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生今世
苏沅儿是以更衣的名头, 从外祖母身边溜了出来。
她是女眷, 今日钟府人还多,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前院, 这要让人看到就是失了规矩的。
不过苏沅儿仗着对钟府地形熟悉,她没走内院正门,从侧门出去, 先到紧邻前院的小花园, 让知书找了个凳子,她踩了凳子,攀着树枝,翻墙进了前院。
这爬树、翻墙的技能都是小时候钟子齐带她出府偷吃玩耍时练就出来的。
苏沅儿脑袋上围了块粉丝巾,遮住半边脸,是弓着腰,像做贼似的, 从小径溜到偏厅的西窗下。
窗户正好开了一条小缝, 她用手指捅了捅,缝变大了些, 她便探出头, 睁大眼睛往里瞧。
因为李总督身份高, 偏厅内只设了一桌宴席,门口也有仆人守着, 屋里是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的, 就是她三个舅舅, 和八个表哥陪着宁玚这一干人。
苏沅儿一看屋里的情形, 是恨得只咬牙啊。
李总督头抵在桌子上,他的手下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坐靠在廊柱旁,是都醉倒了。
她的三个舅舅,也都坐到一旁的八仙椅上,支着手臂睡着了。
而她那几个表哥,与潘青、吴骁是席地而坐,一个个都东倒西歪了,还在那勾着肩膀,兄弟情深,傻说傻笑的喝呢。
桌上只剩下两个人了,就是宁玚与钟子齐。
这两个人从外表上看,是一点也没喝多。
都是衣服整齐,神色自然,倒酒的速度都挺快,是一碗接一碗,直接扬脖就干了。
苏沅儿看那酒碗,比她脸都大,她就是喝水也喝不了这么多。
他们都是什么肚子,猪皮囊做的,这么能装。
不过,她对这两个人是十分了解的,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他们与平常是有些不同的。
钟子齐的两颊已经红了,就像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他人微笑着,唇边的小梨涡显了出来。
苏沅儿与他喝过很多次的酒,知道大表哥喝到露出小梨涡呆笑时,就有八分醉了,只不过他酒品非常好,还是能维持住基本的仪态。
只是这么一副美男醉酒的翩翩风流模样,若是被杭州城迷恋他的小姐们看到,非得兴奋得尖叫起来不可。
宁玚也是同样的想法,妈蛋!这钟子齐真是个妖孽,他这张脸论起姿韵是连女子都多有不如。
幸亏,本王不好男风,要不非得让他给诱惑去了。
苏沅儿再看宁玚,就见他脸色如常,没有红,也没有白,双目炯炯,一看意识就挺清醒。
只是额头、鬓角都有汗滴,他手边放了一条白手巾,时不时就拿起来,擦一把头上的汗。
嗯,宁玚是能喝酒的!
苏沅儿明白,喝酒就怕越喝脸越白,身子不出汗,像宁玚这种能出汗的,酒精都随着汗液排出来了,是不容易醉的。
看来大表哥再喝一会儿就得被宁玚喝倒了。
真是讨厌啊,跑到她家里,还把她的家里人都灌醉了,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反正他也看不见她,苏沅儿就瞪起眼睛,以目光为刀,狠狠戳这这个讨厌鬼几刀。
宁玚从军这么长时间,他的警觉性是极强的。
他喝着酒,就感觉到身侧像有人在偷窥他,但是藏在屋顶的暗卫却没有给他信号。
宁玚便斜了眼睛,用余光看去,就见西窗户下冒出个粉色的小包。
他是喝多了吗?怎么这窗户还长出花来了!
宁玚再瞧,就见粉包下,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怒气正盯着他呢。
诶呦!本王还没去找你,你就来了!
还敢这么瞪本王,显你眼睛大啊,不过的确是大眼睛,还水漉漉的。
宁玚觉得那眼睛里像含着一汪冰泉,泉水随着她波光潋滟的目光,流淌到了他身上。
他因喝酒而燥热的身体被这凉丝丝的冰泉抚过,熨帖得是舒舒服服。
宁阳咂舌,若是别人敢这么看他,早就会被他收拾了。
可是苏沅儿这么瞪他,他竟会觉得舒服,他在她面前怎么还有受虐倾向了。
不过她既然来了,他就要与她好好的聊一聊。
宁玚忽然想起,她此刻扒窗缝的样子,与她在淮南山谷从马车车窗偷看他的情形很是相似。
那一回,他拿马鞭吓她,但被她吹口哨,弄得他从马上栽了下去。
这一次,看他怎么收拾她。
宁玚起了狭促之心,他手端着酒碗,嘴里与钟子齐说着话,突然猛地一转头,看向了苏沅儿。
苏沅儿正盯着宁玚呢,忽见他一侧脸,目光如电般看向她这边。
苏沅儿吓得是忙一缩头,整个人藏在了窗框下。
她头靠在墙上,手摸着胸口,真是心都要吓得蹦出来,他不会发现她了吧?
苏沅儿又等了片刻,才咬着唇,手攀着窗台,一点一点的把头慢慢的探出去,往屋里瞧。
咦?桌边怎么不见了宁玚?
苏沅儿侧了侧脸,又仔细的四处看,宁玚真的不见。
啊?!他不会也喝多了钻桌子底下去了。可他刚才的样子不像喝多啊,苏沅儿忍不住就站起了身。
宁玚刚才一招制敌,看苏沅儿像受惊的小白兔似的,呯的一下缩回了身子,不由得就笑了。
对面的钟子齐,正端着酒碗,准备与宁玚干杯呢。
喝酒的人喝到最后,心里其实还明白,只不过头脑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了。
钟子齐朦胧间就见宁玚嘴角含情,面带风骚的在那笑,他就一激灵,酒好像都醒了几分。
这位黄公子是想什么呢?
宁玚转过脸,就见钟子齐瞪着眼晴看他。
他就发现钟子齐和苏沅儿真不愧是表兄妹,眼晴长得就挺像,都是水朦朦。
不过,这钟子齐一个大男人这么瞅着他干什么,他脸上有花吗?
宁玚被看得身上一阵恶寒,他可没空在喝酒了,他还得去抓他的小王妃呢。
宁玚放下酒碗,硬梆梆的扔了句:“我去如厕!”说着转身就走。
他腿长步大,两步就跨出了偏厅,然后提气纵身就到了西窗户下。
等他看到苏沅儿,便更想笑了,就见苏沅儿头上遮着条粉丝巾,手拄着窗框,抻着脖子正往屋里看。
宁玚屏住气,无声无息的走到苏沅儿身后,伸出手,用两指轻轻捏起她头上的丝巾,慢慢的拽了下来。
苏沅儿的注意力都在屋里呢,过了几息,才觉得头上的丝巾往下掉,她便拿手往上扯了扯。
扯了一下,没扯动,她便用了些力气又往上扯了一下,还是没扯动。
咦?这丝巾怎么像坠了秤砣。
苏沅儿动了动脖子,忽地发现自己身后有一道黑影。
她心一惊忙回头,便对上了宁玚的脸,一下子就愣住了!
宁玚就见苏沅儿站在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张着红艳艳的小嘴,呆萌萌的样子,真的就像他小时养的那只傻兔子。
宁玚是心情大好,手指隔着丝巾拽了拽苏沅儿的头发,哼道:“你不在内院,怎么跑到这来了!”
苏沅儿就觉得头发丝一疼,原来这家伙刚才发现他了,不过他怎么动作这么快,一转眼就跑到她身后来了。
苏沅儿眨了眨眼睛,支吾道:“我、我走错路了!”说着,一拧身,撒腿就跑。
可她哪能跑得了!
宁玚见她连头上的丝巾都不要了,两条小短腿捯饬的还挺快。
他笑着看她跑出五、六步,才一甩手中的丝巾。
那丝巾就像鞭子一样,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一下子就缠到了苏沅儿的腰上。
苏沅儿正迈步呢,就觉得腰间一紧,这一步就迈不去了。
她弯着腰又往前猛冲了一下,可身子就像被定住,是纹丝不动。
她低头一看,她的丝巾怎么缠腰上了,就用手去解。
宁玚只觉得苏沅儿在那瞎忙活的样子太有趣了,他又笑着微微一抖手。
苏沅儿就觉得腰间像被绳子给拴住了,一股她根本无法对抗的力量拽着她向后退去,她蹬蹬的倒退了四、五步,就倒在了一个坚实的,她无比熟悉的怀抱里。
宁玚把苏沅儿拽到他怀里,轻搂她的腰,看了看周围,身子一纵,便跃到了院中的一棵石榴树后。
这棵石榴树干粗大,枝繁叶茂,旁边还种着一排花草,他们两个人躲在它后面,身子被遮挡得很严实。
苏沅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宁玚抱到了大树后,她为了自己的闺誉也不敢喊,只能是用力的挣扎。
可是她点力气,对比着宁玚,当真是蚂蚁撼树一般,根本没有用。
宁玚把苏沅倚在树上,刚松开她的腰,就见她咬着唇是又要跑。
他忙伸出双臂,抵在树上,把她牢牢的圈在了他的怀里。
苏沅儿背靠着大树,被困得是动弹不得。
她看着宁玚高大的身躯缓缓的向她逼近,她的心就像敲鼓一般,咚咚作响。
宁玚垂下头,盯着苏沅儿的眼睛,低语道:“表妹是来找本王的吗?”
苏沅儿看着眼前放大的宁玚的脸,现在的他比前世年轻三岁,模样基本上没有变化。
宁玚其实长得是很俊朗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还很白,是属于怎么也晒不黑的那种。
他这张脸,还有他尊贵的身份,前世他也是有几朵烂桃花的。
不过此刻他离她越来越近,他黑濯濯的眸中,全都是她。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唇瓣上,让她的身子都随之一颤。
她看着他的唇边的一颗小黑痣,老人说,这个位置的痣是主富贵,吃穿不愁的。
如今这小黑痣离她的唇是越来越近,两个人呼吸相闻。
这熟悉的一幕,让苏沅儿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她眼前浮现出了前世同样的情形。
也是在石榴树下,他也是这样抵住她。
然后,他第一次吻了她,他开始时是小心翼翼的,一遍又一遍。
许是感受到了她甜美的滋味,他变得不满足了,他想要得更多。
他的舌如灵蛇般迅捷的探进了她的口中。
在触到了她的舌尖时,明显的一顿,然后就像尝到了世间最美味的吃食一般,用他的舌反卷住她的丁香小舌,用力咂吮。
她的舌根被他绞得发疼,都无法呼吸了,他才放开她一些。
等她喘过一口气来,他便又把她拉进怀里,吻上了她,是怎么吻也吻不够,那晚她的唇舌都被他吻肿了。
………………
前世初吻时直击心尖的甜蜜、酥麻的感觉此时如此清晰,让苏沅儿的心不由得软化了。
她有些分不清前生今世,她身在何处了。
心底的战栗还有一丝她无法控制的渴望,让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宁玚。
宁玚就见苏沅儿娇小的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就像在微风中舞动的玉兰花瓣。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盯着他的唇,几息后,竟像是怕了一般,闭上了她微波荡漾的大眼睛。
眼睛闭上了,就显出她又浓又密的睫毛的来,那睫毛长长翘翘微微颤栗着,就像一把黑色的小刷子,刷得他心都痒了。
他身上热血沸腾,欲望迅速游走于他的全身,这些日子来,梦中的她就是这般的乖巧,任他胡天胡地。
他听他那些同袍胡扯时说过,女儿家身上有这世上最好吃的物件,就连皇宫御宴都是赶不上的。
妈蛋!皇宫中御宴他是吃过无数回的,可他二十岁了,女儿家身上好吃的物件,他是一样也没尝过。
他看着苏沅儿红艳艳的小嘴,就像大红樱桃似的,乖乖的在等着他来采颉,而他离她是这样近,他只要再微微低头,便能吃上红樱桃了。
宁玚就觉得打仗都没让他这样兴奋过,他也是看过几本艳书的,但都属于纸上谈兵,如今要真刀真枪了,这红樱桃他是一口全吞下去,还是慢慢的品尝呢。
她的小嘴瞅着那么嫩,不会被他亲坏了吧。
妈蛋!他还等什么呢,兵贵神速,实战出真知,先亲上再说吧。
宁玚低头就去刁那两瓣红唇。
他的唇已经贴上了她柔嫩的嘴角,可这时就听院中传来一声:“黄公子?”
声音清亮悦耳,是钟子齐。
这钟子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宁玚就见苏沅儿的眼睛倏的睁开了,有些困顿的眨了眨,然后眼中带着春意的朦胧就消失了,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看到他的唇已经触到了她的唇上,她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忙转过脸躲开他的唇,他的唇便刷过她的嘴角,亲到了她的粉嫩的脸颊上。
苏沅儿听到钟子齐的声音,觉得头上就像打了一道响雷,把她给劈醒了。
她看着宁玚眼角的桃花粉,她知道他已经是情动了。
但这是不可以的!
苏沅儿忙用手猛推他的胸膛,可是她怎么能推得动他呢。
她见宁玚也不回应钟子齐,头转过来还是要亲她。
苏沅儿忙把身子往下一矮,就想从他的铁臂下钻出去。
可宁玚的手臂也马上往下一落,又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怎么办?苏沅儿一急之下,张嘴就咬了放在她头旁边的大掌。
宁玚就觉得虎口一疼,这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哎,出师不利,刚才她明明都已经沉沦了,可没想到来了个钟子齐。
这就属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如果此时在不放她走,就相当于强迫于她了。
他宁玚什么时候强迫过女人,等晚上吧,他在重整旗鼓,然后一鼓作气的把她给拿下来。
宁玚松开了手臂,把手里的丝巾带在苏沅儿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嗯,手感真不错。
"今晚等着本王!"说完大步从树后传了过去。
"钟公子找我有何事情啊?"宁玚有些没好气的对已经找了过来的钟子齐来了一句。
钟子齐看着满脸不耐的宁玚,还是还是露着小梨涡笑:"黄公子不是要去如厕吗?怎么竟在这里,是找不到吗?我来带您过去!"
宁玚在日光下仔细看了钟子齐,就见他眼晴像看着他,又像没看他一样。
呵!原来已经是喝多了啊,在这里强撑呢。
"刚才在树下已经放水浇花了,钟公子还继续喝吗?"
藏在石榴树后面的苏沅儿就是一咬牙,什么放水浇花?这个流氓!
钟子齐依旧是风度翩翩,一拱手:"黄公子请吧。"
哼,死鸭子嘴硬,但他可没时间再陪他喝了,他现在身上难受的很,得好生纾解下,晚上还要与他的小佳人约会呢。
"我这里还有事,请钟公子告诉我的那些手下,就说我先走了!"
说着宁玚转身就往东墙边而去。
钟子齐忙道:"黄公子,大门在这边。"
宁玚回头:"钟公子,从这东墙越过去,再过两道院墙,就是隔壁的院子了。隔壁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以后你我便是邻居了。我今日从这里走了。"
钟子齐和苏沅儿一听,心里都是一惊。
钟家的隔壁是大茶商李家,李家是出过贡茶的,也是极富贵的人家,但前两天突然就搬到城南去了。
她还奇怪呢,李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把祖宅卖了,原来这宅子是宁玚给买下了。
哼,拿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定是宁玚逼着人家卖的,李家哪敢得罪他啊!
钟子齐就见宁玚是一拧腰,直接跳上了围墙,然后三纵、两纵就消失在隔壁了。
钟子齐身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连酒意都消失了大半。
钟家这样的富贵之家,都是花着大价钱养着护卫的,尤其今日祝寿人杂,更是多加了人手,严密看守的。
可这位黄公子竟然能如此轻松的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而他们家所有的护卫却没有一点反应,这就让人心惊了。
而且他这样张扬,其实更主要的就是在宣告他对苏沅儿的主权,这是明显在告诉钟家人,这个女孩就是他的掌中物,他是势在必得的。
钟子齐放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他站了片刻,才转身进了屋。
苏沅儿等到钟子齐离开,才从树后转了出去,一直跑回了内院。
知书早就等着急了,见小姐从墙头翻回来,忙道:“小姐,刚才知琴来说,老夫人在找您呢,您快点去后院吧!”
钟家后院是有自己的戏台子的,今日老夫人大寿,还特意请了杭州城最有名的庆丰班来唱堂会。
苏沅儿上了后院的听悦楼坐在外祖母的身边,钟老夫人看她回来了,指着楼下戏台笑道:“你想听什么戏,也来点一出。”
苏沅儿原是最喜欢听戏的,钟老夫人几年前还特意在家中给她养了一个戏班子。
可是现在,苏沅儿哪有什么心情听戏,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一幕,心中是一阵阵的懊恼,她的意志怎么那么不坚定,竟然让宁玚差点占了便宜去。
还有宁玚说晚上还要来见她,他那个人一向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没人能拦住他的。
那今晚她该怎么办才好!?
钟老夫人说了一句,见苏沅儿低着头坐在那不应声,便又叫了一声:“沅儿!”
知书在身后拉了苏沅儿一下,苏沅儿才反应过来:“哦!老祖宗,如今这出戏就好!”
钟老夫人见台上演得是《白蛇传》,这出戏是杭州城最古老的戏本,庆丰班是唱得极好的,都曾进京给皇帝唱过。
苏沅儿原也是最爱听这出戏,每次听完都会对那棒打鸳鸯的法海是愤恨不已,对许仙和白素贞掬一把同情之泪的。
可今日却看苏沅儿是心不在焉,眼睛直直的瞅着戏台子,人其实是在那里发呆的。
钟老夫人又仔细的看了苏沅儿,就发现她头上戴着的玉兰花却是掉了一个花瓣,而且两层花瓣之间还沾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绿叶。
这孩子刚才去哪里了?
钟老夫人联想到今天那位黄公子的样子,心中就是微微一动,有些明白了。
戏台子上此时正演到白素贞被法海压到了雷峰塔下,楼里看戏的夫人、小姐都是唏嘘不已,一个个用手帕掩了眼角。
钟老夫人再看苏沅儿,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沅儿,这法海真是可恨啊!”钟老夫人故意说了一句。
苏沅儿看了一眼戏台,如今她对《白蛇传》这三个字听了就闹心。
自从那日在鸿园雨中,她与钟子齐一起撑伞走过鸿桥,被家中的仆人看到了。
他们都像知琴一样,觉得他们两个的样子就像戏文里白娘子与许仙断桥初会时那么美,是天生的一对。
后来这话就传了出来,连钟玫都打趣她,直到老夫人知道处罚了两个下人,才止住了话头。
苏沅儿本就心乱如麻,此刻的《白蛇传》便更让她觉得碍眼。
她听了老夫人问她,便忍不住把她重生后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该法海何事?法海本身就是高僧,收妖对他来说是份内的事,反倒是白素贞,好好的千年妖仙不做,光想着些没有用的情情爱爱,而且识人不清,偏要恋上许仙这种懦弱之人,以至落得个被压到雷峰塔下的结局!”
“沅儿?”老夫人惊讶了,她没想到外孙女小小年纪竟然说出了这样堪破情关的话来。
苏沅儿知道说漏了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什么情情爱爱的,是太不合规矩了,便忙掩饰道:“老祖宗,不如点个大闹天宫来得热闹。”
这下钟老夫人更确认苏沅儿是不对劲了。
苏沅儿一向最爱才子佳人的戏码,什么时候喜欢看猴子打架了。
老夫人心里便又了些章程,不过这事还得以后慢慢的问苏沅儿。
苏沅儿坐在那里左思右想,觉得是绝对不能与宁玚再私会的,今晚她就和外祖母在一起了,宁玚再怎么胆大,也不能跑到外祖母来找她。
宁玚回了隔壁他新买的宅子,直接吩咐小厮弄水,他得马上得洗个凉水澡降降刚才被苏沅儿弄起来的火。
小厮一听大白天的,王爷就要洗澡,而且不用温水,只洗凉水澡,还要现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
王爷的伤口刚刚愈合,这样对身体不好吧。
小厮刚要大着胆子提醒一下,就见王爷已经脱了衣服,只着一条亵裤。
小厮一看王爷的脐下三寸之地,原来是这里得洗澡了,还是赶快去打水吧,看那样子是等不及了。
宁玚直接跨进放着凉水的浴桶里,闭着眼睛泡了一刻钟,某处仍是剑拔弩张。
诶,满脑袋里都是她撩人的模样,又怎么能偃旗息鼓。
可惜,他刚才延误了战机,现在难受也没法子。
宁玚举起自己的右手,妈蛋!今天还得用你了。
小厮在外面站的脚都麻了,听着屋中王爷沉重的喘息声,啧啧,王爷不是喝酒去了嘛,怎么像被人下了□□了似的。
又等了一刻钟,听见王爷低吼了一声:沅儿,里面的动静才算停了下来。
小厮拿着干净的衣服进了净房,就闻到房间里这些日子熟悉的浓郁膻味。
诶,王爷还是赶快娶王妃吧,省得总是劳累他可怜的“五姑娘”。
宁玚换好衣服,一瞅天色尚早,嗯,晚上见苏沅儿,是不是给她准备点礼物啊。
第一次她送的是他的袍子,按潘青说是有点寒酸,女孩家都喜欢打扮,要不这就上街给她买些。
正想着,就见贴身护卫匆匆进了屋,单膝跪地:“王爷,那些人有动静了!”
哼!这帮王八蛋躲了那么长时间,总算冒头了,看来今晚是不能去找苏沅儿了。
宁玚直接吩咐道:“去钟府把潘青和吴骁弄回来,还有把苏小姐身边两个暗卫也招回来!”
两个暗卫急匆匆的进了屋,就见王爷一身劲装,是准备出发了。
暗卫施礼齐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哼,本王把你们放在苏小姐身边,是让你们两个吃干饭的吗?”宁玚是满脸霜意。
两个暗卫对看了一眼,王爷这是在责怪他们了,可是他们每天都把苏小姐的消息传给王爷,是事无巨细,没落下什么啊。
宁玚见这两个人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怒道:“苏小姐身边的人,你们两个都没给本王提过,竟敢漏报军情,我看你们是想挨军棍了吧。”
暗卫心里苦,他们兢兢业业的,怎么就要挨打了呢?
宁玚一向军纪严肃,惩罚分明的,其中一个暗卫大着胆子,委屈道:“王爷,苏小姐身边的任何人与事,属下都没有隐瞒,苏小姐这段时间就是住在别院,除了她的表哥还有她表哥的朋友,她就没见过外人!”
宁玚气:“她的表哥就不是外人吗?那个钟子齐你们为什么不和本王提及,你们没看他长的模样吗?”
钟子齐的模样?一个大男人的模样有什么好提的,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吗?
这两个暗卫都是谦王军出来的糙汉子,他们看男人哪有什么美丑。
而且他们当兵久了,尤其看不上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的,在他们眼里宁玚这款才是帅呢。
不过其中一个还算机灵,仔细咂麽了王爷的话,这里面怎么有点醋意啊。
“王爷,钟子齐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和王爷您比就是一天一地,所以属下就没把他归为男人,也就没想太多,属下知罪。”
这心高气傲的人也是有心高气傲的弱点,宁玚听了侍卫这样奉承的话,气也就顺了些,只道:“以后苏小姐身边的任何人和事都要详细报来!今日的军棍就先给你们记下,如果再出错,一并处罚。”
暗卫逃了一顿打,是长出一口气,心道:以后苏小姐身边的任何雄性的生物,就是公蚊子,他们都一定数出几条腿告诉王爷。
这时,其他侍卫把吴骁与潘青也从钟家抬了回来,宁玚见两个人醉的还在那里傻笑呢,直接吩咐道:“泼水!”
两桶凉水从头浇下来,潘青两个彻底酒醒了。
潘青知道事情后,便明白王爷的心情了。
王爷伤好后,就想来杭州城找苏小姐,但是没想到在剿匪时,又发现了一伙前朝余孽。
就是为了追捕这些人,才耽搁这些时日,给了钟子齐接近苏小姐的机会,而且今日为了不暴露行迹,打草惊蛇,才在钟家没有亮出真正的身份。
王爷此次是必要把这些前朝余孽是一网打尽的。
事出突然,今晚是不能去见苏沅儿,可是大丈夫把话都说出去了,宁玚想了想,其实他与苏沅儿的事情很简单,他想娶谁,就是父皇一道圣旨的事。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树敌颇多,想让他死的人可是不少的,若是苏沅儿成了他的王妃,就怕有人会对苏沅儿不利。
他已经死了两个未过门的王妃了,虽然那两个女孩的死与他并无关系,但是他已经背上了克妻的名头。
他可不愿意苏沅儿再出什么事情,这一次扫清前朝余党后,他就带着她回京城,一是为了她的安全,二是她现在就这么撩人,再放到外面,不知道该如何招蜂引蝶呢。
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宁玚解下身上一块玉佩交给潘青:“把这个给她,让她好生等着我回来!”
苏沅儿听过戏,女眷们就要开席了。
她是寸步不离守在祖母身边,可就见知书匆匆走进饭厅里,站在她后边拽她。
苏沅儿知道有事,便起身与知书出了门。
转过转角,苏沅儿就是大吃一惊,潘青竟然站在了廊柱下。
苏沅儿气得回头看知书,知书撇着嘴无奈道:“他抓了奴婢,说如果不把小姐您叫出来,他就自己进去找您!”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属,宁玚霸道,他的手下也跟山匪似的。
还有钟府里的护卫都成摆设了,竟然让潘青就这么进到后院来了,还抓了她的丫鬟。
潘青看苏沅儿真生气了,忙躬身施礼道:“苏小姐,王爷这两天会离开杭州城,这是王爷让属下交给小姐的。”
说着把手中的一个黑色小檀木匣子递给苏沅儿。
苏沅儿哪里能收,这不成私下相授了。
她气得转身就走,潘青也知道苏沅儿小姑娘脸皮薄,不会收,他上前一步,把匣子塞到知书手里。
知书几个丫鬟在淮南的客栈里,与潘青等也都是认识了。
她恨潘青刚才胁迫她,让她得了小姐的埋怨,抬腿就给了潘青一脚。
潘青也没躲,小丫头的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就是挠痒痒,只不过等苏小姐成了他们的王妃后,他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俏丫头。
苏沅儿得知宁玚走了,今晚再不用躲他了,心是不慌了,但也不说上是什么滋味。
晚上沐浴后,她看着知书放在她床头的檀木匣子,犹豫再三,到底咬着唇,伸手打开了匣子。
苏沅儿看着匣子的玉佩,竟是有些呆住了。
过了片刻,她颤抖着手轻轻拿起了玉佩。
玉佩是极品的羊脂玉制成,通体雪白,入手温热,上面镂空雕凤纹,中间刻两个小篆字:如意。
这玉佩是一对的,另一块上面刻的是龙纹吉祥二字,是宁玚母妃留给他的。
前世宁玚第一次吻了她后,便把这如意珮给了她,他说她是他的人了,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就是吉祥如意的。
没想到这块玉佩,这一世会这么早,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她的手里。
可他们两个在这一世真的会吉祥如意吗?
值夜的知书就见小姐手拿着玉佩久久的坐在里,然后有泪滴落在了玉佩上……
钟老夫人的大寿过后,按照往年的规矩,老夫人都会去杭州城外的净慈寺住上十日,为家里人拜佛祈福的。
今年也不例外,但是苏沅儿却知道,上一世,外祖母就是因为去了净慈寺,说是染了风寒,回到家后不久就过世了。
当时她在京城,具体的详情不太清楚,但是母亲接到报信后,就准备带着她会杭州给外祖母守孝。
可那时京城的苏老夫人也病了,她就没走成,替母亲给苏老夫人侍疾了。
这一世她既然勘得了先机,就不能再让外祖母去净慈寺了。
但是外祖母笃信佛法,如果不去又怕老人家觉得佛祖怪罪。
苏沅儿想着她是重生了,必是得了佛主和神仙们的照应,才能有此机缘,不如她替外祖母过去,也趁此机会上香进奉,以表心意。
故此苏沅儿是卖萌撒娇,嚷着要替老夫人上香。
苏沅儿这样急迫的要替她去净慈寺,钟老夫人觉得外孙女是有心事的,但孩子不肯说,她就不问,她人老了只希望家里人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老夫人摸着扎在自己怀里的苏沅儿的乌鸦黑发:”好吧,那你就替外祖母去吧,不过让你大表哥陪着你。”
八月初五,苏沅儿由钟子齐陪着去了城外的净慈寺。
净慈寺,是大祁朝的著名寺院之一,坐落在南屏山慧日峰下,因为寺内钟声宏亮,"南屏晚钟"也是杭州城的十景之一。
苏沅儿到了山上,就见“湿红映地,飞翠侵霄”,景色是极美的,倒是个礼佛朝圣的方外之地。
因钟家年年都过来,寺中今年也是特意准备了一个幽静的小跨院给苏沅儿住。
苏沅儿每日念一个时辰的经,抄写一段经文,闲时就由钟子齐陪着在南屏山上看些风景,四处走走,心情倒是清明安静不少。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三,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苏沅儿与钟子齐是准备八月十四一早回杭州城过中伙。
到了近掌灯时分,钟子齐急匆匆的找到苏沅儿:“沅儿,表哥有些事情,要先下山,你好好在寺中待着,明天我再来接你。”
苏沅儿见钟子齐脸都急得变了颜色,就知道他遇到了极严重的事情,反正她身边也是有钟家护卫保护着呢,便连忙点头。
不过她看着钟子齐不顾天色已晚,山路陡峭,仍骑快马下了山。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
她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寺中的地藏王菩萨殿。
因地藏菩萨曾许愿要度尽地府阴灵,苏沅儿想正是因为菩萨的慈悲之念,她才得以重生吧。
苏沅儿在菩萨面前跪了很久,希望菩萨再给她些指引。
等她出了大殿时,才发现已经是过了一更天了,夜色中,寺院越发显得宁静、幽远。
苏沅儿沿着长廊往自己的院落走,可刚拐过屋角,就见前面站了两个蒙面的手持宝剑的黑衣人。
苏沅儿与黑衣人对视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这又是什么劫匪吧。
她怎么这么倒霉,重生回来这么短时间就遇见两次了。
她不由得尖叫一声,知书四个挡在她身前,大叫:“小姐,快跑!”
苏沅儿是撒腿就跑,这净慈寺极大,是院落重重,她也不知道往哪里跑了,眼前有个小院她便冲了进去。
院中有棵菩提树,树下玉石桌子上放着白玉茶具,旁边是一把逍遥椅。
苏沅儿看着逍遥椅上熟悉的那个人,此刻她是害怕的什么也顾不得了,是一溜烟的跑过去,扎进了宁玚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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