的脸色,此刻已是苍白如雪,没有一点血色,细嫩的唇儿也被她咬出一刀刀牙印,狼狈不堪。
流了这么多血……
眼瞅着血肉模糊的情景,谢延却松了口气。
伤在手上,并无大碍。
他弯腰看了一眼顾绫的手,对谢素微道:“你把帕子取下来。”
转身往铜盆里倒了水,再将宫灯移过来,将这一角天地照的亮如白昼,嘱咐一句:“小心些。”
转身到书架上,打开药箱从里面摸出几瓶药。
天色暗沉时,看不清楚,谢素微并不害怕。然此刻看着这一手的血,她双手发颤,悬在上方不敢动弹。
谢延拿着金疮药走过来时,她双手还在打颤,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边哭边问:“阿绫,疼不疼啊?”
再看那只帕子,还完好无损绑在手上。
谢延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让开。”
谢素微泪眼朦胧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半晌回过神,挪开脚蹲在顾绫身旁,继续掉眼泪。
又哭,又问:“阿绫,疼不疼啊……”
顾绫没力气理会她。
反倒是谢延,冷冷淡淡看她一眼,一双清寒入骨的眼眸,全是警告,警告她闭嘴。
谢素微的哭声骤停,变成极小声的呜咽。
谢延屈膝蹲下,抬起顾绫受伤的手看了看,解下那张帕子,露出一只沾满血的手,问:“伤口在哪?”
顾绫翻转手掌,将掌心里一道深深的划痕露出来。
这道口子很长很深,几乎横贯整个手掌,最深的地方,几乎能看到森森白骨。
血肉模糊,可怖至极。
顾绫不由得侧头避开,不敢去看。
谢延面色不改,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拿着绢帕沾了水,轻轻擦拭她手上的污血,细细密密,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到清理伤口处边缘时,顾绫倒吸一口冷气,冷汗顺着额角落下,嗓音带了哭腔:“疼……”
分明,她曾承受过更深刻的痛苦。
前世死前的那些日子,她病入膏肓,五脏六腑全坏了,日日都痛不欲生。
与之相比,这点痛是能忍的。刚才她一直忍的很好,没有哭没有喊,然而此时此刻,却忍不住哭出声来,抽噎道:“我好疼,你轻一点……”
谢延声音冷硬:“忍着!”
话虽如此,却加快了动作,力道亦轻柔了几分。
擦洗干净后,细细看过去,那伤口处其实已不流血了,只是最初流得太凶太急,所有的血都沾在丝帕上磨蹭着,才显得那般恐怖。
谢延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拿起一旁的药瓶拧开,将里头的药粉一点点洒上去。
金疮药洒在肉上,有剧烈的刺痛感。
顾绫疼得脸色惨白,眼泪又掉了下来,越掉越大颗,委屈又可怜。
她只知道,自己流了好多的血,此刻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感觉手和脚都不是她的了,除了痛,什么感觉都没有,虚弱的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谢素微也哭了,小声问他:“大哥,阿绫会死吗?”
谢延手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谢素微一眼,那一眼,充满各种难言的情绪。
又转头看着顾绫的伤口,平静地又洒了一遍药粉,“你若不哭,她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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