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因缘之末(终) (1)
第七十七章 因缘之末(终章)
象征著子疏元气的紫光,由起初熹微的星火之芒,日渐汇拢聚集。
惟恐好不易收拢来的子疏元神再度飞散,晋息心索性不再搬家,就和小念两人守著那间萦绕有子疏气息的木屋。父子俩白天黑夜都保持至少一人清醒的状态,轮番看守著紫芒不让熄灭。
小念年岁虽小,却很能意识到那浅浅淡淡的紫光意味著什麽;爹爹催他入夜睡觉,小家夥却执意要守著那慢慢壮大的光芒,趴在旁边看得出奇的认真。直到上下眼皮打架,用手指撑都撑不开,才蜷缩在紫光旁沈沈睡去。
晋息心仍坚持做早晚课,只是做功课的地点从瀑布旁移到了屋内。
他念诵经文时,那道拳头大小的紫光便嘲笑似的一闪一烁,不知是讥讽,不屑,还是在说你一身修为已尽数化为了滋养我的妖气,一穷二白的和尚还妄想修什麽佛?
晋息心内心默言──我只想用我的方式守护你归来。
僧人一头银发已褪去了那曾象征千年修为的莹润光泽,变得色泽苍白,披散身後一如老者鹤发。脸庞倒依然是年轻和尚的模样,凤眸沈稳平和依旧,周身却再不复那令众妖物闻风而逃的宏大清圣佛气。
为重塑子疏元神,他毕生功力已全部灌入了深檀戒玺。月陇禅杖和冰心琥珀在佛气转化中化为乌有,深檀戒玺也再不能戴上左手无名指身。
现在的晋息心,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僧人。
但他守著那团紫光,目光温和,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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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疏元神聚集的速度不定,难以捉摸,有时会於一夜之间剧烈扩充,有时又十天半个月不见一丝动静。岁序流转,三载春秋过去,紫光不过刚刚汇聚到小念一半身高不到,亦即陆子疏的恢复情况尚不足一成,并不乐观。
就在晋息心以为或许要用余生剩下的所有光阴用来等待时,事情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早晨他很早便去了趟瀑布打水。没有了功体相助,光凭一双脚在崎岖陡峭的山间来回,极是吃力和耗费时间,返回时日头已升到正中。
他提著木桶,推门而入。
门扉乍一推开,忽然听见屋内小念很奇怪的喊了他一声:“爹爹──!”然後立刻又住了声。
晋息心跟著孩子的目光往床榻上看去,凤眸蓦然睁大。
手中装满水的木桶!当坠下,桶里清冽的泉水顿时倾洒一地。
视野中看见一直悬浮在床榻上空的紫色光团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靠墙内侧,蜷缩躺著一个紧阖双目、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长可及地的紫发如云被般铺满了木板床,随著男子轻浅均匀的呼吸,覆盖在颊边的几缕发丝,几不可见的被浅浅鼻息吹拂起。
美人卧睡,画面极是静谧安详。
喊了一声爹爹後便立刻住口的小念,正是怕打扰到这名凭空出现的男子的睡意。孩子小幅度的冲他摆手,示意爹爹动作小些,不要吵到睡著的人。
晋息心脚步不稳的朝前走了两步,看清了男子的面容。高挺鼻梁,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嘴角张扬而似笑非笑勾起的弧度,长长眼睫毛下修长俊逸的眉目,豔美绝伦,不是那梦中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谁?
“子疏。”他喃喃唤了一声。
嗓子有些痒,发音极奇怪,沙哑得简直像自火炉里闷了灰出来的。
晋息心又跨前一步,情不自禁探出手指,想去拂过床榻上陆子疏的眉眼,那人却在此刻忽然醒了。
醒过来的人还有些朦胧,紫眸蕴了水汽,恍恍惚惚的睁开。睁眼瞬间正好看见晋息心弯下腰,伸手想往他面颊拂过,陆子疏忽然就意识清明,赤身裸体的从床榻上蹦了起来。
“你想做什麽?”低声咆哮了一声,一把打下就要伸到自己脸颊上来的手指。
晋息心一愣。
迅速在屋内环视一圈的陆子疏,低头看见自己身无寸缕,紫眸涌上明显可见的恼意。
再注意到房内一大一小竟然都傻不楞登的盯著自己,目不转睛的模样,更是著了火:“混蛋,有什麽好看的?再盯著我不放,当心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还有这个小的!”
晋息心怔怔看著陆子疏,他开口依然是他熟悉的华丽优美声线,言谈间却不再是儒雅龙音。
“子疏,我……”尝试著想靠近一些,陆子疏戒备的随手捉起桌几上一只杯盏:“站在那里,不准再靠近我。”
这回晋息心终於注意到,他称呼他是“你”而非“汝”,自称也改变了。
他发愣间,陆子疏手里擎著杯盏和他四目相对,两两对峙。小念忽然不顾一切的往陆子疏怀里扑去,拉长了声音叫:“爹亲!”
陆子疏全副心神都放在戒备那个看起来一脸色迷迷的和尚身上,不提防小的那个居然会扑到自己怀里来,一时给扑了个满怀,手里拿著的杯子也咚地一声失手砸到了床沿。
身子晃了两晃才稳住,紫龙恼火至极的低下头去,捉住小娃儿後颈就想扔出怀里:“谁是你爹亲,非亲非故不要乱喊!”小念却摊开双手死死抱住他腰身,一头扎进他怀中就不肯挪身。
陆子疏苏醒不久,气力未复,居然连一个六岁的小孩儿都扔不出去,气得直咬牙。
“你这淫僧,哪里乱认来了不识父母尊长的小娃儿?”冲僵硬在一边的晋息心,磨牙低吼,“把他拖走,然後快将我的衣物还来!”
晋息心双目还直勾勾盯在他身上,陆子疏又气又恼,眼看就要发作,忽然却听闻那个一头白发的僧人扑哧笑了出来。
给他这没有来由的一笑,陆子疏忽然觉得心神一晃。
依稀觉得好像什麽时候,自己曾经无比渴望过某个人,有朝一日能可像眼前这个和尚般露出毫不设防的、纯粹的笑容。
眼底杀意慢慢湮了点,悻悻地:“……淫僧,有什麽这般好笑?”
那眉目清亮的花和尚,生有一副极好看的丹凤眼眸,此时盈了如释重负的笑意,满满当当,似是要溢出来。
他温柔的看著他,微笑:“子疏,能够回来真好。忘却前尘,我们再重新开始。”
他笑得舒心又温和,陆子疏张了张口,想要反驳谁认识你,谁要跟你重新开始,前尘又是什麽。可是那和尚这样子一直瞅著他笑,他看见他眼底有经久沈淀的倦意和坚守,温存笑意背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径盛满在他看他的眸光里。
到了嘴边的凶悍,降了音,软了气。
仍是恼火的:“不要自说自话,我压根不认识你,谁晓得你从哪个山路上将本公子劫了来?”气焰却是真的弱了。
小念仍然扑在他怀里,像个软体动物钻来钻去。糯糯的说:“爹亲不是陌生人哦,你是小念的爹亲,是爹爹的媳妇。”
“!!!你在胡说什麽!!”陆子疏吃惊不小,霍地起身,体力未复又双腿一软跌坐回榻上。“男子和男子怎能成亲,更遑论这个和尚是出家人──!”
小念一双小手轻轻揉抚他小腹,天真无邪的抬头跟错愕的男子对视,“听爹爹说,小念就是在这里住了九个月,然後爹亲把小念生出来的~~~~”
两只小手环上避无可避的陆子疏脖颈,小孩子柔软的身体感触和淡淡的同他相仿的体香,一点点卸下记忆一片空白的人的心防。
凑近他耳畔,孩子的童音甜甜的道:“小念以後要永远跟爹爹爹亲在一起~~~~~”
──吾等汝千年,汝可知情深入骨,辗转难忘的痛苦滋味?
──若有来生,吾宁可不再同汝相逢,前尘旧事,了断干净!
──晋息心,但愿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陆子疏形神消散前,他记得他眸子里无声诉说的决意。
他受了那麽多苦,承了那麽多的罪,而起始不过是因为他爱了他而已。
如今往事随风,过往一切,业已随著消散的紫龙结束了因果。
晋息心微微垂了眼,看著眼前一无所知的男子,被那个认真坚持的小孩子闹得一脸狼狈,想推开又无法推开的样子。
今後若再有苦,再有罪,我愿意一肩承担;前世今生欠你的情债,拿一辈子来还。
晋息心忽然趋前,手臂揽上猛然抬头朝他看来的陆子疏腰身,将大人连带小孩,一并拥入怀里。陆子疏待要挣扎,却在听见僧人在耳边的一句轻声低语後,僵硬了身子。
紫眸一点一滴的,蕴出不可思议的神采来,像是相信了,又像根本没听懂。
他皱著俊秀的眉,不咸不淡道:“和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我也不知道这个满脑子奇思怪想的小娃儿是哪里冒出来的。你想说服我同你相识,甚至你和我竟然能够逆天产下一子……”说到这里,眉峰一挑,似是感到极其荒诞可笑,“哈,那末你就拿出证据,让我看看,你究竟是如何的爱著我?”
薄唇微微扬起,又是那不屑一顾的睥睨冷傲,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陆子疏的张扬跋扈从来不曾改变分毫。
但他刚扬起半分嘲讽笑容,笑意立刻冻结在了唇边,因为晋息心不偏不倚的吻住了他微启的唇瓣。僧人温暖的气息在紫龙唇齿间游走,舌尖纠缠,含著纵容而又温柔的笑意。
“好。”
勿错勿伤,勿失勿妄。
子疏,这一次,最後一次,我们就踏踏实实的,食一回人间烟火。
FIN
《姻缘果报》正文完结
作家的话:
=v=终於赶在这周结束前把文PO上来了~~~~
☆、番外之承君心 第1
下过大雨的山路湿滑难行,陆续有大小不一的碎石自高高崖顶滑落下来,惊险莫测。晨间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山峰笼罩在一片似有似无的云烟中,更是加大了行路的难度。
但是这些都阻止不了一袭紫影的年轻男子,自顾自的飞快在狭窄山路上步行,穿过一道山隘口,不辨方向的向著想象中的下山之路行去。
眼前又是一道羊肠小径,紧紧贴在陡峭山壁旁,小径外便是风声呼啸的万丈深渊。凛冽的寒风不住自崖底倒灌上来,吹得紫衣男子裾带飞扬,视线不时被掠过眼前的自己的长长紫发挡住。
紫衣男子好似耐心不足,烦躁的撩开面颊旁的长发,提起脚步就要冒险从那道小径穿过去。
刚要迈步,手腕却被身後及时追赶上来的人捉住了。
“子疏,那处有落石,过不得。”宽厚温柔的声音出自一名白发僧人,虽有一头状似老者的长长银丝,面庞却是同一般年轻男子无二,俊朗端方。
陆子疏头也不回的甩掉他的手,不屑一顾道:“怕死就别跟著我。”
“你想下山,待过几日天色放晴,视野开阔时再走不迟。”僧人又捉牢他的手,没用多少力气,可是那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莫名让陆子疏愈加急躁。
“留在这里好日日听那个小娃儿满口胡言乱语?”终於回过头,紫衣男子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容,气冲冲道,“你是出去做早课,眼不见心不烦,你可知他每日晨曦都守著我醒来,趴在床榻边唤我爹亲?换做是你,你能容忍一个跟你非亲非故的孩童如此亲昵唤你?”
让他困扰的问题却是换来僧人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凤眸里一丝淡淡笑容,借著微薄的晨光陆子疏看得很是分明。
他更加气恼:“有这般好笑?”
晋息心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确实是你亲生骨肉没错。”
“哦,我怎不知我陆子疏何年何月何日,又是跟哪家千金小姐,有过一场连我自己都不知晓的露水姻缘?”陆子疏嘲讽道,“你该不会是自己在外面犯了淫戒,造了罪孽,思来想去不好处理;见我失忆晕厥在山间,便故意将我救回,再把孩子赖到我头上罢!”
“……你怎会有这种奇思异想……”
“总好过你说孩子是我和你生的!”再一甩,终於是把僧人温暖的手甩开,陆子疏攥著自己手腕恨恨道,“男子跟男子相合诞子,荒天下之大稽不说,你还是个和尚!”越想越觉得自己受骗,陆子疏再不愿跟他多费唇舌,转头继续往先前认定的方向走去。
晋息心给他说得一时也无法反驳,总不能跟记忆全无、整个人如初诞婴孩一般纯白如纸的陆子疏说你前世是与我纠缠了千年的上古神龙,你冒著失去毕生修为的风险为我生下孩子,元神飞散,我又用了我千年佛体和功力,以沦为凡人的代价将你元神拼回吧?这麽长一段纠葛,单是述说个开头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以陆子疏现今急於寻找失落记忆的焦躁心态,和对他及小念先入为主的“趁人之危”的不信任,他又哪里肯老老实实听他说来龙去脉?
大清早子疏就披了衣服跑出屋,他知道他想下山。无法强留,又担心失去记忆、失去龙气的这人会遭遇危险,只好亦步亦趋跟著他。
两人此时均身处仅可容身一人的崖边狭长山径上,一前一後,晋息心紧紧跟著陆子疏。
又一阵山石自前方山顶滚落而下,陆子疏猛然刹住脚步,晋息心随後上前一步,不假思索的揽住他腰肢把人往怀里带。
“!!!!”背後贴住宽阔厚实胸膛,陆子疏脸一热,挣扎起来:“放……”
“别动,仔细掉下去。”僧人声音低柔却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在怀里。陆子疏微微偏头,正好看见一块巴掌大,棱角分明的尖锐山石自他颊边呼啸划过,僧人端方脸庞立刻立竿见影多了一道血痕。山石滚落了一阵,悉数落到了深不见底的崖下,半晌听不见落地的声响。
等一切平息,晋息心头上、脸上已多了好几道被砸伤、划伤的伤口,而陆子疏被他牢牢护住,头和脸都被晋息心用双臂挡住,一星半点的碎石渣都没溅到他身上。
紫眸惊愕不解的瞪视著,晋息心却四下看看,确定安全後放开了一直揽著他的手。“好了,可以走了。”
陆子疏站著不动,看了他好半天。
突然问:“你不是不想我走?”
晋息心点头:“我不希望你走。”
“那你现在叫我走?”忽然声调提高起来。
晋息心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怔愣愣的看著那张前一刻还寻死觅活要下山的俊美脸庞:“不是你想……下山吗?现在趁山间还平静,赶紧走完这截路……”
“我走了,你到哪里去找下一个替罪羔羊,替你认领那个六岁的小娃儿?”
晋息心看著他,苦笑:“子疏,我已说过,我并非寻你做替罪羊,小念是我的孩子,我从未曾想过要将他推给外人;更何况,其实你便是──”
“停。”知道这个呆头呆脑的和尚又会说出什麽“你便是小念的亲身之父”那种让人听了就抓狂的话,陆子疏先见之明的阻止他继续往下,“我虽不是三教中人,倒也知道释教不会灌输龙阳之道抑或男身诞子的邪门歪念给门下弟子。你的真实身份,我持保留意见。”
“……”
“我是可怜那个娃儿,眉清目秀的,被你满嘴胡言唬得当真以为他是自我腹中孕育而生。”撇了撇嘴,陆子疏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看见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和尚受伤,心底会有一丝难以言明的疼痛。“这种天气确实也不好行路,我就多留几日,待雨霁风清再下山,顺便给小念讲点男欢女爱琴瑟和谐的正道。”
晋息心面上便露了喜色出来,凤眸微微弯了起来:“子疏,我知晓你定然是舍不下小念的。”
我会舍不下一个成天缠著腻著我的小鬼头?陆子疏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晋息心眸色发亮的看著他,他竟然不忍心同他打反口。
而且,在想到小念的时候,小孩儿清秀斐然的轮廓和朗朗眉目便清晰的映在脑海里──不过三日相处,他居然就将这孩子记忆得如此牢固,甚至能毫不偏失的回忆起孩子赖到他怀里时小身骨的柔韧和温暖……
罢了,失忆前的他想必是个很有爱心的仁人君子,不然他怎麽会对萍水相逢的和尚跟孩童,产生牵挂和眷恋的情愫呢?
“小心,慢慢走过来。”晋息心已倒退著走到了较为平稳开阔的路段,向他伸出手。
陆子疏犹豫了一番,并没有把手伸过去,而是自己扶著山壁慢慢走回。
手心沾了一手山壁上的苔藓地衣,湿滑滑的让他恶心了好久。一俟足沾平地,便老实不客气的将弄脏的手往等待一旁的晋息心僧衣上蹭,把黏糊糊的苔藓全部蹭到僧人衣袍上去,直将月白色僧衣染绿。自己歪著脑袋看这个好脾气的和尚会不会发火,可是晋息心只是视若未睹,盈眸微笑的只顾笑望著他,仿佛只要他肯多留几日,便是任凭如何耍性子,他也是耐得下他的。
陆子疏将头偏过去,皱起眉捂住心口。
该死,为什麽他觉得这个一头白发的臭和尚,笑起来这般让他怦然心动?
作家的话:
小黑屋软件萌得我一脸血QAQ
☆、番外之承君心 第2
“爹亲──”清脆童音如婉转莺啼,小小六岁娃儿见到跟著晋息心去而复返的陆子疏,欢喜得跟什麽似的,一个猛子就扎进陆子疏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腰身不放。
陆子疏虎著脸:“谁是你爹亲,你再乱喊,我立刻走人。”
小念唬了一跳,小手改为紧紧攥著他衣袖:“我不喊,爹……──子疏叔叔不走。”
说著声音就低了下去,柔软小身子在陆子疏怀里扭了几扭,全然不管站在一旁的晋息心。陆子疏便得意洋洋的瞟了眼他,心说你亲生的孩子跟我比跟你还亲密,难怪你想要赖账赖到我身上。
接到他得意的眼神,晋息心不恼,反而微眯了眼笑,笑容里说不出的宽容和宠溺忽然又叫陆子疏心跳漏了一拍,好看的眉峰再度颦起。他怏怏不乐的转过头去。
“子疏,”晋息心柔声道,“晨间你起得太早,还未用过早膳吧?你且进屋歇著,我去给你热些粥来喝。”
“不喝。”陆子疏懒懒道。
看了眼趴在自己怀里,一个劲抬头看自己神色的陆小念,“你先给他弄些吃食。”
晋息心眉头一挑,嘴角便扬了笑意。陆子疏一看见他这幅神情就觉得碍眼,悻悻道:“你莫误解,我可不是心疼说这孩子没吃早饭会饿著。”
僧人忍住笑意,正儿八经的嗯了一声。
陆子疏恼道:“我只是厌恶了三天两头跟你们吃斋茹素!现在一听见粥字就反胃。”
他其实只是不想给晋息心看穿他确实在乎陆小念有没有吃早餐这层小小的心思,胡乱的在掩饰性找借口,谁知道那个实心眼的和尚居然当了真。晋息心顿了顿,认真想了好半天,然後极其为难的看著他。
陆子疏反而兴起了调戏之念,紫眸狡黠眯起:“不是你说要留我下来?既然想留我长住,至少拿出点一日三餐的诚意。”
小念脆生生的说:“爹爹是佛门中人,不能杀生,小念去给子疏叔叔准备荤食好不好?”
“你要如何替我准备?”
孩子也顿了顿,用跟晋息心一模一样的姿势和表情,认认真真思考了好一会。
陆子疏瞅著他,先是忍俊不禁,觉得这孩子眉宇间像极了那个白发和尚,说不是晋息心血缘恐怕谁也不会信。
但他很快又脸色阴沈下来。
因为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孩子绝对不会自己从石头里蹦出来,他既然有父,那麽必然有母。
是谁给晋息心生了这麽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儿,聪明活泼得连他这个素来讨厌孩子的冷心冷情之人,都会忍不住要同小娃儿亲昵?看他年岁虽小,举手投足间却俨然有股大户人家的贵气和灵性,看来那个替晋息心生育了子嗣的姑娘,定然也是个来历不凡的优秀女子罢?
陆小念还在思索,陆子疏的面色已经沈得像块黑铁。
其实这个花和尚跟谁露水姻缘、跟谁触犯淫戒都不关他陆子疏什麽事;他只是偶尔失忆,离开这里回到山下,找个靠谱的大夫治疗,说不准就什麽都想起来,然後就能彻底摆脱这古古怪怪的一大一小了。他跟这难受个什麽劲,他为什麽要心里堵得慌?
他为什麽要一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和尚,跟女人在床帏里被翻红浪鸳鸯交颈的画面,就像有无数双爪子在挠抓他心肝一样?
“子疏叔叔,小念可以去泉水里给你抓鱼,烤鱼你喜欢不喜欢吃?”陆小念终於想到一个办法,欢天喜地去摇他的手,“小念会烤好吃的鱼哦。”
陆子疏任由他摇著,无动於衷,一双紫眸射出冷冽光,狠狠剐了晋息心一眼。
“?”小念先前说要给他做吃的,子疏还一脸开心的表情;怎麽忽然就晴转多云,冷冷的瞪起自己来?
晋息心诧异、不解、疑问,刚要开口问他有否哪里不舒服,那人忽然轻轻甩开孩子攥住他的手,转过脚步。
“子疏?”
“走了那麽久,一身臭汗,我去洗浴。”冷冷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往屋後暖泉行去。
留下两个错愕的人,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小念犹豫著问:“……爹亲脸色那麽难看,他是不是不喜欢吃鱼?”
晋息心犹豫著回答:“……他是龙,按理……应该是喜欢吃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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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袭人,褪了衣裳站在冒著热气的暖泉边,肌肤顷刻便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陆子疏回想起方才出现在脑海中关於晋息心跟别的女人颠鸾倒凤的画面,气血一阵翻腾,直把姣美白皙的脸蛋冲得红霞上涌,居然也顾不得冷了。
淫僧、臭和尚,不守戒律,拈花惹草,亏得你还有脸天天唱经诵佛!
你怎麽不到深山野林里去面壁上千年,忏悔你这辈子犯下的无上罪孽!!
一边毫无来由恼火的诅咒晋息心,一边往暖泉水里行去,温暖水波漫过小腹、胸、肩背。陆子疏找了块舒适的大石头仰靠著,长发散散披散在石头上,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只露出羊脂玉般柔腻的肩胛。
全身湿透了才想起忘记将巾帕带在身边,他又懒怠开口唤人。横竖时辰长了,那个呆和尚自然会焦急的找来。
陆子疏幸灾乐祸的想起他初苏醒的那天,晋息心抱他到暖泉里替他沐浴,和尚一双清亮的眸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他身上瞟,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哗啦”,撩了一些水往脸上泼,陆子疏心想,有了小念这个孩子,晋息心分明是开过荤的。他为何那麽局促,连同为男子的他的身子都不敢多看一眼,是唯恐冒犯了他麽?
这个和尚著实奇怪,他敢跟女子犯色戒,却不敢看同性的躯体。
脸给暖泉蒸腾的热气熏得有些发烫,陆子疏仰起身出水,湿淋淋的长发贴服在寸缕无著的赤裸身子上,妖娆的紫云中胸前两点樱红鲜豔欲滴。
“子疏,小念说他去给你采些甜果子来,或许你会想……吃……”语声戛然而止,像是中途给掐断的信号。
陆子疏蓦地转身,流畅的身线像梨园里身段最姣好的伶人,柔韧舒展。绯色湿润的薄唇,双眸迷蒙著水雾,他就这样毫不设防的将自己展现在陡然失声的僧人面前,眼底印著跃跃欲试的挑衅。
水流只漫过陆子疏腰臀,修长双腿间的神秘地带若隐若现;上半身则悉数暴露在空气中,雪色肌肤染了绯意,在缭绕不去的水汽中格外带著诱惑的味道。
晋息心目光只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圈,立刻就阖上了眼,告诉自己非礼勿视。
可是那条记忆全无的紫龙,却是不肯如此轻易就放他干休。
“和尚,你怕什麽?把眼睁开来。”
悠悠道。
“你在净身,我……还是稍後再来。”说著就要转身,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手臂。
陆子疏浑身赤裸的自身後贴服上来,双手攥著他胳膊,笑吟吟道:“我又不会吃人,你看我一眼有什麽要紧?”
“我去给你拿擦身的帕子。”晋息心浑身燥热,陆子疏的香气像要命的鹤顶红,渗入心腑便会叫人无可救药。
他不敢转首,不敢睁眸,在已经正视了自己心意的此时此刻,他不敢再对自己持心守志的定力抱有过高期望。
陆子疏咬著他耳垂慢悠悠道:“落荒而逃啊……”双手慢慢抚摸上他胸膛,葱葱十指如抚琴般悠然掠过僧人宽厚胸肌,激起一阵阵颤栗。他舔著他耳珠,窃窃笑道:“怕对不起你那位结发之妻,嗯?我比之她,是否同样令你心动?”
“莫胡来,子疏。”晋息心勉强稳住气息,低声道,“我也不曾有过发妻……”
“这麽说来你便是自由之身,可以随便同谁行那云雨之事?”蛊惑的,暧昧的吃吃笑声,裹挟著陆子疏身上情香再次吹入晋息心耳中。僧人脚步微微有些不稳,心跳得像随时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丹田处蹿起一股火烧火燎的热气。
他拼命按捺著想要侧首吻住那人的欲望,拼命按捺著想转身将人紧紧抱入怀中的冲动。
不行,这个人是子疏,却又不是子疏。
他不能仗著前尘过往,不管不顾的把他再拖落到尘埃里。
晋息心定了定神,轻柔却坚定的把在胸口捣乱的手心捉住。
陆子疏含笑凑过去,等著失去定力的僧人一把将自己揽入怀中,最好是狠狠压在身下。
他不无恶意的想,届时他便大嚷起来,喊他非礼他,妄图侵犯他,让这个有妻有子的淫僧没有台阶可下,好好教训他一顿,出出心口这股自己也不知来由的闷气。
可是晋息心捉住他的手,却是从自己身上拨开。仍然阖著眼:“除了小念的生身之人,我不会‘随便同谁’行那云雨的。子疏,莫忘了。”
陆子疏捉狭笑容冻结在嘴角,看著晋息心大步迈出视线范围,这时才察觉手中不知何时,被那榆木和尚塞了一方洁净干燥的锦帕。
☆、番外之尽烟云(袭烟个人)
我一直觉得那个人,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四岁,姨娘将我卖到大宅子,我拉扯著她袖子,哭得眼泪鼻涕一把。脏兮兮的衣裳泪迹斑斑,姨娘嫌弃的甩开了衣袖。
齐管家袖著手站在台阶上,瞅著我说这女娃太大,懂事了不好养,你带回去罢。
姨娘笑著说屋里没有多余的米糠剩给她吃,管家若是不要,我便送去窑子换她个温饱。
我再次紧紧捉住姨娘衣袖,想告饶但是喉咙给塞住,姨娘又一次甩开衣袖。
齐管家转身向我身後另一个干净些也小一些的女孩儿走过去,这时我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凉凉的,像夏天里从深井里打上来冷冽清亮的水。
我抬起头看见他锦衣华贵,眼眸深紫,前所未见的妖媚。
他在手心里慢慢拍打著一把紫色绸扇,扇尾朝著我,说我要她。
他对我微笑,眉目如画。
──你叫什麽名?
他很聪慧,聪慧得不像他那个年龄的孩子。
别人还在学堂里骑著竹枝当马骑,趁先生不在爬到树上去摘果儿,他却端端正正坐在桌案前,一手托臂,行云流水画他的丹青。我抱著文房四宝跪坐在他旁边,看他总是反复描摹同样的一双眉目,画上的人总有一副慈悲而冷漠的脸,不语不动凝望画外的他。
这个和尚是谁?
他嘛……
他勾起唇角,狡黠的笑。
冤家。
先生总是逮不到他上课走神的证据,每次他画好一幅画,立刻又会撕毁,散成漫天纸絮从窗栏扔下护城河去。
他转过身来对我眨眼,他心里那个轮廓鲜明的和尚,是只有我俩知道的秘密。
──你若无名,我赐给你。
府里新来的二姨太,年轻漂亮,暗地里却偷拿王爷夫人的黄金首饰。我端著茶水撞见,在她房中跪了一昼一夜。她哭闹著说被我故意冲撞,惊吓掉了腹中未成形的胎儿,央王爷拿重杖打死了事。
沈重木杖落下来,没有觉著痛感,倒是有血红滴落。
他站在我身侧,一手捉住家丁行刑的私杖,掌心皮肉绽开,鲜血流落。
王爷大惊失色的站起身,二姨太哑了一样死死瞪著他。
他眸子像星子灼灼发亮,诡谲微笑著,慢慢对她说,你怎会有孩子?你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
──世事不过云烟,但我希望这世间,总有一样东西令你割舍不下。
他随夫人云游,终於给他找见心心念念的小和尚。
晋息心到府里来,七不懂八不懂,笨手笨脚。他却开心得像捡到宝,日日循著他气息,缠著赖著他。
晋息心问我,他不是太子伴读吗,每日哪里有那麽多时间来找我?
你蠢吗,因为是你啊。
我不懂……?
──就唤你袭烟罢。
他换了面目,一夕之间,绝世风华,无双天下。
他将自己身子送了给那和尚,让那不识好歹之人,在他身上享尽了餍足,再将他像陌路人般遗弃。
和尚的孩子在他腹里一天天长大,吸尽精力元气。他虚弱得连风都能吹倒,面对和尚的冷言冷语却依然傲气凌人。
从始至终,他背地里吃尽苦头,却不让自己在表面上落丝毫下风。
早产的阵痛发作时,他轻声说,吾爱他若此,袭烟,汝可知?
我可知?
你在台阶上朝我伸出手来时温暖豔丽的眉眼,你灯花下远眺禅寺的怔忡出神模样,你忍著干呕一遍遍安抚腹中胎儿的淡笑表情,你每次唤“息心”时咬牙切齿又婉转低回的声音……
我想抹消一切关於你爱他的记忆,却件件铭刻於心。
与全天下为敌亦是无惧,元神化消亦不要紧。
为什麽,千年前在潭水里救你一命的那个人,不可以是我?
……
……
……
我拨开草叶,跋山涉尘,在清冽河水边等著过渡来的人们。
──我在找一个人,请问有没有谁见到过?
──对我很重要,比我性命、比全天下加到一起还要重要。
──他的名字是……
──名字是……
话到嘴边打转,却是再也无从继续。
在惊异的人群眼中一次次看见自己蓬头散发的样子,怔怔的大张著嘴,可是吐不出半个音节。
紫色的发,紫色的眸……
那个漂亮得不似尘世的人,究竟叫什麽名字呢。
到终局,连陪伴你身边的资格也失去。
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发不出音的喉咙,又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视野里最後一抹紫色也像水月镜花,轻易消散而逝。
最後的最後,我终於只能想起,世间已无我所爱。
姻缘番外之 《尽烟云》
FIN
☆、番外之承君心 第3
陆小念偷偷看了眼一声不吭坐在床榻上的爹亲,他的脸色好像比进暖泉洗浴前更臭了。
是小念摘的果子不可口吗?
小小娃儿忧愁的又看了眼摆在陆子疏身前五颜六色的果子,那可是他花了一个时辰,跑遍了这座山,气喘吁吁收集来的。
虽然也拜托了不少心地善良的妖怪们帮忙……不过,不可以让爹爹知道,爹爹不喜欢小念和小妖怪们走太近呢。
目光又转到远远盘坐在门口蒲团上的爹爹身上,晋息心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沈沈的坐在那里,同样一声不吭,好像方才发生了什麽很让人憋闷的事情。
不管怎样,爹爹为毛要坐得离爹亲那麽远啦!两个人又不像吵架的样子,他怎麽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表情?
小家夥想破头也想不出究竟,又没有勇气去问爹爹或爹亲,於是只好继续忧郁。
陆子疏感受到小念投来的半哀怨半祈求的视线,随手拿起小几上一个颜色粉嫩的果子,看也不看是什麽,哢嚓一口就咬了下去。吃在嘴里甜丝丝的,他便分外用力的咀嚼起来。斜眼看著逃避瘟疫般避自己避得远远的臭和尚,嘴里咬得嘎!作响,恨不得是在咬那个不解风情的和尚骨头,吃他的肉。
浑和尚,坚守底线有这麽重要?他陆子疏风情万种,媚惑天生,哪点比不上给他生孩子的黄脸婆了?送上门给他他居然都不要!
越看阖眸不语的和尚越不顺眼,当著一个一知半解的孩子的面又不便公然发作。陆子疏心头躁闷难解,像窝著一团要燃未燃的火焰,胸腔里弥漫著令人呛喉的闷气。
他胡乱吃了几个不知什麽来头的果子下去,肚子是填饱了,泡过暖泉後喉咙干渴的感觉却没有减弱,反而有增强之势。
环顾屋内一周,注意到晋息心身侧的桌案上有一壶清亮液体,是僧人早起去山中收集枝叶上露珠,制成的天然而纯粹的露茶。
紫眸眯了个半月形,盯著那壶云露茶,可是万分不想动身走到和尚身边,正在气头上他不愿示弱。
留意到爹亲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桌案壶身上,而且还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微干的唇角,小念立刻殷勤的小跑过去,倒了一杯清茶再屁颠屁颠跑过来。
接过小手捧送上的粗瓷杯,陆子疏赞许的摸了摸小娃儿脑袋:“乖巧伶俐,不枉费我疼你。”仰脖一饮而尽。
小念眼睛亮闪闪的看著他,爹亲的手好温柔,爹亲在赞扬我诶~~~
一直默不作声的晋息心抬眸看了看借机趴蹭在陆子疏怀里不肯起身的小家夥,这孩子整张脸都写著“爹亲摸我!疼爱我!”的小狗般的表情;他若是多长了一条尾巴,只怕这个时候就像拨浪鼓一般摇个不停了。
父子天性啊……
他的目光忽然在陆子疏身侧的果子上,顿住。
“……”僧人面色起了微妙的变化,身子略略前倾,再看了看那色彩粉嫩,散发著令人垂涎欲滴气味的果子,陆小念摘了约摸有五个,现下已只剩了两个。
饮了茶却没有缓解干渴,胸口躁闷烦郁更甚,陆子疏急躁的拉扯衣襟,敞开领口感受山间凉风,可是接触到凉意清冷空气的肌肤反而升起灼热,反倒像是被清冷山风点燃了火苗般,从柔软指尖到雪白脖颈,全都染上淡淡霞色。
本就心情不好,如今更加燥热,陆子疏霍然起身,干脆走到桌案旁捉住雾茶壶柄,极不优雅的咕噜咕噜一口灌下肚去。转身看见晋息心愕然和尴尬交错的眼神盯牢自己,噌的就蹿起怒意:“喝你几盅茶有何要紧,和尚,你待讨水钱麽?”
哪知僧人调转了视线,全然无视他莫名而来的躁动挑衅:“小念,这些果子是你自何处摘来?”
陆小念目光四处游移:“是山上摘来啊。”
“有没有妖怪给你帮忙?”
“没……有啦!”架不住爹爹目光炯炯的无声逼问,小念一边招供一边不自觉往陆子疏身边靠去,攥住了爹亲衣襟,“它们说这些果子很营养的,对恢复爹亲记忆也有帮助!爹爹不要凶小念。”
“你怎能如此轻信那些山间小妖,殊不知人妖异同──”
陆子疏立刻出声护短:“你凶他作甚?佛门中人口口声声视众生平等,实则始终带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见,当我不知?小念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心口如一得多!”
好罢,这麽快就开始给儿子挡箭说话,也不计较小念脱口而出的爹亲二字了。晋息心苦笑,对著剑拔弩张的紫龙微微叹气:“……你知晓他给你拿来的是什麽果子麽?”
紫龙不屑扬眉:“我只认小念一片好心。”
“此山名为烨姝山,因生有一种奇珍异果‘烨姝’而得名。”晋息心凝望著满面疑惑的陆子疏,後者玉瓷般晶莹的面颊上隐隐红霞浮动,豔色的紫眸水波潋滟。僧人心头怦然而跳,挪开视线:“此果之能,在给欲求得道修仙之辈提供近百年天地精华,对刀剑外创伤口亦有瞬间治愈奇效。但其隐匿深山,为众妖守护,易闻却难寻……”
陆子疏浅笑:“如此说来,小念甚得妖怪们拥护,受妖之助一次能得五枚异果。你忧虑什麽,担心有朝一日他弃了正道,跟著你口中的魑魑魍魉走火入魔去?”说著,身子仍是燥热难安,索性又解开衣襟上两颗盘扣,胸前一片雪腻肌肤半裸而露。
晋息心眼角瞥见他不由自主的褪衣举动,不比暖泉中刻意举手投足的风情,却有著不经意的撩动人心。僧人垂了长眸,轻柔道:“子疏,你此刻有何不适?”
“我好得很。”那人一厢说,一厢抬手拭了拭额间细汗,暗自诧异尚未到午时,为何屋内空气如此燥热难当。就连攥著他衣袖的小念也察觉了不对,抬眼看见爹亲双颊绯红,眼底分明蕴著一汪春水,凝了叫人脸红心跳的情愫直勾勾的盯著苦笑不已的爹爹。
小念有了些微开窍,好似幡然醒悟般松开爹亲的衣袖,做贼心虚的慢慢向屋子门口挪去。
可怜陆子疏一世聪明,失忆後却是几分懵懂,察觉不出屋中尴尬氛围由何而来。见孩子蹑手蹑脚要往屋外走,紫眸一眯:“小念勿怕,有我在,看哪个敢欺负你。”
他那早慧的小家夥偏过半边脸,可怜兮兮的说:“爹亲,小念不是故意的,你要原谅小念。”
“?”尚未问出口疑惑,小念已闪将出门;陆子疏听见门扉轻声一响,竟是被孩子从门外将屋子扣住锁牢了。
陆子疏猛然一愣,双手捉住屋後门闩就要用力,忽然腰身自後被一双暖热宽厚的大手揽住,整个人被压制在了薄薄门板上。
方才游走周身的燥热,在接触到晋息心相较而言低温的躯体时,轰然全盘袭上大脑,一时间陆子疏双膝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要瘫软到僧人怀中。
他措手不及,挣扎了片刻,发觉全身竟好似被抽了筋骨般无力。
咬牙冷笑:“好个装腔作势的和尚,方才在暖泉中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诱我戒心松懈──你倒是在茶水中下了什麽勾当?”
晋息心暖热呼吸吹拂在他耳畔,陆子疏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烨姝果,”低沈声音里有无奈,却也有经过压抑的、能够清晰分辨出的情欲,“一次不可服用过量,而你……”轻微的叹息飘抚过那人玉白的後颈,晋息心微侧了首,舌尖舔吻住陆子疏莹润精致耳垂。
作家的话:
长假要结束了……
长假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
【抱头恸哭】
☆、番外之承君心 第4
耳垂被含吻住,陆子疏陡然一颤,险险就要失声惊叫。他拼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溢出软弱呻吟,可是这具身子竟然是无可遏制的敏感,在僧人将唇瓣游移到他肩胛骨时,一股颤栗直袭心口。
陆子疏剧烈发起抖来,牙关都在打战:“放……开我……”
他与晋息心,统共不过交合过两次,在记忆全无的当下,身体却是本能的对那人靠近起了反应,违背主人意志,迫不及待想要贴近魂牵梦萦的男人。
听见晋息心轻微叹息,可是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僧人伸过手,探入他半敞衣襟,带有薄茧的指腹流连在陆子疏胸口,意欲明显的轻轻搓揉起两点粉樱。
尽管动作轻柔,粗糙的指间依旧带来了不适的痛感,陆子疏哑著嗓子叫了出声:“臭和尚,你敢轻薄──……嗯……!”一声低吟猝不及防溢出,他兀地住了口,抬起自己手背死死咬住。
搔痒在胸前蔓延,晋息心手指所过之处,又麻又酥的感受一波波袭来,那敏感非常的身子竟然给他逗引得有了奇异的快感!
陆子疏努力想要拉远和他的距离,忘了其实他满可以一把将人推开。竭力蜷起身子,紧紧趴靠在薄薄门板上,绝望的感觉到小念大概就在屋外不远处睁著亮晶晶的眼睛关注屋内发生的一切──躁动和烨姝果的催情效果同时在体内攒动发作,陆子疏磨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蹦:“要发情,去找你的女人!去找小念的生身之母!!”
晋息心也有些恼,只是这恼火掺杂了被陆子疏拒绝的不满,和一心想要替他解除烨姝果毒性的焦虑。
“别闹,早些把毒性渡出,你才不会这麽难受……”这人浑身都烫得跟火似的,还一味抗拒他接近,若是这副坚贞节烈的样子用在上一世多好!
晋息心也开始磨牙:“你既自己招惹事端,就要做好承受的心理准备,洗浴时你本不就想诱惑我?”
“洗浴时你也道貌岸然的拒绝了!你怎不拒绝到底?”陆子疏叫,“滚去你的正道!不准碰我!”
挣动中解褪开的衣襟下滑更甚,松松垮垮挂在光润肩头,无须凑近便能春色一览无遗。
晋息心再无跟他废话,拙手笨脚的和尚只会最基本的手段,双手一分,便将陆子疏精心打理过的紫衫自他肩头行云流水的剥落而下,褪挂於臂肘处。陆子疏背对著他,洁白如玉的光裸後背顿时无所遁形的映入僧人视线,腰线被衣衫下摆盖住,丰润挺翘的臀部隐隐露出一圈凹凸有致的曲线。
双目凝了那抹欲盖弥彰的风景,晋息心凤眸微眯,大手滑触到陆子疏紧致平坦的小腹上,轻柔搓揉。
後者转眸狠狠瞪他一眼。大概是想继续推托的,可是体内燥热得委实难受,褪了衣裳又被僧人微温大手抚摸的感觉很是舒适。陆子疏半推半就,半不甘愿半心痒难熬的哼了声:“……你不懂做前戏的吗?”
“……我媳妇不曾教过我。”他俩一次两次都算是霸王硬上弓,第一次是陆子疏强“上”他,第二次是他强上子疏。晋息心看著那双陡然又显露出怒气的紫色眸子,忽然起了逗弄之心,微笑著舔了舔他唇瓣:“倘若他下次教会我,或许我能识些风情?”
陆子疏不做声,忽然抓过晋息心仍然停留在他小腹上的手,抬起到唇边。
道:“用不著劳烦你媳妇,区区小事,我便勉为其难代劳。”
僧人疑惑不解,尚未明白他此举何意,食指忽然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所在。晋息心大大震动了一下,佛家禁欲杜淫的本能让他几乎想立刻将手指抽回,可是陆子疏紧紧含吮不放,一双紫眸媚态横生,幽幽瞟了他一眼。
口中软舌像灵活游走的小蛇,勾缠住僧人食指指尖,轻吮慢舔,吸入一分又吐出半寸;陆子疏更是将烫热发软的身躯慢慢朝他怀里自觉倚靠了过去,鼻息微热,在僧人耳畔喘出意味不明的低低呻吟。
晋息心投降了,不论前世今生,不论有自主记忆还是全无印象,陆子疏诱惑人的本领都是一等一,要麽怎会有人评论说龙性本淫──而修炼上千年的龙,他要百媚丛生起来,只怕再修行精纯的高僧亦难於抵挡。
何况,他早已因他堕沦红尘……
陆子疏呼吸忽然急促,原本带有恶意挑逗的吮吸,随著烨姝果毒素发作,变成身不由己的深深吸咬。他难受的眨了眨开始朦胧的眼睛,返身过来双臂揽住僧人脖颈,藤缠树般,主动把双腿也勾绕上晋息心腰侧,缓缓蹭磨。
“唔……这果子,毒性还真是烈……”含糊不清的呢喃著,神色更显妖豔,一径在僧人身上扭来扭去。凝眸水光涟漪,陆子疏喘笑著:“今日,我就便宜了你这个花和尚。”
晋息心挺身进入时陆子疏颤抖了一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模糊记忆像被海水冲刷过久的岩壁,存有隐约影像却是看不真切。他微微睁大紫眸,承受著僧人的灼热在体内律动,那种似曾相识的温柔像是早已铭刻在内心深处,细究却是头痛欲裂。他忍不住咬住唇发出轻微细喘,晋息心抽插的频率明明不猛烈,想是考虑到了他的身子恢复状况,可是他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却只有想掉泪的冲动。
他对他的怀抱有感觉,不是出自烨姝果的效力──为何?
他像是渴望这样平静又温存的拥抱很久了──究竟是来自哪个朦胧意识里的记忆?
“嗯……”
身下人细微的呻吟让晋息心警觉的放缓了本就柔和的抽动,待发觉陆子疏不知何时竟已死死闭住了先前还一派妖豔的眸,眼角有清亮水光时,心下陡然一疼。
“子疏?”轻声,“我弄疼你了?抱歉,我已经竭尽所能的克制……”
陆子疏摇摇头,精疲力竭的紧紧揽住他後背,低低道:“晋息心,我想不起来……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我丢失的记忆,一直就这样同你斗斗嘴,带著小念……你会肯吗?”
像是唯恐那个人拒绝,他不等晋息心回话,立刻又接了一句:“你说小念是我生的,我便再给你生一个,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覆盖在他身上的人即刻便停顿下来,狭长凤眸惊愕的盯牢了他,不敢置信。
作家的话:
气温变化於是重感冒了……
大家要保重身体,身体是搅基的本钱啊【吸鼻子】
☆、番外之承君心 第5
我再给你生一个,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其话旖旎温存,柔情蜜意泛於那人眼角,好比春近雪融,娇媚无限。晋息心看痴了他的美色,无可遏制的欲望一股股上冲,险险就要克制不能,几欲要在陆子疏体内猛捣几下然後畅快泄出。可是在僧人本能的情欲占据上风之前,最先来到脑海里的却是陆子疏尚为神龙之体时怀著小念的艰辛模样,和他早产时痛不欲生,嘴唇和脸色白得如纸一般的场景。
当日那声声凄切的呻吟还萦绕在耳边,眼前人虽然笑靥如花,一副浑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可是晋息心已然存了心理阴影。
他好不容易把陆子疏换回来,就算换回的是一个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名字什麽都记不起来的婴孩一般的陆子疏,那也是他今生挚爱的珍宝。
让他再受一次苦,再担一次失去陆子疏的风险,晋息心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悸,白发都恨不得愁回去变作黑发。
“不行。”他审慎的说,然後试图从陆子疏身体里将自己退出。
紫眸的人喘息著,手心死死按在两人下身交合处,故意夹紧双腿,缠缠绵绵的嗯了一声。
鼻音慵懒的:“为何不行?不是你说,嗯~~~小念是出自我身?”
给他刻意的一夹,晋息心身子一颤,咬紧牙关才生生遏住精关失守的危险。僧人俊朗的面目通红,忍著想射却又不能射的非人苦楚,咬牙道:“……因为……你身子不比从前。”
“我不怕风险。”双臂揽紧僧人肩背,陆子疏用力抬高身子,骤然贴近的距离把两人磨合的身躯契合得更深更密,硬挺陡然进入到深刻而甜蜜的地方,直直顶中花穴敏感处。“呃──!”紫龙咬唇呻吟,溢口而出的低喘甜腻诱人,一双美目泫然欲泣的凝著身上人,再一口咬住晋息心宽厚肩背。
“臭和尚……你是吃了什麽怪药,这样都不能把你逼出来──”洁白齿关在僧人肩背厮磨啃咬,抱怨呢喃听起来却两分牢骚,八分调情。他凭借著龙之与生俱来的性情在他身下扭动,轻喃,低吟,不把这个和尚逼得泄身绝不罢休。
晋息心欲抽身,动弹不得;欲早早将陆子疏弄得高潮,借此逃过一劫,陆子疏却卯足了性子就是不肯让他得逞。两人在床榻间开始了较量,一方豁了老成持重的心态,卖力顶弄穿戳;一方红霞满脸,喘息不绝,却也死死夹住体内捣乱的凶器,不肯轻易放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只听得老旧的床板吱嘎作响,床脚都给压在上面翻云覆雨的两人折磨得摇摇欲坠。
“嗯……恩啊……混、混蛋、……”
到底是吃了体力不济的亏,陆子疏被僧人几下突如其来的硬顶,弄得失声哽咽:“嗯、呃啊──”
猛然向後仰高头颅,双眸盈水,眼见就要败下阵来。
却忽闻身下床板轰然一声巨响,床脚终於宣告不支,哗啦倒塌陆。子疏後背重重撞上地面的同时,晋息心也狠狠摔在他身上,深入浅出的分身骤然闯入了最为湿润温暖的所在。两人各自眼前一花,陆子疏只觉体内一股烫热暖流冲关而入的同时,也精疲力尽的泄了出去。
虚软的躺卧在四分五裂的床板上,隔著冰凉石砖地面感觉得到山里的阴气,陆子疏周身乏力,勾起嘴角得逞的笑。
“……”被设计了的僧人垂眸看他,一脸悲痛欲绝表情。
“嗯,如果这次怀不上,就换到别的地方,再接再厉。”那人笑得像偷腥的猫,如玉指尖抚上僧人微颦的眉间,调侃他,“摆个苦瓜脸作甚,给你生儿子你还不愿意?我陆子疏的血脉哪里配不上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苦恼的欲言又止,晋息心凝眸在他平坦小腹,下意识伸手去抚摸了一下。
他犹记得陆子疏腹部高高隆起时,他几乎没有怎麽仔细碰过他,他也不许他碰。
陆子疏笑了一会便停住,僧人温暖的手掌抚触在腹间的感觉令他心头微震,那似曾相识的殷切和忧伤同时侵袭上心。
他也静了下来,随著晋息心无意识抚触的动作,目光投向自己小腹。
方才他不过是玩笑,并未真正认可男身诞子的可能;逼他精元入体也只是想戏弄戏弄这个死板木讷的和尚。但当他凤眸流露出为人父才会有的慈爱,怔怔碰触他腹间时,陆子疏忽然就魔怔了,脑海里忽然闪过不顾一切也好,付出全部也好,亦想给面前这名白发僧人孕育子嗣的冲动……
指尖带著主人也没有察觉的缱绻爱恋,缓缓滑过僧人面庞,自俊逸眉间,到狭长深邃的凤眸,高挺鼻梁,再滑到薄薄双唇定格,轻轻按了按那张口欲言的唇瓣。
陆子疏温柔道:“和尚,我不会有事。即便真的怀上了,你也无需担心。”
****************
烨姝果的效力还没有消失吗?
夜间那扇紧闭的门扉终於打开,陆小念猫著手脚蹑进去,看见爹亲紫发披散,双颊潮红的趴伏在临时搭建好的榻上,眸子盛著连孩子看了都会脸红心跳的情欲,一径锁死在屋内忙来忙去的身影。
他咕哝吞了口口水,又朝晋息心看看。僧人面目一如往常的凝肃,正在忙著手中的木工活──因为床榻被他两人做塌了……──笨拙而认真的敲打著一块杉木,用来充当床柱。但凝肃归凝肃,爹爹却做贼心虚般就是不敢往爹亲那边看,大概他自己也知道,现在陆子疏浑身散发著强烈而媚人的龙香,若是对上一眼,只怕刚刚做好的榻身又要不得善终了。
那人连凌乱的衣衫都懒怠整理,就那麽懒懒洋洋的敞开著衣襟,一眼看过去雪肤染绯,到处都是叫人挪不开视线的无尽春色。
陆子疏轻轻抚摸著小腹,笑吟吟的呼唤儿子:“小念,过来爹亲这边。”
咦?
突转的自称叫陆小念受宠若惊,几乎要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晋息心顿了顿,忍住开口的欲望。他知道他压根没有记起来,那个人只是想借由和小念拉近关系,热络的再从他这里要一个孩子而已。
陆小念已经狗腿十足的凑了近去,“爹亲你想起小念了吗?”
陆子疏笑眯眯的摸他脑袋:“小念,那烨姝果不错,下次再拿些过来,给你爹爹也吃一些。”
陆小念毫不犹豫的点头。
一声脆响,清楚听见那边晋息心捏断了手中刚刚塑造成形的床柱……
刚正不阿的僧人默默咬牙:“……勿教坏孩童。”
“我的教子方针与你不同,”陆子疏亲吻孩子脸颊,陆小念兴奋得小脸扑通一下红了起来。紫龙捉狭眨眼:“善用手段,方能得偿所愿~~~~~”
──善用手段……果然还是那个陆子疏,心计第一,彻头彻尾的陆子疏。
晋息心嘴角苦笑,心内却不可思议的渐渐踏实安定。
☆、番外之承君心 第6
那夜过後,陆子疏再不提下山之事,成天有事没事跟在晋息心身後闲晃。他没有跟晋息心生死相缠的前世记忆,也忘了他曾经有过看著晋息心修佛静坐时或倾慕、或好奇,或嗔怒、或恼火的截然相反的态度。他随著依然保持早晚课习惯的僧人,依葫芦画瓢的找一个靠近他的地方盘膝坐下,美其名曰“体验佛门生活”,却总在晋息心阖上眼眸专心沈浸到佛经中时,恶意的依偎到他身边,吹气如兰的挑逗。
“……子疏,你若是闲得慌,让小念带你去山间走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接一口气,晋息心怎不知那人眨著好看的眸子,打的是哪门子主意。
陆子疏盈盈笑:“再好的山水又怎抵得过在你身边?”
晋息心心头一跳,他已变本加厉凑上来,趴跪在他身前,紫眸蕴了意味深长的潋滟波光与他对视。长长紫发拖散在他脚踝,映著清晨阳光,撒了一层金子般的耀眼、衬著水波荡漾的眼波,越发叫人看了脸红心跳。晋息心闭了闭眼,忍著强烈的想要拥人入怀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默默念诵金刚经。
听得那人在耳旁略带恼意的哼声,索性就不甘不休的倚入他怀里躺倒,身子柔韧,仿若暖玉在怀。
晋息心便不知不觉念岔了好几个经段。
陆子疏大发慈悲允准陆小念唤他做爹亲,小娃儿以为他已想起全部过去,好不惊喜。天真的孩子最好奇的莫过於自己的出身来历,於是等爹亲像个影子般亦步亦趋跟著爹爹回到屋子後,就会不住缠著他给他讲自己是怎样入到他腹中,又是怎样降生於世的经过。
陆子疏对於小念的第一个疑问回答得十分详尽具体,详尽具体到晋息心自他父子俩身边经过,偶尔听见只字片语,当下就窘成了个大红脸。“子疏!”几乎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你同小念说些什麽……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孩子的话!”
“我不过是告诉他将来成年必经之事罢了。”陆子疏撇嘴,才不会在意僧人是怎样困窘难堪,径直对一脸求知若渴的孩子接下去讲道,“然後你爹爹把他的分身插入到爹亲体内,努力耕耘,等到他没力气的时候,就会有灼热的液体顺著分身进到爹亲肚子里……”
晋息心忍无可忍,压低声音:“你不是压根就没想起来──”
“八九不离十是这样一个过程!”居然回应得理直气壮。
僧人绝望的想,其实子疏没有记忆或许还勉强能算得上是件幸事,不然若是给他忆起他们的初夜,只怕他更是要对孩子添油加醋一番,说出类似“当时可是你爹亲我强上了你爹爹哦”“他笨拙得这种事都要人教呢”的话来吧……晋息心好绝望,绝望得一看见陆小念缠住陆子疏讲古就自动退离三舍,他已经没有心力更没有胆量跟陆子疏去争夺孩子的教育权……
关於第二个问题,因为陆子疏著实无法自空白的记忆里编造出男子产子的过程,只好语焉不详,对小念说了些寻常女子怀孕生子时的症状和情景,说著说著自己也兴起了探究之心,於是更加没完没了的缠著晋息心想要云雨。
虽然僧人持心自重,竭力想要摆脱寻常人等的行欢欲念,但情到深处,又屡遭主动投怀送抱,怎能轻易勘破。陆子疏缠他十次,即便有九次都归於落败,但总会有一次半次得逞。这个时候陆子疏总是得意洋洋的看著僧人呼吸渐渐粗重,自己也被狠狠捉入到怀中压倒。
两人情热,一俟放开手脚来便要厮磨纠缠上整日整夜,一场交合下来彼此都汗湿衣裳,方觉餍足。
晋息心的持久力每每让主动色诱的陆子疏叫苦不迭又食髓知味,恨恨的想臭和尚人不可貌相,出乎意料的如此坚挺,他到底是积攒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几千年!
可怜若他有记忆,自当知道其实晋息心确确实实积攒了上千年……
****************
暖泉里热气蒸腾,陆子疏全身赤裸的趴伏在天然形成的石壁上,如玉齿间咬著一块薄薄巾帕,眸底水光乱颤。
“嗯……嗯啊、啊……”带著鼻音的诱人喘息流泻而出,更是挑动身後人捉紧他腰身,加速挺进。
晋息心牢牢贴服在陆子疏赤裸光滑的脊背上,大手顺著那人动人的腰线摩挲而过,来到身前捉住那隐藏在水下的半挺翘的分身,时重时轻的揉捏;同时自己硬挺也不加收敛的,在陆子疏狭窄而温暖的甬道内穿插戳刺,伴著泉水湿润的进出,池子里漾开一圈又一圈剧烈波动。
来自身前身後的双重刺激,将陆子疏逼得无处可逃,绷直了脚尖拼命摇头,含糊的语声发颤:“息、息心,慢……啊……!”
热流自分身涌出,陆子疏已算不清这是自己今日第几次泄身。眼前陡然一白,他双膝发软,脖颈也好似无法再支撑头颅的重量,软软的垂了下去。
“呼……呃……”身後的律动却是丝毫不见疲意,把他推上顶峰後,没有懈怠反而更趋壮大。陆子疏虚弱的低头,看见清澈见底的泉水中,晋息心的粗大仍然在用力进出著自己,强烈的脉动跳跃在体内,好像这一生一世就打定主意要深入他身体再不出去。
没有力气骂人,虽然他此刻很想回身一巴掌拍死那个面上正经八百,到了真正行这种事时却原形毕露的浑和尚。
叫他花和尚果然是没错的!
僧人不知身下人给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正在心里努力腹诽;他依然一以贯之的,用认真严肃的态度,一丝不苟在陆子疏身上起伏撞顶,并在终於觉察出即将濒临释放时,想要尽速抽身。
陆子疏此时却添了几分力气,夹紧双腿不给他抽离。僧人再一次无功而返,遂了陆子疏心愿泄在他体内。
“这样还怀不上,我就要开始质疑和尚你一介出家人,却屡屡口出诳言了。”
承受了热流入体,陆子疏给泉水蒸腾得绯红的双颊更显娇豔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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