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二更【小修】

    犯错并不可怕, 执著并不一定就是错。

    可怕的是发现了错误却拒绝改正。

    凌知微的优秀给张之橙的刺激比张生明想象中还要更大。

    张之橙的人生太顺了，从小被当公主宠着，要什么有什么，连学走路撞个桌角, 家里人都会说这是桌角的错。

    上学因为家庭原因, 老师同学都对她过于客气。

    她做错事了别说批评教育, 校领导还会诚惶诚恐来找张生明道歉。

    就算张生明拜托他们把张之橙当普通学生教育, 也没人把他这句真心话当回事。

    张之橙小时候有一次考试没考好, 哭着说：“我想要第一名, 妈妈, 我要第一！”

    就像那天在数学组教室对他说的话一样。

    张之橙的妈妈, 也是张生明的女儿, 就去找了第一名的家长, 之后那一家人便自愿带着儿子搬家转走了。

    这样，张之橙开学后便成了第一。

    张生明知道后只觉得离奇愤怒, 将女儿教训一顿。

    女儿当时哭着对他说：“你当年管我那么严，我得到了什么？！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快快乐乐而已啊！”

    “我知道我这种做法是错的, 可是这是之橙的心愿啊！她一直哭, 哭了好几天啊！我怎么忍心！”

    小张之橙就站在一旁，跟着妈妈一起哭。

    张生明无言。

    他找到那家人，那家人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来。

    久而久之，张之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便出现了偏差。

    ——她永远都是对的，所有规则都要为她的思想让步。

    就像今天一样。

    张之橙是个智力正常的孩子，她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她只是不愿意长大罢了。

    但是张生明心里一直怀揣着一丝希望，希望这次完全脱离舒适圈的集训经历能够让她有所改变。

    他们在慢慢老去，终究没办法一辈子护着她啊。

    张生明叹了口气, 看着屏幕上外孙女的身影。

    张之橙越算脸色越难看，握笔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

    算不出来。她真的算不出来。

    男生：“你到底行不行？答辩时间快到了能不能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张之橙低着头吼：“吵什么吵啊！不是在算吗！”

    她可能真的错了。

    意识到这一点，张之橙眼中闪过失措茫然，怎么会错呢？她不可能会错啊？

    张之橙偷偷瞟了一眼坐在那边一派淡定的凌知微。

    心中的慌张化为浓浓的不甘。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

    …对啊，第三轮考核的重点是逻辑通畅，思路清晰！

    只要…只要她能给这些数据一个理论支撑，她就是对的！

    再说凌知微也不一定就是对的，谁也没办法保证她的答案就是对的啊！顶多是恰巧将所有数据都用上了而已。

    那到时候，比的就是答辩的发挥。而每个组答辩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只要她能把控住大部分时间，凌知微不就没时间了吗！

    再说，外公在这里，那些人肯定不会为难她的。

    “阿嚏——”

    凌知微揉了揉鼻子，心道难道昨晚洗头着凉了？她都用吹风机了不应该啊？

    正巧张之橙那边好像出了结果，正在与R省几人沟通，只是沟通过程中，几人的脸色却没变好，反而越来越差了。

    十分钟后，张之橙停住，教室一时安静下来。

    张之橙：“这下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就——”

    最开始跟张之橙吵架的男生将草稿砸在桌上：“凌知微说的没错，你就是生拉硬套，谁爱跟你谁跟你吧，我退出。”

    张之橙扬着下巴蛮横道：“你现在退出能去哪？去凌知微那？别搞笑了，先别说她的答案正不正确，她会收你？”

    凌知微闻言，敞开双臂：“爸爸的怀抱包容又温暖。”

    众人：“……”

    男生冷声道：“我跟着她至少比跟你这种连尊重人都学不会的傻逼好，被淘汰了至少我心里没那么恶心。”

    “你说什么？”张之橙：“你再说一遍？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生没再理会歇斯底里的人，往另一边走去。

    张之橙看着他的动作，头脑发热：“我告诉你！你跟了她们也没什么好下场。你这个叛徒！”

    话音未落，队内发言过的女生也站起身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追着男生走了。

    张之橙似乎是受到太大打击，愣在原地。

    剩下的两名队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绝望——

    他们从头至尾没有反驳过哪怕一句话，就算现在过去，也难逃被淘汰的命运。

    要是他们一开始不这么盲目信任张之橙，哪怕没有做出来，是不是结果也会不一样？

    片刻后，张之橙狠狠跺脚，却也没再开口，只是愤愤坐回座位上去整理答辩资料。

    答辩将在半小时后开始，原本的组员出逃，之前的分工作废，她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只是她现在心烦意乱，盯着稿纸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最终还是憋不住，趴在桌子上啜泣起来。

    张生明看到这，尽管心中早有预料，可还是无可避免的感到失望。

    一次又一次改正的机会送到张之橙面前，都被她刻意忽视。

    甚至逼走了两名R省的队友。

    两名队友走后，虽然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可她作为领导者，本应该立刻整理心情，带领剩下的队友继续整理答辩材料，至少算是个有头有尾。

    可她竟然完全忽视剩下的人，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真的是……全场最差。

    老师们在讨论：“你们说……个人分最低能给到多少？”

    “……这取决于她之后还会混到什么地步。”

    “不至于零分，刚开始的时候至少也算是参与讨论了。”

    “凌知微呢？”

    “个人认为她很不错，各个方面能力强得平均，且懂得顾大局，今天看下来，这种能力似乎正是这些小孩欠缺的，很难得。”

    “如果今天场上个人分有最高分，我会给凌知微。”

    “我之前还以为这姑娘是个难相处的，没想到啊……”

    站在张生明旁边的老师：“额…张老师，您也不要太生气，也不一定就会淘汰嘛！”

    张生明摇头：“她不够格，必须淘汰。答辩请替我点一点她，至少让她能够正视自己错误的思路。”

    老师：“放心吧张老师，这是我们的工作。”

    “晚上的复盘和成绩公布我负责。”

    “没问题。”

    凌知微看着新加入的两人，摸了摸下巴。

    另一个女生将面包饼干拿过来，推到两人身前：“先吃点吧，你们都九个多小时没进食了吧。”

    R省两人皆是一愣，眼眶发热。

    男生哽咽道：“对不起，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生：“我们该早些发现的，都怪我们太相信张之橙，耽误了大家。”

    凌知微队的男生：“啊，其实也没耽误什么，我们很顺的，该做的也都做完了，没事没事。”

    两人：“……”

    那男生又补充：“我们这一直挺丝滑，就是看你们那代入感太强，偶尔会开开小差而已。”

    两人：“…………”

    总的来说，他们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扎心！

    R省男生问：“我们还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

    这次男生没再擅自哔哔，而是看向凌知微，等一个答复。

    “唔……”凌知微：“倒是没什么需要再补充的。”

    两人眼神黯淡下来。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凌知微又开口道：“你们把所有步骤思路整理一遍，至少保证在答辩被问到细节时能够回答出来，半小时，做得到吗？”

    两人激动：“好好好！马上马上马上！做得到做得到！”

    “还有，”凌知微点了点桌上的食物：“拿都拿来了，别浪费。”

    两人热泪盈眶，拿起食物祭奠五脏府。

    善良、成熟又理智，还这么厉害，这是哪里来的神仙！

    爱了爱了！

    两人快速塞完食物，一刻不耽误开始将所有材料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只觉得题中一直困扰他们的地方忽然就明朗了。

    再想想张之橙，还直觉？

    呸！

    这，才是有可能正确的推理答案啊！

    张之橙趴在桌上哭了有十分钟，擦干眼泪起来后却发现有些稿纸上的字迹被眼泪冲模糊了。

    不由一阵烦躁。

    再看看坐在一旁什么事情也没做的队友，气道：“你们在干什么啊！不知道整理步骤吗！”

    队友嘲讽道：“得了吧，都到这一步了有什么好装的，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淘汰呗。”

    听到这两个字，张之橙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去。

    她一定不会被淘汰的，外公一定不会让她淘汰的！

    答辩如约而至。

    四个队伍被带到一个大教室中等待。

    舒雅小声朝凌知微喊话：“美女——怎么样啊？”

    凌知微竖起大拇指回应。

    舒雅松了口气。

    看张之橙的表情，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很快老师来喊人：“一队，收拾东西，跟我来。”

    凌知微起身，正准备走出去，却被张之橙给硬性超车，还发生了剐蹭现象。

    众人：“喔——！”十小时没见，这火-药味儿是愈发浓烈了啊！

    张之橙扭过头瞪着她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凌知微揉了揉无辜被撞的肩膀。

    人活着争口气这话某种方面来说在这位同志身上真的体现的淋漓尽致啊。

    队友：“靠啊！她有病吧？！”

    “还好第三轮不是长期作业，不然我真的宁愿被当场淘汰！太特么恶心了！”

    其他小组的人好奇问：“兄弟，你们都经历了什么？我记得一开始你和张之橙一起的啊？”

    “别提了，我眼瞎，我认栽，张之橙这个人就是个奇葩！”

    “明明思路错了还偏要所有人跟着她一条路走到黑，真的被她坑死！”

    “凌知微呢？她不可能也错吧？”

    “凌大佬没错……唉，不说了，答辩去了。”

    答辩室是一间较小的教室，有八位老师坐在下面，等一队人到齐，便宣布开始。

    张之橙在老师话刚说完那一刻就抢着开口了。

    可随着她的陈述，台下的老师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还以为她知道错误后，就算不信凌知微也会稍稍改变一下思路。

    结果，一点没改不说，还把那些主观臆测出来的数据硬用各种定理解释了。

    而且张之橙的语言组织能力，明显不合格，颠三倒四没有重点，想到哪说到哪。

    正常团队作业，上来至少要做个自我介绍，说明小队推理的题目是哪一道，组内分工情况，再概括一下解题思路才算正常。可她一上来就跳到了最后一步。

    再联想监控中最后半小时她的状态……

    张之橙说道一半，老师直接喊停。

    张之橙下意识道：“我还没说完啊！”

    “不用，”老师打断她：“先解释一下你前面这部分所用的定理是什么意思。”

    老师们开始轮流提问，张之橙答得磕磕绊绊。

    她是一点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完全不顾外公的脸面这样刁难她！

    张之橙本想耗时间磨掉凌知微的表现机会，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老师又问了一个她答不上的问题。

    张之橙不耐烦了：“不知道！别问啦！”

    老师：“请端正你的态度！”

    张之橙被吼得一怔，无措地站在台上，手指正要送到唇边又顿住。

    整个人状态一下就没了。

    没有再继续的价值，老师叹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张之橙不甘：“为什么？我还没说完啊。”

    没人回答她。

    老师们在下面凑着头商量什么，眼睛时不时往她身上看一眼。

    这种态度更让张之橙手足无措。

    见她半天不动，老师也不再理会：“下一位同学可以开始了。”

    张之橙急道：“我呢？那我怎么办？”

    老师无奈警告：“这位同学，你再这样，直接淘汰！”

    张之橙狠狠拽着衣角，却不敢开口了。

    前面的人很快答辩完离场，只有张之橙还不甘心地杵在原地。

    “下一位。”

    凌知微上前一步，宛如没看到刻意挡路的张之橙，不紧不慢开口：“老师们好，我叫凌知微。”

    听着她与老师们交谈顺畅，对答如流，张之橙脸色越来越难看。

    半小时后，一队答辩结束。

    “好了，大家来说说看法吧。”

    “张之橙不行，我这里不过。”

    “我跟不过。”

    “不过，太稀碎，而且态度不端正。”

    “跟着她的那两位也不过。”

    “后半段去凌知微队伍那两个呢？”

    “至少敢于质疑，最终选择正确，端正了态度，我觉得可以待定。”

    “凌知微和其余四个呢？”

    “过。”

    “过，我觉得没问题。”

    答辩全部结束后大家短暂休息片刻，吃了晚饭就被全部叫到阶梯教室进行成绩公布以及复盘。

    张之橙原本魂不守舍，进了门却看到台上站着的是张生明，眼睛一亮。

    她想要开口叫人。

    张生明在她一进来就看到人了，却直接忽略她，开门见山：“今晚复盘，有些同学可能没注意到，你们在进行团队作业时，一言一行早已被摄像头记录下来。”

    现场一片哗然。

    张之橙僵住，手猛地握成拳，脊背发凉。

    “现在我们要看的，就是每一队的录像视频。大家通过这次机会，也可以看看自己在团队中间究竟表现如何。”

    语毕，灯光暗了下来，张之橙拿着粉笔书写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

    开端还算正常。

    “张之橙可真的太爱出风头了……好理直气壮啊。”

    “听起来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R省还是厉害。”

    直到凌知微提出疑问，全场又陷入沉默，开始重新思考题目。

    结果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张之橙目中无人的态度，歇斯底里的声音和毫无心理压力分裂团队的行为都让在场所有人大开眼界。

    “还能这么玩？沃德天……”

    “凌知微脾气也太好了吧？要我我可能会打爆张之橙狗头。”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错了就错了，还特么直觉？嚯嚯，太搞笑了。”

    “她还有脸哭？？卧槽她哭个鬼啊？让几个人陪她饿一天不吃饭她这会还委屈上了？？”

    剪辑过的录像结束，台下吵嚷一片。

    张生明出声：“这一队有什么问题，相信同学们已经看出来了。在这里，我要重点表扬凌知微同学，遇到疑问敢于质疑，敢于发表自己的想法，也懂劳逸结合，在有限的时间内，带领队友将这道超纲的题完美证明出来。”

    张生明看向凌知微，颔首：“非常好。”

    凌知微朝讲台抱拳。

    众生：“卧——靠——！”

    那道巨特么难的题目竟然还做对了？！

    “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别说了，从今天开始，凌大佬就是我女神！”

    “我躺平，我不配。”

    “所以说R省这次是完蛋了呀！”

    凌知微队的学生与有荣焉地挺直腰板。

    张之橙不可置信看着台上的外公，心中酸水直冒。

    外公怎么能夸凌知微呢？

    她才是外公的外孙女啊！

    这还没完，张生明看向一直刻意忽略的外孙女，一字一句道：“但是，我要对张之橙同学提出严肃批评。”

    张之橙一愣，在她的大脑还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时，张生明便接着道：

    “张之橙同学，轻视题目，过于自负，屡次阻止队友合理发言，为了强出风头而拉帮结伙破坏考核规则、语言中伤队友，解题过程中硬性分配任务，丝毫不问队友感受，在队友提出疑问时拒绝解答！将考核当做家家酒的游戏！”

    “如果不是凌知微同学及时将思路拉回，那么你们这一整队只有全部淘汰一种可能性！”

    张之橙终于回神，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这样指责过！还是被亲近的人！

    她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不许说我！！！我没有！”

    所有学生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她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

    敢做不敢认？这么大了还哭？！搞笑呢吧！

    “你在作业过程中强夺领袖职位，却没有能力胜任，非但没给予队友正确引导，反而对他们进行打压，”张生明毫不客气继续道：“只因为好胜心强，便屡次挑事。被指出问题后，本该尊重队友，立刻进行复查，你却一意孤行。”

    他叹了口气：“而在你自己也发现逻辑错误后，依旧没有反思矫正，更是直接选择一错到底，完全不懂得及时止损，将个人喜好与个人情绪深度带入工作中！将学习中重要的实践精神弃之如履。”

    “我没有！”张之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辣疼：“我不准你说我，我要告诉妈妈！”

    众生：“…………”

    “说的都是事实啊？知道张老师是什么人吗？竟然告家长？乐死我了！”

    “诶你们不知道吗，她是张老师的亲戚啊！”

    “卧槽还有这层关系，那张老够大义灭亲的。不过她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张之橙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耳鸣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张生明静静看着她哭了一会儿，淡淡道：“答辩之前冲撞同学，行为恶劣。答辩过程顶撞老师，态度不端，答辩结束拒绝离场，扰乱秩序。”

    “或许你在来冬令营之前，是学校、是家里人的骄傲。可是人外有人，你的极度自我与情绪化，已经严重影响你对事物的判断能力。

    “成绩不错，综合素质却不过关。”

    “所以，我们对你的评级为：差。”

    “考核结果——不通过。”

    “张之橙，淘汰。”

    作者有话要说： orz我失败了，写不完QAQ

    关于外公嘛，人无完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直觉得能把事业家庭都经营很好的人都是大神。

    张之橙呢，她是外甥，那边还有爷爷奶奶【那边也姓张】，所以真不能说是外公的责任，一个人的成长环境是复杂的，而且经年累月的性格养成，不是那么容易掰回来的，太不科学，不然她这十几年白长了，这次淘汰就是一个改变开始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