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黑塔（十四）

    “啧, 都说了少命令我。”话虽如此，应晟还是照做了。

    杜一新躺在地上, 因失去了腰腹力气无法动弹。老哥走过来将他扶起：“小新, 还好吗。”

    “我没事。”方才的幻想只是让他有些错乱，身体倒无大碍, “哥，你们也都中幻觉了？”

    杜衡点头。

    三人所看见的景象并不一致，但因之前杜一新提醒过, 他们两人马上发现了真相，并摆脱了幻觉。回过神，就看见了那个女孩。

    杜一新只比两人晚上几秒清醒。

    这里位于城堡入口, 身后就是方才进入的大门。

    地面铺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墙壁上挂着的蜡烛就一盏盏亮起，火光充斥了整个大厅。

    杜一新这才注意到周遭景色, 不由怔住：“这是……”

    每盏蜡烛之下, 都是一扇门。这些门连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而门面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如果一扇扇调查下去, 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方言伍。

    杜衡视线落在女孩身上：“走哪边？”

    “……”

    梦离沉默不答, 却突然感觉脖颈一凉, 身体不禁僵住。

    应晟刀口抵了过去：“回话, 现在就想死么。”

    她只好开口，声音微弱：“走哪边, 都可以。”

    话音刚落, 修长的脖颈就被刀口刮出一道血痕。鲜血流下, 染红了衣襟。

    “是真的！”梦离内心无比慌乱，却还是不得不强撑着回答，“这本来，是我的楼层……”

    杜衡：“解释一下吧。”

    梦离的能力的确跟“幻觉”有关。但她不能凭空生出幻想，只能在基于现实的基础上，让中术者看见幻觉。

    所以，中术者在幻觉中所做的事，也会反映到现实。

    如果在幻境中站到高处，那么现实里也站到了高处。

    如果在幻境中死掉，那么现实里也会死亡。

    无数道门可以让梦离很好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出口明明就近在咫尺，却能让中术者在错乱中身亡。

    这里是方言伍的堡垒，每一层都派了信任的手下驻守。

    而梦离，是属于守门人。

    听完女孩的话，杜一新艰难地开口：“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

    他一顿，“还有多少名玩家，在听从方言伍的指示。”

    梦离轻声道：“除了你们三个之外的，所有玩家。”

    话落，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杜一新倒是有料想方言伍还会有其他人手，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全部。

    根据老哥调查到的情报，“白鸟”麾下的行动员应该都被调到了别处。

    那么这些人，是跟之前那个机械女仆一样的存在？

    不属于“白鸟”，专属于方言伍。

    但就算知道这些，他们该走的路依然没有改变。

    杜衡推了推女孩：“带路吧。”

    梦离带三人走进其中一扇门，穿过错综复杂的通道，最后来到一处楼梯前。

    向上走就会到达二层。换言之，会有跟梦离一样的守塔人出现。

    杜衡：“那人的能力是什么。”

    “上一次，是有变身能力的人。”梦离回答。

    “上一次？”

    “我们的更新换代很快，没有能力的人会被立刻处决。”梦离语气淡淡，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她回头，看向杜一新，“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梦离尽量让自己忽视应晟不善的目光：“您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杜一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就告诉你原因。”

    梦离咬咬唇，不再说话。

    一到楼上，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镜子。镜面连接着地面与天花板，拼接在一起。不大的空间被映得仿佛有无数条通道，分不清虚实真假。

    二层是镜子迷宫。

    这里虽然不是梦离的楼层，但她也走过几次。何况每层楼的布局其实都大同小异，找到出口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这座迷宫或许是一个机会。她可以拖延时间，让其他人发现异状，再去通报大人。

    但她并不奢望自己会得救。

    毕竟，她与其他楼层的人并非是“同伴”这种亲密的关系。仅仅同为那位大人的手下。有时为了生存，甚至会自相残杀。

    她摸索着镜面往前，正想着怎么走才最慢，耳边却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

    她猛地停住，视线落到脚旁。只见附近的镜子碎落一地，掉下的碎片甚至刮伤了她的脚踝。

    “别浪费时间。”应晟收回脚，“你不认识路吧？”

    梦离身体一僵。

    “还是你在拖延时间，等你的同伴去汇报。”杜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梦离在两人的视线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我会好好带路。别杀我……”

    应晟将一枚指环挂上她的发簪。一松手，指环便顺着发簪滑进头发里。

    “别给老子耍小动作，懂吗？”

    银质指环与发簪一碰撞，发出脆响。梦离记得大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应晟能通过金属爆破。

    现在她的脑袋上，相当于挂了一枚定时/炸弹。

    梦离再不敢有其他心思，乖乖将人带出了镜面迷宫。

    这层楼的主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然后到了三层、四层……一直上到第六层，什么都没有发生。

    整个城堡荒冷无比，如同被遗弃了一般。

    越往上走，杜一新心中的怀疑越深：“方言伍那家伙真的在这里吗。”

    梦离：“第七层，就是最顶层。以前大人都呆在这里。”

    杜一新倒不是怀疑女孩在撒谎。刚才一路上来看见的房间，每一层装修都各有特点。如果再配上合适的能力，的确会十分棘手。

    但那些房间的主人去哪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层。

    前方是一扇高耸的大门，紧紧闭合。交合之处，形成一只巨大的眼睛，正中央有一个凹槽。

    梦离停在门前：“大人的房间，就在里面。”

    杜衡：“开门吧。”

    杜一新突然有些不安：“等等。”

    三人转头看过来。他存好档位，摇摇头：“没事，打开吧。”

    梦离将手腕上的“奥神之眼”放入凹槽，瞬间，鲜红色的液体自中心蔓延，将门面上的花纹染成了红色。

    当最后一处花纹也被填满，闭合着的大门松动，缓缓向内侧开启。

    耀眼的光芒刺了过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暗去，门内景色在眼前展开。

    这几乎不像是一个房间，而是在户外。没有天花板，只看得见无边际的天空。夜幕之下，硕大的“奥神之眼”在头顶转动，宛如一个星体。

    远望时便能感觉到这星体巨大无比，如今凑近一看，却发现还是小觑了它。

    星体下的地面投射着一圈光幕，光幕分成无数个区块，监视着黑塔里里外外的动静。

    而处于光幕正中央的区域，却出现了三人的画面。

    杜一新能从上面看见自己，露出一副呆愣的模样。

    听过梦离的话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方言伍手下的人数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少说也有几百号人，站满了这宽阔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门一打开，那些人便齐齐望了过来，充满敌意的目光令人窒息。

    梦离站在三人前方，双手合拢，低头：“大人……”

    杜一新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并没找见她所谓的“大人”。

    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方言伍的声音：“梦离，你把人带过来了？”

    “大人。”女孩身子一抖，“万分抱歉，我被捉住了。”

    “没关系，辛苦你了。”语气十分温柔。

    话落，杜一新便见女孩突然跪到了地上，鲜血从七窍流出。

    梦离一手捂住口鼻，想要止住血。但这仅仅是徒劳，液体仍然从指缝间溢了出来。她伸出手：“大、大人，请饶恕……”

    “好好休息吧。”语气依然平和。

    毒液的腐蚀进一步加快，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趴到了地上。身下，血液聚拢成大滩液体，染红了白色的衣襟。

    而那些女孩曾经的“同伴”，仅仅是木然地目睹着这一切。

    女孩最终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漂亮的肌肤向里凹陷，衣服空瘪下去。

    杜一新皱紧眉头，心底充满不适。果然，方言伍这家伙压根不会把手下当人看。

    应晟向前：“花招耍够了吧老头子。要在这群弱鸡身后躲多久，还不快滚出来。”

    声音轻笑：“你竟然还活着，明明吸收了那么多毒液，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应晟眯了眯眼：“哈？”

    “杜衡，还有你，也挺让人意外。明明那么慎重，怎么会想到直接过来。”方言伍叹了一口气，“我还专门为你准备了‘密道’，真是浪费。”

    杜衡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直在监视我们么，还问什么理由。”

    “说笑。”在方言伍眼中，杜衡最是难缠棘手。一开始就屏蔽了“奥神之眼”的监视功能，还出其不意直接攻到了大本营。

    他在下面精心布置了那么多陷阱，准备好好欣赏这些人绝望的表演，眼下却全都白费了。

    情急之下，只能将全部手下召集回来，来一场最直白也最无聊的对决。

    他道：“就让我的手下，好好陪你们玩玩儿吧。”

    话音刚落，玩家们就同时抽出武器。

    但应晟比他们更快，一脚踩出，如离弦箭般冲了出去。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众人间炸开，掀起一阵灰尘。

    由此，掀开了双方对决的序幕。

    一名穿着长袍的女生抬手，数道冰锥在半空聚拢，猛地向烟尘中的目标扎去。

    黑影被无数道尖锐的椎体穿过，被钉在原地。女生脸庞刚露出欣喜之色，就听耳后传来一陌生的男声。

    “笑什么呢。”

    灰尘散去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冰锥扎了个空，刺进了翘起的石板。

    女生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脑勺就被狠狠击中。

    应晟看也不看倒下的尸体，甩掉沾在球棒上的血迹。

    这时又有藤蔓蔓延过来，缠住他的双腿。

    “快趁现在！”有人叫道。

    巨大的石板被从地面抬起，朝他投掷过来。应晟挥棒击碎，又掏出小刀划向藤蔓，挣脱开来。俯身就朝搞这些鬼玩意儿的玩家冲去。

    突然，地面凭空凸起两米来高的土块，挡住去路。

    眼看就要撞上，他一脚蹬上往后一翻。身体在空中腾空，即将落地的位置又生出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张开大嘴，要直接将人吞进去。

    真缠人。

    应晟伸手想要炸烂这不长眼的植物。却见那食人花周身突然笼罩白光，花体越缩越小，最后消失。

    他双脚落到地上，回头一看，却见是杜衡在施展能力。

    杜衡：“人数太多了，别一个人乱冲。”

    应晟并不领情：“就算你不出手，老子也能一个人干掉。”

    “应晟！”杜一新闪身躲开一人的攻击。但因上身不能动，闪开后身体还有些不稳。他极力稳住身体，“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是方言伍！先找到那家伙在哪。”

    应晟见杜一新闪躲的有些吃力，想要过去，却又被一人缠上。

    “集中精力。”杜衡道，“越拖延时间越危险，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可恶。应晟一脚踢开纠缠过来的家伙，又回头看了杜一新一眼。

    杜一新注意到他的目光：“别管我，顾好自己。”他勾了下嘴角，安抚般道，“放心吧，我可是你训练出来的。”

    应晟一怔，收回视线，望向前仆后继的玩家。

    这些人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但对于杜一新来说并非如此。上身包括腰腹力量完全无法使用，会大大影响灵巧度。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一旦精神懈怠，很容易被击中。

    虽然那家伙让自己放心，但怎么可能放心得起来。

    为此，必须尽快解决掉方言伍。

    “下指示吧。”应晟顿了一下，蹙眉道，“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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