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卓一成也愣住了。

    他正堆着笑脸, 和导演助理说着话。

    一个最多20出头的年轻男孩跟在卓一成身边，显得拘谨而忐忑。

    导演助理对卓一成显然有点不耐烦，好几次两句说完就想走, 卓一成又拦住他，继续堆着笑跟他拉扯。

    一看到昭阳, 导演助理立刻换了副表情，大步迎过来, “昭老师, 您来了, 我们就等着您呢，休息室在里边, 您跟我来——”说着就要带昭阳往里走。

    自从《非我》火了之后，昭阳试镜的待遇骤然拔高了一大截，几乎再没试过男二以下的角色，而且去了都不用等，像今天这样的剧组还特别周到, 会专门为他准备单独的休息室。

    卓一成和那个男孩就这样被导演助理晾在原地, 昭阳跟在导演助理身后, 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空气都尴尬得变了形。

    “昭阳, ”卓一成主动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昭阳停步，点头, “卓哥, 好久不见。”

    “恭喜。”卓一成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没有具体表明恭喜什么，但昭阳明白他的意思。

    昭阳犹豫片刻, 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坦然接受，“谢谢。”

    娱乐圈的起起落落往往就在转瞬之间。他们数年不见，一朝天差地别，其实也正常。

    导演助理左右看看两人，“昭老师，你们认识？”

    昭阳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卓一成主动说话，“故交。”

    昭阳：“……”他本想说“旧同事”来着。

    昭阳不再多说，转向导演助理，“我们进去吧。”

    一行三人往里走去，昭阳隐约听到身后那个男孩低声问卓一成：“他就是昭阳？”

    以往在剧组里，昭阳听过很多人以这样好奇的语气讨论组里的主演大咖。这一次，他成为了被好奇的对象。

    进入休息室，导演助理给他们倒了水就走了。休息室里只剩两人，林溪谷终于憋不住开口，“他摆明了是跟你攀交情，好给他那小新人铺路呢，也就你还这么客气。你别不是忘了他当初怎么坑的你了？”

    昭阳不说话。他想起刚刚那个年轻的新人，真的……有点像曾经的自己。

    卓一成的审美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他就认准这种唇红齿白的小鲜肉是市场的菜。

    “还有脸当着导演助理的面疯狂暗示跟你是老相识，这瓷儿碰的，也不怕搬石砸脚，”林溪谷还在叨，“回头我就查查他带的那新人是谁，就让剧组不用他。”

    昭阳被林溪谷大胆的想法惊到了，“你别乱来——别去管他们的事。”

    他现在火是火了，但没出下一部好作品之前什么都是虚的，飘得太快，自己都怕。

    “管谁的事？”门突然被推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简星和小赵。

    昭阳和简星知道今天会在《退场》剧组相遇，但必须装作不知道，两人一对上视线，昭阳就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说话都不自在了，“你……你也来了？”

    简星微笑，“前辈，好久不见。”

    小赵压抑着内心疯狂吐槽的欲望：你们俩前几天还在另一个剧组的洗手间里谈人生呢！

    那剧情实在太过界，小赵吓得晚上都做噩梦了。

    昭阳和简星人模狗样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各坐一张沙发，等候上场。

    很快，简星不说话了，开始玩手机。

    昭阳裤兜里的手机一震。

    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敢直接看简星，见林溪谷没在注意他，一边提防着林溪谷的动静一边拿出手机，解锁。

    简星：前辈

    简星：你男朋友有小情绪了

    昭阳：……？

    简星：这恋爱

    简星：谈得好委屈

    昭阳：啊？

    简星：好不容易见一面

    简星：还得装

    简星：能不能把他们俩轰出去

    昭阳：……

    昭阳：乖

    简星噗嗤一笑。

    小赵和林溪谷齐齐望向他。

    昭阳低头看手机，当做无事发生。

    简星：好

    简星：我乖

    简星：乖了有什么奖励？

    昭阳：你想要什么？

    简星：你这么问

    简星：不就是逼着我说

    简星：要你么

    昭阳脸颊微红，头埋得更低。

    简星：前辈，组队参观洗手间么？

    昭阳：……

    昭阳：你正经一点

    突如其来地玩那么一次已经够过分了，要是真不小心被谁撞上……他们俩这热搜能直接飘上一周。

    柜门也不用踹了，核武器爆破，柜子都给炸成碎渣渣，酸爽。

    简星：嗯？前辈要跟我比正经？

    简星：友情提醒，先关静音

    昭阳还没反应过来，简星就发来一条小视频。

    昭阳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这是上一次他在简星家时，两人一起淋浴，简星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兽性大发，逼着昭阳在他面前用手自己给自己解决。

    昭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不是磕了，他居然答应了。

    那绝对是能列入他此生羞耻max列表的一段黑历史。

    关键是，简星还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录了下来。

    但是以防万一，没有拍脸。

    只拍了脖子以下……

    一直往下。

    一个马赛克都没打。

    昭阳隐忍的呻/吟也全程清晰地录了进去。

    当时脑子不太清晰，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在衣冠楚楚的反差下看到这段视频，昭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抬头，震惊中狠狠地瞪一眼简星。

    换来的是简星狡黠的一扬嘴角。

    昭阳奋笔疾书，飞速打字。

    昭阳：删了

    昭阳：现在

    昭阳：立刻

    昭阳：马上

    简星：行啊

    简星：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昭阳：？

    简星：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么？

    昭阳：……

    谁会把这种变态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简星：两个星期前

    简星还强调一次：两个星期

    昭阳：……

    简星：你不怕我憋坏么？

    简星：洗手间那回不算数

    最多只能算一口零食。

    昭阳：……

    那他之前憋了28年……？

    简星：今晚来我家

    在简星手握黑料的威胁下，昭阳不得不从。

    只不过到简星家时，已接近晚上10点了。试完《退场》，他又去了另一个剧组，试镜很顺利，制片人还拉了他去跟导演吃饭，这种属于正常社交，不好推脱，而且他对剧本确实感兴趣，试完镜后有很多想法想跟导演交流，也就去了。

    昭阳给简星发了很多条微信解释，简星派司机去接他，昭阳要是再晚点出来，简星就要亲自过去了。

    一进门，看到简星稍微有点冷的脸，昭阳小心翼翼，过去给他一个熊抱，仰脸看他，“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么晚……”

    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酒味，简星皱眉，又忍不住心疼，低头轻啄一口他的唇，“喝酒了？”

    “没喝多少……”

    确实没喝多少，没人恶意灌他酒，但是人都到场了，一杯都不喝也说不过去。

    至于烟味，他们挑的是非禁烟区，制片人是个大烟枪，别人要抽，昭阳再反感烟味也没办法。

    昭阳的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靠在简星怀里，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很诚实，平衡感已经被破坏了，脚步有点晃。

    简星刮他鼻子，“让我等了一晚上，资方爸爸都没这待遇，前辈，你这大牌耍得很过分啊？”

    “嗯……”昭阳只好搂紧他，“对不起……”

    “别想耍赖，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简星本想扶他上去，见昭阳走三步踉跄半步，怕他被家具给磕碰着了，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来，蹭蹭蹭上楼。

    进了房间，简星将昭阳往床垫上一扔，整个人压上去，“酒后不能洗澡，看来我只能直接上了。”

    “嗯……？”昭阳被床垫弹得迷迷糊糊，只听清了几个字，“直接……什么？”

    简星咬他耳朵，“直接干你。”

    这下昭阳听清了，没等他有所反应，简星刷一下拉开床头柜，掏出一整条套套和一瓶用过的润滑油，全数堆到昭阳身边，再去扒昭阳的衣服。

    昭阳哼哼唧唧地，也反抗不了，只好任由简星摆布。憋了两个星期的简星果真没跟他客气，这一晚昭阳翻来覆去地被他折腾，好几次累得快要晕过去了，又被简星横冲直撞得喊出声来。他没仔细数，但是根据体感判断，这一夜的次数估计破了他们确立关系以来的记录。

    昭阳醒来的时候，浑身累到散架。

    不仅仅是因为昨晚，更是因为这一阵子的奔波劳碌。不用拍戏，却忙得天昏地暗，这是他非常久违的体验。

    睁眼好一会儿，昭阳隐约听到非常细微的视频的声音，这才意识到简星正侧抱着他，手揽在他腰间，他背对着简星，感觉得到简星应该是正戴着耳机看视频。

    昭阳转身，简星摘下一边耳机，“吵醒你了？”

    “没有……”昭阳在被子里伸个懒腰，凑近简星肩膀，他特别喜欢简星瘦削的锁骨和凸出的喉结，有一种年轻而飞扬的力量。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简星的喉结勾勒出的曲线。

    “你在看什么？”昭阳问。

    简星没回答，直接把摘下的那边耳机递给他。

    昭阳没多想，接过，戴上。

    然后就懵了。

    耳机里传来的……是他的声音。

    最初几秒，昭阳以为简星在看他的戏。很快发现，不，这不是他的戏。

    他以灵魂起誓，他这辈子都绝对没有演过这样的戏！

    昭阳一下子趴着从被窝子撑起身子，扭头去看手机屏幕，脑袋嗡地炸了。

    怎么说呢，整个屏幕都是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而画面的两个主角，是简星和……他。

    “这……这是什么——”昭阳伸手要去抢手机，简星把手机往斜上方一扬，避开昭阳的爪子，索性拔掉耳机线，任由视频外放，恰巧播放到简星磁性低沉的嗓音问昭阳“舒服吗”，昭阳迷迷糊糊地答“舒服”。

    简星又问“还要吗”，昭阳又是迷迷糊糊地接“要”。

    昭阳：“……”

    昭阳：“……”

    昭阳：“……”

    记忆回来了。

    昭阳气得发抖，“你昨晚做了什么？！”

    简星憋着坏笑，一脸正义，“前辈，我可是征询过你同意的。”

    昭阳懵逼，“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我问你拍不拍戏，你想都不想就说拍。”

    昭阳哑口无言。他隐约记得，简星是这么问过。

    可他以为那是个梦。

    何况，他当时神志不清，哪想得到简星是这个意思？！

    昭阳扑过去就要继续抢手机，“你……你无耻！”

    昭阳整个人巴到简星身上，简星有点受不了了，他做完之后从来没有把衣服穿回去再睡觉的习惯，现在两人都光溜溜的，盖的还是同一张被子……他把手机放到昭阳暂时够不到的地方，抓住昭阳手腕，“前辈，友情警告，你最好别再乱动。”

    昭阳：“……”

    简星补一句，“大早上的，容易出事。”

    昭阳：“……”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视频还在放，他被简星弄得失声喊出来，那声音浪得……

    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原来他在那个的时候，是……是这样的？？？

    “别……别放了——”昭阳都快哭了，从此以后他要对看自己的回放有心理阴影了。

    简星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像是在自己心上最绕软的部位扎针，一伸手拿过手机，按下暂停，搂住昭阳，在他额头亲了亲，“前辈，你知道我当初单恋你的时候，周燃那孙子给我提过什么建议么？”

    昭阳满腔不好的预感，又压不住好奇，“……什么？”

    “他说，”简星的语气像在讲睡前故事，“他可以投资同性本子，指定你来拍，我和你搭戏，各种床戏、吻戏、激情戏……”他缓缓说着，低头吻昭阳的嘴，“我想怎么占你便宜就怎么占你便宜。”

    “……”昭阳鄙夷地瞪他，“你们……同款无耻。”

    “那是他，他是娱乐圈毒瘤，”简星笑，“我可没这么做啊。”

    “你是不是真这么想过？”昭阳质问。

    “嗯，”简星诚实点头，“想过。”

    昭阳：“……”

    “快删了。”昭阳毫不留情。

    简星惋惜，“我自己留着当个纪念也不行么？”

    昭阳摆出前辈的霸道，“我人都在这了，你留什么纪念？”

    简星好笑，“可你经常不在啊，那时怎么办，我总不能去看《非我》——嗯？”

    这一声尾音上扬的“嗯”，就很灵性。

    昭阳一脸“我真的要打人了”。

    “好了好了，”简星戳他脸颊，“别气，等会又成气球了。”他拿起手机，退出播放，“我现在就删，行了吧？”

    一共七个视频，一连删了五个后，简星顿了顿，试探着问：“拍都拍了，要不……”

    “看完再删”这后半句还没说出口，昭阳气势汹汹：“删！”

    在昭阳的逼视下，简星无奈地把视频删了个清空。

    昭阳还是惴惴不安，这种东西太危险了，尤其是公众人物，一天天地多少人盯着，就盼着他们出事，对于明星，手机、电脑那都是定时/炸/弹一般的存在，一桩性丑闻完全足以毁掉一个艺人的职业生涯。

    简星知道昭阳在担心什么，揉他发丝，“放心，我绝对不去修手机。”

    昭阳：“……”

    “你要还是不放心，我今晚就把它给熔了，换新的。”

    昭阳：“……”一开始不拍就什么事都没了。

    “不过，”简星又说，“他的眼光也不全错……我亲自鉴定了一下，前辈你挺有这个天赋的。”

    昭阳又瞪他，简星立刻改口，“有天赋也只能我一个人看，给别人看我还不舍得呢。可说好了，以后大尺度的片子都不能接，同性片也不能接。”

    昭阳忽然沉默。

    看他认真的表情，简星也愣，“你不会真的在考虑这个吧？”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对于演员也是一个很难避开的考验，女演员尤其如此，这也是很多女演员结婚后大多息影的原因，就算不息影，戏路也会受限制。要真正为艺术献身，怎么可能这不能演、那不能演？

    昭阳不敢脱口就给简星一句承诺，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说不准。

    简星叹气，“前辈，你这方面真的很直男，你知道么？”

    一般人都会本着先哄再说的原则，哪怕是骗一句也行啊。

    昭阳迟疑着问：“你……会很介意吗？”

    并非他就一定要为艺术献身，这只是个可能性的问题，万一有一天他碰到一个非常喜欢的大尺度角色，到时他就需要这种可能性，来自最亲近的人的理解和包容。

    “如果我说我介意，你会不演么？”简星反问。

    昭阳沉默，手指抠床单。

    “如果我要去演那样的角色，你会介意么？”简星又问。

    昭阳艰难地思考一番，想象了一下简星和别的女明星接吻，又想象了一下简星和别的男明星接吻，甚至有进一步的动作，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抗拒。

    但他忍住了这种情绪，说：“我会尽量……支持你的选择。”说完，放低声音，“不过可能会吃醋。”

    简星笑了，从他背后抱住他，亲他的颈侧，“我这人呢，其实挺自私的，我现在没法保证我一定忍得了，不过……我们先说好吧，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分歧，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好好商量，一起解决，万事总有办法，好不好？”

    “嗯。”昭阳紧紧抓着简星的手背。

    演戏方面，他的坚持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至于某些方面……

    “反正我这辈子的节操都给你了……”昭阳小声嘀咕。

    昨晚以前，不，认识简星以前，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到，有一天他会亲眼见证自己成为哲学片的男主角。

    简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嗯？这辈子？”

    昭阳一怔。

    这辈子。

    很猝不及防的一个词。

    昭阳的呼吸都绷紧了，没有说话，不知该怎么接话。

    简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再追问，又抓起万能的手机，“我拍的不让看，别人拍的总能看了吧？”

    昭阳一愣，别人拍的……他还有被别人拍的？？？

    昭阳眼神中一刹那流露出的讶然和惊恐把简星逗乐了，简星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一个综艺而已。”

    是昭阳出道时参加的那个男团综艺。

    “别看……”昭阳要崩溃了，简星是对他的黑历史有着什么样的执念？

    简星却已经点了播放，“这不让看，那不让看，前辈，别太过分啊，小心物极必反。”

    语调有点强硬，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昭阳顿时就怂了。

    “只能看一次。”昭阳小声。

    看就看吧，至少这是穿着衣服的。

    难得一个早上没有通告，两人闹够了，半坐在床上，简星环着昭阳，一起看这个怀旧的视频。

    这是小破站上找到的昭阳的全剪辑版，只有昭阳出场的部分。

    20岁的昭阳非常青涩，还带着点素人的淳朴，但是镜头感很好，在那个节目时观众缘就很高。看到昭阳的初舞台时，简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昭阳只想把头埋进被子里。他当年就知道自己唱跳能力不太行，现在一看，尬出天际，还要被舞台王者简星这么看着，他死了算了。

    “挺……”简星“挺”了半天，才琢磨出了后半句，“挺可爱的。”

    昭阳：“……”

    很好。从此以后可爱成了一个贬义词。

    笑着笑着，简星不笑了。

    他看到了韩铭逸。

    飞扬传媒派出了一整个男团来参加初赛，他们的初舞台唱的就是那首《飞扬》。那时，韩铭逸是C位，他的舞台表现确实是7人之中最强的，导师给他的评价也很不错。

    初赛选手有一百个，昭阳的唱跳水平大概能排倒数前20，但论颜值，他没有前三也有前五。

    而且昭阳明明不怎么说话，也从不咋咋呼呼，比大多数人都安静，镜头却出奇地多，第一期就成功地立起了一个呆萌人设，吸粉无数。

    特别尴尬的是，作为同一个男团出来的队友，被导师评为C等级的昭阳在网络投票中排第七名，被导师评为A等级的韩铭逸排第十五名。成团位有七个，昭阳刚好占住尾巴，韩铭逸被甩下了一大截。

    剪辑很皮。第二期公布这个网络排名时，韩铭逸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