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维也纳之行才逛到晚上, 连午夜都没过,昭阳和简星就分别接到了一个扫兴的电话。
昭阳的电话是林溪谷打来的。
林溪谷问他在哪里。
昭阳这才想起,自己有很多天没跟林溪谷打照面了。具体是几天?五天?一个星期?
林溪谷似乎也有自己的忙,他又新写完了一个剧本, 三天两头要外出, 跟昭阳就更碰不上面了。
昭阳这次和简星出国也没对林溪谷提过, 行李一收就跑了出来。
面对林溪谷直白的提问, 昭阳卡了好一会儿。
“我……在外地。”昭阳说。
说出来林溪谷可能不信,他在维也纳。
和简星一起。
林溪谷默然。
还是这么敷衍的回答。
最近昭阳一直如此。问他在哪,不是外边就是外地, 问他在做什么, 不是忙就是忙。
永远不会告诉他, 外地是哪个外地, 忙是在忙些什么。
就连微信, 昭阳回得也少了。以前昭阳虽然弧很长,在剧组里经常失踪大半天,但只要昭阳看到,就一定会回他信息, 这早已是他们之间无需明说的默契。
昭阳火了之后, 反射弧从几个小时变成大半天,再变成一整天, 再变成两三天……
几个小时不看信息, 林溪谷信。超过一整天不看信息,林溪谷……呵呵。
有些事, 心照不宣。
尽管两人是一个圈子的,算半个同行,可林溪谷并没指望过昭阳火了之后能提携自己多少。他了解昭阳的尿性, 昭阳那股犟劲儿,较起真来连自己的前途都不当回事,让他为了朋友走偏门左道,也不太可能。林溪谷只是觉得,他和昭阳绝对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有他们不同的追求,患难与共那么久,初心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然而现实啪啪打脸,打得林溪谷很疼。疼得不得不直面现实。
现实就是,他极力想挽留昭阳,昭阳却离他越来越远。
远到明明同住着一所房子,他现在想见昭阳一面都见不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林溪谷又问。
“还有几天。”
“我得跟你说个事。”林溪谷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我打算搬出去了。”
昭阳一懵,“啊?”
昭阳茫然追问,“你要去哪?”
“反正房租是年付的,押金也不用退我了,”林溪谷自顾自继续,“我估计这两天就搬了。”
“溪老师,你等等,”昭阳听出不对劲了,“你到底要去哪?”
“不去哪,换个房子住。”
昭阳梗住。
“为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昭阳的脑子使劲地转,“我最近不怎么在家……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的粉丝找上门了?”
林溪谷也一愣。昭阳这脑回路……
“没发生什么。”林溪谷语气平静,“就是……”
就是觉得没劲。
他有点累。他珍惜的是一个惺惺相惜的朋友,但不想让别人觉着自己抱着根突然飞升的大腿不肯撒手。
怪难看的。
“就是什么?”昭阳迫切地等着他的下文。
“没事。”林溪谷说,“就是跟你说一下,放心,你的东西我不会乱动的。你忙你的吧。”
林溪谷还想说句再见,感觉有点微妙,他和昭阳从来不说再见。
林溪谷直接挂了。
昭阳呆在原地。
他和简星正走在一条小巷子里,零零星星有几家灯光温暖的咖啡馆,他们一路走来,本想着坐下喝杯咖啡,然后接着走,走到天亮。
简星看得出昭阳表情不对,正想问问他怎么了,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来电显示纪哥。
和纪哥讲完这通电话,简星打开微博。有一个话题没上热搜,但热度很高:“简星宠粉”。
有人放出了简星生日会那天的照片和小视频。昭阳险些跌倒,被简星搀住,简星又特意捡起那块写着“简星,我爱你”的发光板和被踩扁的芝士蛋糕,转头对昭阳说“礼物我收到了”这一场面,被星粉们浓墨重彩地进行了拓展阅读,重点有二——其一,简星是宠粉狂魔,其二,简星竟然有活的男粉!
而且能拿到生日会门票,还做这种狂热标语,铁粉无疑。
简星的宠粉行径被吹了一通,对于流量爱豆,这是最吸粉的属性之一。还有人开始磕简星和这个神秘男粉的CP,尤其这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孩子被简星拉着说话,却害羞得一声不吭地钻回人群的那一幕,把星粉们萌得花枝乱颤。
生日会上的小插曲,在场见证的观众只有一千人,热度不算太高,若不是这些资料在简星的粉丝群和个人超话社区里频频传播,纪哥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纪哥顿时觉得不太对劲。
他回头去找简星开生日会租的剧场,要求查看当天的监控。切完蛋糕后,简星一退场,那个男粉近乎紧接着也离开了。
纪哥又仔细端详网上的照片和视频里发光板上“简星,我爱你”这几个字。
字迹有点熟悉。
纪哥没敢劳师动众,自己暗搓搓地继续查,打听到了昭阳近日的行程。
他也不在国内。
消失的时间和简星请假的时间基本重合。
纪哥再把前尘往事反复捋了捋。
操。
迹象其实早就很明显了,是他瞎。
纪哥要气炸了。但越气,气场反而越阴冷,跨国信号夹着零下五十度的冰锥子砸向简星,勒令他马上滚回来。
简星收起手机,昭阳看到他的表情也变了。
两人在暖黄的路灯下对望。
片刻,简星无奈一笑,“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昭阳也笑,遗憾又满足,他已经到过奥黛丽.赫本走过的罗马,见过了简星的父母和他们的朋友,与简星一起逛过维也纳的街道……对于他,这个假期很圆满。
他们坐次日最早的一趟航班回国,途中需转两次机,第二天下午才到S市。
出了机场,简星回公司,昭阳回家。
昭阳正好赶上林溪谷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林溪谷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私人物品,不仅没动昭阳的东西,连他们一起出钱购置的公用物品,林溪谷也一样都不打算带走。
昭阳看着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纸箱,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林溪谷也没料到昭阳回来得这么快。他正拿着剪刀和透明胶蹲在一个纸箱面前封箱,听到门突然开了,扭过头来,空气一时安静,两人大眼瞪小眼。
“……回来了?”林溪谷打破沉默。
昭阳松开行李箱,走到林溪谷面前,“溪老师,你真要走?”
林溪谷手里的动作停了很久,剪刀缓缓地又咔嚓一下,剪断透明胶,伸手一捋,刷一声将透明胶在封口处压实,点头,“嗯。”
“为什么?”昭阳问。
“哪那么多为什么。”
“我们认识……有五年了吧。”昭阳说。
“……是啊。”
“你是我在这个圈子最好的朋友。”
儿时玩伴、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因为昭阳常年离家,很少回去,都已经疏远得差不多了。
即便回家,难得一聚,昭阳和他们也几乎没有话题可聊。大家开口就是工作,而且大多是体制内的工作,要不就是家庭生活、老公老婆、孩子,再不然就是侃天侃地,指点江山。昭阳被追问过几次娱乐圈的八卦,后来就越来越少参加这些聚会。
大学同学更是留不住,一毕业就各奔前程。除非有业务上的需求,否则很少人会主动联系。
谁要被九九六压榨一番,都没心思想这些事情。一有空闲,只想躺着。
人越长大,越难交朋友。这是真的。
所以昭阳很珍惜林溪谷。至少与职业相关的事,他什么烦恼都可以与林溪谷说。
林溪谷能懂。
在他最孤独的日子里,林溪谷给了他很多陪伴。
他最好的朋友。他最好的兄弟。
但简星……
因为他和简星约定了,这件事只有他们俩,以及周燃、简星父母知道。
简星就连跟他朝夕相处的小赵也一直瞒着。
昭阳怎么能把这桩秘密当成八卦去跟好朋友讲?
是的,好朋友也不行。
昭阳本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做好保密工作足以。现在发觉,很复杂。
人的心,很复杂。
他这段日子忽略了林溪谷。他以为他们五年的感情坚如磐石,经得起折腾。
但不是的。
林溪谷封好一个箱子,起身,一手拿剪刀,一手拿透明胶,本该去继续封下一个箱子,却站在原地没动。
昭阳看着他,他看着昭阳。
“溪老师,我也有个事要跟你说。”昭阳说。
“我和简星,在一起了。”
这边,昭阳向林溪谷出柜,城市的另一边,同一时间,简星在向纪哥出柜。
或者说柜门是被纪哥暴力扒开的。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简星坐一边,纪哥坐一边,一张会议桌在两人中间隔出楚河汉界。
“什么时候开始的?”纪哥的口气像正宫质问出轨的丈夫。
简星想了想,“打了盛年的第二天。”
纪哥:“?”
纪哥:“???”
纪哥:“盛年还是你们媒人是吧???”
简星摊手,“那我也不会谢他。”
纪哥额头爆青筋,“你还挺嘚瑟你?你当初怎么答应我来着?啊?”
简星不退不让,直视纪哥,“我当初答应过你,不在圈子里乱来。”
“你倒是还记得啊?!”
“我没乱来。”简星说,“纪哥你带了我这么久,我传过绯闻么?”
“你不传绯闻?星辰日光都火成什么样儿了?!”纪哥想踹椅子。
“那不叫绯闻。”简星一本正经,“那只能叫恋情曝光。”
纪哥:“……”
“我和昭阳是认真的。”简星又说。
纪哥:“……”
纪哥深呼吸一口气,“星儿,我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你现在是还没出事,这要是真被捅出去了,公司能告到你倾家荡产。”
“不会的,”简星笑得胸有成竹,“我违约金能赔多少?未来几年,我能给公司挣多少?这笔账谁都会算。”
纪哥盯着他,“你能给公司挣钱的前提是人设不崩,你跟昭阳这么猖狂,万一被抓住蛛丝马迹……你想过后果吗?”
别的不提,光说一点,最舍得为简星花钱的几乎都是毒唯和女友粉。简星代言的产品,主要靠这些粉丝冲销量,这代表着他的商业价值。
“想过。”简星说。
早就想过了。
“不就是出柜么。”简星翘起二郎腿,云淡风轻,“我是多人运动了,草粉了,逃几个亿的税了,还是吸毒了?这个娱乐圈容得下那么多肮脏,却容不下我喜欢一个男人么?”
纪哥看了简星几秒,摇头,“容不下。”
它就是容不下。
“上一个突然公布恋情的顶流是怎么被一夜之间更新换代,你忘了?”纪哥说。
“纪哥,”简星敛起所有戏谑的笑意,上身前倾,双手搁在桌面上,神色认真,“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流量。”
“我只是要借这些流量入场。我要的是让所有人看到我,”简星注视着纪哥,要把每一个字钉进他的耳朵里,“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能做出些什么。”
所以,别误会了。他并不打算谄媚这个市场。
每一个被轻而易举更新换代的顶流都是用膨胀虚假的流量撑起的。他不是。
他不能让自己是。
两人面对着面,眼神胶着。
“好,你自己不怕,”纪哥说,“那昭阳呢?”
简星不说话。
“昭阳是不在乎女友粉,不在乎流量,可如果他公开出柜,你猜国内还会不会有剧组敢用他?”
这其实是个未知数。社会看似越来越包容,有时又暴露出它极端狭隘的一面。环境看似越来越文明,有时又凸显出它异常陈腐的一面。
何况昭阳刚刚起步,神格未稳。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未知数。
简星当然不敢赌。
“我只是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简星说。要哪天真出意外,总不能装傻充愣混过去吧。
“那你就还得听我的。”纪哥说。
“星辰日光的热度要先降下去,不能再让大家盯着你们俩看。接下来,你和昭阳先别见面了。”
“卧槽——”听昭阳说完这一段跌宕起伏的来龙去脉,坐在纸箱上的林溪谷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林溪谷连发数声感叹,“真他妈……我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昭阳:“……”
“难怪——”林溪谷又摇头。
“……难怪什么?”
“难怪那么多女演员勾搭你,你一直没反应。”林溪谷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频道不对。”
昭阳:“……”
难道他对男演员就有反应了么?
“那你跟简星……咋整?”林溪谷问,“只能地下情了吧?”
“……嗯。”昭阳点头。
“刺激!”林溪谷拍大腿。
昭阳:“……?”
您这逻辑?Hello?
“对了,”林溪谷又想起一茬,“你家那边……”
昭阳沉默。
比起粉丝,他觉得更难搞的可能是家里人。
“我不打算告诉他们。”昭阳说。
至少短期内不作此打算。
本来爹妈就年年催婚,想抱孙子,他们要是闹起来,自己还是其次,昭阳不敢想那对简星会有什么影响。
林溪谷表示赞同,“这也好。”反正现在晚婚晚育已成潮流,拖上几年未为不可。
两人正说着,林溪谷手机响起。
林溪谷一接听,有点尴尬,是搬家公司的师傅。
在昭阳无声胜有声的逼视下,林溪谷讪笑着说先不搬了,气得那头牢骚不断。
林溪谷找的房子已经付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和押金,昭阳给他报销,他意思意思地客气了几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昭阳是这桩乌龙事的始作俑者,这不是应该的么?
和林溪谷交代清楚,昭阳就收到了简星的电话。
说话的却是纪哥。
纪哥开门见山,说昭阳和简星的事他管不了,感情生活确是个人自由,但如果他们俩在国内的职业道路都想好好走下去,最好听他安排,近期先尽量避免私会,公关工作他得从长计议。
所谓“尽量避免私会”,就是“能不见尽量不见”,这通电话纪哥是当着简星的面打的,说明简星也默认了。
昭阳震惊之下,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一个“好”。
他们不能再肆无忌惮地见面了。
他只是谈个恋爱,还是活了二十多年才谈的第一次,才刚开始沉浸其中,就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阻力。
纪哥倒也不是赶尽杀绝。纪哥不让他们私下见面,是想先循序渐进地从明面上打造关系良好的表象。突然爆出私会照,流言将发展得千奇百怪,很难彻底澄清。两人如果有正正经经的合作项目,一切就师出有名了。
但又要合作,又要表现得并非刻意卖腐吸引眼球,这就让纪哥很头秃。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见到简星,昭阳在《死在醒来之时》开机前突然让徐元杰给他接洽各种小活动,如只需录制一两天的综艺等。
条件只有一个——简星也参加。
徐元杰和纪哥的中心思想是一致的:两人的恋爱可以谈,但在公众场合一定要节制,不能被任何人抠到一点点出格的素材。
一句话:稳住,别浪,猥琐发育。
简星在同一个录制现场遇到昭阳,只好全程装绅士。连洗手间也不敢随便去了。
就这么过了近两个星期。
他们每天都会抽时间聊微信、通视频。这天深夜,两人道完晚安后,整整两个小时,昭阳都没睡着。
他还有10天左右就要赴M国入《死在醒来之时》剧组了。那之后,他和简星一分开就是好几个月……昭阳不敢想。
对终于要参与李导的电影拍摄感到兴奋莫名,对未来满心期盼,心底深处又隐隐有点难过。
昭阳想找简星说说话,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可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录一个节目,昭阳怕打扰简星休息。
明天就能见了。
昭阳正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手机响起。
只是一道消息提示音。
昭阳心里一动,抓过手机。
是简星的微信。
简星:前辈,睡了吗
昭阳嘴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按捺着欣喜,简单又矜持地回了两个字:还没
简星:睡不着?
昭阳:嗯
简星:想我吗?
昭阳:嗯
简星:那开门
昭阳一愣。
他想问简星怎么回事,但脚比手先一步动作,还没想明白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潦草地串上拖鞋,蹭蹭蹭冲出房间,途中踉跄了几步,险些被桌腿绊倒,连大厅的灯都懒得管,第一时间去开大门。
简星站在门外。
一身宽松的卫衣,戴着兜帽,半张脸在光里,半张脸在暗里。
一双深邃的眼睛在发丝下反射着微光。瞳孔里是他。
简星一步挤进门来,反手合上门。
不轻不重的砰一声,在午夜的寂静里震得心惊肉跳。
昭阳张了张口,简星把他拉过来,搂到怀里,低头吻他。
昭阳把所有□□吞了回去,仰头回应简星,两人在漆黑的大厅里疯狂拥吻。
简星一面吮着昭阳的唇,一面将手探进他睡衣下摆,胡乱摸上他的脊背、腰,又钻进睡裤……
掌心很炽热。
昭阳被简星摸着,搂着,连连后退,怕弄出声响,又停不下来动作。他们就这样缠绕得难分难解,笨拙地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昭阳的房间挪动。
一进房,简星又反手把门关了,将昭阳整个扔到床上。
昭阳半撑起身,立刻被压上来的简星继续吻,睡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被他解开了,裤子也刷一下被捋了个干净。
特别清凉。
“简星……”昭阳好不容易躲开简星的唇,喘着气低声,“我家……隔音不好……”
他和林溪谷的房间就隔着一面墙。
林溪谷正在隔壁睡觉。
简星顿了顿,眼白泛着血丝,将昭阳试图推开他的手噗一下按到床单上,整个人将昭阳压得更实,嗓音沉得发哑,“那就别出声。”
他看起来是能忍的样子么?
昭阳:“……”
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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