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季甜看着电视, 在她上台的时候, 工作人员也开始将抽签的箱子送到选手面前。

    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流程对上了。

    接下来便是袁蔷抽中了第一个签，走上台和季甜假装赛前客套。

    袁蔷这时候情绪还挺正常, 那幅虚伪的两面做派倒是让季甜产生了点久违感。

    而当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同时，季甜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袁蔷输掉比拼后那歇斯底里的模样。

    季甜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点警惕。

    节目组该不会，是想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全放出来？

    “不能吧, 那袁蔷岂不是完蛋了。”

    她录完节目后, 想到现场那些袁蔷的粉丝，也有上微博搜索过。

    然而季甜发现, 袁蔷在录制现场失态的事网上一点风声也没透出来, 她的粉丝们还是天天在微博底下各种打卡表白。

    袁蔷的微博也照常更新。

    一切都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时的季甜料定是节目组封锁了消息。

    攻擂这种节目性质特殊, 大家都是冲着比赛结果去的, 要是一开始就泄露了消息, 那谁还会去看节目。

    节目组要把现场的事瞒下并不难。

    毕竟参与节目的观众都有签保密协定, 现场发生的事凡是没有节目组的同意, 一个字也不准往外说。

    这也是季甜觉得自己的镜头会被剪掉的主要原因——节目组都这样封消息了，就算不为了袁蔷重录她的这段, 多半也不会将她和袁蔷的比拼放出去。

    既然袁蔷的都不放，那就干脆整场一起剪掉。

    在季甜的预想中，节目组应该会弃掉特殊嘉宾的环节, 直接像之前几期一样按正常流程进行。

    季甜看着屏幕上宣布第一场比拼开始的主持人, 忽然有点不敢看了。

    袁蔷输得有多惨，季甜作为对手再清楚不过。

    节目组如果真的狠下心直接放原片，那播出后的场面有多惨, 季甜完全没法想象。

    但不管季甜再怎么抗拒地不想去看，电视上的比拼仍然在继续。

    季甜听着主持人报完题目，她抢答成功并回答正确后现场那一片哗然的声音，只想捂住自己的脸。

    别喊了！放过她吧！

    但事实上，主持人每出一道题现场的各种声音就没断过。

    节目组还刻意将季甜在台上时没注意到的，选手间的交头接耳也加了进去。

    那些讨论袁蔷状态，觉得她轻敌了的选手说的话，还被转化成字打在了旁边，配上了各种转场特效和背景音乐。

    比如袁蔷因为心急没听完题目就抢答第三题，选手们对她的调侃和不看好。

    再比如第四题小语种单项选择中，袁蔷不顾之前B大本系教授牟扬的批评，在再次抢答失败，还公然质疑赛场规则、要求此题作废不准季甜作答时选手们脸上的不忍直视。

    包括那位嘴快的选手对袁蔷说的“你以为你是上帝吗”，也被用加粗加大的特效字体完完整整地复刻了出来。

    节目组简直生怕观众看不明白，力求传达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季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节目组分明可以弃掉她在的环节，或者去掉背景观众和选手们的声音。

    只要节目组想，就能有一百种处理的方式。

    可节目组选择了将整场比拼一秒不漏地完完整整地搬上了电视，在周末的黄金档面向无数观众播出。

    就《下一站，攻擂》去年的收视率和今年分毫不减的关注度，保守估计现在收看的起码也有上百万人。

    季甜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己和袁蔷就第四题打赌的场面，以及她赢得了这一题后那仿佛要掀翻现场一样的掌声。

    之后她更是一路连赢六题，直接和袁蔷打成了10：0的完美成绩。

    直到袁蔷失控冲她喊“你也配来看我笑话”，季甜才看见节目组终于动手剪掉了后面她和袁蔷的那段对话，直接补上了袁蔷推开工作人员头也不回下台离开的画面。

    季甜拍了拍自己的脸，稍微冷静了一点。

    经过之前的缓冲，她算是差不多明白了节目组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

    其他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想过放原片的可能性，但由于对节目声誉造成的影响风险太大，季甜觉得节目组大概率不会这样做，所以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节目组却出乎了她以及在场所有人的预料，选择了最出格的处理方式：

    舍弃袁蔷粉丝带来的热度，将比拼结果完整呈现，还为此修改了比赛的模式。

    的确，这样的方式非常符合竞技精神，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在大多数普通人人眼里，比赛就是要讲究公平嘛。

    但季甜作为当事人，且站在比绝大部分人看得通透的角度上，节目组这样的做法代表着什么她非常清楚。

    袁蔷作为夺冠热门，自带粉丝热度与关注，却晋级失败，单这一条就足够节目组炒起热度。

    而比拼中悬殊的比分、袁蔷种种争议极大的行为，以及最后离场时的情绪失控，更是能将这期节目的热度推上一个高潮。

    但如果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上其他人总共七位精英选手同样晋级失败这样史无前例的消息呢？

    并且这一切全是由同一人导致的。

    还是一位之前都寂寂无名，来自娱乐圈的容貌优异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花瓶的三十六线女明星——虽然现在是十八线了。

    信息量太大，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连季甜都觉得有点头晕。

    电视上已经播到了袁蔷离场，现场混乱一片，被主持人控制住后，节目组导演出来商量，决定照常拍摄。

    季甜看了一眼第二位上场的选手。

    得，又是个输了的。

    如果说袁蔷输得第一惨，那么这位就是第二惨。

    非常对得起这两人抽到的签号。

    节目组这是打定主意，不管造成什么样的外界舆论，背后有多大的风险，总之都要把热度死死抓住吗。

    ……典型的富贵险中求？

    槽点太多，季甜不知道从何吐起。

    抛开其他，她觉得节目组在她身上算是真的精。

    按原本的打算被拿来当笑料的是她，弃掉环节做无用功的是她，照常播出后，首当其冲站在风口浪尖承担火力的多半也是她。

    攻擂这节目组是真的狗啊。

    季甜揉了揉额角，想上微博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

    虽说节目才刚播那么一段，现在才开始第二位选手。

    但袁蔷，这个在众多爆点中也以一举之力独占鳖头的人，她的部分已经全部播完了。

    她的粉丝自然也是要有所反应了。

    经历过被林苏粉丝骂上热搜的无妄之灾后，季甜对粉丝这一群体的认识可以说加深了不少。

    先不说褒贬，起码偶像出了事，只要是坏事，粉丝肯定第一反应都是维护自家偶像。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造谣不需要成本，辟谣又跑断腿。

    季甜能够理解这种心理，但当她自己经历这种事时——还是以粉丝们偶像的对立面参与进来，那剩下的就唯有头疼了。

    袁蔷的粉丝本就比较年轻，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姑娘，追的又是这么个所谓的B大女神，看似根正苗红的，在普遍反对追星的家长中也能获得支持。

    那心气，自然是高出大部分纯粹粉娱乐圈偶像的粉丝不少。

    这种心态季甜不是不能理解，无非是偶像优秀，能为之感到骄傲的东西也就比其他人多。

    跟那些自家蒸煮得了xx奖破了xx记录狂欢过年的粉丝没什么区别，在粉圈很常见的事。

    可季甜这个特殊嘉宾突然出现，不仅一上来就对战了她们的偶像，还把这位一直被粉丝吹捧为夺冠热门的文学才女一通碾压，直接踩在脚下，搞了个一分没得失控离场的结局。

    季甜琢磨，她要是不被袁蔷的粉丝骂个百千万条，安个七八个不同的背景人设——什么陪/睡上位，金主后台，仗势欺人，那都对不起粉圈的超神战斗力。

    最后再拿她给节目组按头个迫害她们偶像的暗箱操作，标榜个恶臭资本。

    简直齐活了。

    正当季甜这么想着，且越想越觉得非常可能的时候。

    汪镇的电话终于卡在第二位选手退场这个时间打了过来。

    季甜接起电话，她大概知道汪镇会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汪镇一开口，就先责备了她一句：

    “你在录节目的时候干了这么多事，怎么都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

    “要不是今晚看节目，我跟小霜还不知道你居然、居然……”

    “居然这么厉害？”

    季甜小心地接道。

    “对……不是！你给我严肃一点！”

    汪镇差点被季甜带偏。

    季甜录制节目时，汪镇和小霜都被要求一直待在后台。

    原本想等结束后问问情况，谁承想录完刚回节目回到后台，季甜就被林苏叫走了，回来之后他和小霜就都忘了这件事。

    后面重回《入魔》剧组后，汪镇想起来也问过季甜究竟录得怎么样，季甜便把导演的话复述给他，汪镇听了，自然以为这次的镜头多半会被全部掐掉。

    没人知道，他和小霜等在电视前，本以为从头到尾都不会有季甜的镜头，已经准备好互相安慰的时候，突然看见季甜上场、还连比赛模式都变了时那一秒懵圈的样子。

    而这种懵圈，在季甜一出场就抽到公认的强劲对手，并堪称开始一路碾压之后，瞬间变成了惊吓。

    汪镇当时握着遥控板的手都在抖。

    他正了正声。

    “你看微博了吗？”

    “还没，不过多半能猜到是什么样子。”

    季甜知道这事是她理亏，有点心虚地乖乖答道。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不多绕弯子了。”

    汪镇简短地说道。

    “现在微博上的袁蔷粉丝全都炸了，虽然你微博没用本名不容易搜出来，但被挖到只是时间问题。”

    “我和小霜会时刻盯着网上，你先不要发声，现在大部分的观众都还在看节目，事情爆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不过——”

    季甜听到汪镇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你要做好被舆论轰炸的准备。”

    《下一站，攻擂》的国民度很高，不管那个年龄阶层都有观众，年轻人里面看这个节目的更是占了大多数。

    一旦节目播出完毕，就凭节目组都能为了背后的热度硬是走险，就知道这些内容播出之后，必定会引发巨大的讨论度。

    作为站在这无数爆点中心，“始作俑者”的季甜，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她会受到多么大的关注。

    这份来自数量庞大的观众群体的热切关注，先不论是好的占大多数还是坏的占大多数，都足以在瞬间就将季甜这样的小人物轻易压垮。

    “嗯，我知道的。”

    季甜早就料到了部分结果，她说完，察觉到汪镇的情绪不对，赶紧安慰道。

    “放心吧，我没事的，不就是关注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次热搜那事最后不也解决了吗，汪哥你别自己吓自己。”

    “可、可是……！”

    汪镇本想说，这次的事情规模可能比林苏那次还要大。

    毕竟上次大部分是林苏粉丝在参与，人数多但来源单一。

    这次可是实实在在的，能引起广泛关注的事啊！

    但汪镇没法把这些说出口，他当然知道季甜这么说都是为了安慰他。

    季甜那么聪明的人，估计早就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了。

    唯一能让汪镇感到安慰的就是，这次参与进来的大部分都将是路人。

    袁蔷粉丝终究是少部分。

    结局还没有定死，现在还只是个开始。

    他们也不应该这么早就放弃。

    汪镇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算了，你说得对。这样，你先跟刘恣那边说一声今天的事，这事归根结底是我们带来的，起码要让他们知道。”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又叮嘱了季甜几句先静观其变，随时保持微信上的联系，然后才挂掉了电话。

    汪镇握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他明白今晚怕是没法休息了。

    “唉，先联系公司试试吧。”

    汪镇不抱希望地播出了一个电话。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哪怕一切都无法掌控，他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